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急之下,他通过熟人的引见,趁夜告访魏宅,痛哭叩头,一面申诉自己受了东林党人的排挤,一面要求做魏忠贤的养子。
「当是时,忠贤为廷臣交攻,愤甚,方思得外臣为助。得呈秀,相见恨晚。」
两人一拍即合。
崔呈秀很快复职,以后又迅速上升为左都御史、少傅兼太子太傅,成为朝廷重臣。
很短的时间内,一批大臣就聚拢在魏忠贤身边,而且形成了滚雪球效应,越聚越多。
明朝中叶以前,阉寺之祸虽盛,士大夫还是耻于公然与之为伍,到了末世,他们连这一点廉耻也不要了。
内阁首席大学士,身份相当于丞相的顾秉谦,竟然在一次家宴中对魏忠贤叩道:「本欲拜依膝下,恐不喜此白须儿,故令稚子认孙。」
拐弯抹角地硬要给魏忠贤当儿子。而另一位曾以兵部侍郎衔总督川贵的张我续手法更高明,他因有一个女仆是魏忠贤的本家,于是「加于嫡妻之上,进京八抬,称『魏太太』」,公然以魏家姑爷自居。
史载所谓「十孩儿」、「四十孙」,大部分都是两榜进士。
做了魏忠贤的儿子或孙子,对他们来说,就等于给自己的前程加了一个保险。
这些人都是饱读诗书之辈,明朝及其以前各朝的依附太监者,无一不身败名裂,这一点他们不会不知道。
然而,巨大的现实利益让他们顾不了太多了,这群末世赌徒,把自己的一生赌注都押在了魏忠贤身上,一旦拥有了权力,就急不可待地贪污纳贿,卖官鬻爵,安置私人,挟嫌报复,要在最短的时间内为自己赚足利息。
至于国势如何衰微,政局如何混乱,那就与其全然无关了。
一个帝国在魏忠贤集团的领导下,不论怎样天昏地暗,大概也不值得奇怪。
十一
天启年间那些奇怪的政治现象与魏忠贤的个性息息相关。
在小农社会,信任的基础来自血亲关系,只有自己的家人亲戚才是最亲近最可靠的。
出身农民的魏忠贤在组织自己的集团时,本能地想到了模拟血亲关系,所以他大认干儿、义孙,这样他才能对这些人放心使用。
对他的「儿孙」们,他尽心尽力地照顾栽培,许多人都获得了火箭式的提升。
只要投奔他,他就立刻给予回报,做事大刀阔斧的他气魄宏大,来者不拒。
东林党攻击之初,他惶恐不已。然而此时,他对自己的力量充满了自信。
有那样多的心腹给自己出谋划策,「担当能断」的他更加有恃无恐。
很快,魏忠贤就向东林党人发起了进攻。
事实证明,这些大义凛然的东林党人其实不堪一击。
魏忠贤在他的谋士指使下,寻找各种借口,组织人对东林党人进行弹劾,然后再以皇帝名义加以罢免。
东林党人好面子,有的时候,不用魏氏罢免,遭到弹劾的大臣自己就提出了辞职。
这样,数月之间,东林党人就已被清洗殆尽。
面对失败的政敌,魏忠贤没有一点大政治家的胸襟,而是恣意发泄自己心中的积怨。
御史周宗建在弹劾魏忠贤时说魏氏「目不识一丁」,这句大实话让魏忠贤恼羞成怒,在反击之时,周宗建被无端下狱,活活折磨死了。
在拷打周宗建的时候,魏忠贤的亲信爪牙还厉声骂道:「复能詈魏上公一丁不识乎?」
对于那些曾经指责自己的统治不合法、能力低下、出身卑贱的人,魏忠贤报复起来残酷无比。
杨涟、左光斗、高攀龙等人都被他百般折磨而死。
杨涟死前,经受了多次惨绝人寰的毒刑,死时被铁钉贯脑,身无完肉。
魏忠贤之所以如此恶毒,就是因为他确实出身卑贱、能力低下、统治不合法。
魏氏执政之后,人们很快发现魏忠贤有个近乎病态的爱好:爱讲排场,爱听恭维,无论怎么过分的吹捧他都能欣然接受。
于是,恭维魏忠贤就成了朝中大小官员的一个升官捷径。
魏忠贤的「政绩」实在可怜,然而这毫不妨碍官员们发挥聪明才智。
天启六年(1626)闰六月,京师中府草场失火,自夜至晨,损失不小。
魏忠贤带着太监,参加了扑救。
对于这场火灾,主管官员薛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然而,这位薛贞很善于「把坏事变成好事」,从光明面去看问题。
他汇报时不是把重点放在「灾」上,而是放在「救」上,全力突出魏忠贤的表现,说魏氏「尽心竭力,别具一应变之才而布置安排」,并且就此大发了一通议论:「可见天下无难事,特患无实做事之人耳。使人人皆能如引实做,何遽谓天灾不可挽回哉?」
一下子,这个报告就有了高度,也有了深度。
魏忠贤读了,心里舒服得无与伦比,在别人眼里,他魏忠贤只不过半夜起来救了场火,而薛贞居然由此看出他「别具一应变之才」,这是何等不凡的眼光!而且后段的引申,足见此才可以安邦定国。
于是,薛贞不但没有受到任何处分,反而很快被提升为刑部尚书。
因祸得福,薛贞因而被朝野上下称做「火逼尚书」。
还有一些人,干脆把阿谀拍马当成贿赂,直接开价来讨回报。
延绥巡抚朱童蒙丁忧,按规定应该离职守孝三年。
然而他贪权恋位,于是上书大吹魏忠贤的功德,并暗示自己不愿离任,于是朝廷降旨,要求他不许回家守孝。
有一个朱姓中书舍人,为了升官,专疏大捧魏忠贤,称他「内辅得人,师济在列」,肉麻无比。
而他居然就因此而蒙特旨准予考选,后来还得到了升迁。
凡是魏忠贤所做的事,不管大小,一律是英明睿智,无人能比。由于魏忠贤实在没做过什么大事,人们只好任何一件小事都不放过。
天启五年(1625),东厂太监抓到了一个后金奸细。
这本是一件寻常之事,但由于东厂是魏忠贤主管,于是就被升华到异乎寻常的高度,文臣们起草的圣旨说魏忠贤:「赤心为国,殚力筹边,前此屡著奇勋,今又潜消大衅,不烦亡矢遗镞之费,可比斩将搴旗之功,劳在封疆,赏宜超格。」
「捷音里报于边塞,胜算实出于庙堂。」
袁崇焕守卫宁远等功劳就这样算到了魏氏头上。
为了酬答这样的奇功,朝廷特封魏氏之侄魏良卿为肃宁伯。
魏忠贤主持重修了皇极殿,这个普普通通的工程在朝臣那里变成了经天纬地的大事:「(魏氏)心忠捧日,志切补天。焦劳靡闲于晨宵,率作几忘乎舄履。故能承累朝之堂构,成不日之经营,一人有攸跻之安,万邦仰垂堂之象。」
简直如同再造帝国的大功一样了。
既然如此大功,当然要加官晋爵,于是魏忠贤被晋为上公。
这是明朝外姓大臣所能得到的最高爵位。
从天启五年(1625)开始,朝臣们对魏忠贤的赞颂越来越多,很快变得铺天盖地。
朝廷也因为魏氏的一桩桩大功不断加以封赏。
从伯而侯而公而上公,他很快达到了最高爵位。
同时,在魏家亲戚中,一人封伯后又封公,一人荫为正一品大员,一人从一品,四人正二品,三品以下不计其数。
赤贫的佃户魏家如今笏满床,转眼成为天下最显赫的家族。
魏忠贤先被称为千岁,后被称为九千岁,再后来居然被称为「九千九百岁爷爷」,离万岁之有一步之遥了。
如此狂封滥赏,并不是完全出于贪欲,最主要的心理动机,还是魏氏心中那深深的自卑。
在意识最深处,魏忠贤一刻也不能忘了自己出身至卑至贱,每天都在怀疑自己的能力,坐在这至高的权位上,他其实无时不在忐忑。
虽然表面上赫赫扬扬,但他心里总是没底,深夜做梦,他经常梦到自己被人褫去权位,又成了一个赤贫的农民,回到早年住过的那三间破草房里,原来的哥们儿们又来取笑他,又叫他「傻子」。
醒来后,经常惊出一身冷汗。
人贵有自知之明,庸人所缺的,恰恰是自知之明。
魏忠贤一直期望自己能出人头地,他绝不认为自己比别人差,甚至还认为自己颇为杰出。
登上权力顶峰之后,最让他迷醉的,还不是锦衣玉食,高官显位,而是别人对他能力的肯定。
别人的恭维一次次地灌溉了他干涸已久的自尊心,一次次地帮他稳定住了心理平衡,让他确信自己果然不凡。
他渐渐地上瘾了,对别人的恭维越来越饥渴。
如果没有这些恭维,他无法保持自己的心理平衡。
这种上瘾和毒瘾是那样的相似,只有剂量越来越大,才能满足他不断增长的要求。
于是,恭维之词越来越夸大,越来越离谱。
由于缺少文化,那些在别人看来夸张得可笑的言辞他却受用无比。
他生怕别人发现自己的底细,其实他也生怕自己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底细,于是他只好变本加厉地虚张声势,构建一个高大完美的自我。
然而,这种外来的支撑毕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魏忠贤不是彻底的白痴,所以他的内心经常在两极之间摇摆。
有时他觉得自己真的像别人所说的那样无所不能,天生聪明,洞察一切。
有时他又觉得自己其实一无是处,不过是个废物。
和他的谋士们比起来,他明显感觉自己脑瓜不够用。
这种情形多么像一个酒精中毒者的表现,他们一会儿可能上了云天,摆出一副崇高的姿态,做出许多宏伟的许诺,可是过了一会儿就可能变得怯懦绝望,卑躬屈膝。
有一次,他的心腹不小心说了一句「外官诌哄老爷」,竟引得他「垂首冷笑,长吁短叹,切齿曰『原来天下人都是诌哄虚誉我』」,并且因此数日称疾不起。
仆人一句不小心的话竟然就打破了无数次赞颂支撑的心理平衡。由此可见,魏忠贤的内心其实是何等的脆弱。
十二
为了拯救自己,魏忠贤采取了两种策略:一种是继续加大剂量,服用恭维;一种是全力镇压反对者,草木皆兵。
明朝的特务组织在历史上是极为著名的,这是由于明朝皇帝大多具有病态的好奇心,喜欢窥视臣民们的隐私。
为此,他们建立了一个庞大的特务组织,由东厂和锦衣卫组成,人数多达十数万。
天启三年(1623),魏忠贤出任东厂提督太监,在这个位置上,他才真正发挥了自己的特长,干得有声有色。
由于意识到了自己统治的不合法性,意识到了社会上的巨大反对力量,所以他把特务组织的力量发挥到了极致。
一方面,是为了在全社会制造一种普遍的恐怖气氛,让所有的人都不敢乱说乱动。
另一方面,则是为了用无孔不入的侦察手段深挖潜在的政敌,防患于未然。
有一个故事广为人知:朋友四人在密室饮酒,其中一人喝多了,大骂魏忠贤。
另三个人不敢附和,仅瞠目而已。
这时,东厂的特务突然破门而入,当即把四人抓到魏忠贤处。
骂人者被活活剥皮,其他三人因为没有附和而得到了奖赏。
这个故事非常传神地突出了魏忠贤朝代的社会气氛,真实情况相去无几。
「道路以目」这个词用于描写当时的恐怖氛围已不是虚指,而是实指。
天启六年(1626),一位苏州官员朱祖文因事进京,将入都途中及京城内外的见闻写成《北行日谱》一卷,生动地反映出当时社会惶悚恐怖的情状。
他入京途中和在客店内都遭到了特务突如其来的检查,行李被翻了好几遍。
进京后,他连续走了几家朋友,求住一宿,没有一个人敢答应他。
其中一人,见他上门竟失声道:「此乾坤何等时,兄奈何自投此地?」可见当时恐怖气氛之深入人心。
在全社会都战战兢兢谁也不敢乱说乱动的同时,一个声音越来越响,那就是对魏忠贤的颂扬。
这种颂扬变得越来越离谱了。
在魏忠贤授意下写成的谕旨中,充满了对他本人的褒奖颂扬:他称赞自己「一腔忠诚,万全筹划。恩威造运,手握治平之枢;谋断兼资,胸涵匡济之略。安内攘外,济弱扶倾」,他还说自己是「独持正义,匡挽颓风,功在世道,甚非渺小」。
别人的吹捧当然比这还要肉麻许多倍。
大学士冯铨在为魏忠贤祝寿的诗中,竟然把他说成是「伟略高伊吕,雄才压管商」,简直是古往今来第一伟人。
到后来,国子监监生集体上书,要求以魏忠贤与孔子并祀,并说他「复重光之圣学,其功不在孟子下」。
文盲魏四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取得了与孔孟并尊的地位!
对这类乖张的溢美之词,魏忠贤全都欣然接受,而且对谀颂者大加奖赏。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到后来,这场崇拜运动发展到了这样的地步,帝国各地纷纷为魏忠贤造起了生祠。
古往今来,从来没有人受到过这样的待遇。
各省为了讨好魏氏,造成的生祠壮观远过什么岳庙、关庙。
河南省城开封为了建造生祠,强拆民房两千多间,建成后前后九重,乃天子之数。
延绥的「祝恩」祠,完全是皇帝专用的黄琉璃瓦为顶。
祠内的魏忠贤像都是沉香木雕成,门口贴着这样的对联:「至圣至神,中乾坤而立极;多福多寿,同日月以长明。」
建成之后,各地总督巡抚还要到祠中五拜三叩,口呼九千岁,没有哪一个活着的皇帝受到过这样的尊宠。
如此荒唐的闹剧,固然是因为魏氏一人的头脑简单,但也反映了整个民族素质在精神层面的进一步劣化。
一三
再多的颂扬,也改变不了魏忠贤目光短浅的现实。
他对自己的身份地位一直没有明确的认识。
他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权力是建立在冰山之上,如果没有皇帝的支持,他实际上什么也不是。
他从来没有想到冰山融化之后,自己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命运。
他只是被本能和虚荣所支配,像一个喝醉了的驭手,胡乱地驾驶着大明这驾马车,向灭顶的深渊歪歪斜斜奔去。
但是,他的集团内不乏聪明之辈,他们意识到了魏氏权力基础的致命缺陷:皇帝总有一天会死的,何况明朝皇帝大多短命。
一旦皇帝去世,魏氏王朝很可能土崩瓦解。
因此,他们暗中向魏忠贤献策,趁现在魏氏势力全盛之时,干脆代君自立。
只有这样,才能确保魏氏集团利益长远。
然而,一听到这样的建议,魏忠贤惊得面如土色。
他严厉警告谋士以后不要说这样的话,他魏忠贤是大忠之人,怎么能存这样的心?
他在谕旨里夸自己「一腔忠诚」,赤心为国,这都是实况。
像他这样的「伟人」、「忠臣」,怎么会做出这样不齿于人类的背逆之事?
就像当初魏忠贤获得权力的轻而易举一样,命运停止在他身上的实验也是那样突如其来。
谁也没想到,天启七年(1627),年仅二十三岁的皇帝突然得了重病。
这年五月,他开始腰疼,发烧,以后又浑身浮肿,已经呈现出大限将至的迹象。
从症状上判断,他得的大概是急性肾炎。
魏忠贤显出了老仆本色。
六十岁的他住进了离皇帝寝宫很近的懋勤殿,日夜侍候皇帝起居。
为了救皇帝的命,他想出了无数办法。
他请来巫师,给皇帝驱邪,他在宫中发放金寿字大红贴裹,要用一片金色红色的喜庆气氛驱赶病魔。
因为皇帝的病情日渐加重,他多次暗自垂泪。
可是一切都无济于事,三个月后,天启帝去世。
由于无子,由弟弟朱由检继承帝位。
魏忠贤哭得昏天黑地。
他对天启帝情近父子,皇帝的突然崩逝,对他的打击颇为沉重。
他一心一意地沉浸在悲痛之中,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正悄悄聚集在自己的头顶。
他也知道新帝登基后,也许不会像先帝那样信任自己,自己不会再有这样大的权势,可是,凭自己的忠心,后路也不会坏到哪儿去。
这个庸人,在政治上迟钝得可怕。
魏氏集团的其他人可比他明智得多,还是在天启帝病重期间,就已经有人开始故意在朝政上反对魏氏,以在众人面前划清自己和魏忠贤的界限。
对此,魏忠贤还懵然不知。
新皇帝崇祯与天启帝完全不同,此人「心乐读书,十余龄即好静坐」。
他对政治有着强烈的兴趣,一心一意要挽大明于危难。
对于魏氏集团的胡作非为,他痛恨到了极点。
一开始,他对魏忠贤还敬畏有加,慑于魏氏的巨大权势,他暂时没有任何动作。
然而,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他发现这个庞然大物其实是个纸老虎,即位两个月之后,他决定动手了。
他首先示意臣下弹劾魏忠贤,长期以来聚集的反魏能量一泻而出,弹劾魏氏的奏折铺天盖地。
天启七年(1627)十一月初一,崇祯帝发布文告,宣告魏氏乃大恶之人,「本当寸磔,念梓宫在殡,姑置凤阳」。
一声令下,前朝老仆魏忠贤听话地卷起铺盖,到凤阳祖陵去守陵了。
然而,皇帝的「姑置凤阳」只不过是句客气话,算是给先帝留个面子,他怎么会真的养虎遗患。
中国政治历来讲究斩草除根,魏忠贤面前只剩了死路一条。
十一月初六,得知皇帝要取他性命后,魏忠贤在南行路上上吊而死。
魏忠贤的尸身最初被草草埋葬在阜城,后来为了昭示国法,又被挖出来处以凌迟之刑,并在他的家乡枭首示众。
魏氏的贤子魏良卿被处死,其他家庭成员被发往烟瘴地面永远充军。
十四
河北肃宁大魏庄的一座座高宅大院被查抄、没收、拆毁。
这些气势轩昂的层楼叠院刚刚建成几年,有的建筑还没有最后完工。
赫赫扬扬了三五年的魏氏家族,土崩瓦解,不可一世的诸多公侯一日之间成了被人踢来踏去的死刑场上的尸首。
刚刚聚敛到手的财富又一扫而去,侥幸没死的魏氏后人戴上沉重的枷锁,一步步走向遍地不毛的边疆。
在那里,他们落地生根,盖起土坯房,开垦贫瘠的荒地,重新开始了赤贫的生活。
几十年前那场赌博换来的,全部又失去,魏氏家族又回到了原点,不,甚至远远不及原来的生活。
如果魏忠贤九泉之下有知,他会后悔自己当初的那场赌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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