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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太后宫殿,她还是一如既往地面容淡淡难辨喜怒,我俯下身子行了一礼,太后的声音才响了起来。
「起来吧,这几日不见,看着你消瘦了许多。」
太后身边的苏姑姑伸手把我扶了起来,我就势在太后身边落了座。
抬手从千芷手里接过一个木盒,我又起身开口:「太后娘娘,此番进宫除了谢恩,这个手镯我也来归还与你,终归是辜负了太后的一番心意。」
太后并没有接我递过去的木盒,半晌后她的声音响起:「给你的就是你的东西了,何必再来还我。」
我还是保持着递送的姿势一动不动:「这是先帝给太后娘娘的镯子,臣女一个外人不敢收,也不该收。」
见我态度不卑不亢,太后最终伸出手,拉住了我的手腕,我抬头对上她的目光,她眼里比方才温和了许多:「什么外人不外人的,纵使你和······阑儿无缘,也不必和我见外。」
见太后执意不收,我也才把镯子收回来,太后拉着我的手未放:「成亲以来,你的种种表现我都看在眼里,我知你明事理知进退,是阑儿没那个福分你们才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是那种愚昧的婆子,只会偏向自己孩子,所以日后你也不必同我疏离,想来这宫里就过来看看我,省得我一个人冷清。」
我点头应下,这太后言辞里倒是情真意切,没有半点旁人的小心思和算计。
「你父母可还安好?前段时间的刺客也太猖狂,公然行刺半点不把皇室放在眼里,终究是我们连累了你兄长。皇上这几日为了追查也是寝食难安,看着似是消瘦了不少。」太后状似无意地提起,我敛眉垂首,置若罔闻。
太后见此就又开了口:「说起来,前两日我差点把下旨这事给忘了,等想起来时却听说皇上那边已经下了旨。」
这要是再不说话就有点儿过分了,我开口回道:「多谢太后惦念,是我托人往宫里捎了信,皇上才想起来下旨。」
太后的目光在我脸上转了一圈,我装作不知,她又说:「这几日皇上为了刺客之事忙得连这后宫都极少来,连我都是极少见到他。前日心里惦记派人给他送了些吃食,结果却扑了空。皇上向来稳重,也不知是为了何事不知会哀家一声就悄然溜出宫去。」
「若是前日黄昏时刻,那皇上是去寻臣女了。」我开口。
太后略显惊讶地看着我,似是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接地承认。
我无视太后的惊讶继续说下去:「皇上体恤臣女兄长新丧,又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特亲自前往送旨。」
太后沉默了片刻才开口:「皇上这次行事失了体统,你也不要放在心上,以后我定不会让他再去扰你清净。」
心里一沉,太后的意思已经说得十分清楚了,我还能装作不知吗?
「太后娘娘,等宫宴行刺之事水落石出后,父亲就会辞官归乡,我也会一同回去,怕是此生都不会再回京城。」
太后眼睛快速地眨了眨,似是没有反应过来:「为何?」
我垂头捋了捋手里的盒子,开口:「这京城里是……兄长长大的地方,无论对我还是对我父母,久待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太后愣愣地看着我,我始终淡笑回应,只听她叹了口气:「也好……这样也好。」
说了片刻,我就起身告辞,才转身就听到太后的声音传了过来,带着些许愧意:「你不要······怨我,皇家向来重面子,若是闹出兄弟阋墙这种丑闻,恐怕我也······无法保你了。」
脚下如同踏在寒冰之上,全身血液都被冻僵,我转身对着太后跪下,重重了磕了三个响头开口:「臣女知晓,多谢太后提醒。」
出了太后宫殿,站在太阳下我却还是感觉全身发冷,当初就知道会很难,却没想到还没开始就已经这么难了,更是让人不敢开始半点······念想。
「小姐······」身旁的千芷忍不住开口。
想来我的脸色定然很差,所以她眼睛里全是担忧。
我扯了扯嘴角,还未开口就听到一道声音:「又见到晋王······华小姐了,可真是凑巧。」
这么明显的口误忍不住让人侧目,我转头就看到戚贵妃一身锦袍向我走来,脸上妆容精致,更显得容光焕发。
「确实是巧,似乎每次进宫都能见到戚贵妃呢。」我回答道。
戚贵妃一愣,马上恢复如常的笑容:「这就说明我和华小姐有缘分呢,难怪我第一次看到华小姐就感觉十分合眼缘。」
这示好也太明显了吧?
戚贵妃不在乎我的冷漠,继续说道:「我这个人向来有一说一,若是华小姐日后能常来宫里,就多去我那里坐坐,我也能多个聊天的人,在这宫里不至于太冷清。」
后宫那么多人却还觉得冷清?
我手指轻轻拂过手背,才开口:「说起来,我见戚贵妃也格外亲切,之前幸得贵妃相邀,不知今日可有荣幸去贵妃殿里一聚?」
戚贵妃愣了愣,似是没想到她的客套之词我会当真,当下也不好拒绝,就侧身领我一路前往她的宫里。
「华小姐这段时间都在忙什么?」路上为了不让气氛太冷落,戚贵妃刻意寻找话题。
「没什么,只是在追查害了我兄长的凶手罢了。」我淡淡的回答。
戚贵妃颇为惊讶地看着我:「这不是京兆尹应做的事情吗?怎么华小姐也插手进来?」
「官府查案处处受制,不如自己查起来更快,再说那刺客当时的目标可是我,我可不能这样放过。」我状似无意地开口。
戚贵妃呆了片刻,看着我的眼神有了几分探究,她说:「华小姐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手一瞬间握紧,连呼吸也保持不住顺畅了,就在我拼命掩饰自己的异常时,仲溪午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们怎会在一起?」
只见仲溪午的身影从远处出现,后面跟着一群公公。
戚贵妃极有眼力见地行礼,我僵硬着身体也行了一礼。
仲溪午的目光扫过我,看向戚贵妃:「你们是要去哪?」
戚贵妃恭恭敬敬地回答:「回皇上,臣妾方才偶遇华小姐,一见如故便邀请华小姐前去宫殿一叙。」
仲溪午眉目淡淡开口:「朕和华浅有事相谈,你先下去吧。」
戚贵妃并不见半点恼怒,笑脸盈盈地回道:「那臣妾就先行告退了。」
戚贵妃的身影走远,仲溪午才看向我,目光多了些许柔和。
我这时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开了口:「皇上在哪找的这么知进退的贵妃?」
这么不争不抢,这么恭顺贤良。
仲溪午眉毛挑了挑才开口:「你这是在嫉妒吗?」
心里烦乱,我也不欲多说,转身就想离开,仲溪午却侧身挡在我面前:「听说你来了,我放下公务就来寻你,怎么你一见我就要走?」
「皇上若是要见我,我在太后宫里待了一个时辰怎么也不见皇上前来?偏偏我刚和戚贵妃刚走到一起你就出现,这是什么缘故?」我后退一步开口。
仲溪午皱眉:「你是受了什么气吗?」
我深吸了口气冷静一下,才开口:「是我放肆了,请皇上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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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意多说便想绕过他,而仲溪午并没有就此让我走。
他跟着我,面容看起来的确有点疲惫,却还是勾唇浅笑着说:「浅浅,这段时间一大堆事都堆积着,我好不容易才抽出时间来寻你,你就不要再推开我了行吗?」
宫人们早就很有眼力见地站远了,这种识趣的举动却刺痛了我的眼:「我以为那天我说的话已经够清楚了。」
仲溪午看着我,眼里并没有恼火:「我已经等了这么久了,不介意再多等你一些时间,等你能够接受我。」
「皇上,你总是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我们之间可不是只要你情我愿就可以的。」我回道。
仲溪午的表情有些忍俊不禁,说:「你现在的意思是说一个皇帝想法简单?」
知道他故意曲解我的意思,我不再多言而加快了步子,他也不介意继续跟着我开口:「浅浅,你也是对我有意的不是吗?我知你一向忧虑过重,不过那日我说的话还作数,你可以随时转头来寻我。」
「我说过了不需要……」
「你现在说什么我都不会听的。」仲溪午打断了我的话,「浅浅,你只要知道我一直还在等你。」
迎着仲溪午仿佛能溺死人的眼眸,我只觉得心底发苦,最终仓皇而逃。
回了华府,我开始闭门不出,直到一直监视晋王府的侍卫传来了消息,说是看到一个人影出入晋王府,行踪颇为隐秘。
这人在和晋王府隔了一条街的地方才大意露出了踪迹,还好侍卫警惕,只觉得那人突然出现来的莫名其妙,才留意上了。
我当即就组织了浩浩荡荡的一队人马,出发前往东城山脚下——那里是唯一一处能离开京城而不受盘问的出口,也是侍卫口中说的那名黑衣人的去向。
不出意外的等了约半个时辰,就看到几个人影经过,只是都遮去了面容,我当机立断呵斥:「拿下。」
那几个身影似是没想过这里会有人守株待兔,于是慌忙之中乱了手脚。再加上我带的华府侍卫少说也有一百人,那四个人寡不敌众,渐渐落了下风。
其中一个黑衣人终于忍不住了,冲我吼道:「好你个华浅,你当真是要我的命吗?」
我充耳不闻,对偶尔路过的行人报以微笑:「我们家府里仆人逃了,是在抓逃奴呢。」
行人虽半信半疑却也没有插手,四个黑衣人身上渐渐带上了或大或小的伤痕,刚才那个黑衣人又开口:「华浅,诛杀他国皇子,这罪名你担得起吗?」
「皇子?」我掏了掏耳朵开口,「哪个皇子?」
那个黑衣人忍无可忍,终于破口大骂:「我是伍朔漠。」
我冷笑着扯了扯嘴角:「大胆奴才,使臣一行早就离开京城,竟敢冒充他国皇子,给我狠狠地打。」
伍朔漠就算武功高又如何?他们只有四人,还到不了以一敌百的程度。怪就怪他太大意,以为真的无人知道他的踪迹,所以才这般放松了警惕。何况在这京城里,他也不敢大肆张扬呼救,他的身份若是暴露,指不定就上升到外交问题了。我敢肆意抓人,他却不敢呼救,所以他才会捉襟见肘地落了下风。
一旁的侍卫长有些忧心,靠近我开口:「小姐,这闹得越来越大,恐怕会不好,若是惊动了京城里的……」
我不慌不忙地回道:「就是要闹大一点,我还嫌不够大呢。明日去宣扬一下,最好闹得人尽皆知,就说华府在山脚下抓了四个逃奴。」
侍卫长迟疑了一下,却不敢多言。
眼见那四人都去了半条命,我才开口叫停,命人将他们围了起来。
我靠近了些许才开口:「若是现在束手就擒,我便就此停手,咱们有话好商量,不然······不死不休。」
三个黑衣人一同看向中间那个一直说话的人,那人犹豫了很久,才丢掉手里的佩剑,侍卫一拥而上,把他们绑了起来,押到我面前。
我伸手挑开他的面具,伍朔漠那张脸就露了出来,看着我咬牙切齿。
我轻笑开口:「好久不见啊,大皇子。」
第二日,如我所料京城里传遍了华府追逃奴的事情,连仲溪午都派人来问了一下,我随便找话搪塞了几句,他也就不再过问。
柴房里,我坐在凳子上,伍朔漠全身被捆着丢在地上,看着如同一个扭曲的毛毛虫。
「华浅,我真是低估了你的狠辣程度。」伍朔漠瞪着我开口。
「狠辣?」我挑着眉头看他,「只许你宴会屠杀,就不许他人反抗吗?」
伍朔漠的面色变了变,开口:「你怎么知道的?」
我没有说话,走到他身边,把镯子扭成小刀,划开他胳膊上的衣衫,一道刀伤映入眼帘,明显不是新伤。
「山谷下面的人果然是你。」我手里玩着刀子开口。
伍朔漠盯着我开口:「我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怎么知道的?应该说是牧遥出卖的你?」我歪着头看向他。
只见他面色一变,却又瞬间恢复如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轻嗤一声:「可真是让人感动的深情啊,不知道牧遥知道了会不会感动呢?你说我给她送个什么礼物能让她一下子认出来是你,手指?耳朵?还是眼睛呢?」
我一边说一边转着小刀,目光在他身上扫来扫去。
伍朔漠被我气得双目通红:「你这个毒妇。」
我走到他面前蹲下来:「要不还是舌头好了,反正你这张嘴里也吐不出象牙。」
伍朔漠身子一退,躲开了我伸出去抓他脸的手,冲我吼道:「你有什么冲我来。」
我皱着眉装作不解:「我现在不就是在冲你来吗?我要割的舌头是你的,剁的手指是你的,戳的眼睛也是你的啊。」
我看过的小说里,华浅从勾栏里逃出来,变得有些神经质的黑化,我觉得应该就和我现在做出来的模样差不多。
伍朔漠闭上眼睛,似是在忍耐,许久之后才睁开眼看我:「华浅,你不是说我束手就擒就有话好商量吗?」
我收回了刀子,也收起了自己的笑脸:「你有给过我机会好好说话吗?」
「宴席上想杀了你兄长的……不是我的人。」伍朔漠不等我问,就先开了口。
「那是谁?」
「我不知。」
我轻笑一声:「也就是你的人里混了别的人?」
伍朔漠低了头说:「对。」
「那你行刺的原因是什么?」我眯眼开口。
伍朔漠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垂下了头,不再言语。
「你不说我也知道,反正你在我手里,我就等着看牧遥会不会来寻你。」
「你不要去惊扰她。」伍朔漠听到这句话才开口。
「凭什么?」我面无表情地回答。
「我和她……已经彻底两清了,所以你不要再因为我的事去打扰她了。」伍朔漠自顾自地说着,眼里全是自以为的情伤。
若不是还有些理智,我真想拿着刀子在他身上插几刀:「你们之间如何关我屁事?难不成你觉得我会为你的深情感动,成全你们这对苦鸳鸯?」
伍朔漠没被我的嘲讽激怒,他看着我开口:「你本来就知道原因不是吗?何必再去找她多此一问。」
我起身向外走:「问了才有谈判的理由。」
身后传来伍朔漠的声音:「你还真的是和以前大不同,难怪……她会有了危机感。」
我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大步迈了出去。
接下来几天华府都不太平,每夜都有一拨人夜探,不过也不敢有太大动作,最终都是无功而返。
这也是伍朔漠的软肋,毕竟名义上他早就离了皇城,现在不管是他的人还是牧遥的人,都不敢大肆宣扬搜查。
自己等得无聊,又频频收到了戚贵妃的邀请贴,我索性就进宫赴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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