出自专栏《爱的最佳姿势》
除了同床,我和封言做尽情侣间的事,他却拒绝结婚。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更像兄妹。」
「兄妹会接吻吗?」
我哽咽反问。
封言盯着我,那样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难缠的怪物。
「现在这个时代,嫁给谁都是一样的。」
他这句话,我记了很久。
后来,这句话我原封不动的还给他。
他却说:「既然嫁给谁都一样,为什么不能嫁给我?」
我半开玩笑的出声道:「我就算是从楼上跳下去,也不便宜你。」
1.
盛夏。
恰逢我的生日,我妈忙得不亦乐乎,而我被指派陪封言看电影,但他总是过来搂我的腰。
隔着纱裙。
他掌心的温度灼人。
我扣紧遥控器,不自觉眼神示意。
封言完全不慌,对着我的唇角就亲了一下,缠绵的吻几乎让我透不过气。
吻到最后,他抵着我的额头,柔声道:
「可可,我们是成年人了。」
我:……
他的话,我是明白的。
自从我成年后,我和封言不止一次为这种事冷战,我实在无法接受,没有结婚就发生实质性的关系。
我思考再三,小声提议:
「那……我们公开吧,我已经 20 岁了……可以领证结婚了。」
说实话。
我很早就想公开了,让我妈知道,我和封言不仅仅是青梅竹马。
可是封言却表示不想让家长插手我们之间的事情。
此刻。
封言望着我,脸上的热切像是瞬间散去:
「可可,你还小。」
我有点懵,小声道:
「可是……」
「我去看看干妈的菜做没做好。」
封言笑着起身,径直走向厨房。
我愣在原地,直到我妈叫我才回过神。
端着餐盘,我妈余光扫了我一眼,眉头轻蹙:
「这口红怎么涂的?」
气氛一度有些尴尬。
我下意识看向封言,期待他能说点什么,可是他却回避了我的目光。
2.
从前,我总认为我和封言的关系隐秘,只有彼此知道,是一种不为人知的幸福。
可是。
今天看他疏离的反应,我的心里不是滋味。
后来,用餐结束,封言可能是看出了我的兴致缺缺,他又带着我去了河畔。
盛夏的夜晚。
很燥热,我只想回家。
「生气了?」
封言轻声问我。
我有点委屈,仰头看他。
封言深吸一口气,挑着唇,指着不远处。
我顺势看过去。
不过三秒,夜空便被烟花所占领,璀璨的不像话。
封言抬手为我戴上一条心形的项链,伏在我的耳边低语:
「生日快乐。」
就这一句。
我丢盔弃甲,任由他揉了揉头发。
「不气了?」
封言宠溺的询问。
我默默低头,看着心形的项链,一点也不想承认,他一哄,我就不气了。
那天很美好,但是从那天开始,封言便开始不回我的信息,经常只回复一个嗯,好,在忙。
不知不觉。
我看手机的频率越来越高,但每次都扑了空。
【我】:还在忙吗?
【封言】:现在大二学生都这么闲?
我呼吸一窒,刚准备措辞,封言撤回了信息。
【封言】:嗯。
我:……
或许是憋着劲,我不想主动给封言发信息了,像是又陷入了一年一度的冷战环节。
一晃。
暑假都结束了,我和封言的聊天框在停留在那句,嗯。
室友们瞧出我的不对劲,一起吃宵夜,压马路,极力的哄着我,可我就像是蔫儿了,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我忍不住问:「是我的问题吗?」
室友:「如果他真的喜欢你,不会忍不住那种事。」
封言喜欢我吗?
如果不喜欢,他怎么会和我接吻,怎么会给我放烟花。
我在脑海里搜刮着我和封言的点点滴滴,像是在极力说服自己,可是每当我想到那天封言回避我的样子,我总是忍不住难过。
3.
后来,我左盼右盼,盼到新年。
封言比我大两岁。
这样的年龄差,让我们总是无法体验到对方完整的校园生活,但逢年过节,我们终会相聚。
【我】:阿姨,我在门口等你。
我寻思一番,将消息发给封妈妈。
【封妈妈】:乖,阿姨马上就到。
飘雪的季节,我站在门口冻得忍不住发抖,但还是忍不住看向路口。
「可可!」
封妈妈笑着出声。
我连忙上去迎接,看着封妈妈下车,不禁多看了一眼车内,却发现是空的。
「阿姨……封言呢?」
「他啊,在路口和同学叙旧呢。」
路口?
我等不及想见他,和封妈妈说了两句,便跑得飞快。
雪哗哗落在刘海上。
我怕太丑了,慌忙拿出小镜子梳理。
雪花纷飞间,镜子里投照出封言的身影,还有一个头发长卷的女孩。
「我们好久不见了,我还挺……想你的。」
「想我,不至于吧。」
封言目光里透着喜悦,所有的注意力都投注在女孩的身上。
我稍稍走近,看清了女孩的样貌。
这是和封言高中同班的学姐秦瑶,她和封言常年包揽年级前二,所以被人戏称卧龙凤雏。
每次我大课间去找封言,总是能够看见她在请教封言问题。
「哈哈,我就是开个玩笑,你的小青梅呢,你们还没结婚吗?」
秦瑶笑着发问。
封言失笑:「你这个玩笑开大了,我怎么会和她结婚。」
秦瑶愣了两秒,目光一瞥就对上了我的视线,像是很惊讶,随即看向了封言:
「你当初宝贝她的那个劲儿,可是生怕别人抢。」
「我把她当妹妹而已。」
封言嗤笑起来。
冷风刮过脸,我掐着手,像是一口气提不上来,呼吸都是冷的。
「妹妹?」
秦瑶眼底盛满笑,斜睨着我。
这样的笑,充满了嘲讽的意味。
我挪着步子,想要快点离开,手机却响了起来。
听见熟悉的铃声。
封言看了过来,目光交错的那一瞬间,好像一切都静止了。
风雪交加。
灯影错落。
那张眉骨优越的脸,我看了二十年,此刻却感到陌生。
4.
回到家里。
餐桌上菜肴精致,我和封言却都没有吃几口,全程保持沉默,只有两个妈妈聊得热火朝天。
「宝贝,来,看看阿姨给你的买生日礼物。上次公司忙,阿姨没来得及送你。」
封妈妈笑着拿出礼盒。
我努力挤出一抹笑,想要去接,却不想封言突然站起身,抬手卡住礼盒。
「怎么了?」
封妈妈不解的看向封言。
封言眉头紧锁,回避着我的视线,低声回道:
「这个牌子不适合可可。」
「哎哟,有什么不合适的,你上次送秦瑶礼物,不也是这个牌子。她们俩没差多少岁。」
封妈妈笑出声。
我听着秦瑶二字,有些失神,抬手拿住礼盒的一端。
隐约间。
我感觉到封言的手在用力。
封妈妈看不下去,直接拍了一下封言的手,无奈道:
「你这孩子,干嘛呢!」
封言欲言又止。
我心口略有刺痛,不解且懊恼他支支吾吾的样子,迅速拆开了礼盒。
是一套国外的高端线护肤品。
只是。
里面还有赠品,一条心形项链。
和我脖颈上的,一模一样。
我瞬间呆愣,脑子像是卡住了一般。
我拿着那条项链,看了又看,透过项链的孔看向封言。
他面色沉重,却又好像有一丝解脱的意味。
恍惚间。
我嘴角僵硬的勾起笑。
突然庆幸现在是冬天,我衣服穿的足够多,多到谁也看不出来,我戴了项链。
我攥紧项链,任由凸起的纹理咯着掌心,极力克制着翻涌的情绪。
「可可,喜欢吗?」
封妈妈突然温柔的出声。
我抿着唇,试图做一个深呼吸,突然就没有绷住,鼻尖泛酸,又哭又笑的叹声道:
「喜欢!」
「喜欢。」
「喜欢……」
我望着封言,一遍一遍重复,直到两个妈妈打量起我和封言。
「可可,怎么了?」
「不用你们管,我,我来哄。」
封言语气陡然间紧张起来,他试图上前将我拉回房间。
我回避着他的触碰。
「可可,封言欺负你了?」
封妈妈似乎察觉出不对劲。
封言眼底闪过错愕,卯足劲扣住我的手腕,不等封妈妈再探究竟,便将我拉回房间。
5.
卧室里。
封言关上门,像是觉得不够,又反锁了。
不知多久。
封言走到我的身边,半蹲下身,仰头看我:
「项链,是我拿错了。」
「拿错?」
我低着头,望着掉落在手背上的泪珠,笑了两声,像是整个人被掏空了,噙着泪看向封言:
「真的吗?」
封言望着我,像是在叹气。
「拿错项链,是我的错。我跟你道歉。我和秦瑶有工作交接……」
「封言,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扣紧手里的项链,低声发问。
我望着他,深切的望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只是一句回答,就这么难吗?
封言盯着我,蹙眉道:「你想我们是什么关系,我们就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情侣吗?」
我忍着眼泪,压低声:「你只需要说是或者不是。」
封言虔诚的望着我,像是在看不懂事的孩子,面对他略有责难的目光,我没有躲闪,只是看着他。
最后他的眼底,有了躲闪,像是在挤牙膏:「是。」
说完。
封言长叹着气,觉得哄好了我,俯身就要抱我。
我抬手抵住他,「那我们公开。」
封言拧起眉。
我拿出手机进入校友群,翻到秦瑶,将手机塞给封言:
「向她公开,或者向家里公开,你选一个吧。」
「可可,你能不能别闹。我们说好不公开的。」
封言变了脸。
我见他不肯打这通电话,索性自己拨出了号码,却不想封言拿起我的手机就砸了出去。
清脆的响声。
伴随着手机屏幕碎裂的声音。
我吓得颤抖。
下一秒。
封言站起身,极度恼火的出声道:
「沈可可,你到底有完没完?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更像兄妹,你明白吗?」
房间里陷入死寂。
我诧异看向封言,难以置信这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
「兄妹会接吻吗?兄妹会想要做那种事吗?那是结婚以后,夫妻才能……」
我哽咽反问。
「谁说只有结婚才能做?」
封言盯着我,那样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难缠的怪物。
「你就非要嫁给我?」
「……」
我愣了。
「可可,你太放不开了,非要有结果才愿意尝试,我以为你上了大学,会有所不同,但是你就像是封建时期走出来的人一样,你真的,把书读迂腐了。」
封言瞥着我,再度开口,像是在劝导:
「现在这个时代,嫁给谁都是一样的。」
我脑子嗡嗡,仰头看他:「嫁给谁都一样?」
封言用沉默给了答案。
我木然的望着他,仰起头,痴痴的笑了,将脖颈里的项链狠狠扯了下来,链条刮擦皮肉,痛极了,却盖不过心痛。
「可可!」
「还给你。」
我托起项链,挤出一抹笑:「我们,到此为止吧。」
封言的表情有一瞬间扭曲,连沉默都被打碎了,胸口剧烈的起伏:「沈可可,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执著的托着项链。
封言磨着牙,转身就要走,沉声道:「好,到此为止,这句话,我也很早就想说了。」
「项链,带走。」
我低声提醒。
封言冷着脸,拿起项链,就当着我的面,丢进了垃圾桶。
心形的项链,丁点的血渍。
灯光照得那么清晰,我的视线却模糊了。
敲门声响。
封言走到门口,手抵着门把,回头看我,像警告又像是提醒:「你应该清楚,我妈和你妈是多年好友,我们之间的事说出去,只会影响他们的友谊。」
我望着封言。
突然发现,我可能从来都没有看清过他。
这一刻。
温柔体贴的竹马,开始变得面目可憎。
6.
分手是我提的,深夜躲在阳台里痛哭的人,也是我。
阖家欢乐的日子。
爆竹声不断。
我看着楼下两个小孩子你追我赶,突然就想起爆竹炸裂的时候,每一次捂住我耳朵的人,都是封言。
那时候。
我们连十岁都没到。
我一声声的叫哥哥,封言对我妈说:
「我长大了,要娶可可。」
「可可愿意吗?」
我妈轻声询问。
那时候,我还不懂什么叫做结婚,只是傻愣愣的问:「愿意就可以吃糖吗?」
「嗯!」
封言干脆的应声:「我以后要赚好多好多钱,给可可买糖。」
我嘿嘿的笑,牵着封言的手,「可可愿意!」
我妈笑了:「小馋猫。」
时日今日,那天晚上的风景已经模糊,可是当时的快乐,记忆犹新。
交杂着孩童的笑声。
我躲在被子里,拼了命捂住耳朵,拼了命想要隔绝一切,却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第一次。
整个新年,我和封言没有一起看电影,没有一起堆雪人,没有一起放炮竹,甚至连面都没有再见过。
大雪消融的日子。
我踏上了回学校的车,目光投向车站。
那里空空如也。
而我,听着耳麦里的《他不懂》,早已泪流满面。
我一遍遍告诉自己,过去了,都过去了。
可是。
夜深人静,我一个人站在走廊里,不止一次失声恸哭。
为什么?
为什么,喜欢一个人会这么难受?
为什么,我只是喜欢了一个人,却要哭到失声?
二十年。
整整二十年,全是封言。
那些睡不着的夜,我在熬。
熬到头发散落,熬到心神憔悴,熬到站不稳脚。
我像是被人抽掉了所有骨头,疼到颤抖,我试图拯救自己,却发现自己的皮肉已经黏在砧板上。
我一遍遍的挣扎,一遍遍的血肉模糊。
油尽灯枯,不过如此。
等我再睁开眼的时候,留置针已经扎在手背。
室友林纯望着我,满眼心疼,低声道:「如果真的难受,就去见见他吧。」
见吗?
现在的我,不见,才能不贱。
碎裂的手机,我没有去修,过去的种种,包括他,我全部清空。
我想,只要时间够久,我一定会好的。
可是。
我没有想到,分手不过三月,封言和秦瑶官宣了。
偌大的校友群,传疯了。
99+的祝福,像是乱花,迷了人的眼睛,而我,大病一场,形同枯槁。
林纯看不下去,想让他来看看我,我不愿意给手机号,她就自己搞来。
但是。
沈可可三个字一出,电话秒挂断。
昏暗的病房里。
我们谁也没有说话,林纯不甘心的继续打,像是要把手机戳出洞来。
我蜷缩在被子里,身子烧得滚烫,小声道:
「求你,别打了。」
「沈可可,你 tm 和我弟谈恋爱吧,他还有一个月就成年了,他敢欺负你,我一定锤爆他的头。」
林纯扣着手机,心疼的摸着我的额头。
「好啦,我知道你对我好,我没事。我很快……就好了。」
很快的。
我一定很快就好了。
我闭着眼,努力的笑出声,眼泪却还是顺着眼角滑落,没入枕巾。
7.
为了不让我妈发现我的萎靡,我申请留学,在国外半工半读,尝试创业,开始学会享受一个人的生活。
香榭丽舍大道是可以一个人走的。
爱琴海是可以一个人看的。
只是。
山高水远,我爸早逝,我妈妈不能一个人。
父母在,不远游。
四年后,我回了国,在机场,封妈妈和我妈泣不成声,我任由她们抱着,只是稍稍抬眼,便看到门口站着一抹熟悉的身影。
简单的白衬衫,封言倒是穿出矜贵感,很衬他身后的那辆法拉利。
像是刻意保持距离。声叫她,「可可,我在这里。来找我。可可,我在这里……」
窗外,大雨滂沱。
屋内,寂静无声。
……
一场发烧,我失去了和别人对话的能力。
后来,我行遍儿时的四合院,坐在门槛上,张望着,等着放学的可可。
开春,我煮着关东煮,望着我的生日蛋糕。
盛夏,我站在河畔,放了一场又一场烟火。
入秋,我站在车站,目送着车辆远行。
临冬,屋子太冷,街道太热闹,我在等,等一句跨年快乐。
然而。
烛光燃尽,烟花消散,车流不再,炮竹声断。
望着窗外空荡荡的秋千,我张望着,敲着窗沿,打着小时候的暗号,等着一个姑娘来跟我抢秋千。
一下。
又一下。
空荡荡的房间里,一阵阵的回声,就是没有姑娘得逞的笑声。
我知道。
二十年的如影随形,结束了。
再也,再也不会有她,陪我二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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