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历过传销的人有哪些经历可以分享吗?

毕业那年,我在一家广告公司待了几个月,正想辞职之际,接到一位师姐的电话,说她在广东跟朋友合伙开了公司,目前正是用人之际,叫我前去帮忙。我是一个比较单纯的人,相信朋友,在学校跟这位师姐关系也不错,恰巧那时很想离开这座城市,就二话不说辞了工作,拿着行李,揣着作品,上了去广州的火车。师姐告诉我,到广州后再坐大巴到顺德。那时候还没有手机,我在广州给她打了个电话,约好在顺德的汽车站接我。下车后没多久我就找到了她。1来接我的除了她,还有一个女孩。看着两个女孩替我背包扛箱,我实在不好意思,可她们执意要拿,我也没办法。我以为她们要走路是因为离车站不远,没想到走了将近 1 个小时!一路上还不让我自己拿行李。后来我才知道,这些人练就了一身超强的意志力,而且他们对「战友」要体现出热情、热心来。我隐约觉得不对劲。她们七弯八拐,走街串巷,终于把我带进一条老街的一栋老房子。一进门我就傻了。这个三室一厅的老式楼房里,居然男男女女住了 11 个人!6 女 5 男。他们表现出自然的状态,但我明显感觉出了刻意的安排。客厅里,一张红木的老式长椅,一个玻璃茶几,很多个小凳子。房子很老,但打扫得特别干净。见我到来,他们每个人都表现出巨大的热情,居然一一跟我握手,我差点就以为我是个到基层视察的首长。第一顿晚饭,我记得有个菜是干煸豆角,里面还有点肉粒儿,其余都是素菜,白菜、土豆、冬瓜。我当时尽可能地让自己往好处想:这些要么是创业时期的艰苦年轻人,要么是合租的打工者,他们起码看起来像一家人嘛!吃完饭,我掏出一包烟,递给在座几个男的,他们都不抽,但眼神里分明是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后来我才明白,他们纪律严明,生活节俭,为了明日的百万目标,今日一切都戒了。今日这几颗肉粒儿是因为有新人来才特意准备的。后来分工有序,收拾的收拾,没事的回房,留一男一女和我师姐陪我在客厅说话。现在看来,我是一个在外部环境中颇有城府的人,尽管我一肚子狐疑,但我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他们问什么我答什么,从不多说别的话。我神色上也不表露其他,我感觉他们有些紧张,但当时我还没联想到传销上。我静观其变。除了我师姐,这一男一女都是管理层,他们叫主任。男的姓刘,有点像年轻版的刘威,《唐明皇》里皇帝的扮演者,是个退伍军人。女的就是陪师姐接我的那个女孩。当晚随便扯了些闲话,他们就安排我和几个男的睡一屋,大通铺。有三个男的是陕西人,一个长得酷似《武林外传》里的老邢,他也是退伍军人。还有个年龄小特活泼的,叫张轩,他才 17 岁。他的自我介绍是这样的:我叫张轩,张学友的张,萧亚轩的轩。另外还有个山东人,不怎么爱说话,很沉默。这几个男人,一关门就马上向我讨烟,连那个刘主任也按捺不住了。第二天,我还在睡觉,这些人就早起了,所有人的被子叠得跟军训一样,牙缸牙刷一边导向,要是睡的是高低铺,我几乎就以为进了军营。他们把我叫醒吃早饭,早饭是煎饼、南瓜粥,没有咸菜。吃完饭,师姐带我出门,说我刚到,带我出去游玩一番。当然,是不坐车的,多远都是步行,这是他们的传统。师姐带我去了几个公园,畅想了一番宏图大志,回忆了一些校园生活,我还是什么都不问。可能我的镇定是她始料未及的,她没敢跟我说更多,说明天带我去见领导,算是面试,走个程序。我始终微笑。傍晚回来,他们已经准备好晚饭,我依稀记得有个荤菜,但他们都不怎么吃,我毫不客气。睡觉的时候,陕西的三位哥们儿不停地跟我逗乐,山东那哥们儿依然沉默,仿佛满怀心事,早早就睡了。第二天,师姐带着我,又走了不少路,最后进了一栋老楼,客厅里有一男一女早早等在那里。师姐称他们为主任,男的姓邢,右边眉毛上有条刀疤,但五官端正,身形瘦而不单,颇为帅气。女的明显化了妆,长发盘起,微笑职业化,像个商场的导购。女主任问了我的专业、爱好、特长,男主任就正式开始了。他说话有些磕巴,「我们鸿顺体系,是一支专业的营销队伍……」大致内容就是介绍了一下他们是干什么的,还特别区分了一下直销和传统营销的区别,还引据了某些法律条款。可是,他一张嘴,我马上就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了。「妈的,上当了,居然是传销!」我心想。他们不停地讲,主要意思就是要我交 3800 元,买一份化妆品,也等于买一个代理权、一个销售资格,如果我发展了下线,下线每卖出一份产品,我都能拿到提成。如果我发展了 4 个人,卖出 4 份产品,我就不用发展了,就由我的下线发展,他们发展的人我都会有提成,以此类推。发展 2 个是组长,发展 4 个是主任,慢慢升级,就是一个金字塔的模式。他们问:「听懂了吗?」我说:「听懂了。」他们问:「还有什么疑问吗?」我说:「没有了。」他们在问的时候,师姐不安地看着我的反应。她肯定在揣测:他现在明白了是我骗他过来的,他会有什么举动?会恼羞成怒,指着我的鼻子臭骂?还是会气得挥起座椅,砸我的脑袋?可我还是那样镇定,丝毫没有生气和愤怒的样子,我想我可能天生就是《潜伏》中的余则成,我适合做卧底。我单纯的性格里有着极为难测的城府。师姐当时都呆了,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他们让我回去好好考虑,如果答应做这个,交了 3800 块钱就可以开始我的事业。也就是说,他们向我摊牌了,如果愿意就做,不愿意就继续考虑,直到愿意为止。等我回去,我的行李已经被收起来了,身上只剩 300 来块钱。为了人身安全,我口头上答应了,说当下主要是没钱。他们让我向家里要,或者跟朋友借。我在装模作样要钱的时间里,不断在琢磨离开的办法。这是新人必须要经历的一段时日,他们异常警惕,每日开会的时候,都把我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客厅还留一个人看守。其实在这样的环境里,要想办法报警,是十分容易的,但那样一来,我家里肯定会知道了吧,这多丢人啊!我想他们也是算定了我这种心理。我得想个万全之策。他们看我没有要逃走的迹象,以为我要做这个了。他们每天带我到别的传销组织家里,也就是鸿顺体系的别的小组里去听课。如果你看过地下党的影视剧,你就能体会我当时的感想。每次会有个家里的人带着我出去,一路上不说话,不走闹市,更不坐车,走啊拐啊串啊,去不同的家。每次课上有三四十人,有各家的主任,有我师姐这样发展了一两位下线的人,有来了好几年还没发展一个下线的人,也有几个像我这样的新人。说白了,这就是在给我不断地洗脑。2如果说传销里有什么我觉得有点意思的,就是我认识了张轩这个孩子。张轩感觉跟我很亲,总叫我哥。如果我现在还能找到他,我还是真心希望能和他做朋友。张轩的上线是个重庆的女孩,他是在火车上认识她的,那时候她已经是主任了,一下火车张轩就被骗到了这儿。听刘主任说,张轩刚入伙的时候,他爹从西安找到广东来,把张轩带到火车站,火车快开时,张轩突然逃了,又跑到这里来。我大为诧异,我问过张轩:「你觉得这样有前途吗?」张轩说:「我喜欢这些人,喜欢这种大伙一起的热闹,我除了干这个还能干什么?我不想打工了,我也不会去偷去抢,我除了干这个真不知道我该去哪里。」我说:「那你叫来过人吗?」张轩说:「没有。」在顺德没待几天,他们突然说要搬家,租了一辆面包车,一路上唱着歌、喊着口号搬到了另一个城市——肇庆。在那里,已经有别的传销体系支援,早早租好了房子。刘主任说,在这里活动的几大体系都是以鸿字开头的,我们是鸿顺,还有鸿发、鸿利。他还说,鸿发的经理很牛逼,发展的下线清一色的是大学生,还都在本科以上,鸿利的成员都是退伍军人,只有我们鸿顺是杂牌军,打工仔、学生、退伍军人、商人……啥人都有。我仿佛从这些队伍里透视到一种人生,为什么他们会选择干这行?难道他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有些是被洗脑了,有些肯定是清醒的;有的是因为回不去了,没有退路,有的肯定是在做人生的赌博。他们不断催促我跟家里要钱,早点交了钱早点发展下线。我当着他们的面写了一封感人肺腑的信,有人跟着,在邮局寄了出去。用的是假地址。他们本来是不会让还没加入的人往外打电话的,我谎称有朋友可以借钱,他们就同意了,不过他们在一旁监听。我拨通了在深圳的一个女同学的电话号码,她家在深圳有个家私厂,这个我师姐也知道。我当着他们的面,跟女同学聊着,同学说既然在广州什么时候来找她啊,我说有时间就过来。张轩陪我出来的时候,我带他去了网吧。如果跟来的是别人,是绝不会让我去这种地方的。但我知道,张轩不会告密。我在网上搜索出很多关于传销的内幕和新闻,给张轩看。张轩看了很久,看得出他心情复杂。我问张轩:「你就打算一直这样干下去吗?」张轩说:「我还能怎么样?我不知道。」我说:「这是在害人啊!」张轩不说话。我说:「我要离开了,你愿意的话,跟我一起走。」张轩看着我,说:「我已经习惯了,回不去了。」我当着张轩的面给深圳的女同学打了电话,这次说明了我的真实情况,她叫我去找她。张轩在旁边默不作声,我挂了电话,张轩说:「哥,你放心,我不会跟主任讲的。」3我们回去的时候,他们又骗来新人了。这个小伙看起来特精明,从他一进门,看见这些人,我就从他的眼神里看出跟当时的我一样的狐疑了。他们用的伎俩是一样的,这是一套严格的程序。第二天带这个河南小伙出去玩,第三天面试,然后让他考虑,并且收了他的行李。他们给他摊牌后,这小伙就跟我一样了,别人去上课,就我们两个在房间里。小伙说:「你知道他们这是传销吗?」「知道。」「我们跑吧。」「没那么简单。你知道这个体系的庞大吗?这个家里的大部分人都不坏,但有些事情这些人是做不了主的。」那几年在广东做传销的泛滥成灾,当地的很多老房子价格低廉,很多窝点几乎都聚集成片。他们互相之间联系紧密,甚至有些军事化的味道。表面上看着风平浪静,可是如果真的要逃走,不知道会生出什么变故。河南小伙突然「噌」地一下,从腋下掏出一把匕首来,寒光闪闪!「如果他们来硬的,咱们拼了!」吓得我赶紧一把夺下匕首,藏在了床缝里。没过多久,师姐和那个沉默的山东男孩搬去了别的家。眉毛有刀疤的那个邢主任带着两个女孩住了进来。这两个女孩都是他的下线,其中一个女孩是新来的,还没加入。当天晚上,听说一个已经做成功的牛逼人物要来家里。据说,这个人当年一毕业,就开始做传销,他之所以能在短短的 7 个月内做到经理,是因为把全班同学基本都拉来了!他进门的时候,这些人非常尊敬地全体起立,踊跃地自我介绍做推销。听说我还迟迟不入伙,他问我:「你还在犹豫什么?」我没说话。他从身后提出一个黑箱子,看了我一眼,打开,呼啦一下,倒出来的全是人民币,堆成一座小山。我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他说:「你见过这么多的钱吗?」我摇头。他说:「不管你还在顾忌什么,即使现在错了,你有了这么多钱,一切都可以弥补,可以从头再来。」我心想,如果我骗了我的同学、我的朋友、我的家人,我失去了同窗好友、失去了亲情,这些用多少钱来追回?他说:「你早一天加入,就早一天成功。」我心想,我早一天骗人,就早一天踏上不归路,别说成功不成功了,我以后都不知道怎么有脸去见人。他说:「你应该这么想,你叫别人来也是为了帮他,你成功了就是他成功了,他成功了就是你成功了,只要有人成功还能不互相帮吗?」我很想问问他的那 40 多位同学中,他帮了谁。也许,他们中的很多人,还跟刘主任、跟师姐他们一样,吃着菜市场捡来的菜叶,3 年了没坐过公交车,不知道猪肉多少钱一斤。这是他们要的生活吗?第二天,我跟张轩出去的时候,我给那位在深圳的女同学又打了电话,这次河南小伙也跟出来了。同学说,这周六,她哥哥会带几个厂里的保安过来找我,我说了地址,约好了见面方式。我又问了张轩一次:「你愿不愿意跟我们走?」他想了半天,摇了摇头。我想,张轩不愿意就算了,他即使走了,也许以后还会回来。我很想问问师姐,又怕夜长梦多,她已经走火入魔,万一走漏了消息怎么办。4星期六即将到来,我等着我女同学的哥哥过来,河南小伙跟我一样心急。这时候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刘主任突然让我和河南小伙搬家,到别的家里去。师姐当初叫来的下线和一个女孩要过来。传销中每隔一段日子就会互相串联,几个人搬过来,几个人搬过去,永远不会让一个家的十来个人相处太长时间。整个组织考虑得太周全、太严密了,这是多少传销高层的管理经验的汇聚啊。我心想:糟了,我这次搬家了,同学她哥就找不到我了。我有很多机会可以一个人走掉,但身上没钱,也没去处,大街上到处是搞传销的,如果跟他们撕破了脸皮,我不敢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我得全身而退,里应外合,一步到位地离开这个地方。吃完晚饭,刘主任就让我们搬。必须要拖延两天,两天后就是星期六。我一时想不出计策,河南小伙轴上了,说不想搬。刘主任就劝他,说这都是体系的规定。小伙还是两个字:不搬。他们就轮流给小伙做工作,小伙最后急了,大声喊道:「老子说不搬就不搬,你把我咋的!」我一看这气势,突然有了主意,我说:「我也不搬了,我哪也不去。」刘主任、邢主任先后分别分开地对我们两人进行了劝解。刘主任不断重复组织的纪律,问为什么不搬,我说在这里习惯了这几个人一起生活,换个地儿不适应。邢主任有些磕巴,他对河南小伙讲,那边有好几个美女,还有他的老乡,房子大。小伙说,美女有个屁用啊,你叫美女陪哥哥我睡,我就跟你过去!邢主任说,那哪成!折腾了半夜,他们也无奈奈何,说明天再说。第二天,刘主任叫来师姐给我做工作,还带来一个人,30 多岁,嘴唇上留着小胡子,个子不高,但看着挺彪悍。刘主任说,这是一个副经理,河南人,还特别强调,练过武术的。师姐劝解未果,刘主任把我和河南小伙带到一个房间,他坐在一旁。小胡子经理很蔑视地看着我们俩,先问我「哪儿的呀?」又问我「为什么不听话?」我说:「在家里听父母的话,在学校听老师的话,在公司听老板的话,在社会听政府的话,我不知道我还应该听谁的话!」小胡子直勾勾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又转头问河南小伙,说:「听说你跟我还是老乡?」小伙也一直看着他,却没说话。小胡子跟我说:「你先出去,我跟我老乡先说会儿话。」我没动。我不知道他会跟河南小伙说什么,我也担心他打这个小伙,我甚至想过小伙会不会在他的游说下说漏什么。总之我下定了决心:我和他不能分开,不能让他一个人单独面对他们。小胡子又说了一遍,我还是没动。他给刘主任递了个眼色,刘主任对我说:「咱们出去吧。」伸手便要拉我。我心里涌出一股莫名的火来,多日来的怨愤、压抑都往胸口撞,我使劲用胳膊肘往刘主任胸口一撞,大声骂道:「操,别他妈碰我!」刘主任哎哟一声,摸着胸口往后退了几步。小胡子男人站起来狠狠用手指着我,河南小伙的脸色突然变了,眼圈跟喝酒似的有些红,他突然掏出匕首,指着刘主任说:「你他妈给我滚出去!不然老子弄死你!」声音太大,邢主任和师姐,还有其他人都跑进来了,看见河南小伙手里拿着匕首,师姐首先尖叫了一嗓子,张轩和邢主任赶紧把刘主任拉出去,张轩还冲着我喊:「哥,千万别冲动啊!」我当时可能真的被刺激到了,我把这些人都推出去,一脚把门踢上,在里面反锁了。我跟河南小伙各站一边,小胡子男人在屋中间。他面朝着河南小伙,背对着我,我发现他的眼睛一直不自觉地斜视旁边的椅子,应该是想把椅子拿来当武器,我两步上去先把椅子摁住。河南小伙说:「你们这些骗子,还跟我认老乡?你他妈还会武术啊,你耍两下,过来耍两下!」小胡子嘴里不断嘀咕着:「你别激动别激动,咱们坐下来谈,坐下来谈!」他一边说着,突然一个箭步凑到河南小伙跟前,右手一把就掐住了小伙的左手腕,左手想去抢小伙右手里的匕首。小伙往后一退,刀子往前一挥,逼得小胡子撒开手往后退了一下。我稍微一愣,双手抡起椅子就朝小胡子砸去,小胡子反应很敏捷,一侧身,我砸向他脑袋的椅子就磕在了他肩膀上。小胡子的臂膀可能被我砸得一时抬不起来,他靠在墙上,嘴里还在说「别冲动」,这时河南小伙狠狠踹了他几脚,还拿脚朝小胡子头上踩。小胡子的脸被踢肿了,嘴唇也破了。我真没看出来,这小伙还挺狠的。刘主任他们在外面使劲敲门,我拉住河南小伙,叫他别打了。小伙喘着气说:「真他妈的解气,你他妈的还练过武术呢!」我冷静了一会儿,让小伙把门打开,刘主任他们一进来,看见小胡子靠坐在地上,脸上、嘴上都是血渍。刘主任蹦着就往我跟前冲,河南小伙拿着刀子就要上,我一把拽住他,刘主任也被他们拦住,慢慢地不作声了。几个男的都愣了,而那几个女的一直都捂着眼睛,显得很害怕。我知道,除了刘主任,其他几个男的都是胆子不怎么大的人,心眼也没那么多,他们只是想着叫人来,然后拿提成赚钱,其他事情是不会热衷的,更不会真的团结起来对付我和河南小伙。现在最主要的就是控制住这些人,千万不能让人出去通风报信,等天亮了我女同学的哥哥来了,我们就撤离,离开这个地方。我叫河南小伙锁了大门,把女的都锁进她们的房间,男的都跟我们在一起待着。河南小伙靠着门坐在一把椅子上,我守在电话机旁边。等待天亮。刘主任这个花花肠子,三番五次地,一会儿要上厕所,一会儿要打电话,一会儿要出去,我跟着他让他上厕所,不让他打电话,更不会让他出门,好好待着吧。张轩和邢主任把小胡子抬到床上,给他洗脸喝水,这家伙居然睡着了。已经半夜了,其他人都在通铺上躺下了,张轩一直爬在床上看着我们,我知道邢主任没有睡着,但他闭着眼睛。刘主任就跟我们干耗着。几个小时,我抽完了一包烟,河南小伙本来不抽烟的,也抽了两根。我给刘主任递烟,这家伙还真不客气。张轩说:「哥,给我一根。」又说:「哥,你想咋办?」我说:「天亮了我们就走。」张轩问:「去哪儿?」我说:「一会儿有人来接。」刘主任一听,很惊讶地深深看了我一眼。张轩是个聪明人,他和我一问一答,句句让刘主任听在耳里。张轩早就知道我的计划,他这样做是为了开脱自己以前出去监督不力之责。别人都知道张轩跟我关系好,我走之后肯定会责问他知情不报。我最后一次问张轩,我说:「跟我们一起走吧,即使打工也不能干这个了。」张轩说:「我已经习惯了,我不知道出去了我还能干什么。」这就是他妈的传销!好端端的一个年轻人就这样毁在这上头了!5天亮了,我给女同学的哥哥打了个电话,简要说明了现在的状况,他说他早就在路上了,让我坚持一下。不多时,有人敲门,我想同学的哥哥终于来了!我赶紧要去开门,张轩突然一把拉住我说:「哥,别开门,是鸿利的人!」我疑惑地看着张轩:「鸿利?」张轩说:「你去搜搜小胡子的身,他是经理级别的,身上应该有手机。」我赶紧进屋一把掀起小胡子的被子,他抱着衣服不让我动,我朝他脑袋砸了一拳,他就松手了。果然,在他上衣的内口袋里,翻出一只MOTO 的手机来。那时候手机刚时兴,都是绿屏的。河南小伙一看,劈头盖脸地朝小胡子又是一阵乱踢!刘主任往前靠,被我瞪得站在当地没敢再动。大门被外面敲得震天价响,我气得一把揪住张轩的领子说:「我操,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张轩的脸色显得很痛苦,他说:「哥,我知道你想走,可我舍不得你走。」一句话说得我心就软了,那年张轩才 17 岁,还是个孩子呀。我跟河南小伙有点慌张了,我从门洞里看,果然全是穿黑西装的人,听声音有七八个人。河南小伙说:「咱们冲出去吧!」我说:「冲个屁呀,他们知道你有刀子,肯定有备而来,说不定都带了家伙。」外面敲得再响,我们死活也不敢开门。说实话,我当时是真害怕了。我都开窗户看过,看看有没有逃走的可能。事实是,基本没有可能,窗户上全钉上了防护栏。为了防止其他变化,我们把其他人全部关到女孩的房间里,锁上门,就我们两个待在客厅里。外面的人喊着开门,眼看敲不开,开始用脚踹了。难道真的要逼得我报警吗?那还不如当初就报警呢!眼看门就要被踹开了。这时候,我听见外面的声音嘈杂了起来,踹门的声音也停了,有人在门外说话,好像还说起了我的名字。女同学的哥哥到了!我对着大门喊了一声同学哥哥的名字,外面答应了一声,叫了一声我的名字,说:「在里面吗?」我说:「在。」又赶紧说:「别让那几个家伙进来。你来了几个人啊?」同学的哥哥说:「没几个,我就带了厂里的 4 个保安和 3 个朋友。」我心想:还不多啊,这要是真打起来咱也不怕了!我呼啦一下就打开了门。同学的哥哥一帮人进来了,之前虽然和他通过话,但还是第一次见面,哥们儿不高,不壮,还戴个眼镜。我心想,幸亏你有保安和朋友,不然我真不敢开这个门。外面穿西装的那几个人也要进来,同学哥哥带来的一个大汉手指了一下,狠狠地说:「都他妈的待在外边儿,进来信不信老子整死你!」其他几个人也开始呵斥,那 4 个穿西装的就没敢进来,一直待在门外。我担心夜长梦多,赶紧从刘主任那里逼出钥匙,从柜子里取出我和河南小伙的行李。走的时候,我跟师姐说:「别干了,回家去吧。」师姐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没理我。同学哥哥和他的 3 个朋友开着一辆面包车,4 个保安开着一辆小货车。同学的哥哥把我们的行李扔进车里,我和河南小伙上了车。车子开动的时候,所有人都走了,就张轩还冲着我挥手,喊着说:「哥,有缘咱们再见啊!」那是我最后一次见着这个孩子了,他在无形中帮过我,单纯、善良、可爱,不失阳光,可惜走错了路,那种环境气氛,我不知道他最后的结局是怎么样的。我后来试着打过这个房子里的也是我唯一知道的电话号码,是空号,我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张轩去了哪里。我在同学那里待了半个月,河南小伙第三天就坐上了回家的火车。我问他身上还有没有钱,他说够了,我拿着借来的钱硬塞进了他的口袋里。很遗憾,很对不起,我已经不记得他的名字了。他走的时候给我写过一个地址,可是不知道后来什么时候给遗失了。这位处了只有几天的哥们儿,也愿你一切安好!备案号:YXA1d14Kk1Xh5QxBRr2tdlx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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