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默着在门口站了很久,浑身都疼得厉害。
我只给了自己几秒钟的时间来为错过第一场考试而伤心,随后我开始计划起未来。
没有什么可以挡住我离开这里。
血肉至亲不可以。
满身伤痕也不可以。
我疯狂算着自己的分数,将之前规划的未来计划全部打乱重新排列。
在简单处理伤口后我如期参加了剩下的全部考试。
成绩下来后我擦边进了一个外省的一本。
从高考完到我离开这里去学校,这段时间里。
我没有再见到过我妈。
我承认我对她始终都有一种同情的情绪在,但是这一点同情,也在高考那天随着我跳出车门的风灰飞烟灭了。
之前我同情她。
现在我看不起她。
我拿走我存的钱和之前准备的文件之后就再也没去过那个小卖铺。
我刻意避开了所有她能猜到我在的地方。
但我去找过我弟。
我说我会给你换肾的,上次真的谢谢你。
他说没事,又找到合适的肾源了。
他说他其实一直很想跟我搞好关系,但是我都不怎么在家,见不了面。
他说他很佩服我,也很羡慕我能自由地活。
他说。
姐姐,你要好好的。
我看着他因为生病而苍白的脸,鼻子一酸。
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他。
在我印象里他只是有点调皮的,被家长完全束缚起来,偶尔有点叛逆心思的小男孩。
我记得他还是个小矮个的时候,我因为偷吃被妈罚站在门口,一天都没有给饭吃。
他神神秘秘地跑过来往我手里塞了一个包子。
还小声地问够不够。
我站在原地看他离开的背影,就好像看到了那时候他小小的身影一样。
我可以表现得更喜欢他一点,但是不可否认,我最喜欢我自己。
我现在突然明白了,我妈对我舅舅的复杂心情。
从小生活在一起的人,总有一个温情瞬间让自己心软让步。
我妈这一让,就是一辈子。
我可以理解她,但我永远不会原谅她。
我也并不打算跟她说些什么。
其实我大可以大摇大摆、意气风发地去找她,去告诉她我依旧离开这里了。
而我确实也这么想过。
但又觉得没有意思。
她仍困在这里。
她不会认为我走出去了会是什么大事。
就像她没出去过,也不知道外面有多美好,最多只是将曾经放弃的机会当成一个刺,疼,但不致命。
没意思极了。
10
最后,我一个人去了全新的地方,主修法律,辅修心理学。
背东西背得想死,但一想到未来能挣的钱,我就还能咬牙撑下去。
我依旧兼职打工,有趣的是我是因为外力作用来到的这所大学,实际成绩要高出其他学生很多,几乎包揽了所有高额的家庭教师工作。
而且,没有之前那么累,却依旧充实。
但感情生活一直不顺。
每次有男生跟我表白,我都只说一句话。
「可以结婚,但不生孩子,还处吗?」
结果可想而知。
「女人不生孩子,那娶你有什么用啊?」
我微笑着看着这个上一秒还深情表白,下一秒说出这种屁话的人。
「我也想知道你这种精神层次的人,活着有什么用?」
最后我仍微笑着目送他离开。
「还得是你啊。」
江洋从另一侧挪出来,拍拍我的肩。
我看着这个从开学第一天就跟我套近乎的学长。
本以为,他是什么久经情场的老手,结果是个傻子。
实实在在的,整天除了乐呵呵就是乐呵呵的傻子。
「哎,你为什么不要孩子来着。」
「耽误工作。」我抱着书转身打算去图书馆做题。
「你怎么又板个脸。」江洋很明显没有在听我说的话。
他慢悠悠晃到我面前挡住我的路,然后从袖子里抽出一枝花。
「美女,处对象吗?我也不要孩子。」
他的表情装得十分深沉,本来就深的眼窝显得眼很深邃。
我一脚踩上他的脚让他现了原形。
「嗷!」
「让开。」
「为啥啊!这是我这周第八次告白了!」
没等我回答,他又自顾自地嘿嘿笑起来。
「哎,我破纪录了……」
我本以为我算是没心没肺了,结果摊上个更没心没肺的,于是停下脚步,转过身对他说:「你是为什么不想要孩子。
「是为了反抗家里对吧。
「作为一个富二代,如果不是靠自己闯出点什么,我是不会跟这样的人在一起的。
「像这样……被家里束缚住的人。」
我看向他,他仍在笑。
其实,我很喜欢他。
从我入校,他过来帮我提行李后,就一直缠着我,致力于逗我开心。
大学几年乐此不疲。
整个人都散发着暖乎乎的光。
他的家里很强势,同时,他也一直在反抗家里。
但还是不够,起码在我看来不够。
所以,他没有那种能让我爱的点。
我可以因为这个人对我好喜欢他,可以因为这个人笑容很甜喜欢他,但也只是喜欢而已。
江洋毕业那天,我们还是没有在一起。
他特别乐观地跟我告别,并送给我一枚笑脸的胸针。
之后,我们一年没有联系。
我依旧疯狂地忙碌着。
本以为,自己会淡忘江洋,但事实上,我想起他的频率很高。
这大概归功于他每天都会黏着我去图书馆。
当第一次下意识认为旁边应该走着江洋的时候,我觉得有点好笑。
一个习惯的养成就是这么简单。
因此,我打算让自己变得更忙,看看改掉一个习惯需要多久。
只是不自觉地,每天都戴上了那个笑脸胸针。
每次累的时候看看它,嘴角会不自觉上扬。
在我笑得越来越多之后,就被我们班班长道德绑架地报名了一个志愿者活动。
我整个人阴沉得厉害,靠在车窗看着往后飞速闪退的画面,盘算要做的事。
这次活动是到乡下把捐赠的东西分发给贫困人家。
早上去,晚上回来。
虽然没有耽误我的课,但仍觉得火大。
我反感这种任何自以为对对方好的行为。
11
下车时,围在村口的孩子们都和我保持着距离。
我看着扒在围栏,怯生生往我身上看的几个小女孩,脸色稍微好了些,冲她们笑笑,转身去帮班长拿东西。
「放轻松,会很有意思的。」班长一边搬东西一边对我说。
「我帮你凑齐志愿者活动,你付我三天的饭钱。」我走过去接过东西。
「行啊,那你得多分几家,去最南头的那几户,路难走,小心点。」
我应了他一声,提起东西就往他指的方向走。
这里比我想象的还要破败,房子都是泥土房,昨天刚下过雨,地上坑坑洼洼的,小孩子的衣服上也全是泥。
沿途,我还看到了很多背着大背篓砍柴的女孩。
我几乎是皱紧了眉进到第一户人家里。
「呀,新面孔噻,快过来快过来!」
有一个女人看到我,放下手里正在掰的玉米,很热情地将我迎了进去,还招呼着一个女孩去烧水喝。
我有点尴尬地被迎着坐在板凳上,将手里的东西给她。
是些衣服跟书。
那个女人太热情,令我有些不知所措。
她的年龄跟我妈差不多。
我第一次被这样照顾,虽然有些尴尬,但心里有点暖乎乎的。
但是下一秒,我就看到女人将在锅炉前的女孩拉开,然后将我刚刚带来的书扔进火里当柴烧。
我皱了皱眉。
「那书……不看吗?」
「啊?」
女人笑着转过头:「看不懂的,也不知道上面有啥,但是烧火旺,好使!」
我看着旁边畏缩着看我的女孩,我招手把她唤过来。
她扎着两个小辫,有点黑,两颊是红的,眼睛却很亮。
「上过学吗?」
她迟疑着点点头,又摇摇头,眼神里有些迷茫。
女孩起码是上初中的年纪,却不知道什么是上学吗?
我皱着眉问:「姨,孩子上过学吗?」
「上学?俺家三代往上数都没人上过学,在家守着俺的田挺好,也活得起。
「你们大城市的孩子,俺们没法比,丫头,快,去拿个碗。」
女孩眨眼看了看我,没说话,转身走进屋里。
我胸口突然有些被压得喘不过气。
这里的人也被圈住了,被一种莫名的框子罩住,然后安然生活在这方寸之间。
默许了自己的生活本来就这样,不去做出任何改变。
就好像……
我妈一样。
突然,屋里传来一声婴儿的哭。
猛地跟我记忆里弟弟的声音重合。
我抬头去看。
女人连忙将壶扔给女孩,去屋里哄孩子。
「俺去看你弟,你照顾好客人。」
女人说完冲我歉意地笑了笑,然后连忙进了屋。
我看着那个女孩费劲地提起那个很大的壶。
她小心翼翼地将滚烫的水倒在碗里。
我猛地站起身,去帮她把水倒好,然后扬声说了一句「我走了」,提起剩下的东西走去下一户人家,满脑子是小时候的场景。
这一刻,我再次升起对我妈密密麻麻的恶意,以至于我如果再见到那个女人,会有种深深的厌恶感。
我一步步走在泥泞的路上。
转移注意力般看着沾满泥土的鞋上。
但是没有成功。
我到底在厌恶着些什么?
厌恶我妈对我做出的事吗。
厌恶她这个人吗。
她做错了什么呢?
是没有好好对待我这个亲生女儿,还是嫉妒我这个亲生女儿?
又或者是她将她所经历的,原封不动地套在我身上呢?
在我眼里她什么都做错了。
但是在她眼里呢?
她好像只是麻木地做着一些她所认为的,会正常发生的寻常事。
不论是女孩子得不到重视,还是女孩应该对男孩做出的牺牲,在她眼里好像都正常化了。
我不可控制地想起高考那天我被她困在车上的画面。
那时候的绝望,跟她被所有人告知不允许去上大学时是一样的吗?
应该是不一样的。
她早就习惯这样了。
我停下脚步,靠在墙上,抬头看了看太阳。
在那些恶意褪去之后,我心里满是无力感。
我厌恶的是人,还是厌恶这种被一些人当成理所应当的恶心思想。
其实,刚刚我就察觉到这里大部分都是女人,男孩都很少。
我问了这户人家男孩都去哪了。
她们说。
上学去了啊。
男孩不上学有什么出息?
我顿住。
这里不是没有学校,只是没有让女孩去上的学校。
男孩不上学有什么出息。
男孩不上学有什么出息。
这句话不应该是这样的。
它不应该有一个限制性的主语。
但是她们不理解,她们没有见过,不懂女孩子也应该漂漂亮亮的,女孩子也有自己想要的东西,有自己的事业,女孩子也应有一份机会去实现自己的梦想,女孩子也有勇气和决心去面对一切。
女孩子……
也应去看看这世界所有的美好,也应拥有独属于自己的人生。
而不是被人框住,浑浑噩噩为了别人度过。
不是被一些人彻底捆住,傀儡般活着。
我叹了口气,看着院子里一起玩的孩子们。
我发现。
我没有那么反感我妈了。
那种小时候的同情又回来了。
我现在反而可怜她。
可怜她所放弃的一切,可怜她现在的麻木生活。
……
我将要分发出去的书收起来,坐在村口的大树下,招呼了几个女孩,讲起书上的故事,尽量用生动的语气,绘声绘色地讲述那些精彩片段。
围在我周围的孩子越来越多。
我不得不提高音量,用语言为这些孩子打造出另一个世界。
其他同学在发完物品,回到村口看到我们之后,他们也一人拿了几本书开始讲起来。
我们尽力为这群孩子搭建精神世界。
搭建一个足以强大到冲破现实的精神世界。
直到最后,我讲完了三本书,喉咙干得厉害,也到了我们回去的时间。
最开始没有孩子愿意围着我,现在有很多孩子围着我依依不舍。
我看到之前那个眼睛很亮的女孩挤在最前面冲我笑。
我也笑了笑。
「喜欢读书吗?」
「喜欢!」
「那就去上学吧,用尽所有的手段去上学吧,别烂在这里。」
我说完这两句话就上了车。
我没有多做别的事,给他们钱或者别的什么。
我想让她们自己去争取。
争取到什么地步,就各凭本事。
我已经让她们看到了读书的好处,不知道这点甜头能支撑她们多久。
但总比像从没见过这些的我妈,麻木地沉下去好。
我回到学校后开始疯狂地赶作业,也顺便收了班长给我的三天饭钱。
直到图书馆闭馆后,我才回到宿舍。
我将电脑放在桌子上盯了很久。
最终还是开始搜索成人可以参加的英语考试和考取的证书。
应该让她看看这些的。
在我看到这些证书和环境后,我这样想。
12
毕业那天,校长请来优秀的前辈给我们演讲。
我心不在焉地听着,心里盘算着读研后的计划。
突然,被一道极其熟悉的声音打断。
我有些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主席台。
江洋在光下冲我笑。
他有些变化,但是说不上来是什么变了。
他的演讲内容大概就是毕业后跟家里摊牌,用自己的团队完善在大学期间创建的一款游戏。
游戏上市后,大获成功。
在一切都向好的地方发展之后,他又玩起了自媒体。
现在管理着自己的自媒体账号,粉丝百万,彻底实现经济独立。
我看着在台上用轻松语气,调侃自己那些艰难经历的江洋,有些移不开眼。
他说:「我一直都喜欢做一个给别人带去快乐的人。
「我也一直做得很成功,直到新一届开学,我看到了一个脸拉到地上的女生。
「我当即就过去跟她搭讪,却发现她并不抑郁,反而特别乐观坚强,后来,我问她那天为什么拧着眉。
「她想了想说,应该是在想中午吃什么,她想事情的时候都是那个表情。
「那个时候我突然觉得她特别可爱。
「于是我立刻就表白了。
「然后被狠狠地拒绝,大学四年表白无数次,每次都被拒绝,我就想为什么啊,我长得这么帅。」
观众席发出一阵笑声。
「别笑,明眼人都知道我长得帅。
「后来我想明白了,她是靠自己一步步爬出那片淤泥的,她是看不上我这种从没拼命努力的『软蛋』的。
「于是我借着这个冲动劲跟家里摊牌,爸妈三下五除二就把我扔出了家门。
「然后我就开始了拼命三郎的日子。」
他说这些时,一直看着我。
我和他对视着,他突然视线下移了一点,随后露出一个笑。
「今天是个好日子,各位。
「我本来觉得我是来表白的,现在可能改了。
「我是来庆祝我脱离单身的。」
我愣了愣,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那枚胸针正笑得灿烂。
正如台上的江洋。
江洋下台后,被他之前在读研的同学挨个都问候了一遍,然后轮到我这里,他嘻嘻哈哈地搂住我,被我捶了一拳。
他哀嚎着,痛诉我的暴力,眼里却盛满星光。
「你回来只是为了演讲?」
我与他对视着问出这句话。
他愣了愣,又笑开了。
「主要是为了找女朋友。」
13
读完书后,我成为了律师,还去考了心理咨询师证。
每天都很忙。
快累死的时候,就会看看我的余额,然后心满意足地继续忙。
又过了几年后,有了稳定的工作。
江洋经营自媒体,喜欢满世界地乱跑分享生活,我也为了我的捞钱事业做拼命三娘。
但我俩心照不宣地,都会在一个月里空出几天用来腻歪。
有时候是江洋组织去旅游,有时候是两个人在家里腻上几天。
因此他也经常在网上分享着跟我的日常。
第二年,我打算买一个小户型公寓,装饰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这是只属于我的空间。
他对此表示:「臣妾这么快就失去圣心了吗?皇上?」
尾音拐出七八个腔调。
我笑了笑,看向最终敲定的房子。
我很喜欢现在的感觉,但却忘记了,有一个定时炸弹。
网络是一个任何人都能接触的东西。
包括我妈。
我是在看房子的时候,接到了她的电话。
她找到了我的联系方式,开口要四十万。
我想买的房子正好四十万。
我约她出来见面,并在跟她打电话的途中用四十万买下了我的房子。
几天后,我们在一家咖啡店里见面。
时隔好几年,我再次看到她,她还是那张万年不变的表情,眉毛耷拉着。
「四十万。」
她没有看我,只是低头盯着自己面前的咖啡杯,似乎是不想跟我多纠缠。
「你要钱干什么?」
「你爸在外面欠钱了,来找我要,我给不出。」
「你们俩不是离婚了吗。」
我的语气很平静。
我妈却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向我。
「我一直都有跟我弟联系。
「他不是在两年前搬出去了吗,我赞助的。」
其实,我对她会跟我要钱这个事早就有心理准备,甚至也认为某些情况,可以给她钱,但绝不会是我爸欠赌债这种情况。
「纪雨。」
我叫出这个很久没有人叫过的名字。
她一震,抬头看我。
「你还记得你叫什么吗?
「你是纪成杰的姐姐,是方杰的妈妈,是方建国的老婆。
「对你自己来说,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我将包里的文件拿出来递给她。
里面是很多张我被打后的照片,从小到大的都有。
「我学的法律,当了律师。
「你不要想着威胁我给钱什么的,只要我愿意,凭着家暴这一条我就可以起诉你。」
我将文件摆在她面前,一张一张地翻给她看,她的表情一直很平静。
从我想摆脱这个家起我就开始准备着,每次被打后我都会去小卖铺让老板娘给我照下来然后打印成文件。
我一张张翻着,纪雨的表情却突然从平静开始有了变化。
我看着她,她看着我给她准备的文件。
那份文件前面是我的伤痕的照片,后面是各种大学和职业的资料。
纪雨高中文科很好,其中英语更是名列前茅,她考上的大学也是外国语学院。
后来她在小学教英语,我也经常看到她在家里翻阅一些英语教材。
我给她找了很多成人班,各种可以考的证,很多招翻译的工作,甚至有国外的夏令营。
我看到纪雨的头越来越低,甚至能听到她的啜泣声。
文件的最后一页我只写了几个单词。
Sink or Swim。
我相信她能看得懂。
我只会给为自己拼命的纪雨钱,而不会给为了别人让步的她。
我想让她看看,当初放弃的机会不只是一根刺,它更是一颗种子,一颗在心里埋下后,不久就能长出参天大树,将她整个人压垮的种子。
她应该看看那些。
看看她自己当初放弃了什么,看看她自己当初想让我放弃什么。
「小杰上了大学,你跟我爸也完全没有关系了。
「你如果现在仍然拒绝,那咱们就一刀两断吧,想好了给我打电话。」
我说完这句话后走出了咖啡店,但我没有走远,而是靠在墙角处看着纪雨抱住那些文件趴在桌子上,肩膀颤抖得厉害。
我仰头看天。
阳光很好,没有云的遮挡,完完全全地照着万物。
其实如果她懂一点法律,她就知道我那些文件不足以当作证据,尤其是我在初中时还总是打架斗殴。
但是我刚刚才发现,她完全不在乎这件事。
她要钱时的神情也是近乎麻木的。
是从什么时候,她的表情开始变化呢……
我侧过身看向正在哭得像个孩子一样的纪雨。
是从第一张大学照片开始。
我突然觉得,也许她是懂我的。
因为她经历过在得到录取通知书那天被告知不能去上学的痛苦,所以她知道在高考那天困住我,给我打击最大。
我有时候想想她看我的眼神,有不耐烦,有反感,有无限的麻木。
也有隐藏着的嫉妒。
我们两个有着同样的环境,但结局却天差地别。
我不清楚她有没有为我感到骄傲过,但我现在想让她为自己感到骄傲一回,我想让她知道,如果抓住那些机会,她可以变成多好的一个人。
她前半辈子被无数的手拖着下沉,现在终于没有人拖着她了。
我希望她能自己游出去。
我垂眸,突然被打断思绪,接起电话。
「我刚刚干了件大事。」
「说。」
「我出资扩建了一所乡下学校。」
他的语气还有点邀功的意思,我皱了皱眉。
「你有钱烧的?」
「哎,此言差矣,你听我慢慢跟你讲。
「那是所女子学校。」
江洋的语气正经了一点,我愣了愣。
「我看到那些小女孩啊,我就想,哎呀我们小方舟小时候是不是也这么可怜,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合同已经签完了。」
我笑着骂了一句。
「我不用你可怜,我好得很。」
江洋也跟着笑了一声。
「说真的,这里很多人都上不了学,女孩子多,学校规模有限,我不想让她们困……」
我没有听他说下去,打断了他的话。
「钱够吗,不够我给你转。」
我最后看了一眼店里的纪雨,转身走开。
我们都有自救的机会。
我们都要抓住自救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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