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说出一堆乱七八糟的话,我努力稳下心神,扶起她开口:「好好说话,华戎舟怎么了?」
然而翠竹支支吾吾半天,哭着也说不完整,我心里越发烦躁,拔腿就走。
走了几步才想起来,回头看到仲溪午还在原地执着灯笼,手已经收了回去,只是看着我,目光未曾变过。
深吸了一口气我才开口:「今日多谢皇上前来送旨意,其他事我只当是没有听过,日后就……不必再提了。」
说完我行了一礼转身就走,不敢再回头看一眼。
41
匆忙赶回华府,看到一名大夫从我院子里出来,我拉住了他问道:「大夫,华戎舟如何了?」
那个长着络腮胡的大夫对我拱了拱手,回道:「回小姐,屋里之人并无大碍,只是伤口二次崩裂受了不少苦头,现下服了药,已经睡了过去。」
伤口二次崩裂?
我晕晕乎乎地看着千芷去送大夫,自己走进了华戎舟的房间。
只见房间甚至简单,除了一套桌椅和餐具再无其他。
走到他床前,看到他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眉头紧锁,苍白的面色就可以得知他就算是昏睡了也很难受。
我抬手掀起了他的被褥,看到他只穿着裤子,露出赤裸的上半身,腰间已经包扎好,渗出点点血迹的纱布十分显眼。
「这是怎么回事?」我皱眉问向跟过来的翠竹。
那丫头终于停了哭泣,才开口:「小姐不知道吗?」
我皱眉,一旁的银杏见气氛不对赶紧开口:「回小姐,华侍卫是那日落崖时受的伤,可能是昨日又接了……晋王爷一掌,才使得伤口再次崩裂。」
「落崖?」我眼睛一缩,心里突然浮上了一个想法。
接下来银杏就开口证实了我的猜想:「那日华侍卫跟随小姐落入山谷,直到第二日早上才带着小姐回来,他腰间有一道伤口,大概是掉落时不小心被树枝划伤的,他也没有多说。」
跟随我跳下山顶?
脑子里想起那日在崖底遇见他,他也是一身湿漉漉的,还有他背我时闻到的血腥味,我当时还好奇他是怎么那么快找到我的,后来却不曾问过。
只因他穿黑衣,那天又是晚上,我竟不曾察觉,还任由他一路背着我回来。
这几日华深之事如同是一个晴天霹雳,我浑浑噩噩也无心关注其他,原来那日他竟是跟着我跳了下去。在崖底我睡了去,后来是如何回的华府,现在也可想而知,一个伤重之人还拖着我,这几日也是坚持带伤跟在我左右。
他说过我向来喜欢忽略他,我还不服气,现在看来我还真是没心没肺。
华戎舟双目紧闭,他刚服了药一时半会也不会醒。我放下了手里的被子,依着床沿坐了下来,银杏见此就拉着翠竹出去了。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认真看他,一直以来我都把华戎舟还有千芷他们当成是弟弟妹妹一样的存在,所以从来都是把他们护在身后,自己一个人去打拼谋划。
可是这次却发现原来会有人随我一起冒险,我自己跳下山顶心里有七分把握,那华戎舟随我一起跳下去时,他心里又有几分?
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个人在睡梦中还是眉目紧皱,往日如花嫣红的嘴唇现在是青白色的。
昨日他咬牙硬接了仲夜阑那一掌,才导致伤口二次撕裂,定是痛极了吧,我事后还怪他擅作主张,他却不曾为自己辩解半句。
静静坐在床畔,耳边是华戎舟浅浅的呼吸声,心里却渐渐回暖。
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如同一幕幕在脑海里闪过,我不能再任自己沉湎下去。因为现在的我,不只是一个人,我的一时懦弱逃避,只会给身边之人带来不幸苦难。
许久之后我才起身准备离开,看他药效还没过,那等他醒来再来问他吧,然而刚站起来衣服却被扯住。
我回头看华戎舟还是昏睡模样,而我的腰带却被他露在外面的手掌握住,应该是刚才我俯身给他盖被子时,腰带垂到了他手上,才被他下意识地抓住。
我拉了拉腰带,他却没有半点松动,我又坐了回去,尝试掰开他的手掌,却也是没有作用。他的拳头越握越紧,手指甲都快要陷到了肉里面,像是正在被别人抢走东西。
我只得作罢,放弃了走的念头,总不能把腰带解了衣衫不整地出去吧。
又给他掖了掖被角,就这样一坐到了天亮。
半夜熬不住,我也就着床边昏睡了片刻,睡得极浅,因此华戎舟一动我就睁开了眼。
我抬起头,正对上华戎舟的目光。
他双眼还有些发懵,应是刚醒过来。
我坐直了身子,冲他笑着开口:「你醒了?伤口还疼吗?」
华戎舟似乎才反应过来,猛地坐起,动作之迅速吓了我一跳。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腰上一紧就被他方才的动作扯了过去——因为腰带还在他手里。
我急忙伸手,一只手撑在床头,左手条件反射地按住了他的肩头,才不至于因突然的力道整个压到他身上,只是这一下我离他极近,近到呼吸都能投在彼此脸上。
他方才刚坐直的身子也被我的举动给按了回去,此时的我如同一个壁咚的姿势把他扑倒在床上。
左手传来暖暖又十分僵硬的触感,我才想起来他没穿上衣,饶是我年龄比他大,此时也有些尴尬了,因为这个姿势太……
努力保持镇定,我坐直了身子,装作很自然地把手挪开,然后扯了扯我的腰带说:「现在可以放开了吧?刚才还没来得及说就被你扯了过去。」
不管别的,先推脱责任,要不然刚才的情形太像是我在调戏他了。
华戎舟这次应该彻底清醒了,他像是被毒蛇咬了一样迅速撒开手,一个翻身就下床跪下,垂首对我说:「属下罪该万死,请小姐责罚。」
我想着他的伤就想伸手扶他,但又想起了他没穿上衣,于是这伸出的手都不知道扶哪了。幸好他没抬头,我就把伸到一半的手缩了回来,站起来说:「你伤重在身,不必在意这些,赶紧先回床上吧。」
话出了口感觉有些不恰当,华戎舟还是垂首一动不动,只是身子看着僵硬得像是一个机器人。
我理了理腰带,才又继续说:「你先穿上衣服吧,我过会儿再来看你。」
不知道是不是我自己心理作祟,总感觉这话说出来越发越不对劲,我也就尴尬地加快脚步离开。
回到自己屋里,我想上床睡个回笼觉,千芷一边给我整床铺,一边回头咬唇看着我说:「小姐,你昨日一夜未归在华侍卫房里一夜未归,这若是传了出去,恐怕有失身份……」
我脱衣服的手一顿,有点好笑地说:「华戎舟因我伤重,我就是在他屋里端茶送水都是应当的。你们对我来说,从来都不是下人,所以日后就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千芷看着我,眼里满是毫不掩饰感动,我心里好笑,继续上床准备睡觉。
然而刚躺了片刻,就听外面似乎有几个丫鬟在争执,我坐起来问:「千芷,外面又怎么了?」
却是千芷和翠竹一起进来,只见翠竹一下子冲我跪下磕头:「小姐,华侍卫昨日还伤重昏倒,念在他……忠心护主的心意上,你就不要罚他了。」
我罚华戎舟?
我起身又开始把衣服穿了回去,然后绕开几个丫鬟来到外面,就见华戎舟背挺得笔直跪在院子里。
我大步走过去问:「你这是做什么?赶紧回去好好躺着。」
伸手扶他,却没有拉起来,他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开口:「属下……冒犯了小姐,请小姐责罚。」
心里叹了口气,他怎么这么实诚?
「那我命令你起来。」见拉不动,我就站起来吩咐。
华戎舟抬头错愕地看着我,见我坚持,他迟疑了一下站起身子来。
「跟我过来。」我转身回屋,他也跟在后面。
到了屋子里,我让丫鬟都出去了,然后才开口问:「那日你在山谷里那么快找到我,是随我一起跳下去了吗?」
「是。」华戎舟垂着头回道。
「那你腰间的伤是掉下去被树枝划伤了吗?」
「不是。」
我疑惑地看向华戎舟,他迎着我的目光回道:「属下从河里上岸时,发现了一名黑衣人的踪迹,我以为是跟着下来的黑衣人,就对他出手,缠斗时被他所伤。」
黑衣人?
脑海里闪过一丝念头,我急忙问:「你看到他容颜了吗?」
42
「不曾,他戴了面具。」
听到华戎舟的回答,我也并没有太失望,这也算是个收获了。
「那后来呢?」
「那黑衣人似是不欲和我缠斗,所以过了几招,他就趁划伤我腰际之时,就匆忙逃走了。我也划伤了他的手臂,之后我……忧心小姐安危,就没有去追。」
伤了手臂?我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脑子里思索着。
注意到华戎舟还在一旁候着,我才暂时收了心思:「落崖、受伤,这些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小姐不曾问过。」华戎舟看着我,目光澄澈,无半点埋怨。
我心里一堵,这几日我都自我封闭,不问闲事,难怪他不曾和我说过。是觉得若是主动对我说了就是在邀功吧,所以才自己做了那么多,却对我只字不提。
「以后什么事都要和我说,知道吗?」我开口。
华戎舟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我觉得自己语气有点重,就又补充说:「我总是忙于自己的事,无法顾及其他,我知道你平时话比较少,可是你为我做了这么多,要学会主动说,要不然旁人怎么会知道呢?你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也从未将你看作是下人,所以你大可畅所欲言,我也不会觉得你是在邀功。」
「知道。」华戎舟开口,望着我目光沉沉,却又像有云层翻涌。
「还有,受伤了就好好养伤,不要硬接仲夜阑没事找事的一那掌,护我之前先学会护住自己,知道吗?再说我也并不需要……」
「小姐之前就曾对我说过这句话。」华戎舟打断了我的话,冲我灿烂一笑,眼眸里像是装了星河一样闪烁着,「可是我自己想了许久,无论小姐是否需要,我还是觉得小姐更重要些。我怎么样无所谓,就是见不得小姐受半点委屈。」
少年明目张胆的告白,让我不由得老脸一红,当即尬笑着回复:「你……赶紧回屋歇着去吧,这几日院里不需要你来看守了,你好生修养,有什么需要的问千芷要就行。」
无视华戎舟明显的失落,我把他打发走了。
他难不成真的喜欢我吗?还是只是忠诚而已?想起在山谷里不知道是不是我幻听的那句「嗯」,我也不由得纠结了片刻,这种事也不能再觍着脸问第二遍。
不过我现在是怎么了?先是仲溪午,又是华戎舟,难不成我手里的剧本变成女主了?
可惜这两个人……一个后宫佳丽无数,一个年纪太小了,由此看来,我的桃花运也没有那么好。
摇头甩走这些杂念,我开始回想方才华戎舟的那番话——谷底,黑衣人……
闭上眼睛在脑子里推算着种种可能性,最终我起身向外走去,再没了半点睡意。
华相房里,我默默的坐在椅子上,摆弄着自己的手指。
片刻后,华相的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端着一壶茶水,满头白发的他看着再无半点威严,随和得如同一个普通半老父亲。
「这是深儿生前给我拿过来的,他知道我喜茶,就没少花金银去买这几两茶叶。为此我训斥过他许多次,他却还是充耳不闻,时不时地就给我送过来,你来尝尝觉得怎么样?」华相亲自给我倒了一杯递过来。
伸手接过,手抖得茶杯和底座一阵碰撞,清脆的瓷器声音响起。我把茶盏放到桌子上,才勉强维持自己的镇定。
「母亲这几天怎么样了?」我低头问。
华相饮了一口茶水,才开口:「情绪稳定多了,你没事可以多去她屋里看看,你现在终归是她唯一的孩子,她清醒了就不会再闹了。」
胸口疼得感觉自己又喘不上气了,正当我努力吸气保持镇定时,华相又开口:「过些时日,你哥哥的牌位就送回老家那边的祠堂了,到那时候我再去辞官,免得族里那些老顽固见我没了权势,就生了别的心思阻挠。」
「一切听从父亲安排。」我手指抠着自己手掌心,才能开口回话。
现在对我来说,什么罪行累累、什么是非三观、什么善恶对错……都不重要了,我必须要将华府完整地护下来,不然胸口燃烧那把名叫「悔恨」的炙火,迟早会把我焚烧殆尽。
「浅儿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到时候我们不着急回老家,先好好游历一番。说起来,当官这么多年,都不曾单独带你们出去过,是我之前太过忽略你们了。」华相伸手拍了拍我肩膀,和蔼地说。
我身子不由自主地一抖,在眼泪出来之前赶紧开口:「父亲能不能借我些人手?」
华相一愣,放下茶盏开口:「浅儿是有什么麻烦?」
「想办一件事,可惜手里能用的人太少。」我回道。
「什么事告诉我,我可以来帮你……」
「父亲,这件事我想自己做。」我打断了他的话,回道。
华相也就不再坚持:「这府里之人你随便调用,不必和我言说,有什么解决不了的来告诉我就是。」
「多谢父亲。」我起身行了一礼。
这件事必须是我来做,华深因护我而死,在华相辞官之前的这段时间,我必须要给华深讨个公道。
得了华相指令,我当即就从华府侍卫中抽点出来六个机灵的,对他们说:「你们几个轮流守在晋王府周围。两件事。第一是着重留意牧侧妃的一举一动,她出门你们就跟上,但不要打草惊蛇,她见了什么人只需要回来告诉我即可;第二是看有没有人夜探晋王府,如果有就打听出此人下落,再回来禀告我。」
六个侍卫拱手应和。
我又不放心地加上一句:「若是你们被发现了也无妨,就直说自己是华府侍卫,受我命令监视牧遥。」
六个侍卫对视一眼,也没有多问,一起回道:「属下知晓。」
我便摆手让他们下去了。
现在只需要等那人露出踪迹即可,仲溪午也说过这几日皇城严守,行刺的黑衣人一时半会儿也逃出不去。我派去监视的侍卫即使能力不济,被发现也无所谓,他人只会以为是我出于女子的妒忌,不甘心才有此举。
那日在山岗处见仲溪午,他分明是知道什么却没有提及,所以我这边也不用干等着,进宫打探下消息也好,毕竟皇宫里的一举一动,可是会引发无数的风吹草动。
转头对千芷开口:「等会儿往宫里递个拜帖,就说我明日进宫向太后谢恩。」
千芷点头应下离开,我又对银杏说道:「你帮我找下之前太后在成亲后给我的镯子,现在我已经和离,有些东西也该还了。」
银杏点头后就转身去梳妆台翻找。
无论如何,这次行刺的黑衣人、幕后的所有主使,我都一定要找到,给自己留了三天时间去悲天悯人已经足够了,如今的时间那么宝贵,我可不能再浪费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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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太后宫殿,她还是一如既往地面容淡淡难辨喜怒,我俯下身子行了一礼,太后的声音才响了起来。
「起来吧,这几日不见,看着你消瘦了许多。」
太后身边的苏姑姑伸手把我扶了起来,我就势在太后身边落了座。
抬手从千芷手里接过一个木盒,我又起身开口:「太后娘娘,此番进宫除了谢恩,这个手镯我也来归还与你,终归是辜负了太后的一番心意。」
太后并没有接我递过去的木盒,半晌后她的声音响起:「给你的就是你的东西了,何必再来还我。」
我还是保持着递送的姿势一动不动:「这是先帝给太后娘娘的镯子,臣女一个外人不敢收,也不该收。」
见我态度不卑不亢,太后最终伸出手,拉住了我的手腕,我抬头对上她的目光,她眼里比方才温和了许多:「什么外人不外人的,纵使你和······阑儿无缘,也不必和我见外。」
见太后执意不收,我也才把镯子收回来,太后拉着我的手未放:「成亲以来,你的种种表现我都看在眼里,我知你明事理知进退,是阑儿没那个福分你们才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是那种愚昧的婆子,只会偏向自己孩子,所以日后你也不必同我疏离,想来这宫里就过来看看我,省得我一个人冷清。」
我点头应下,这太后言辞里倒是情真意切,没有半点旁人的小心思和算计。
「你父母可还安好?前段时间的刺客也太猖狂,公然行刺半点不把皇室放在眼里,终究是我们连累了你兄长。皇上这几日为了追查也是寝食难安,看着似是消瘦了不少。」太后状似无意地提起,我敛眉垂首,置若罔闻。
太后见此就又开了口:「说起来,前两日我差点把下旨这事给忘了,等想起来时却听说皇上那边已经下了旨。」
这要是再不说话就有点儿过分了,我开口回道:「多谢太后惦念,是我托人往宫里捎了信,皇上才想起来下旨。」
太后的目光在我脸上转了一圈,我装作不知,她又说:「这几日皇上为了刺客之事忙得连这后宫都极少来,连我都是极少见到他。前日心里惦记派人给他送了些吃食,结果却扑了空。皇上向来稳重,也不知是为了何事不知会哀家一声就悄然溜出宫去。」
「若是前日黄昏时刻,那皇上是去寻臣女了。」我开口。
太后略显惊讶地看着我,似是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接地承认。
我无视太后的惊讶继续说下去:「皇上体恤臣女兄长新丧,又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特亲自前往送旨。」
太后沉默了片刻才开口:「皇上这次行事失了体统,你也不要放在心上,以后我定不会让他再去扰你清净。」
心里一沉,太后的意思已经说得十分清楚了,我还能装作不知吗?
「太后娘娘,等宫宴行刺之事水落石出后,父亲就会辞官归乡,我也会一同回去,怕是此生都不会再回京城。」
太后眼睛快速地眨了眨,似是没有反应过来:「为何?」
我垂头捋了捋手里的盒子,开口:「这京城里是……兄长长大的地方,无论对我还是对我父母,久待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太后愣愣地看着我,我始终淡笑回应,只听她叹了口气:「也好……这样也好。」
说了片刻,我就起身告辞,才转身就听到太后的声音传了过来,带着些许愧意:「你不要······怨我,皇家向来重面子,若是闹出兄弟阋墙这种丑闻,恐怕我也······无法保你了。」
脚下如同踏在寒冰之上,全身血液都被冻僵,我转身对着太后跪下,重重了磕了三个响头开口:「臣女知晓,多谢太后提醒。」
出了太后宫殿,站在太阳下我却还是感觉全身发冷,当初就知道会很难,却没想到还没开始就已经这么难了,更是让人不敢开始半点······念想。
「小姐······」身旁的千芷忍不住开口。
想来我的脸色定然很差,所以她眼睛里全是担忧。
我扯了扯嘴角,还未开口就听到一道声音:「又见到晋王······华小姐了,可真是凑巧。」
这么明显的口误忍不住让人侧目,我转头就看到戚贵妃一身锦袍向我走来,脸上妆容精致,更显得容光焕发。
「确实是巧,似乎每次进宫都能见到戚贵妃呢。」我回答道。
戚贵妃一愣,马上恢复如常的笑容:「这就说明我和华小姐有缘分呢,难怪我第一次看到华小姐就感觉十分合眼缘。」
这示好也太明显了吧?
戚贵妃不在乎我的冷漠,继续说道:「我这个人向来有一说一,若是华小姐日后能常来宫里,就多去我那里坐坐,我也能多个聊天的人,在这宫里不至于太冷清。」
后宫那么多人却还觉得冷清?
我手指轻轻拂过手背,才开口:「说起来,我见戚贵妃也格外亲切,之前幸得贵妃相邀,不知今日可有荣幸去贵妃殿里一聚?」
戚贵妃愣了愣,似是没想到她的客套之词我会当真,当下也不好拒绝,就侧身领我一路前往她的宫里。
「华小姐这段时间都在忙什么?」路上为了不让气氛太冷落,戚贵妃刻意寻找话题。
「没什么,只是在追查害了我兄长的凶手罢了。」我淡淡的回答。
戚贵妃颇为惊讶地看着我:「这不是京兆尹应做的事情吗?怎么华小姐也插手进来?」
「官府查案处处受制,不如自己查起来更快,再说那刺客当时的目标可是我,我可不能这样放过。」我状似无意地开口。
戚贵妃呆了片刻,看着我的眼神有了几分探究,她说:「华小姐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手一瞬间握紧,连呼吸也保持不住顺畅了,就在我拼命掩饰自己的异常时,仲溪午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们怎会在一起?」
只见仲溪午的身影从远处出现,后面跟着一群公公。
戚贵妃极有眼力见地行礼,我僵硬着身体也行了一礼。
仲溪午的目光扫过我,看向戚贵妃:「你们是要去哪?」
戚贵妃恭恭敬敬地回答:「回皇上,臣妾方才偶遇华小姐,一见如故便邀请华小姐前去宫殿一叙。」
仲溪午眉目淡淡开口:「朕和华浅有事相谈,你先下去吧。」
戚贵妃并不见半点恼怒,笑脸盈盈地回道:「那臣妾就先行告退了。」
戚贵妃的身影走远,仲溪午才看向我,目光多了些许柔和。
我这时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开了口:「皇上在哪找的这么知进退的贵妃?」
这么不争不抢,这么恭顺贤良。
仲溪午眉毛挑了挑才开口:「你这是在嫉妒吗?」
心里烦乱,我也不欲多说,转身就想离开,仲溪午却侧身挡在我面前:「听说你来了,我放下公务就来寻你,怎么你一见我就要走?」
「皇上若是要见我,我在太后宫里待了一个时辰怎么也不见皇上前来?偏偏我刚和戚贵妃刚走到一起你就出现,这是什么缘故?」我后退一步开口。
仲溪午皱眉:「你是受了什么气吗?」
我深吸了口气冷静一下,才开口:「是我放肆了,请皇上恕罪。」
44
我无意多说便想绕过他,而仲溪午并没有就此让我走。
他跟着我,面容看起来的确有点疲惫,却还是勾唇浅笑着说:「浅浅,这段时间一大堆事都堆积着,我好不容易才抽出时间来寻你,你就不要再推开我了行吗?」
宫人们早就很有眼力见地站远了,这种识趣的举动却刺痛了我的眼:「我以为那天我说的话已经够清楚了。」
仲溪午看着我,眼里并没有恼火:「我已经等了这么久了,不介意再多等你一些时间,等你能够接受我。」
「皇上,你总是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我们之间可不是只要你情我愿就可以的。」我回道。
仲溪午的表情有些忍俊不禁,说:「你现在的意思是说一个皇帝想法简单?」
知道他故意曲解我的意思,我不再多言而加快了步子,他也不介意继续跟着我开口:「浅浅,你也是对我有意的不是吗?我知你一向忧虑过重,不过那日我说的话还作数,你可以随时转头来寻我。」
「我说过了不需要……」
「你现在说什么我都不会听的。」仲溪午打断了我的话,「浅浅,你只要知道我一直还在等你。」
迎着仲溪午仿佛能溺死人的眼眸,我只觉得心底发苦,最终仓皇而逃。
回了华府,我开始闭门不出,直到一直监视晋王府的侍卫传来了消息,说是看到一个人影出入晋王府,行踪颇为隐秘。
这人在和晋王府隔了一条街的地方才大意露出了踪迹,还好侍卫警惕,只觉得那人突然出现来的莫名其妙,才留意上了。
我当即就组织了浩浩荡荡的一队人马,出发前往东城山脚下——那里是唯一一处能离开京城而不受盘问的出口,也是侍卫口中说的那名黑衣人的去向。
不出意外的等了约半个时辰,就看到几个人影经过,只是都遮去了面容,我当机立断呵斥:「拿下。」
那几个身影似是没想过这里会有人守株待兔,于是慌忙之中乱了手脚。再加上我带的华府侍卫少说也有一百人,那四个人寡不敌众,渐渐落了下风。
其中一个黑衣人终于忍不住了,冲我吼道:「好你个华浅,你当真是要我的命吗?」
我充耳不闻,对偶尔路过的行人报以微笑:「我们家府里仆人逃了,是在抓逃奴呢。」
行人虽半信半疑却也没有插手,四个黑衣人身上渐渐带上了或大或小的伤痕,刚才那个黑衣人又开口:「华浅,诛杀他国皇子,这罪名你担得起吗?」
「皇子?」我掏了掏耳朵开口,「哪个皇子?」
那个黑衣人忍无可忍,终于破口大骂:「我是伍朔漠。」
我冷笑着扯了扯嘴角:「大胆奴才,使臣一行早就离开京城,竟敢冒充他国皇子,给我狠狠地打。」
伍朔漠就算武功高又如何?他们只有四人,还到不了以一敌百的程度。怪就怪他太大意,以为真的无人知道他的踪迹,所以才这般放松了警惕。何况在这京城里,他也不敢大肆张扬呼救,他的身份若是暴露,指不定就上升到外交问题了。我敢肆意抓人,他却不敢呼救,所以他才会捉襟见肘地落了下风。
一旁的侍卫长有些忧心,靠近我开口:「小姐,这闹得越来越大,恐怕会不好,若是惊动了京城里的……」
我不慌不忙地回道:「就是要闹大一点,我还嫌不够大呢。明日去宣扬一下,最好闹得人尽皆知,就说华府在山脚下抓了四个逃奴。」
侍卫长迟疑了一下,却不敢多言。
眼见那四人都去了半条命,我才开口叫停,命人将他们围了起来。
我靠近了些许才开口:「若是现在束手就擒,我便就此停手,咱们有话好商量,不然······不死不休。」
三个黑衣人一同看向中间那个一直说话的人,那人犹豫了很久,才丢掉手里的佩剑,侍卫一拥而上,把他们绑了起来,押到我面前。
我伸手挑开他的面具,伍朔漠那张脸就露了出来,看着我咬牙切齿。
我轻笑开口:「好久不见啊,大皇子。」
第二日,如我所料京城里传遍了华府追逃奴的事情,连仲溪午都派人来问了一下,我随便找话搪塞了几句,他也就不再过问。
柴房里,我坐在凳子上,伍朔漠全身被捆着丢在地上,看着如同一个扭曲的毛毛虫。
「华浅,我真是低估了你的狠辣程度。」伍朔漠瞪着我开口。
「狠辣?」我挑着眉头看他,「只许你宴会屠杀,就不许他人反抗吗?」
伍朔漠的面色变了变,开口:「你怎么知道的?」
我没有说话,走到他身边,把镯子扭成小刀,划开他胳膊上的衣衫,一道刀伤映入眼帘,明显不是新伤。
「山谷下面的人果然是你。」我手里玩着刀子开口。
伍朔漠盯着我开口:「我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怎么知道的?应该说是牧遥出卖的你?」我歪着头看向他。
只见他面色一变,却又瞬间恢复如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轻嗤一声:「可真是让人感动的深情啊,不知道牧遥知道了会不会感动呢?你说我给她送个什么礼物能让她一下子认出来是你,手指?耳朵?还是眼睛呢?」
我一边说一边转着小刀,目光在他身上扫来扫去。
伍朔漠被我气得双目通红:「你这个毒妇。」
我走到他面前蹲下来:「要不还是舌头好了,反正你这张嘴里也吐不出象牙。」
伍朔漠身子一退,躲开了我伸出去抓他脸的手,冲我吼道:「你有什么冲我来。」
我皱着眉装作不解:「我现在不就是在冲你来吗?我要割的舌头是你的,剁的手指是你的,戳的眼睛也是你的啊。」
我看过的小说里,华浅从勾栏里逃出来,变得有些神经质的黑化,我觉得应该就和我现在做出来的模样差不多。
伍朔漠闭上眼睛,似是在忍耐,许久之后才睁开眼看我:「华浅,你不是说我束手就擒就有话好商量吗?」
我收回了刀子,也收起了自己的笑脸:「你有给过我机会好好说话吗?」
「宴席上想杀了你兄长的……不是我的人。」伍朔漠不等我问,就先开了口。
「那是谁?」
「我不知。」
我轻笑一声:「也就是你的人里混了别的人?」
伍朔漠低了头说:「对。」
「那你行刺的原因是什么?」我眯眼开口。
伍朔漠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垂下了头,不再言语。
「你不说我也知道,反正你在我手里,我就等着看牧遥会不会来寻你。」
「你不要去惊扰她。」伍朔漠听到这句话才开口。
「凭什么?」我面无表情地回答。
「我和她……已经彻底两清了,所以你不要再因为我的事去打扰她了。」伍朔漠自顾自地说着,眼里全是自以为的情伤。
若不是还有些理智,我真想拿着刀子在他身上插几刀:「你们之间如何关我屁事?难不成你觉得我会为你的深情感动,成全你们这对苦鸳鸯?」
伍朔漠没被我的嘲讽激怒,他看着我开口:「你本来就知道原因不是吗?何必再去找她多此一问。」
我起身向外走:「问了才有谈判的理由。」
身后传来伍朔漠的声音:「你还真的是和以前大不同,难怪……她会有了危机感。」
我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大步迈了出去。
接下来几天华府都不太平,每夜都有一拨人夜探,不过也不敢有太大动作,最终都是无功而返。
这也是伍朔漠的软肋,毕竟名义上他早就离了皇城,现在不管是他的人还是牧遥的人,都不敢大肆宣扬搜查。
自己等得无聊,又频频收到了戚贵妃的邀请贴,我索性就进宫赴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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