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归一时

我有点不想掌管面部表情,也不想带给周唳久或是后座的小姑娘任何误会,更不想再若无其事地调动气氛开启话题。

周唳久总说我矫情,我可能真的有点。

成长环境有些敏感,导致我现在也容易多思多想,在周唳久面前我总是随随便便开开心心,但离开他,我就挺沉默。

我还从来没有在周唳久身边见到过除我以外的比较亲近的女孩,也没见过他如此自然地将人留在他的车上,更没见过他甚至有点温柔地对个姑娘说话。

但其实我知道,这姑娘可能就是工作同事,周唳久顺带送个人请个饭再正常不过,他俩交往之间也没有任何暧昧的意味,周唳久也就是正常语气正常反应。

我都清楚明白得很,我在无理由的不开心,自找的。

但我就想借题发挥,摆出只有周唳久能看出来的不开心不高兴。

可能是恃宠而骄,毕竟从小到大,我只能在他一个人面前毫无理由地放下各种包袱负担,全身心地依赖。

也可能是想趁此把我和他的关系再往那个方向拉一点。

更有可能是我一直在周唳久面前笑闹赖皮,突然想发个小脾气。

15

周唳久把车开去了一家位置有点隐僻的私房菜馆,饭菜上桌,那个小姑娘还抱着平板在和他低声认真讨论。

我确实是饿了,拍了一天戏,为保持状态水都没喝两口。

但他俩确实又在谈正事,我不好打扰,自己一个人先吃又感觉实在不礼貌,于是将下巴磕在桌沿看着桌上的瓷盘以及氤氲的热气发呆。

「先吃饭。」周唳久的声音传过来,我没理他没看他,自顾拿起筷子给自己盛饭。

他们吃得挺快甚至有些敷衍,等我吃完他们早就已经在小声继续谈事情。

多是那姑娘在说,周唳久只点头,视线倒是一直放在平板屏幕上。

我看了他们一会。

然后静悄悄得起身离开了包间,戴上口罩帽子上了提前打好的车。

在半路,周唳久的电话追了过来:「去哪儿了。」

我用手指扣着膝盖上的裤子的布料:「回剧组。」

「怎么了?」

「生气。」

他像是叹了口气:「能不能讲点道理懂点事,多大了,嗯?」

「讲什么道理。」

「我跟人谈点事,你也要发个脾气。能不能让人省心,要我说,你比我姑家上幼儿园的小孩都不如。」

他今天心情似乎挺好的,居然这么有耐心地温和地跟我说话。

得寸进尺我在周唳久面前是演绎得淋漓尽致:「你忙完了吗。」

我听到清脆的打火机的声音,不要脸地继续说:「你可以过来安慰我,然后我就不生气了。」

「你听点话。」他吸烟时,吐字就不太清晰,声音在夜色中压得低,温温柔柔的。

「你很累吗。」我也放缓声音:「你今天……是专门来看我的?觉得我心情不好?」

他不明显地笑了声:「你还挺会想。」

稍带点凉意的初秋夜晚,周唳久罕见的耐心,也可能是疲惫,但仍在电话对面与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些没营养的话题,我感觉自己的心酸涨涨的。

司机师傅在前方提醒我下车:「到了?」他在对面问。

我边嗯嗯边下车,下车后左侧景观灌木旁一辆车突然闪了下前灯,后座的门打开,我后爸露出上半身带着惯常的笑朝我招了招手。

感觉全身的血液突然朝耳朵处沸腾而去,我顿了顿,对电话对面说:「我突然有点事,晚上回去打给你。」

坐在车后座,何全的旁边,在这边郊外,来往车辆很少,所以显得这一隅极其安静。

「何爸。」

他虽然笑着,但镜片后审视的目光却很尖锐:「我们今天过来看工厂,听你妈妈说你在这片拍戏,过来看看你。」

「何爸可以提前给我打电话,免得等这么久。」

他挥手让前座的司机下车:「听说你今天晚上是跟周家老二出去吃的饭,我也不着急,在这等会。」

「他就是路过,顺便吃个饭。」

他笑了下,身体后倾翘了翘腿:「以前哪,我就说,怎么周老大换女友还挺频繁,你也没哪里差,你们怎么就一直谈不上。现在,我才知道,感情你的心思是放在他弟弟身上。」

「何爸呢,怎么对你的你自己有数,我没有孩子,把你视如己出,也没有亏待过你。你有不高兴的、不舒服的可以提,小伊,我看你也不是个阳奉阴违的孩子,你说是吧。」他的声音很轻,响在我旁边,却让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没有,周江临那样的人,谁不想嫁给他呢,只是我没本事,他看不上我。」

他哼哼笑了一声:「但是他弟看上你了。虽然老二从不掺和他们家他们公司的事情,但人也是周家人的宝贝,受重视的程度可能还胜于他哥,你倒是聪明,压了个大的。」

商品,我在他眼里的定位。

但他还以这种评头论足估量价格的口吻来谈周唳久,就让我非常不舒服。

「你想多了,何爸。周唳久什么样的人,你也不是不清楚,他爸妈都管不了他,他没把谁看在眼里过。我们以前是高中同学,所以沾了点朋友关系。」

何全又笑了下:「小伊啊,感觉你真的是长大了,何爸说一句,你回得头头是道。看来,你还挺在意他的么,我看他对你也不错。」

我闭了嘴,何全不是个好糊弄的人,确实是我着急了。

他轻轻抬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既然两情相悦,不容易,早点定下来,当个周太太,也好过你起早摸黑在圈子里忙忙碌碌啊。」

似乎是警告,也似乎是提出来的新要求。

「那我就回去给我们小伊准备嫁妆了。」他的眼睛眯缝着笑。

……

何全走后,我给我妈打了个电话。

她接得挺快,在对面亲亲热热的叫我的小名。

「妈,那天晚上在家里,周唳久走前,跟你们说了什么。」

「你说小九?」她顿了顿,似乎有点吞吞吐吐。

「小伊,妈妈问你个事情……你是在和小九谈对象吗?」

「没有,就是普通朋友。他那天晚上说什么了吗。」

我妈声音降低了些:「他也没说两句,就说小时候是他把你管大的,说你都成年了……如果你惹事他会帮你收尾,让我和你何爸不要管你太严格,不要限制你,多给你点自由。」

「他就说了这么两句,以前听他们说周家老二最叛逆不服管,你看他还对你挺好挺耐心,所以我和你何爸就觉得是不是你们私下里在处对象。有的时候,我们也不是想管你,就是想给你指些简单的路,让你以后过得舒服一点。你看,妈妈这两天都没有给你打电话问你,就是想多给你一些自由的空间,不想追着你让你烦。」

「妈你别说这些,我没这么觉得,不早了,你休息吧。」

她嗯了声,声音放得轻:「以后有什么事情,你都可以跟妈妈说的。」

「好,休息吧。」

16

我喜欢周唳久,喜欢与他相处,喜欢看他,喜欢他的所有一切。

他是我心里最干净温柔的净土。

但何全的插手,便让我有些想要避开他。

他的意思很明确,似乎是板上钉钉我和周唳久的关系,甚至让我们尽快定下来。

结合这段时间他比之以往更频繁地见我联系我催促我,再加上半年来他数次在家里宴请些老关系的大老板包括周唳久他们,私下小聚他的言谈间却都是公事。

我不得不怀疑他的公司是出了什么问题。

我算是他的一件商品,他得让我发挥价值,让他起码赚够本。

但若是因为我而把周唳久带进来,带入这种僵硬的利益关系,那我不知道以后要如何与他相处。

周唳久太好了,如果何全让我与他结婚,不管他对我有没有感情,我都怕他不拒绝。

跟我结婚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商业化的关系,何全必定会狮子大开口,今后许多年何全不知要从他们家里吸多少血;他也从来没有表现出自己的私人感情,若是他对我有点意思,那便是将关系弄得尴尬,若是没那种意思,那我们就变成单纯的交易,以后再没有谈感情的机会。

那会是周唳久此生最大的牢笼。

周唳久回国这两年。我许久不见他,很想他,总是感情至上,自私地顺着自己的欲望赖着他,回避去思考这些问题,像是饮鸩止渴,隐蔽的、暗地里的、缓慢的,就自欺欺人地觉得毒药不会复发。

而真正到了做决定的时候,理智终于缓缓的占据上风。

回到酒店,我知道我还得给周唳久回电话,我也晓得他可能不太在意这些细节,但以往,我总会抓住这种机会与他说会话聊会天,特别还是晚上这种有点舒服平静的时间段。

但我为了抑制住自己那种强烈的想要拨给他电话听他声音的想法,把手机锁到了柜子里,便去洗漱,然后看明天的戏。

第二天早上,我不知自己是以何种心情打开手机的,期待还是害怕,但在意料之中,他并没有回给我。

我松了口气,也有压制不住的失落。

理智上,我知道我得离他远点,他很好,但我不能这样没脸没皮不断拖累他。但情感上,我舍不得他的。

之后的几天,没事我都将手机放在姜姜那里,情感有时候很强烈,我只能用物理手段压住内心欲望的兽。

终于要换拍摄地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我没有主动给周唳久打过电话发过信息,他问了两次,我说忙,便再没有回音。

这是我想要的结果,他自由自在就好,谁也不要束缚他。

但我心里却像是挖掉了一块肉,冷风酸涩疼痛堵进去,伤口无法愈合。

跟着剧组辗转去下一个拍摄地之前那晚,剧组组了个小聚,组内氛围表面上看起码非常和谐,一群年轻的漂亮男女一路笑闹。

我心情不是特别好,晚上喝得多。

姜姜扶着我出门,她过去开车时,我头疼得蹲在 ktv 门口用拳头敲脑袋。

陌生的气息靠近,我对这些总是敏感,是放到我们剧组试水的一个流量爱豆,那人还伸手捏住我的手腕,我动作很大地避开。

蹲着退了两步,小爱豆眼影打得亮晶晶的,在 ktv 门口的流光溢彩的灯光下显得很是好看。

「小乔姐,你喝多了吗,难受?」他蹲在我旁边问。

我看他后续没有过于不妥的举动,稍稍放松下警惕,迟钝地思考了下,毕竟一个剧组,我不能搞得难看或是大惊小怪。

我摇摇头:「站累了,蹲会。」

他笑起来:「那我陪你蹲会。」

「不用,我在等我的助理,你先走。」

他露出有点不好意思的笑:「刚刚导演那几趟车我没赶上,我的助理今天有事请假了,小乔姐,我可以搭你的顺风车吗?」

我的脑袋转得慢,这会乐于助人的良好习惯占据上风,愣愣的点点头:「可以的,没关系。」

他又笑,唇红齿白的漂亮男孩,我凑近看:「你这个睫毛是哪家买的,好自然啊。」

他顿了顿。

我拍手笑起来,后退开:「不会是自己长的吧,太厉害了,我就见过一个人,」我指指自己的眼睛:「他的眼睛长得特别好看,特别漂亮,睫毛长长的,眼珠黑黑的,有光……在里面。」

……那便是我那晚最后的记忆。

17

第二天早上在机场,是几个同剧组演员看我的眼神不太对劲时我头疼的脑袋才有些迟钝地反应过来。

我问姜姜有怎么了吗?

她咬着一边嘴唇,递给我平板。

脑袋发昏,上面的字看了半天我才看清楚:「宋应临与同剧组女演员街边夜会」,后面跟了个小小的「爆」字。

宋应临是流量,是火爆爱豆,这还是他电视剧初涉水,外界不可能不虎视眈眈。

词条上方挂着的照片,便是昏黄灯光下,我俩蹲在马路肩上,凑得极近,我和他都只有半张模糊侧脸。

媒体很会找角度,这样看着,像是在接吻。

我的心激烈地跳了两下,第一反应是找手机想跟周唳久打电话问问。

但我忍下来了,我的事,还是不要再和他扯上关系。

姜姜在我旁边瞪眼睛:「这些无良狗仔真不是东西,小伊姐你凑过去又退开都在我眼皮底下,我把车开过来扶你,你喝多了犯糊涂,还凑到我面前数我的眼睫毛呢,他们怎么不继续拍啊。」

我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现在说这些没用,我的问题,知道自己酒量不行还喝多。」

手机嗡嗡地振动起来,我有些紧张地捞过来,居然先是我妈。

「小伊啊。」

我闭眼嗯一声。

「在忙吗?」

「什么事。」

「就那个,早上那个新闻,我和你何爸看到了,他…他可能没转过弯,挺生气的,你什么时候有空,回来一趟可以吗?」

我低头看自己的指甲,有点想笑,想说你们给我的自由只能是特定的某个人的自由,但忍住了。

「我现在在剧组,任务排得挺着急,这周周末我看看能不能抽出时间来。」

她哦了两声,语气听着有些犹豫和不满意。

「那我挂了,妈,忙了,你注意身体。」

她嗯了声。

宋应临是火爆的爱豆,女友粉居多,他那边恨不得跟我再不相见,所以热条很快在两方协商下撤了下来。

但剧组氛围就有些尴尬,一些视线或轻或重地在我身上停留。

其实那天晚上之前我都不太认识宋应临这个人。

喝多了酒,我也不明白当时他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并且与我炒作,对他来说百害而无一利。

所以我不太明白,他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但网上的事情暂且解决,私下里我却是要老老实实避开他。

不过我没想到,就在这风口浪尖,宋应临不怕死似的,我出片场,他也跟着要再次搭我的车回休息的酒店。

我拉着姜姜站在我旁边,与他隔开些距离:「可能不太方便……」

他这会卸了妆,口罩戴得松松垮垮只遮住下巴尖,脸色看起来苍白疲倦些,但也多了真实的少年棱角,闻言他眉头微皱:「因为那个新闻?」像是觉得很好笑似的,他笑起来:「我就是来找你解释这件事的。」

「放心,今天没有人来拍,即使拍了,他们也不敢放到网上去。」

我觉得他简直莫名其妙的,想直接告别离开,他又慢悠悠吐出一句话。

「我妈是钱雯,就是你知道的那个钱雯。这下你相信我们今天不会被拍了吧。」

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如果他真是那个大老板钱雯的儿子,那确实可以不担心。

他拢了拢自己的运动外套,自顾上了停在我们身边的车的后座。

「整个剧组我最喜欢你。」

刚上车我正喝水,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呛咳好几声。

他又慢悠悠补充:「别误会,不是男女之情的喜欢。只是那些其他演员,名气稍微次一点的,势利功利都写在眼睛里,围着导演制片转。而大牌一点的,又要天天被人捧着伺候着,看得我烦死了。」

他也不在乎我们听不听,也不怎么需求我们的反馈,只单纯地输出。

然后他突然偏头看了我一眼:「而你吧,也不怎么出名,我以前都没听说过你。但你却是组里唯一一个把拍戏当上班的人,踩点来踩点退,在组里不拍戏就捧着个手机傻乐,你是不是都不知道别人加了多少场戏了。」

我:「……」

姜姜似乎在旁边憋笑,我面无表情地拍了拍她。

他翘起脚,撑着下巴,手指在自己面颊上点了点:「我给你讲讲我吧,顺带解释一下昨天晚上那一出。」

「钱雯,出名吧,大老板。但是她的控制欲不仅体现在自己的事业上,还体现在一年见不到两面的儿子身上。从小到大,我都不知道我妈到底在忙什么,但我的培训班兴趣班各种课程不会少,我十二岁就会四门语言了,听起来厉害,但这都是逼出来的。」

「但我会长大啊,长大了,我就不怕她了。她让我往东,我偏要往西。她不让我进圈,我反手就在大学期间去参加了训练生成为她最不喜欢的流量爱豆;当了爱豆吧,她要让我退圈,那我就让自己火起来呗;好嘛,现在他又让我严格要求自己成为一朵不染纤尘的白莲花,那我就多给自己搞点杂七杂八的屁事出来。」

他换了只腿继续翘着,话语里突然带上点歉意:「那天晚上我找了人来拍,但没想坑你,本来准备随便抓个讨厌得想火的幸运儿,但你蹲那个位置吧,实在是……所以你现在可以找我要赔偿了,我能满足的都可以提。」说完似乎有点小心地偏头看了看我,眨眨眼睛:「你确实是单身吧。」

我:「……」

车在红绿灯前停下来,我都被面前这人的骚操作给弄得有些无语。

叹口气,我终于有点无奈地开口:「你这明显是小孩心性……」

但话没说话,他朝我摇了摇食指:「你可千万别说我妈是为我好,我不能拿自己的人生开玩笑,说我没长大。我就是清楚得很太清楚了,我自己的人生为什么连我自己都不能做主,我是个成年人,我有自己选择的权利,就算是条烂路是条黑路,但我自己愿意走到头,我不后悔。我妈给我规定的那条康庄大道,是她想要培养的机器人般的儿子去走的,不是我。千金难买我乐意,我凭什么听别人的一言一行。」

他这两句话,我隐约在他身上看到了某个人的影子,心里不由得跳了跳。

「但是你母亲生你养你长大成人。」

「是啊,我没有否认。但脱离母体,我就是个独立个体。她生我养我,我以后也会给她养老送终让她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但我不能忍受在她的监控管制下过一辈子。」

从很微妙的角度,我觉得他给了我一些勇气和挑战的想法。

人生的所有选择,都该捏在自己手上。

18

路途不远,车很快停在酒店门口。

虽然他的很多观点我不是非常认同,但我觉得他身上有种特别自由的理想化,干净又透彻得让人向往。

他甚至话很多,这会已经谈到他 16 岁第一次创业的第一桶金的投资去处,下车后,他把外套脱了拎着领口搭在后肩膀上,也不戴口罩,就这么跟我并排走进酒店,大堂有熟悉的冷调香氛。

我正想和他在电梯口分道扬镳,却像是心灵感应般抬了个头,那边的黑皮沙发上,坐着个人,黑衣浅牛仔裤,我呼吸停了停,那是好久没见的周唳久。

宋应临跟着我停下来,看向那个方向,然后看看我的脸,再偏过去:「这帅哥找你的?我靠,你不会真有地下情吧,那帅哥看着不太好惹…我去帮你解释?」

我看他一眼,又有些无奈:「你可真厉害,看见个人就能猜这么多,早知道昨天晚上搞什么事,先回去吧。」

他挑起一边眉毛,退着往电梯走:「真能搞定哦?」

我无言朝他挥了挥手。

再次朝那边的沙发上看过去时,却发现刚刚微低头看手机的周唳久已经抬起脑袋直直看向了我。

我呼出口气,提步走过去站到他旁边,轻声问:「小九哥,你是来找我的?」

前前后后 20 多天没见,再次看见他只有一股热意涌上心头,那种深入骨髓的依赖在见到他时便自动归位。

声音莫名其妙地有点发沙,我看着他形状漂亮清晰的眉毛和眼睛。

他的视线在我脸上转了两圈,不说话。

这边来去的人还是多,周唳久的形象太出挑又从来不会给自己戴遮挡物。

「小九哥,你跟我上去吧,我的房间就在楼上。」

他终于站起身来,高度突变,本来这种身高对我来说是有压力的,但周唳久对我却没有,反而让我由内感受到一种微妙的安全感。

莫名其妙地有点心虚,我一直没怎么看他,进套房他坐在客厅沙发边,我正准备去厨房给他倒点水拿点东西吃,就听见他终于开口:「你先回来,我们说点事。」

语气算不上好坏,语调平静不含情绪。

我坐在侧边沙发上,盯着脚上的拖鞋。

「我跟我那助理谈对象了?」他突然这样问我。

完全是下意识地,我疑惑地啊了一声。

他翘起腿,懒懒地靠在沙发靠背上:「那你这一个月是在和我避什么嫌,还是说,是你和别人谈恋爱,不方便跟我联系?」他还是慢条斯理地说着话,我却感觉有点风雨欲来的前奏。

「……我当然没有和别人,只是,有点忙。再说,我们本来都是成年人了,我天天缠着你也不像话……」越说声音越小。

「成年人,」他淡淡地嚼了嚼这三个字:「屁大点事,你跟我哭爹喊娘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是成年人,走一步跟一步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自己是个成年人。说说吧,我惹着你了?」

「没有惹我,你很好。」

能感受到他的视线一直放在我身上,我看着自己的膝盖:「可能我就是,突然懂事了吧。」

「你后爸昨天上我们家来了。」他看着我突然说:「他专门找我聊了聊,他说你喜欢我得很。说你,想和我结婚。」

我太阳穴突兀地跳了两下:「你不用理他说什么,他以前还说我对你哥情根深种非他不嫁呢。」

「所以你是?」

「是什么?」

「对我哥情根深种、非他不嫁。」他的手指轻轻在腿上合拢。没待我回答,他突然又用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不瞎,只是很多时候没你那七绕八拐的心思,所以你有什么可以直说,别藏。」

「我藏什么了……」他今天意外地直接甚至很有攻击性,压倒性的强势。

他稍微偏了下头,耳后那只鹰的纹身在灯光下一晃而过:「你后爹那里还有一摊麻烦事,你的处境不会好过。」

「走一步看一步吧,本来他供我读书长大,我就该听他的、尊重他不是么。」

「那你怎么没跟我哥结婚?」

我抬头看他,他看着我继续说:「听何全的,他最开始不就想让你和我哥结婚吗,但你不配合,为什么。」

19

话题转来转去,又转回来。

我笑起来:「因为你哥看不上我嘛不是,总不可能强嫁啊。」

他黑色的眼珠一直放在我身上,又是无形中地加压。

「现在你后爸让你嫁给我,你觉得我能看上你吗。」

我终于收了脸上那点强做的笑,沉默半晌才开口:「小九哥,从小到大你已经帮我很多忙了,你对我好我知道,但总有个限度。我不想再拖累你,再说,我都这么大了,很多事情我自己能解决的。」

「你的解决方法……就是昨天那张大头照片吗。」他的声音轻轻的。

「你一直都喜欢我,但到了动真格的时候你又开始退避三舍,」他盯着我做思考状,话说得不快:「是因为你后爸?你不想按他给你安排的走,还是说你不喜欢家长掺和进来这种关系。」

早在他说第一句话时,心脏处就像火山喷发前的不安跳动,并随着他的话逐渐沸腾。

「周唳久,你这样直接地说出口,我以后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你了。」不知该做何表情,我又有点无奈地笑了。

「我不想何全掺和进来,因为我不想给他搭座吸血的桥梁,不想限制你利用你,不想把我们的关系弄得这么机械这么商业,不想拖累你,也不想我们本来可能存在的一点感情被消磨殆尽。」

「我说这些,你可能觉得莫名其妙,但我后爸一直急迫地想让我嫁你们家,我觉得,他公司出了很大的问题,他想促成和你们的合作,姻亲关系是最方便最简单的,也是最甩不掉的。」

他突然朝我招招手,我有点疑惑地站起身走到他面前。

他一手扯住我手腕直接将我拉到他身边的座位上坐着,离他很近,连他衣服上的纤维纹路都能看清楚。

「你信不过我?」他保持着侧身面对我一手拽住我手腕的动作。

这样我们靠得特别近,真正的呼吸可闻。

「不,我最相信的是你。」

他的眼睛真的很好看,尤其是凑得这样近的时候,剔透的黑色,距离越近,越能感觉到其中有孩童般的纯真干净。

「那你怕什么?从来都是我给你兜底的不是么。你后爸的事情干你屁事,你总是怕他做什么?」

「不是的,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他打断了我,话语里罕见地带了解释的味道:「我很蠢吗乔伊。我说的这个怕包括很多种方面,我很久以前就说过,你想干什么都可以。你后爸的事,我哥我爸坐在那,你以为他就能占到多大便宜,你总是操这些莫名其妙的心干什么。大人的事小孩管什么。」

他捏住我的下巴左右晃了晃,甚至像挑动物时打量牙口的表情动作:「你心眼细,简简单单的事你能自己在那转八百个弯,所以我不耐烦跟你磨,你操心你妈,操心你后爹,然后呢,操心出什么结果了?自己一个人扭捏大半个月,扭捏出什么了?」

我吸了吸鼻子:「周唳久,你说得我可感动,好想要一个你这样的爹,你当我爹吧。」然后我直接搂住了他的腰躺在他肚子上。

他拍了一下我的后脑勺,用了劲,但却没什么痛感。

想到这里,我抬眼由下至上打量打量他:「我后爸真的当着你的面说…我喜欢你?想和你结婚?」

他拿着手机似乎在打字,房间的灯亮度不高,手机荧屏些微淡蓝的光洒在他脸上,闻言他眼睛都没偏一下,淡淡补充:「还有我哥和我爸。」

我无语半晌,憋出一个字:「操。」

他放下手机:「你说什么?」

我坐起来躺在沙发靠背上:「表达一下我的惊叹。他以前当你爸你哥说我喜欢你哥喜欢得不得了,现在又当你们面说我真爱是你……那万一以后我嫁给你,我怎么面对他们……」

我生无可恋地看着天花板,余光居然扫到周唳久的唇角勾了勾:「放心,我们家都是聪明人,故作聪明的只有你后爹,笨蛋只有你。」

「我妈昨天还给我打电话,我后爹又要找我算账,你刚刚也说他那里一堆麻烦事,」我扯了扯他的手,手心温热有茧:「他在外面这样败坏我的名声,我都不想回去了。」

他似乎笑了下:「你回去的时候叫上我。」

「你要陪我?」心里一下变得熨帖。

他哼了声,倒没明确开口。

我眨眨眼抿抿唇看他:「你今天……专门来找我的?你等了我多久呀?」

「又开始闹了是吧?」

「问一下呀,你就是专门来找我的你还不承认,没有担当的男人。」我伸手指戳戳他脸。

他捉住我的手:「别磨人。」

我想起什么,看着他的眼睛说:「那个照片,是媒体乱拍的,我和宋应临那个时候都不认识的,我就是喝多了,看他眼睛化的妆好看,就凑过去数了数他的眼睫毛…那个照片是借位,角度问题,我没有。」

「知道,但如果下次你再乱喝酒,我就弄死你。」

我另一只手拍拍他的脸:「不敢啦不敢啦,喝个酒居然和别人绯闻上热搜,太吓人了。我保证以后只有你在才喝酒。」

他把我另一只手也捏在了掌心,我就着被固住手的动作凑近他,嘿嘿笑:「你看我漂亮吗,今天化的妆我还没卸,你从来不说我好看,人家都说我好看。」

「你别害羞,你夸夸我呗。」

他低头看着我,表情平静,我以为他又要说我烦人。但他突然低头直接亲上了我的嘴巴,我盯着他没反应过来,他眼睛里似乎蕴上点笑意然后抬手阖住了我的眼睛。

我想,我以前的感觉有很大错误,周唳久虽然总是说不出好听的话,但他的唇真的很软。

很好亲,也很甜。

20

再次回到何家的豪华别墅,周唳久走在我前方。

但到门口,他突然拉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手型修长好看,但掌心皮肤其实稍微有点粗糙。

我本以为这只是我们与何全的一次商谈,抑或是何全单方面要对我敲警钟。

但周唳久带着我进入正厅,他父亲和他哥却都坐在长排沙发上,我后爹的左手边。

听见动静,几人回头看过来,周江临的视线似乎在我们交握的双手上停了停。

我妈在何全旁边,看见我们进来,笑了下,但目光中总有点欲言又止的意味。

我们在后爹的对面坐下,这种有点三堂会审的模样,让人有些紧张。

我用手指抠了抠周唳久的手掌心,他捏住,让我没有动弹余地。

「要谈什么?」周唳久还是有点冷或者有点欠扁的语调,打破了室内表面的平和。

他父亲似乎是转过头来瞪了周唳久一眼,然后笑着喝了口面前的茶,似乎是接着我们没来之前的话题在说:「老何,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孩子的事我们这个辈分的人插什么手,你前两年一心想要撮合小伊和我们家老大。」

「但是呢,两个孩子就是不来电,没办法。我们做父母的,也不能强逼是吗。那你看,真正有感情的,不用我们问,自己就走到一堆儿去了。」他笑着示意我和周唳久这个方向。

何全的脸似乎有点不可察见的红,他最好面子,在公司似乎也是独断作风,不会容忍别人质疑他的决定。

但这会,周唳久的父亲慢悠悠在我们几个小辈面前点出他这种私事,他可能是有些尴尬的。

他摘掉眼镜擦了擦镜片,戴上后再看向我,眼里有着某种意味:「老周,那可能是我误会了小伊。她们年轻人的感情总是飘忽不定的,那会喜欢这个,可能转头就又喜欢另一个。我也是好心,想着给他们搭搭线。」

何全一副慈祥地为我好的面容,他看向了我妈,似是示意我妈为他说两句。

我妈尴尬地看了我一眼。

「没有,我不喜欢江临哥。从我懂得男女感情的时候,我就只喜欢周唳久。」

我想起宋应临说过的话,和他给予我的勇气。

在各种大小聚会时,我都是从不开口默默听的角色,所以我这会突然直白地开口说话,房屋里突兀地安静了下来。

但今天,周唳久连着他的父亲都在帮我铺垫,该是我自己冲破这种无形的监管限制。

周唳久的手指刮了刮我的手背。

何全脸色更显尴尬,他看向我,眼神已经冷下来。

我直视他,慢慢说:「何爸,我知道您对我和我妈都很好,我尊敬您、听您的话。但是有的事情,我还是希望能讲清楚。」

周唳久的父亲又乐呵呵出来打圆场:「老何你看,孩子们的事情,我们老头老太就是不要插手的好。他们都是成年人了,都懂事了。我家这两个,不仅不想听你的,你问两句还不耐烦。小伊已经很乖了,懂事又听话。」

说到这里,他似乎想起什么来,笑了下「我还记得,高中时小九跑去跟他那些朋友搞什么摩托车比赛,摔瘸了腿,被医生勒令半个月不要动弹。但他照样天天晚上还要溜出去,去接小伊下晚自习,回来他妈又得重新给上药。你小子,那个时候就不老实吧。」

被父母长辈说出这种事,其实有些尴尬。

我看向周唳久,他依旧拽着张脸冷冷的:「接一下又怎么了?」

他父亲撇着嘴笑起来。

全场,唯一安静的是周江临,从头到尾,他就坐在沙发上他父亲的旁边,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最后谈了些有的没的,周唳久突然拍拍我:「去收拾东西。」

他声音不小,在场都能听见。

我有点疑惑:「收拾什么东西?」

他罕见地耐心,说:「收拾你自己的东西,跟我搬去市里,工作上班都方便些。」

同居?

我盯着他,他问:「怎么,有问题?」

我看了看何全僵硬的脸色,这意味着以后他要单独给我打招呼都得越过周唳久。

我摇摇头,捏了捏他的手,上了楼。

收拾东西的时候,我妈上来了。

她坐在我床头似是要帮我叠衣服,我止住了她的手:「妈,衣服我就不要了。」

那些漂亮裙子,我不会把它们带走。

「伊伊,你是不是会怨我。」

我合上手头的行李箱,摇了摇头:「不会。我知道你是想给我好的生活,为我好。但我希望,如果你过得不开心一定要跟我说,毕竟我已经这么大了,你可以试着相信我。」

然后我抱了抱她,时隔好些年,再次拥抱我的母亲。

她将头搭在我的肩头,摸了摸我的后脑勺,说:「是啊,我的乖乖,已经长大了。」

20

结婚前一天晚上,新娘新郎不能见面,我有些紧张。

躺在床上给他打电话:「周唳久周唳久……」

「嗯。」

「你在干什么」

「睡觉。」

「我睡不着。」

他今天晚上罕见地有耐心:「怎么睡不着?」

「我有点紧张。」

他似是有点无语「我又不会逃婚。」

我想和他多聊会,又想起个话题:「你那天跟我妈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果然,他立马开始不耐烦:「大晚上的,不闹了,睡觉。」

他当然没挂电话,我便自顾自继续说:「我听到你跟我妈说,你会好好对我、照顾我、爱我,我妈都哭了,其实我也哭了。」

我放轻声音:「原来,你那么爱我呀。」

对面有点安静,我耳边是自己的呼吸声。

终于,他开口,声音在寂静夜色里显得温柔。

「我们之间,其实并不能用简单的爱与喜欢来概括。我把你管大,你本就是我的。」

「从我们认识的那天起,到以后,都是。」

我感觉自己有点脸红发热,顿了顿。

我才小声说:「那你也永远都是我的。」

他似乎笑了声:「是你的,睡吧。」

(全文完)

番外:

1.

何全结婚弄得低调,但请了很多业界人士。

周江临在学校念高中住校,他妈逼着他,把他带去了婚礼现场。

周唳久坐在宴会大厅百无聊赖,他妈只要能逮到他,就想把他拴在裤腰带上。

他绕去阳台吹了会风,想着能不能提前溜。

阳台是很大的圆弧形,几间房间一起打通,形成个走廊。

他瞥眼又看见他妈盯过来,于是背着她往深处走。

最深处的某间房间里,传出女生细小的说话声。

玻璃门并没有拉开,纤瘦的女性穿着白色的婚纱背朝着门,那是新娘子的准备房间。

一个小姑娘拉着过长的裙角站在身后,脸倒是侧向这边的。

只是表情是完全不符合年龄的沉静与低落。

周唳久无意看到这些,他很快离开了这里。

婚礼简化,但仍旧有不可取消的流程。

长长的红毯,新娘微笑着走过。

周唳久他妈将他拉到位置上规矩坐好,周唳久发着呆看向舞台角落。

他又看见了那个穿着粉色裙子的女生,站在阴影里,看着红毯方向,抿着唇,眼里什么情绪都没有。

从他妈口中,他得知了女生的名字:乔伊。

2.

何全当年发展不错,与他们家多有来往。

连带着他的新婚妻子。

周唳久某次被他妈弄去所谓聚会,席间几个可能是他爸合作商家的孩子都围着他转。

他烦不胜烦。

小孩一桌,叽叽喳喳,炫耀这个比拼那个。

周唳久夹菜吃饭,不想开口说话。

最后他妈牵过来个穿着嫩黄开衫的姑娘坐到他旁边位置,给他打招呼,让他有个哥哥样。

周唳久偏过头看了看,想起对方是谁。

他看着桌子上那盘被抢来抢去的醉虾,再看身边只夹自己面前小白菜的乔伊。

直接站起身来,把两盘菜掉了个位置。

有个男孩指着乔伊问:「她是谁啊,以前我都没有见过。」

周唳久用干净筷子给乔伊夹了几只虾堆到碗里,冷冷地说:「关你什么事儿。」

他这一开口,问话的男孩脸都被气红。

最后他感觉自己衣袖被轻轻扯了扯,他垂眸看向身边的人。

女生微抿唇,声音细:「谢谢你。」

那天晚上,乔伊吃过几只虾后,整个人脸都开始不正常地发红,他摸着人家有些烫的额头,把他妈叫了过来。

他以为对方是过敏,但没想到是乔伊酒量太差,从没碰过,吃几只虾就有点醉。

这么会功夫,乔伊已经趴在桌子上闭着眼睛睡着了。

他自然又被他妈训了顿。

3.

新学期开学,他们班转来个新同学。

他本来是趴在最后一排课桌上睡觉。

班里突然开始起哄,他前桌碰得他的桌子都晃动起来。

他踹了对方一脚。

也终于被吵醒。

眯着睁不开的眼睛,他扫了扫讲台上站着的人。

是乔伊。

已经穿上了他们学校的校服,肥大的运动制服更显出对方的纤细。

而她也刚好看过来,眼睛很大,与他对视上,稍有些紧绷的嘴角,突然软软地翘起个细小的弧度。

周唳久举了举手,班主任不耐烦地看他:「你又要干什么?」

周唳久拍了拍身边的空桌子:「让她坐这。」

班里在小声地起哄。

「都给我安静,我是老师你是老师,你要做什么妖。」

周唳久有些无语,指了指自己:「我跟她,认识。」

老师狐疑地盯着他,又看向乔伊。

乔伊点点头。

4.

他们坐了一年的同桌,后面就分了班。

高中后两年,乔伊长开了些,周唳久某次听好友扯闲,说有人看上 5 班班花。

5 班班花,他第一反应是乔伊。

这两年他们逐渐熟悉起来,乔伊在他面前也终于活泼了些、话多了些,有的时候追着他闹,他倒没觉得多烦。

下课后,他上了楼,在走廊里等到背着书包一个人走的乔伊。

在他面前,她话多,但在别处,她还是安静内向得很。

看见他来,他眼见着乔伊眼睛亮了亮,然后小跑着朝他而来。

他拎住对方的书包袋子,给她卸了有些重的包。

推着她的背心往前走,路上问:「这几天有陌生人来找你不?」

乔伊有些奇怪地皱了皱眉毛,摇头:「没有啊。」

「以后晚上等我,送你回去。」

乔伊笑起来,带着点灵动的狡黠,拖长声音:「哦。」

5.

周唳久成绩烂,他根本没把心思放到上头。

从小到大,他爸妈唯一强制的事,是在他高中毕业把他打包送到国外。

起码混会外语。

在哪读书,读什么他倒没什么所谓。

他挺干脆地同意了。

但乔伊知道后,却闷闷不乐了很久。

他有点无奈:「几年就回来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乔伊低头走在旁边没吭声。

那天起飞,在国际航站楼。

乔伊第一次主动地抱住了他,手臂箍着他的腰,脸埋在他的肩头。

坐上飞机,衣领处还带着淡淡的潮意。

他突然有点后悔这个决定。

6.

他在国外待的第三年,处了群好友,过得还是不错。

某个和他们从小认识男生好友的和他聊天。

「你哥和乔伊是不是快谈上了?」

他皱了皱眉,他从没把这两人连上过。

他和周江临也从不过问对方私事。

好友笑起来:「都说你们家和何家好事将近。」

他拿出手机,翻出三天没有动静的乔伊的对话框,最后一条是乔伊说自己去忙,他便没再回复。

莫名其妙地,他心里有些沉不下来。

于是他加快了自己凑学分的进度,似乎是想快点毕业。

再回国,乔伊来机场接他。

明丽漂亮,变了很多。

而她和他哥的绯闻也是甚嚣尘上。

不过尽管如此,在他面前,乔伊还是好懂,大大的眼睛像是会说话,情绪自动就跑出来。

她看他哥时,眼里没情。

7.

他和周江临第一次谈起私人感情的事。

两人站在周家的阳台上,分享了一包烟。

烟雾熏着眼睛,周唳久眯了眯眼,看向远处的暗色天幕。

「哥,你怎么没答应她的追求?」

他哥轻笑了下:「我愿意和喜欢我的谈。」

周江临动过心,但他并不想做个单恋者。

他拍了拍周唳久的肩:「她演技不行。什么都藏不住。」

作者署名:蒋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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