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都搞不清楚，为什么一看到马振波就会心软，明明知道他是个渣男啊。
刚进马振波的家，洛柏的电话又打过来了，我看了马振波一眼，他正背对着我，在餐桌旁喝水，我心虚地走到阳台上，这才接通电话。
「到家了吗？」洛柏问我。
「还没呢。」我支支吾吾地回答。
「要不要我过去接你？」
「不用——啊！」突然有人从后面抱住了我，我没有防备，忍不住吓得叫了一声。
「怎么了？」洛柏立即紧张起来，在电话那头焦急地追问道，「妍妍，你在哪里？」
「她跟我在一起。」马振波替我回答，不等我再解释，强行从我手里拿走了手机，直接关机。
「你做什么？」我怒火中烧，想要拿回我的手机，马振波把我紧紧箍在怀里，带着酒气的吻像雨点般落在我脸上，我被他吻得几乎要窒息。
我挣扎着想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他的一句话却让我安静下来：「我知道你还爱我。」
「你不用着急否认。」他放开我，却堵住了阳台的出口，餐厅里的灯光倾泻出来，在阳台上形成一个幽暗的剪影，他的脸逆着光更加不可捉摸。
「别说是因为我威胁你，你才过来找我的。我了解你的个性，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如果你真的不想来找我，根本不用我给洛柏打电话，你会自己打给他，告诉他，我拿着他威胁你。」
「对，我的确还爱着你。」跟马振波在一起的这几年，我的性格被他拿捏得死死的，每个动作，是出于什么样的动机，他都了如指掌，可这并不代表，我就可以随意任他摆布。
「就因为我爱你，就可以被你随便侮辱吗？过了今晚，我跟洛柏的关系也会到此为止。我不可能在忘不掉前男友的情况下，再投入到下一段感情，这对洛柏不公平。」
「那你又是出于什么目的，使用苦肉计，把前女友骗到你家里来？还宣告主权一样告诉她的男朋友，她跟你在一起！」
「你又是出于什么心理？你是看着前女友有了新的恋爱对象，嫉妒吗？吃醋吗？」
「我就是嫉妒，就是吃醋！」被我激动的情绪感染，他的声音也变得亢奋起来。
「我爱了五六年的女人，我小心翼翼呵护的女人，刚分手三四个月，就跟别的男人谈婚论嫁，但凡真的爱过我，她不会做出这种事。」
「只要分手了，只要我在恋爱期间没有劈腿，不管我过了几个月谈恋爱，你都没有资格指责我。」我冷冷地挑衅他，「你要是跟我结婚，这些屁事全都不算事儿！你为什么不跟我结婚？」
「你就这么想跟我结婚？」怒火让我们失去理智，他挑衅道，「好，那我们明天就去领证！」
「我要你心甘情愿娶我，不是赌气。等你明天酒醒了，会后悔的。」听到他说要去领证，我反而清醒过来，「马振波，这不是我想要的婚姻。」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不知对立了多久，我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我要回去了。」
他没说话。
「既然已经分手了，以后我们的生活就不会再有任何牵扯。这是我最后一次来见你，以后不管你使用什么样的苦肉计，除非你躺在火葬场里，我不会再来见你了。」
他依然堵住出口，一动也不动。
「你拦不住的。」我伸手一推，把他推到一旁，露出门口，我侧身穿过去，手腕却被他握住了，随即他把我拉进怀里，我的肩膀磕到门上，火辣辣地生疼。
还没等我骂他，湿热的嘴唇再次落下来，吞下了我的所有痛苦和指责。
我被他抵在门框上，他身上的温度极高，我整个身体被他笼罩着，像置身在烈焰灼烧的炼丹炉里。
他吻得极其激烈，我能敏感察觉到他的身体起了变化，没想到都到这种时候了，他还有这个心思。
「你这是打算强奸吗？」他的嘴唇从我的嘴唇移到脸颊，再移到脖子，我平复了一下紊乱的呼吸，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尽可能冷酷无情。
他的吻停在了我的脖子上，湿湿的，痒痒的，像是有条小虫子在脖子上蠕动。
我用力一推，把他推开，几乎是脚不沾地地离开了。
当初他说跟我分手，我没有哭过，可今晚却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像不要钱似的往下流，我不愿意接受，但又不得不接受，我跟马振波真的结束了。
5
我跟洛柏还没正式确立男女朋友关系，但那些天的相处，跟男女朋友也差不多了。
被他抓到我跟前男友牵扯不清，我没脸跟他继续处下去，甚至连打电话给他的勇气都没有，只给他发了一条微信：「洛柏哥，实在对不起，以后我们不要再继续联系了。」
他立刻打电话给我。
发生了这种事，我怎么还有脸接他的电话？
「妍妍，我有话对你说。」见我不接电话，洛柏发消息给我，「是关于马振波的。」
洛柏能知道马振波什么事？我被他勾引得好奇，但潜意识却觉得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你跟马振波复合了？」我答应见洛柏，一见面他就迫不及待问我。
他把见面的地点约在了青城第七人民医院附近，这所医院远离市区，是青城有名的精神病医院。
「没有。」听到我的否定回答，他很明显松了口气。
「你要跟我说什么事？」
「马振波的妈妈，是我的病人。」
第七人民医院附近很荒凉，没有什么坐着聊天的地方，只有在斜对过有一家肯德基，我的目光透过肯德基的玻璃门，隔着马路，看向那座灰白色的建筑，有种虚幻飘渺的感觉。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跟你说过他的家庭情况吗？」洛柏反问我。
我认真想了想，我跟马振波恋爱五年，前几年我的所有精力都放在自己的工作上，没有询问过他的家庭情况，他也没有主动跟我说起。
我更是没见过他爸妈，对他的家庭情况不是很清楚，只是隐约知道，他们家条件不是特别好，他爸爸好像没有正式工作，至于妈妈，他没有说过。
「大概三年前，他妈妈转到我们医院，就一直是我在负责。」洛柏眼神锐利。
「我可能比你还要了解他们家的情况。他爸爸是个嗜酒如命的酒鬼，一醉酒就发疯，摔东西，打人。」
「他们家以前开了个小饭馆，没几年就赔光了，还欠了一大笔债，他爸爸后来就一直打零工为生。」
「他妈妈年轻的时候就发病了，但病情比较轻，后来家里负债累累，她受了刺激，再加上老公喝酒、家暴，病就越来越重，但没钱治疗，就一直拖着。」
「直到马振波工作赚钱，才带他妈妈治病——」
「那他妈妈的病能治好吗？」越听越心惊肉跳，我真的想不出来，每天温柔体贴的马振波背负着这样的烦恼，我也明白为什么他工作不错，工资也不低，却始终没钱买房了。
洛柏摇了摇头：「目前只能药物控制，情况也是时好时坏。」
我又想起一个问题，我不敢问出口，就怕某些东西会在刹那崩塌：「洛柏哥，马振波跟我分手，跟你有关系吗？」
「嗯。」洛柏很坦然地承认了，没有丝毫愧疚。
「我是在无意中知道你跟他谈恋爱。但有一点我要声明，我这样做，并不是横刀夺爱，就算你只是我的妹妹，或者朋友，我也不可能让你跟他在一起。」
「为什么？」
「他妈妈的病会遗传，不排除马振波也携带致病基因，隔代遗传的可能性更大，就算他没病，如果你们结婚，你们的孩子大概率也会有。」
「不管对谁来说，这都是一个火坑，我不可能看着你跳进去。」洛柏分析起原因来，逻辑清晰，头头是道，听在我耳朵里，一个字就像是扎在我身上的一把刀。
「妍妍，这不是真爱至上的时候，也不是用钱，或者时间可以解决的问题，你不要意气用事。」
「更何况，马振波家里的情况，我并没有告诉你的爸爸妈妈。」他压低了声音，像是怕人听见似的。
「就算你不考虑自己，也要考虑爸妈，你如果跟马振波结婚，不仅是让自己陷进火坑里，也会把你爸妈拖进来。你忍心吗？」
「洛柏哥，你不要说了。」我不想再听他继续往下说，「我不会再跟他复合。」
顿了顿，我又说道：「以后我们也不要联系了。对不起，我没办法……」
我克制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但失败了。我不想在洛柏面前哭，径直从肯德基店里冲了出去。
纷乱的思绪就像是满地乱滚的毛线球，不同的线头轮番滚来滚去，终于纠缠在一起，打成了一个不可解的死结。
我想起跟马振波恋爱的经过，他是我的直系学弟，在迎新晚会上，那时候他长得高高的、瘦瘦的，始终紧紧抿着嘴唇，站在一旁，很少说话。
迎新晚会上的男孩子那么多，到处都是欢声笑语，他却像影子一样沉默，跟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好像别人的欢笑跟他无关。
那时候我认为他好酷，好高冷，却没想到他的冷漠是因为家庭原因造成的。这个原因说起来让人心疼。
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在父亲的醉酒、母亲的疯癫中，度过了他的童年、青少年，吃了多少苦才站在我的面前。
刚开学那会儿，大一新生需要适应大学生活，大二学生自告奋勇带他们熟悉。
我也报名参加，又贿赂学生会主席，把我调到了他们班，成了负责他们班的学姐，由此顺利拿到了他的联系方式。
我暗戳戳撩他，他很聪明，也很敏感，很快就察觉了我这个学姐对他动机不纯，委婉客气，却十分坚定地拒绝了我。
他的拒绝反而激发了我的征服欲，我曾经一度把追到他当成我毕业前的目标之一，每天对他嘘寒问暖，问候早安晚安，也不理会他会不会回复我，只要他没有删掉我，我就有机会。
我就这样撩了他三年，撩到后来，连我自己都分不清楚，是真的爱他，还是不服输的求胜欲。
到毕业，他还没有答应我，那时候我对他已经没什么兴趣了，再加上工作很忙，就跟他断了联系。
谁承想我们断了半年多，他竟然主动联系了我，我在生日当天收到他写给我的一张明信片，他在明信片上说，我像一道光，温暖了他二十多年的人生，让他觉得生命值得。
我没有真正读懂明信片上这几句话的含义，还以为只是情书的模板的写法，但最浅显的意思我却读懂了，他想要跟我在一起。
在一起之后的恋爱生活，是真的很甜，我从来没想到当年那个高冷的男孩子，竟然会那么温暖。
我们在外面租了房子，他包揽了一切家务，洗衣做饭打扫卫生，不管我什么时候需要他，他都在那里。
我从来没想过，为什么别的男生连西红柿炒鸡蛋都做不好的时候，他做起家务来会这么熟练，我从来没深入了解过，他温柔的微笑背后藏着多大的痛苦。
现在我明白了，可也失去了弥补的机会。
我约了马振波出来见面，他一看我的表情，立即明白我已经知道了真相。
「怎么，你觉得我很可怜？」他用调侃的语气，笑着问我。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跟你说有用吗？告诉你之后，我妈的病就能好吗？」他反问我，「如果我说出了真相，你还会跟我在一起吗？」
我喉头一哽，不知如何回答。
我能说我哪怕是知道他家里的情况也不会跟他分手吗？我能说我爱他这个人，不管他是不是精神病人吗？
洛柏的警告犹在耳边，我不会在得知真相后再回头找他，我只是个自私的人，没那么伟大。
「我不想把我最不堪的一面暴露在你面前。」马振波一直都是敏感又骄傲的人，哪怕是遇到这种事，他想到的还是如何维持自尊，「没想到洛柏那个小人，出尔反尔，言而无信。」
「我是一个很自私的人，之前我做的一切，都是想把你留在身边。」
「如果不是洛柏发现了，我会一直拖着你，耗费你的青春，等你明白过来，年纪也大了，找对象也不好找了，只能跟我在一起。现在被人撞破，你应该感激早日解脱。」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马振波潇洒地站起身来，「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还是你说的，以后不要见面了。」
我想要跟他道别，却没办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一想到他将在未来承受巨大的痛苦，我的眼泪却忍不住掉下来。
恢复单身后的他，在公司里很受欢迎，有很多单身的女同事都在追他，连他的助理薇薇据说也有意无意撩他，他应该很快又能找到女朋友吧？
只是那些女生在知道他自身的情况之后，还会不会继续跟他交往呢？我不知道，也不敢去细想。
分手之后，我们没有再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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