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胡思乱想,手上却不敢懈怠,拔掉小瓷瓶的塞子,我沾了一些到指尖。
感觉此时气氛似乎有点尴尬,我就没话找话说:「皇上怎会随身带着烫伤药膏?」
「这不是烫伤药膏,是镇痛的,先凑合着用。」仲溪午身子未动,回我道。
我皱了皱眉,这随身带着镇痛的药膏也不太合常理吧。
「皇宫之事瞬息万变,所以有时候还需防患于未然。」
仲溪午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主动解开了我心里的疑问,不过他为什么给我摆出这种推心置腹的模样?真把我当自己人了吗?
手脚麻利地给他背后烫伤处涂上了药膏,我退后几步开口:「皇上请更衣吧。」
半天没有回应,我忍不住抬头看了一下,正好看到仲溪午侧着头好笑地看着我,说:「我的衣服高禹还没有拿过来。」
「那我就去外面等高公公吧。」我迫不及待地想出去。
「华浅。」仲溪午声音响起,我认命地停下脚步,就知道不会这么容易放我离开。
「方才在假山后面,你口口声声说的……牧遥是什么意思?」
「牧遥太过出色,所以伍朔漠也心怀不轨,我好心提醒皇上罢了。」我毫不心虚地又开始栽赃起来。
仲溪午目光跳了跳,沉吟片刻后开口:「你为何……怎么知道的?」
我没留意他的语病,迎上他的目光,开口:「因为爱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皇上看我和牧遥的目光可是截然不同,我是女子自然心细。」
说完之后我暗自检讨,我现在是挑拨这几个男人早日为牧遥开战吗?
我看向仲溪午,他头转了回去,看不到表情,片刻后又转过身来……吓得我也赶紧转身,非礼勿视啊。
听他的声音带着满满的笑意:「我看她的眼神,当然和你不同。」
我谢谢你再次告诉我这个事实。
心里腹诽着,正好听到高公公的声音传过来:「皇上可在里面?」
「在这里在这里。」我赶忙回答,正欲借此脱身,心里想了想又停下来,背对着仲溪午开口:「方才多谢皇上相救,华美人一事就算是我送给皇上的回礼,皇上日后可以不必多疑华府的不臣之心,一个心怀不轨的人总不至于自己毁了退路。」
说完后,我就径直走向门口,毕竟除去华美人明明是为了华氏,我却厚着脸皮把此事说成为他考虑,所以还是赶紧跑免得他反应过来。
我拉着门刚开了一条缝隙,斜插进来的一条线条分明的手臂把门按了回去。
吓得我不由得一抖,这人走路怎么没有声音啊。
声音从耳后传过来:「究竟要我说几次,你才会相信我不会再揣测你?」
「我不是不相信……」我无奈地转过头想回答,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精廋匀称的胸膛。
裸的!!!
这个皇帝是暴露狂吗?惊慌之下我快速把头转回来,然而速度太快没控制住,我「砰」的一下一头撞到了门上。
按在门上的那条手臂放下了,然后我就听到了毫不掩饰的嘲笑声,笑得我的脸热一阵冷一阵的。
干脆眼一闭心一横,直接拉开门快速向外走去,千芷小跑跟在我身后,高公公则是一脸茫然地拿着托盘站在门口。
25
回到了宴席之上,我老实地坐了回去,仲夜阑看到我的额头似乎愣了一下,张了张嘴却又转头不再看我。
上次问我脸上的巴掌印,被我设计了一道,现在估计他也不敢再轻易招惹我了。
一盏茶的功夫后,仲溪午缓缓而来。步伐矫健,目不斜视,和席上之人继续谈笑风生,没有丝毫色变。
我不由吸了口气,自己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烫伤的滋味我可清楚得很。
上学时一次打热水被人从身后撞了一下,水直接浇到了整个手背,半个手掌当场就起了水泡。因为是冬天,所以每隔半个小时就沾一沾冷水,才能减轻一些灼痛。
我当时烫伤的是手,还能晾着,不碰就好一些,而仲溪午烫伤的是背,行走之间衣服无时不在摩擦着烫伤的水泡,那滋味……
我应是小瞧了他,他虽是娇贵的真龙天子,但是忍耐力却是极强的。
眼见宴席接近了尾声,伍朔漠突然开了口:「都说这京城人杰地灵,我今天可算是长见识了,不知我能不能厚着脸皮向陛下讨个人?」
仲溪午仍是笑意浅浅:「大皇子此话就太客套了,不知是何人能入了你的眼呢?」
伍朔漠站起来先拱手行了一礼:「陛下厚道,我也不会空手套狼,若是能得此人,我愿将边境五座城池拱手送上。」
宴席突然安静下来,官员之间相互交换眼色,这出手可真是阔绰,不知究竟什么人这么有价值。
我端起面前的茶盏轻啜一口,再看看牧遥渐渐变白的脸色,心里不由感叹——果然是红颜多祸水,古人诚不欺我。
仲溪午并未露出惊讶或是高兴的情绪,仍是目光无波地问道:「大皇子可否告知究竟是何人这般重要?」
你就装吧,我明明都告诉你了是牧遥,你还装。
「此人在别人眼里或许无足轻重,但是在我心里却是万物难以企及。」伍朔漠说得极为真诚,然后头一转,抬手指了过来,「就是……晋王府的那个丫鬟。」
其他官员看到只是个丫鬟,就明显松了口气,估计他们之前还以为是伍朔漠准备狮子大开口,想要一个豪门贵女。区区一个丫鬟换五座城池,在他们看来简直是太划算了。
唯有仲夜阑脸色越来越黑,我忍不住盯着他看了起来,马上要上演开抢大戏了,莫名激动。
余光撇到了坐在上位的仲溪午,他也是面无表情,没了笑容,不过为什么他看的人是……我?我就是盯着看看仲夜阑的反应,没有做其他惹人怀疑的动作呀?
只见仲夜阑重重地放下手里的茶盏,脸上像是结了寒冰:「晋王府的人可不是别人说要就能要的。」
伍朔漠并未见退缩,他勾起半边嘴角开口:「一个丫鬟而已,晋王是不是太过小气了。」
仲夜阑微抬起下巴,目光扫过宴席上脸色各异的人,然后双目似箭射向伍朔漠,轻启薄唇开口:「谁说她是丫鬟了?她是……我的女人。」
听到这句话我不由得抖了一抖,强忍住自己想伸手挠桌子的冲动,简直是又肉麻又尴尬!!!
看小说也没这种感觉,为啥亲耳听到之后,恨不得上去抽说话的人两耳光呢?简直油腻做作到令人发指,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然而看到牧遥深受感动目光,我就深吸了口气冷静下来,人家当事人可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只可怜我这个旁观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的女人?呵——」伍朔漠再次挑眉开口,「那你身边坐的又是谁?」
注意到大家齐刷刷地看向我,我才反应过来是在说我,这伍朔漠挑拨得也太明显了吧?
正当我纠结要不要借此机会蹦出来,说我善妒容不下牧遥,然后闹离婚时,有人比我先蹦出来了,是……华相。
「晋王此话何意?老臣不明白。」华相一副为我出头的模样,也就我清楚他是怕动摇他的位置。
仲夜阑看扫了我一眼,又看向华相,目光深沉:「华相也太过激动了,男子三妻四妾有何不可?阿浅身为王妃向来大度,华相又何必多言?」
一番话带着警告,华相应该也听懂了,就甩手坐下,临了还狠狠瞪了我一眼,似乎在怪我不成器。
这个没事找事的老头,他可别忘了华浅曾做过的种种好事。
伍朔漠见此也就不再纠缠下去,举了杯酒告罪。仲夜阑一饮而尽,算是和解。
然后我就看到伍朔漠看我的眼神颇有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估计又想拉我合作了,我只当看不见。
宴席结束,众人纷纷散去,经过我身边时眼神各异,有带着同情的,也有幸灾乐祸的。
我心思一转,就做出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如果不能操之过急直接和离,那我就来演绎一个被伤透了心的妻子,这样就算是日后我再开口提走,旁人看来也不会是我之过。
仲夜阑看到我的表演,眉头皱了皱后就直接离开了,牧遥也跟着他一起,估计两个人又不知道要去哪敞开心扉了。
见身边没了人,我也就大摇大摆地上了马车,少了一个人,这马车也感觉没那么挤了。
自从洗尘宴上仲夜阑放出那一番惊人的话之后,伍朔漠是隔三差五地给我递来拜帖,看来是一门心思想和我交流一下如何抢人。
他出使的时间也就一个月左右,也难怪他着急,而我只是屡次拒绝,不理不睬,在我的院子里足不出户,和丫鬟们唠嗑。大不了躲他一个月就是,他总不能闯进晋王府吧。
于是每天晒晒太阳,和丫鬟聊聊,也知道不少府里下人之间的趣闻。
「王妃,昨日练武场比武,华侍卫可是出尽了风头,那些老府兵都败下阵来。」翠竹这丫头三句话离不了华戎舟,看自豪的模样,颇像是讨论自己男朋友。
我也就配合她的表演,惊讶地开口:「这么厉害吗?他不是才进了王府大半年吗?」
「王妃有所不知,连王爷都夸过他,说是跟着南风侍卫学了几招后,便能与南侍卫打个平手了。当初我第一次见到他,就觉得他一定不同凡响。」翠竹一脸崇拜地回道,活脱脱是一个迷妹模样。
一旁的千芷不屑地哼了一声:「那是南风侍卫让着他呢,你一个未出阁的丫鬟说这些话也不害臊。」
虽然我不曾留意过南风的身手,但是作为仲夜阑身边的第一侍卫,功夫应该也是不错的。
这个华戎舟倒是有点出乎意料,看着性子也不错,或许我日后可以考虑考虑,看看能不能收服过来,总归这个时代女子出去,身边总得有个会武功又忠心的侍卫才安全。
眼看着千芷和翠竹又要掐起来,正好瞧见华戎舟的身影从院子口路过,我便提高声音喊了声:「华戎舟,你过来。」
翠竹看到自己心上人来了,顿时安静下来。华戎舟应是刚从练武场回来,身着短装,额头还带着汗渍。
他踏入院子,好像很是开心,我便套起了近乎:「是遇见了什么好事吗?看你心情不错。」
华戎舟行了个礼后才开口:「王妃终于记住了属下的名字。」
我这个人记忆力还不错,好像没有忘记过他的名字吧,看着翠竹有点不开心地嘟着嘴,我也就不探讨这个话题了。
「方才听翠竹说你比武时和南风打成了平手?」我开口问道。
华戎舟垂着头,没有半点自傲:「是南风侍卫并未使出全力,不然属下无法在他手下过十招。」
不错,天赋异禀还懂进退,不因一时出头而得意忘形,我暗自点了点头,此人可堪大用。
想到这里,我就看向一旁的翠竹,带着几分戏谑开口:「翠竹的眼光果然不错。」
「王妃……」翠竹一跺脚,涨红着脸跑屋里去了。
丫鬟们见此都偷笑了起来,我看着翠竹落荒而逃的背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丫头真是,喜欢一个人就得让人知道啊,不然人家为什么会来喜欢你呢?
回头却对上了华戎舟棕色的眼眸,像是起了一层薄雾,生生地和这一院子的欢声笑语隔离开,我笑容不由得一滞,心里莫名突了一下。
26
「王妃,宫里传来口信,说是太后娘娘许久不曾见你,宣人召你入宫。」府上的小厮禀告道。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眼见着已经在晋王府躲了近二十天,这伍朔漠能停留的时间也越来越短,结果我又得出府了,太后可是个大靠山,这个大腿我可不敢得罪。
收拾了片刻,我便启程了。
太后宫里难得出乎意料的冷清,要么是我赶上了人少的时候,要么就是在……故意支开别人等我。
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后,我才落座,太后笑得不见丝毫异样:「听说这几日你都在晋王府足不出户?」
我点头应和,太后继续说道:「这可不行,你现在都是晋王妃了,平时应该多出来走动走动,这一府主母可不能拘于自己后院,要与其他府里的夫人多多走动才是。」
我笑了笑回应:「臣妾记下了。」
看我明显不放在心上的模样,太后又皱眉开口:「你别不当回事,前些时日接风宴上阑儿闹出那种动静,你也该留个心了。夫妻过日子,什么感情恩情都会慢慢淡去的,所以把属于你的权力牢牢握在手中才是长久。」
我一愣,太后严肃的面容、真真切切的教导,一瞬间有点儿像华夫人了。
后宫最忌心思外漏,可太后历经无数宫斗后,还能这么露骨地对我坦诚想法,看来是真的将我当成自己人了。
鼻子一酸,若是我真的心系仲夜阑,说不定我会认真听从她的话。
正在我纠结着要不要赌一把说出我的心思,看看太后会不会站在我这边时,太后又开了口:「那日的丫鬟是叫牧遥是吧?她……你要如何处置?」
我犹豫了一下,现在风险太大,还是不敢轻易赌:「王爷喜欢,那我当然是要顺他心意。」
太后叹了口气。语气加重了几分:「这晋王府你也该好好管管了,要不然随便一个丫鬟都敢爬主子的床了。」
「牧遥不是那样的人。」我下意识地开口。
牧遥的女主光环我可是知道的,以太后的性情,日后二人一接触,太后定然不会讨厌她,所以我现在还是多为她说些话,免得她以为我曾在太后面前给她上眼药水。
迎着太后不赞同的目光,我还是开口:「太后娘娘还不知情,但是据我所知牧遥从未主动勾引过王爷,日后有机会母后和牧遥见上一面,就不会有现在这种想法了。」
太后虽不再说牧遥,但还是略带惊讶地开口:「你现在的性子怎么变得如此……绵软?」
这不是绵软好欺负,只是已知结局,不愿去争罢了。
见我低头不语,太后以为我是在委屈,又开口:「你之前为阑儿差点丢了性命,他这次也是太没有分寸了,你可是他风风光光娶进来的,于情于理他都不该这样,若你不好开口,我便去提点他一下。」
「母后。」我抬起头,勾了勾嘴角,「我是如何嫁给王爷,您不是也清楚吗?」
太后虽然知道华浅嫁给仲夜阑的真相,只是见之前的仲夜阑一意孤行,也就从未开口说过,却不想现在被我这般直白地说出来,她脸上也染上了几分尬色。
「你这孩子别顾左言右,我和你说的是那个丫鬟的事。」
我目光炯炯地回复:「母后,我想讨个旨意。」
「何事?」太后眯了眯眼。
「想请母后下旨封牧遥为晋王……侧妃。」
太后盯着我问:「你此话可是真心?」
我毫不闪躲回道:「是的。」
僵持许久,终究是太后服了软:「那我便顺了你的心意,晚些时候我给皇上说一声,明日派个公公去宣旨。」
「多谢母后。」我起来跪下行礼,带着真情实意。
太后虽不知我打的什么主意,但还是愿意如我所愿,看来这些时日我的努力没有白费,太后对我终于是少了许多猜忌。
离开了皇宫,不过刚行驶一刻钟,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拦车:「前面的可是晋王妃?」
果然还是躲不过,这个伍朔漠也太过执着了吧。
拦下正欲赶人的华戎舟,我挑开车帘,对着车外马匹上的伍朔漠开口:「不知大皇子是有何贵干?」
伍朔漠骑马又走近了几步,开口:「晋王妃可是好生忙碌,我都递了数次拜帖,也不见王妃应约。」
「大皇子说笑了,我只是一介后院妇人,和大皇子相约于理不合,大皇子有事可直接去寻晋王。」我不卑不亢地回答,说罢就放下车帘,不欲和他多言。
孰料他却伸手拉住了车帘,附身靠近了些开口:「你我自然是有话说的,比如聊聊晋王府的那个……丫鬟。」
这个伍朔漠也太执着了吧,他凭什么就认定我一定会和他合作,就因为之前华浅与牧遥有过节吗?
「我不懂大皇子的意思,哪个丫鬟?」我故意装糊涂。
伍朔漠歪了歪头,丝毫不在意我的冷漠,挑了挑眉开口:「牧遥。」
「原来皇子说的是她呀。」我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大皇子还不知道吧,下个月她就要成为晋王府的……侧妃了。」
看着伍朔漠陡然变得暗沉的脸,我还是笑脸盈盈。
「王妃可真是大度。」伍朔漠开口,带着浓浓的嘲讽。
我也被他激出了几分气性。不合作就翻脸,这是什么人呀。
「大皇子与其在我这里浪费时间和心机,不如多放些注意力在别人身上,毕竟选择权可是在……她手里,若是她心里有你,又怎会让你独自费尽心思?」
伍朔漠瞳孔一缩:「你知道什么?」
他和牧遥一直都是私下偷偷来往的,所以只当他人都不知晓他们之间的事情。
「不是大皇子在洗尘宴上开口讨要牧遥吗?若真的对她上了心,就该问问她的心意,不然一个人再怎么努力都是徒劳的。」我半真半假地提议。
在伍朔漠还在发愣之时,我又开口:「大皇子不妨认真想想我的话,若是下个月还在京城,欢迎你到时候来参加晋王府的婚宴,今日我就先行告辞了。」
伸手拉下伍朔漠手中的车帘,我低声对华戎舟说:「走吧。」
华戎舟点头应和,扬起了马鞭,伍朔漠这次没有再伸手阻拦。
我倒是真希望他能早日明白这个道理,爱情里一个人的努力只是无用功罢了,他只是个男三,所以早日清醒,也能早日脱离苦海。
第二日,宫里果然来了人宣旨。
宣旨的公公前脚离开,仲夜阑就回头看向我。
我昨日进了宫,今天就来了旨意,所以显而易见和我有关,不过我也压根没想过瞒他。
「你这是什么意思?」仲夜阑看着我,目光存疑。
我毫不畏惧地抬头迎上:「顺了王爷的心意罢了,王爷怎么还不满意呢?」
我觉得我此时笑得定是如同一个反派,所以仲夜阑才一瞬间双目喷火。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他伸手紧紧捏住我的手腕,把我扯到他身边,瞪着我开口。
「王爷可是觉得侧妃委屈了牧遥?」我仍是做出一副大度知礼的模样,「那不如……我这个王妃的位置让给她来坐?」
27
仲夜阑终究甩开了我的手,力气之大让我差点摔了一跤,还好千芷及时的扶住了我。
他转身离开,似是不愿多看我一眼。
既然已经所有真相都已经了然,也不见他休弃我,那我就不必伪装端庄贤淑了。我和牧遥决不可能共侍一夫,而我把牧遥封为侧妃,是把所有问题都抬到了明面上,看看他仲夜阑能忍我到几时。
他走后,牧遥手握圣旨看着我开口:「这当真是你所为?」
「不然还能有谁呢?」我耸了耸肩回她。
牧遥沉默了片刻,看我的目光仍是冷意不减:「你是觉得给一个侧妃的身份,日后就好压制我了吗?」
「牧遥,你一向聪明,怎么现在糊涂起来了呢?」我笑着回道,「你觉得丫鬟和侧妃,哪个更好欺负呢?」
牧遥皱了皱眉头,她也明白和侧妃相比,丫鬟更是没有地位,只是她却还不愿相信我是为她好。
「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是此时的我是真的无意和你相争,不然怎会拱手相让?你可以对我保持戒心,我无所谓,反正是日久见人心。」
说完,我也不再浪费口舌,转身回院子,此时我和牧遥的交际还是越少越好,她有女主光环护体,接近她对我来说准没好事。
回了院子,我就开始筹备下个月的侧妃婚宴,这次我不仅要大办特办,还要办得风光,给我自己巩固一个好形象。
忙了几日定下了各种宴席规格,和邀请名单,华深却是上门来寻我了。
这些时日仲夜阑并未再下令拦华府之人,因此华深倒是可以自由出入。
「妹妹可是在准备下个月侧妃的宴席?刚才在路上我还碰见了那丫鬟,说了几句话我才认了出来,她不就是我之前看到的从晋王书房出来的人吗?早给你说了,你却不听,现在人家都上位了。」
看着明明没什么事还东扯西扯赖在我这里不走的华深,我皱了皱眉头,没接他的话茬开口:「兄长又惹什么事了?」
华深尴尬地笑了笑,开口:「没事没事,我就是想你了来看看。」
我不理会他的说辞,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才开口:「兄长若是无事怎么躲到我这里?说吧,你又做什么让父亲生气的事了。」
「妹妹果然聪慧,什么事都瞒不了你。」华深胖脸上挤出一抹强笑。
见我不语,他低头小心地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给人送了个侍妾。」
我皱了皱眉,这算什么事,于是我重重地搁下茶杯开口:「你还不说实话吗?若是只为此事,你何必躲到我这里?」
华深畏惧的缩了缩脑袋,才讨好地对我说:「那我说了,妹妹记得在父母面前替我说上几句好话,你的话父母一向都能听进去。」
「你先说,我再酌情处理。」我并不着急应承。
「其实真的不算什么大事,就是前几日有个朋友看上了我院子里的一个侍妾,我便送给了他,没想到……那丫头性子烈,直接在华府门口自尽了,我本来都瞒下来了,后来也不知是哪个贱婢传出去的,害得我这几日都不敢回府了。」华深详细道来,语气似乎还格外恼火。
我心头如同刚吞下了一团炙火,灼得我五脏生烟。更让我生气的是,他凭什么就认为此事我会护着他?就因为我这些时日对他的态度好转了吗?
「出去。」我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开口。
「妹妹……」华深刻意放软口气哀求着。
我终于忍不了压抑在胸口的那团火:「华深,我本以为你那后院子一堆女人,只是你情我愿想攀附权贵,所以我才从不插手你后院之事,现在看来是我错了。」
看着华深明显不解的胖脸,我如同是一座喷发的火山:「华戎舟,你带着华深回华府……」
开了口我就觉得有点不妥,华戎舟只是我身边一个府兵,他去华府说不定会受欺负,于是我又转了话语:「算了,你帮我把南风请过来。」
华戎舟抿了抿唇,拱手下去了。
不过一刻钟,南风就过来了,华深此时显得有些坐立不安了。
看南风行过礼后,我才开口:「南侍卫,今日麻烦你一件事,算是我欠你一个人情。」
南风忙拱手行礼:「王妃不必如此,属下本就是王府的人,王妃有事直说便是。」
「好,你带些人去趟华府,我把王妃令牌交给你。你就说是我的吩咐,我兄长后院的女人,若有人愿意离开,就直接带回来,我会给她们一笔足够后半生无忧的安置费。」我抬手示意千芷把令牌拿过来。
南风是仲夜阑的人,料想华相也不敢轻易阻拦。
华深慌了神,站起来阻拦:「妹妹你这是做什么呀?」
「兄长是觉得自己无错吗?一条人命对你来说是不是根本不值一提?」我的手已经握拳。
「只是个奴婢罢了,当初买了她进来,她的命就是华府的,是她自己想不开,管我什么事?」华深恼怒地坐了回去,背过身不看我。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特征,人命不值钱,尤其是奴婢的命。害人不需偿命,只因被害人身份无人会去追究,所以便都觉得理所应当。
我感觉自己再开口时声音都是抖的,不知是被气得还是太难过:「她只是一个奴婢?可是奴婢也是人,她也有自己的亲人。若是我遇到这种事,兄长可会说是我活该?将心比心,那丫鬟的家人又会怎样心痛?」
华深垂着头,似是有了几分心虚,却还是小声说:「那丫鬟是罪籍,一个孤儿罢了,没有家人……」
我觉得没办法再和他说下去了,就对南风开口:「劳烦南侍卫了,顺便把我兄长押回去,告诉我父亲,这次如果他再不管教自己儿子,我就动手替他管教。」
南侍卫犹豫了一下,便应下了。
华深却是不服气地还想争辩,我狠狠地瞪了过去:「你该庆幸你的身份是我兄长,不然此时你根本不能完好地站在这里。」
南风带走了华深,我跌坐回座椅上。华浅的这个姓氏,真是永远都不可能平静啊。
南风回来时真的带了四个女人,我便让千芷给她们每个人一笔盘缠,然后派人保护她们离开。
她们离开后,我就一个人呆呆在坐在院子里,难得有人有骨气愿意离开,毕竟这里都讲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所以大多女子一般跟了别人就是一辈子,也不管那人如何,只是想着将就过。
所以我想和离得想法才会显得颇为出格。
或许是看我心情不好,银杏便凑了过来,小声说:「王妃,王府后院的桃花开了,王妃要不要去散散心?」
看着银杏明显为我好的模样,我也不好拂了她的意,便随她一起出了院子,华戎舟见此赶紧跟着,我也没有多言。
到了桃花林,却见有人已经捷足先登。
仲夜阑和牧遥如同一对璧人一般立于桃花林,我脚下一停,对上银杏不安的眼眸说:「算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银杏讷讷低头应和,我们便转身离开。
回去的气氛太沉闷,我就没话找话说:「华戎舟你是不是长高了?去年你刚进府时似乎还和我差不多,现在看上去都要比我高了一些。」
银杏先开了口:「华侍卫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日后定是还要长上许多呢。」
华戎舟垂头不语,我就笑着接话:「不过华侍卫这张脸看着还是稚气未脱,身子那么瘦,脸上还是带着婴儿肥,如此更是显得年龄小。」
银杏应是没听懂什么是婴儿肥,继续说道:「王妃是喜欢婴儿吗?」
「嗯,也算是吧。」我点了点头,「小孩子的脸都是肉嘟嘟,看着就非常可口,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这也是我的毛病,看到婴儿圆嘟嘟的小脸,就想上去捏一番,有时候喜欢得狠了,还会忍不住想咬上一口,不过当然不是用力的咬。
话说出口感觉有点不妥当,看到华戎舟瞪圆的双眸,我赶紧补充:「放心,我是不会咬你的。」
这次华戎舟表情彻底懵了,一旁的银杏忍不住笑出了声。
气氛也没那么沉闷了。
我发现是不是这段时间日子太舒心,把我养得愈发口无遮拦,有些话不经大脑就说了出来。
华深之事算是给我敲了个警钟,原来我应受的磨难远没有那么简单,所以日后我还需注意谨言慎行才行。
28
再次见到华深,是在牧遥封侧妃的宴席上。他看着人瘦了一圈,这次华相应是下了狠心收拾他,不过那又怎样,那个无辜的丫鬟终究是香消玉殒了。
我不欲多理他,他反而没有记性地又贴了过来,见此我便再次开口警告:「今日出席的人都是身份贵重,你给我管好自己,莫要再给我惹出什么事来。」
华深唯唯诺诺地回道:「妹妹放心,我还是分得清轻急缓重的。」
这意思是今日他不会胡闹,但日后在平常场合,他还是改不了自己的臭脾性吗?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再看他一眼,真是懒得搭理他了。
仲溪午今天也出席了,其他人都是面露不解,觉得迎娶一个侧妃而已,怎么皇上也来了。
只有我心里清楚,今日成亲的可是他心上人,他怎能不来呢。
忙里忙外招呼客人,好不容易把人都安置下来了,我才喘了口气,这当王妃也真是累。
不但要记那么多夫人、小姐的名字,还得接受她们同情的目光对我的洗礼。毕竟牧遥只是侧妃,这般大张旗鼓地举办确实是有点落我的颜面,但是我可不在乎。
一回头看到仲溪午一身月白色锦衣站在一棵树下,正目光遥遥地望着我。
想着他此时应该心情不好,我就绽放出最灿烂的笑脸,冲他走过去。
他看着我笑得花枝招展,不由得挑了挑眉,我怕他觉得我是在幸灾乐祸,赶紧开口:「皇上,这人都已经来齐了,你也赶紧随我入席吧,等下婚礼就开始了。」
仲溪午拨了拨腰间的玉佩,道:「为何你能笑的这么开心?」
这是在和我取经吗?我又不喜欢仲夜阑,当然笑得开心了,他心里有牧遥,自然此时不舒坦。
我就语重心长地回道:「皇上,今日是大喜的日子,所以还是笑脸迎人为好。」
所以你也别愁眉苦脸了,不然别人看见了怎么办呢?
我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仲溪午终于迈开了步子。
只是走到我身边时又开口:「你现在心里是没了皇兄吗?」
心里「咯噔」一下,我挤出一抹笑容:「怎么会,皇上想多了。」
看着我明显心虚的表情,仲溪午好像勾了勾嘴角,但没等我看清他就径直迈步走了。
侧妃不同于正室,不需要三跪九叩拜天地,甚至连婚宴也不必举行。是我一力主持才有了现在的宴席,旁人都是私下笑话我假仗义,装贤惠做给仲夜阑。
婚礼缩减到只需给我敬茶,我原本想把这一项也减去,没想到牧遥倒是拒绝了。仲夜阑也担忧牧遥因婚礼的出格成为众矢之的,所以也就默许了。
于是我只能心情复杂地接过牧遥递过来的茶水,真是喝之无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