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在裴府时你总是小心翼翼,像只胆小的兔子,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张牙舞爪,诡计多端呢?」
我心跳漏了一拍:「那是你以前不了解我。」
「再说,嫁人了肯定和未出阁时不一样。」
裴知远轻轻扯了下嘴角,似乎被我的话取悦一样,我见糊弄过去,松了口气。
「以后这种场合,推了便是,没人能强迫你去。」
我点头:「哦好。」
我这次算一战出名,人人取笑,裴大人娶了个不知礼数的野丫头。
裴知远充耳不闻,只邪笑道:「谁打你,便打回去。」
我将这句话奉为圭皋。
自从我嫁裴知远后,于氏便回了锦州,临走前嘱咐我要做个贤良淑德,端庄大方的好妻子。
若是她知道我干了什么事,怕是能气死。
眼看成亲一月有余,于氏又急了,这次她托人寄了重金求来的求子偏方。
那偏方洋洋洒洒写了好几张,细致到夫妻夜生活姿势大赏。
我看了一眼,就急忙将它塞到床垫下,生怕裴知远瞧见。
如今皇上病重,正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关键时刻,三皇子虽是继承皇位的唯一人选,可越到这种时候,越是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闪失。
裴知远经常很晚才回来。
白天,我在街上闲逛,恰好遇到了蒋川。
他如今做了公主的夫婿,自然不能再入仕途,十几年寒窗苦读前功尽弃。
蒋川看上去有几分憔悴,他看见我,眼神亮了几分。
「若若,你……最近怎么样?裴公子对你好不好?」
我嗯了一声:「你呢?」
蒋川哭笑一声,正想说话,忽然一年轻女子上前挽住他的胳膊。
她神情戒备,看我的眼神充满敌意。
直到我自报家门,公主面色才有了几分缓和:「原来是裴夫人。」
「说起来我还没谢过裴大人呢,若不是那日裴夫人将夫君的画像送到我跟前,」她看着蒋川,娇嗔:「我怕是要错过一段好姻缘。」
蒋川脸色骤然变得煞白,直到离开时,神情还有些恍惚。
晚上,裴知远回来得比往常早。
我看了他一眼,扭过头不说话。
良久,裴知远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他抓住我的手腕,眼底不解:「你怎么了?」
我质问他为什么算计蒋川。
「他寒窗苦读,好不容易走到今天,你却害他不能入仕,毁了他的大好前程。」
裴知远蓦然松开我,阴鹜迅速爬上他的眉目:「因为他啊?」
「公主金枝玉叶,娶了公主有什么不好吗?保他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我愤愤道:「说这么好,你自己不去做驸马。」
「我一个娼妓之子怎么能和状元比?」
他脸色变得很差,盯着我看了许久。
气氛一下僵硬起来。
「你别这样说。」
裴知远撩起眼皮,冷笑:「外人不都这么说我的?难为你还要为我与旁人起争执。」
他一副不讲理的样子把我气得够呛。
第二日,裴知远竟带回来一个女子。
听说是讨好他的官员硬塞过来的,关键是裴知远收下了。
天黑时,婢女说裴知远去了那女子房中。
我胸口发闷,这才多久,裴知远就敢纳小妾了?
也对,毕竟不是真夫妻。
熄灯后,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有人忽然推开房门,带来一身寒气。
看清来人后,我诧异道:「你不是……?」
裴知远燃灯,冷冷丢过来一个眼神,声音发闷带着些怒气:「你就不会让人去请我?」
他走上前,俯身捏住我的下巴,固执道:「还是你真愿意让我与别的女人睡在一起?」
「什么啊?不是你自己愿意去的吗?」
裴知远手指缠住我的发,低语:
「昨日你为了一个毫不相关的外人和我起了争执,今日看着我宿在别处,也无动于衷。」
「你就是这么为人妻的?」
我打了个寒战,反问:「难道你忘了我们是假成亲?」
他盯了我许久,脸色冷若冰霜,整个人像忽然泄了气。
24
很快便到了三皇子的生辰宴。
那日来了很多人,裴照和沈梨竟也在这。
众人都十分默契地离我远远的,唯有沈梨一脸无所谓地坐我身旁。
隔壁两妇人开始话家常,说赵家的公子娶了李家的女儿。
这李家女儿性子豪爽,武艺高强,同龄女子早早嫁人,唯有她一连被退了好几次婚,眼看就要嫁不出去。
赵家公子忽然上门提亲,原来三年前他返京途中遇到了土匪,幸亏李家女儿路过,救了他一命。
外人纷纷猜测,赵家公子是为了报恩,毕竟他丰神俊朗,怎么会喜欢一个动武的粗鲁女子。
大家惋惜赵公子报恩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原以为性子天差地别的两人过不下去,没想到婚后二人恩爱有加,赵公子是出了名的宠妻。
「哪有男子会拿自己的婚姻大事开玩笑,更不用说赵公子这样的人,他定是喜欢,才上门求娶。」
我忍不住侧起耳朵认真听。
「是啊,说是为了报恩,不忍心恩人陷入这么难堪的境地,实际还不是喜欢人家?哪个男子不想把喜欢的姑娘娶回家。」
「男人找再多理由都是借口。」
「看看赵公子,我可是听说那裴家大郎,与沈小姐成亲不过半年,便寻了外室。」
我手一抖,差点将杯中的茶洒出来。
这说的真的假的?
身旁的沈梨淡定自若地饮茶,仿佛她们说的不是自己。
我状似无意道:「大表哥有外室?嫂嫂你不生气吗?」
沈梨摇了摇头,坦然笑道:「我对他并无男女之间的情谊,有什么值得生气的?便是裴照养一屋子女人,也和我无关。」
我:「那你为何要嫁给……?」
沈梨笑而不语,远处一道目光落在她身上。
傅宁走过来对她说道:「没想到今日沈姑娘也会来。」
他说着还顺带扫了我一眼,我下意识往沈梨身旁缩了一下。
「之前都是误会,」傅宁睁着眼胡扯,「羡安既然向我求情,我自然不会再伤害方姑娘。」
误会?你们做皇子的脸皮都这么厚?
傅宁:「更别说你如今是羡安的妻子。」
我:「哦?我不是裴羡安的妻子,三皇子就要再对我下手了吗?」
傅宁一愣:「方姑娘想多了,本宫不是那心胸狭窄之人,答应放过你,就会遵守承诺。」
我瞳孔骤然,仿佛明白了什么。
25
老皇帝忽然病重,下了急诏,将皇位传给了三皇子傅宁。
傅宁是个狠人,登基第一天,便找了个理由处死被囚禁的五皇子。
五皇子生母宁贵妃接受不了事实,当场撞死。
公主与五皇子乃一母同生,没想到傅宁会如此狠心,一气之下,重病不起。
几天后也撒手人寰。
蒋川这个驸马做了不到一个月,傅宁惜才,又把蒋川调回翰林院。
五皇子倒台,第一个倒霉的便是裴照。
裴知远带人搜出了他与五皇子之前蓄意谋害傅宁的证据,裴照被关进大牢。
那天,我第一次见沈梨笑,仿佛一颗悬了很久的心终于安稳落地。
她与裴照和离,问我相不相信前世今生说。
「你就当我做了一个梦。」
「上辈子裴照为了我沈家的兵权,迫不得已娶了我。我被蒙蔽了双眼,真以为裴照爱我。」
「甚至偷了父亲的兵符给了他,五皇子与裴照起兵谋反,却还是败了。傅宁登基后,沈家被扣上勾结反贼的罪名。」
「我父亲做了一辈子的忠臣,却因为我成了罪臣,他活活气死在床上。」
「索性,我有了一次重来的机会。裴照屡次讨好我,想要沈家兵符,我借机套出了他们密谋的机会,提前透露给傅宁。」
「我和傅宁做了交易,我助他登上皇位,他保我沈家平安,顺便替我惩治仇人。」
沈梨握着我的手:「我与你也算有缘,若是可以,你与裴知远和离吧。」
我不明所以,沈梨慢慢闭上眼睛:「上辈子,你也是嫁给他,然后死在他手中。」
四肢百骸充满寒意,我心中凛然:难道我最终的结局还是死在裴知远手里?
沈梨见我面上毫无血色,宽慰道:「万事皆有变数,你别担心,现在和离,还来得及。」
「姐姐可知,他为何杀我?」
裴知远有很多机会置我于死地,如果他真的想要我的命,干嘛又大费周章地娶我?
沈梨蹩眉,像是想起来了什么,有些难以启齿。
「因为你与蒋大人私奔惹怒了裴知远。」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从那后,你鲜少露面,再后来听到的就是你去世的消息。」
「听旁人说,裴知远因你蒙羞,成了全城的笑柄,所以……私下解决了你。」
「对外只称是病故。」
我舒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安稳下来。
依裴知远的性子,我如果与人私奔,他怕是一刻也留不得我。
更何况他也没那么蠢,裴知远杀人,只会不留痕迹,别人压根怀疑不到他头上。
这其中必定有我不知道的事。
不过我怎么会和蒋川私奔?
26
想起前几次为了蒋川和裴知远发生了口角,我悔不当初,这人不会那时候就记恨上我了吧?
我竟然敢顶撞裴知远,一定是这几日他给我的脸色太好了,以至于我忘了他是个什么危险人物。
回到裴府时,听府中丫鬟说裴知远让人把那小妾送走了。
「一定是怕夫人吃醋,公子如今怎么也算皇上身边的红人,还如此洁身自好,夫人好福气。」
我听着丫鬟恭维的话,咧了咧嘴角,裴知远是不近女色,还是真的……喜欢我?
为了自己的小命,我开始讨好裴知远。
在裴知远一脸不解的眼神中,我撤掉了我们俩中间的棉被:
「我想明白了,既然都成亲了,我们俩是夫妻,这条被子着实有点多余。」
裴知远穿着宽松的寝衣,眼底一抹了然的意味,挑眉:「是不是姑母最近说了什么?」
我摇了摇头,不明所以:「什么也没说啊。」
看他还想接着问,我急忙借口自己要睡觉,用被子蒙上了头。
这几日,裴知远难得在家,一向睡到日上三竿的我,早早起来与丫鬟做早饭。
晚上还要勤勤恳恳地去书房给他送一碗热汤。
「你真没什么事?」
他握住我的手腕,灯光下裴知远的脸多了几分柔和,不像白日里充满戾气。
「我能有什么事?为人妻子,给相公送碗汤不是应该的吗?」
「这漫漫长夜,喝点热乎的才舒服。」
裴知远打在我腕上的手指微凉:「一连好几天,深更半夜来送汤?」
桌案上的书被窗外的风哗哗吹着,夏日闷热,此刻我手心湿津津的。
他忽然将我抱到桌案上,俯下身在我耳边道:「若若,说实话。」
若若两个字从他嘴里喊出来,总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屋内晦暗,只有一盏烛火,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花香,许是氛围太过暧昧,面前的人,眼底升起撩人的欲色。
我心道不好,成亲也这么久了,裴知远作为一个正常男人,那方面的需要也挺正常的。
他是不是在怪我?
要不要继续讨好他?
命都快没了,还考虑这些?
我缓缓搭上他的脖子,凑上去,亲了一口。
裴知远的耳朵肉眼可见地红了:「你……」
「你真的想要?」
我愣住,心里有些鄙夷,还得是我想。
没办法,人家要面子!
我点了点头。
这一夜红帐浪暖,床帷上挂着的铃铛轻响,直到天明。
27
第二日,我躺到傍晚才下床。
丫鬟都说裴知远心情似乎很好。
废话,能不好吗?
晚上,裴知远陪我吃饭时,丫鬟说有一封我的信。
我接过还没仔细看,便被「若若亲启」下面的蒋川二字,吓得花容失色。
我暼了一眼裴知远,对小丫鬟道:「拿走吧,咳咳,以后他的信不必再给我。」
蒋川是想害死我,竟然直接光明正大地给有夫之妇送信。
这次是送信,下次不就是私奔了?
「哦?不打开看看吧?」
裴知远眼含笑意,在我看来,这笑有些瘆人。
他亲自打开,放到我面前,我粗略扫了几眼,蒋川竟主动请求去边疆做地方官,还有几日便离京了,他询问我,能否在离开前见我一面。
我陷入沉思。
「你要去吗?」
裴知远打断我的思绪,不等我回答,他垂眸,淡淡道:「去吧。」
嗯?
27
是夜,我躺在裴知远身旁,用手指勾了勾他。
「我真的可以去?」
他翻身,淡淡嗯了一声。
我还是不放心,用拉了他一下:「你不是在骗我吧?」
裴知远:「不是。」
我:「你真的不生气?」
裴知远忽然起身,双手撑在两侧,俯身看着我,勾了勾唇角,讥笑:「你要是不想睡觉,我们还可以干点别的。」
我瞪大眼睛。
他继续道:「你这么多话,难道是姑母这几日催得急?」
「还是你自己想尝试一下那纸上的姿势?」
我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下意识去翻床垫下的秘方,却被裴知远拦住。
我捂住脸,不敢看他:「你看见了?!」
头上方传来一声嗯。
所以他昨天在书房问我真的想要,是因为看了那张纸。
我委婉地解释了一下昨晚的乌龙,示意那是个误会。
「误会?」裴知远冷笑一声,「那你干嘛亲我?」
「我以为是你想……原来你没那个意思。」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我想?」裴知远黑发披散,眼里意味不明,「我想你就答应了?」
「为什么?」
我一下愣住,看着他的脸,心脏砰砰跳了起来。
如果只是为了讨好,为什么会脸红心跳,会心甘情愿?
「你是喜欢上我了吗?」
他强行捏住我的下巴,对上我逃避的目光。
喜欢?什么时候?
是从竹林里他提剑从土匪手上救下我?
是状元游街,他浑身血迹,狼狈地站在远处,我心痛的那一刻?
还是他冒死将我从火场里抱起?
又或是他跪在于氏面前,说对我倾慕已久?
记不清了……
我听着耳边愈来愈响的心跳:「是,喜欢上你了。」
裴知远显然没想到我的回答,漆黑的双眸闪过一丝无措,很快,他恢复如初,脸上挂着些笑。
「纸上得来终觉浅,既然喜欢上我,那便由你。」
他修长的手指拉过我的衣带,好半晌,我才明白话里的意思。
我愤愤道:「是喜欢你,不是喜欢上你。」
他的吻落在我额头,答道:「都一样。」
28
蒋川将我约在一处僻静的茶馆,他这几日越发憔悴:「若若,我就要走了。」
想到他的丧妻之痛,我忍不住放轻声音:「嗯,一路保重。」
蒋川忽然捉住我的手,带着一丝恳求:「你可愿和我一起走?」
「我知道你当初嫁给裴二公子,不是自愿的,若是你愿和我走,我可以辞官,我们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过日子。」
我惊讶不已,怒道:「你寒窗苦读这么久,怎么能说辞官就辞官。」
蒋川脸上血色褪去。
我意识到自己说话有些重:「对不起。」
「我不能和你走,我想留下来,留在他身边。」
我又补上一句:「没人逼我。」
若是我真的同意和蒋川走了,那便真应了沈梨说的话。
只是裴知远真的会杀我吗?
不,不会,他会杀的只有蒋川。
「这话,往后不要再说了。」我迟疑道,「这也是为了你好,我喜欢他,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
「或许你觉得我变了,和从前不一样了。我承认这一点,对不起。」
蒋川红了眼眶,憋红了脸:「你可知……你可知……」
我眼前忽模糊起来,浑身像被抽干了力气,软绵绵地向后倒去。
蒋川脸上闪过一丝无奈,慢慢闭上眼睛。
我醒来时,马车正徐徐行驶在驿道上。
「你在干什么?」
想起方才自己被下药的情形,我朝蒋川厉声呵斥。
他眼底闪过一丝慌乱:「若若,你相信我,我不会害你。」
「你受裴知远威胁,不敢同我讲真话,现在这里没有别人,你大可以说出来。」
「只要你不愿意,我会拼了这条命护你。」
我满脑子都是私奔两个字,忍不住出声打断:
「他真的没有逼我,你是不是误会什么?现在送我回去还不晚。」
「若若,你现在是在为维护他吗?」他苦涩一笑,「此番我离京,前往浚县,便是裴知远的手笔。」
浚县贫瘠偏僻,裴知远这是想把蒋川赶到犄角旮卡的地方,眼不见为净?
我心底涌出些愧疚:「抱歉,不如我们先回去,我替你…….」
蒋川摇头,望向窗外:「还记得以前我们经常摘槐花,做槐蜜吗?你说最喜欢槐花的清香?」
我不明白好端端的他说这干嘛,随意嗯了一声。
下一秒,蒋川双目似箭,直直看过来,他骤然抓起我的手腕,难以置信的问:「你到底是谁?」
我心底一惊。
见他眼眶通红,一字一句道:「之前在裴府你见我怕野猫,惊讶得像是第一次知道,那时我便有几分好奇,几个月的时间你怎会连这个都忘?」
「后来你嫁作裴知远,我心底难受在街上醉酒,偶然碰到一个道士,他告诉我说,眼前人已非意中人,先前我还不明白。」
「你虽顶着她的脸,可行为处事,说话语气,与之前截然不同。最重要的是,她说过,会等我回来娶她。」
蒋川哽咽了一句:「你把她还给我。」
我慌了神:「我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怎么解释,更不知道怎么会占了方若若的身体。
马车行至京郊一个废弃的寺庙,此处荒无人烟,蒋川拉着我下了车。
「道长就在里面,他一定有办法。」
他脚步急匆匆的,我一个踉跄没站稳,差点摔倒。
蒋川眼底划过一丝愧疚,这张脸或许让他不忍心了,他倏尔松开我的手腕,不可置喙道:「你跟着我。」
寺院内满地枯枝落叶,一路上我惴惴不安。
晦暗破败的佛堂内,一个道士正躺在地上睡觉。
他睁眼瞥了我一眼,冲蒋川淡淡道:「你怎么找这来了?」
蒋川一脸虔诚:「当日多亏大师指点迷津,如今想求大师一件事。」
「何事啊?」
语气仍是懒洋洋的。
「我参透了大师的意思,求大师帮我找回意中人,让她回来吧。」
道士猛地从地上起来,两道眉拧成一团:「你参透我什么意思?」
蒋川一脸正色:「眼前人非意中人,虽还是那个人,内里却早变了。」
「大师,是不是把人从这具身体里赶走,若若才能魂归本体?」
道士眉头拧得更深,伸手推蒋川:「我呸,你这小子,怎么自作聪明。」
「我说那句话的意思是,让你趁早死心,重新找个喜欢的姑娘过活!」
「走走走,赶紧走!」
蒋川如晴天霹雳:「怎么会?你当日明明是……..」
道士立马反驳:「我哪有!」
我怔在原地,看着道士:「大师,你就帮帮他吧。」
毕竟是我占了别人的身体,若不是我,方若若或许早和蒋川成亲。
看着蒋川悲痛的神色,我于心不忍。
道士面露难色:「不是我不肯,是我实在不能。」
他眼球一转,继续问:「姑娘,你真舍得若让出身体,一走了之?」
我恍然想起今早出门时,裴知远淡淡嘱咐了一句,让我早点回去。
手指被捏得泛白,良久,我才艰难嗯了一声。
「可惜这事我帮不了,你们走吧。」
看蒋川不听劝,道士急了:
「我答应过别人,还收了人家一大笔钱,要是我帮了你,这条小命就没了。」
他说着声音还染上一丝颤抖,看起来怕极了。
蒋川红着眼:「谁?那人是谁?!」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是不是裴知远?!」
道士不吭声,算是默认了。
我心底一震,他怎么会知道?
「我并未在这位姑娘身上发现另一个魂魄,既然不是本体内,那几乎是不可能找回来了。」
道士侃侃而谈,我急忙问:「那会不会像我一样,占了别人的身体?」
「那到有可能,不过天下之大,又该去哪找?」道士叹息一声,「这可不好找啊。」
「不过,如果你肯让位,说不定漂浮在外的魂魄会回来。」
蒋川看向我的目光彷佛有千斤重,他猛地跪在了地上,作势就要磕头,吓得道士急忙把他扶起。
我缓缓开口:「大师,你试一下吧。」
道士本想再次拒绝,终究还是于心不忍。
天黑之时,他在院中布了阵,四周都点了灯。
「这可是不是一般的灯,宝贝着呢,能唤魂。」
说着,他将我的血滴入灯盏中:「姑娘,进去吧,若是能成功,你可就……」
我没有丝毫犹豫:「我知道。」
夜风瑟瑟,道士口中念着禁咒,我慢慢闭上眼睛,猜测上一世真正方若若是不是回来了,
可惜被裴知远带回了裴府。
方若若性子软,不知道裴知远面具下是怎么的性情,如果不小心惹怒了他,被裴知远杀掉也是有可能。
我费力将她换回来,不能让她这么轻易死了。
「等等!」
我冲阵外的蒋川喊:「如果她回来了,你们就快些离开京城吧,越远越好。」
话音刚落,一道剑光朝道士飞去,吓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来人俊脸阴沉,目光如炬,他冷冷开口,随着飒飒夜风一同贯入耳中。
「离开前,就没什么对我说的话吗?」
这语气听上去有些悲怆。
「我本就不属于这里……」
裴知远一向平静如深潭的眼中多了些波澜:「你是我的妻子,现在要把我丢下离开?」
他一步步朝我走来,那把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他手中。
「你知道吗?从见你的第一面,我就频繁做一个梦,梦里你和别人私奔,被我发现了。」
「那个时候也是在这里,我将你带回府,你又变回唯唯诺诺的样子,不肯让我接近半分,厌恶我的地步不惜让你自我解脱。」
我眸中微动:「所以你才找到这个道士?」
「是。」他低眉,将那把剑握在手里。
「我给过你机会,没想到你还是要和他离开。」裴知远偏执的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你要走吗?」
「别怕,我自然不舍得伤你。我怎么会和你分开呢?你走后,我便用这把剑了结自己。」
我握住他的手腕,安抚:「别冲动,我当然是不舍得离开你。」
道士忽然大喊:「是啊,公子别冲动!我方才看过了,这灯没有一点动静,想必这魂是招不来了。」
蒋川的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他哆嗦着嘴,眼中蓄满了泪水。
「这位公子,你若真的有心,可以等,说不定哪一天,那位姑娘忽然就回来了。」
道士悻悻的看了一眼裴知远,发现裴知远面色不善,赶忙闭上嘴。
我走过去,小声安慰:「蒋公子……」
他并不理会,喃喃道:「既然你在她的身体里,那便好好爱护这身体。」
「还有,她最不喜欢闻的就是槐花味。」
我看着他踉踉跄跄离开了寺院。
「今早一出门时,我让厨房做了你爱吃的桂花羹。」
裴知远握住我的手,仔细察觉,他的手微微发抖:「回去晚了,便凉了。」
我吐出一口气:「你不要再报复蒋公子,把人赶去那偏僻之地了。」
他笑起来:「好,他不缠着你,我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和他作对。」
蒋川似乎听进了道士的话,从那天起,便搬到了裴知远小宅隔壁,以便随时查看我的动静。
裴知远很是不满,想要赶走他,却被我制止。
「早知如此,我就断了他的念想,他不会等到的。」
我看着从隔壁院伸出的一朵梨花,心想裴若若是不是喜欢。
「这事谁也说不定。」
裴知远又黑了脸,不满的走开。
院墙的梨花成簇地堆在枝头,花落后只剩了零星几瓣,这样的好颜色,来年依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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