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后宫中嫔妃们一定要争宠? -

淑贵妃拦住想去乾明宫的康宁,和她说这次的事情管不得。
宫女门七嘴八舌的说着,康宁倒也把这事听的七七八八,说是因为章承瀚得知父皇要给他选太子妃,去质问父皇为何不问过他就给他选妃于是就这么吵起来了。
期间章承瀚还提了皇后娘娘,父皇就震怒,把他赶了出去,罚跪在凤栖宫门口。
康宁去的时候,祝容也在,他还是一身靛蓝身形如玉。康宁躲在远处不敢上前,等了一会偷偷探出头,看见祝容离开她才上前。
“皇姐又来看我了。”章承瀚看见她微微笑了一下,他以前不爱笑的和父皇一样,冷着一张脸一天都不苟言笑,可这次回来明显变了一些,有了些生气。
“真的有那个姑娘的存在吗?”
“有。”
“你喜欢她?”
“喜欢。”
“有多喜欢?”
“很喜欢。”
“那她喜欢你吗?”
“喜欢。”
康宁看着章承瀚良久,觉得那一定是一个很讨喜的姑娘,能让他的弟弟说起她时,眼睛像是有星星一样。
又过了几日,章承瀚被封为主帅派去西蛮征战,祝容是军师。
康宁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兵马已经要准备走了,父皇把一切做的太突然,朝中上下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这事就已经定了。
康宁得了消息一路跑到城楼,也只看见他们离去的背影。
那个人,即使是在万人之中,她也能一眼就认出来。
一定要平安回来。
康宁在城楼上看了很久,直到看不到人影,才移开目光,转头就看见站在身边的母妃。
母妃和她说,南国写了书信过来,说二皇子已经启程前来拜见陛下,东月国也说三皇子也会来。
父皇以战事吃紧拒绝了他们。
也对大战在即,父皇怎么会有心情设宴。
淑贵妃闻言冷笑一声“区区别说九族,就是九十族,也能一锅端了。陛下只不过是不想见他们而已”
淑贵妃所言不假,半个月后前线传来捷报,章承瀚接连攻下西蛮三座城。
又过五日,康宁正在和宫女们摘桃花,准备做桃花酿的时候,有人来禀报章承瀚攻下五座城。
给陛下呈上了西蛮九族首领亲笔写的投降书。
可陛下连那投降书看也不看,转身射下了两只鸟,鸟头血肉模糊。
父皇生气了。
虽然不知道父皇为何生气,但是康宁能真真切切的感觉到,父皇生气了。
父皇下令让祝容十日内回京。
他是在第九日的清晨回来的,刚回来就被叫到了乾明宫,不出一个时辰,父皇就走了。
父皇的离开使朝中大震,母妃也慌了神。
有些年老的大臣因为父皇的一意孤行气的在家病了好几日,现在京城无皇帝无太子,只有祝容拿着圣旨勉强稳住局面。
康宁听着全公公宣读圣旨的时候在想,若是祝容此时勾结朝中武官,占领京城,追击陛下….
不可能的,祝容绝不会做这种事的。
祝家原本只是五品小吏,是父皇给了他机会,赏识他的能力,才让他未到及冠就坐上了现在的高位,祝容不会有虎狼之心的。
父皇离开后,祝容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淑贵妃禁足。
禁军包围整个玲珑阁的时候,康宁只觉得天旋地转,紧紧把着门框才能支撑自己不倒下。
康宁看见母妃眼中悲伤的光,那一夜母妃喝了许多酒,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出来,康宁踹开门时,屋内零零散散一地的酒坛子,康宁从未见过母妃这个样子。
将母妃抬上床,听见她口中喃喃“宛儿,他从不曾信过我。”
康宁一直等到第二天中午,淑贵妃才醒来,醒来之后闭口不谈昨天的失态。
康宁午后见到祝容的时候,将砚台狠狠砸向他,让他滚出去,声音大的把淑贵妃从屋子里惊了出来。
祝容皱眉问她怎么了。
康宁冷笑,反手扇了他一巴掌,淑贵妃把康宁拉到身后盯着她看了一会,让宫女先把她带进屋。
康宁进屋后,就一直抱膝坐在墙角,过了一会,淑贵妃就进来了,走到她面前蹲下。
“让母妃猜猜,我们宁儿这个样子,应该是觉得那祝容狼心狗肺,趁着京中无主,意图篡权夺位。”
“现在他有圣旨,又把贵妃禁足,若是再联合武官从背后偷袭陛下和承瀚…. ”
“母妃,别说了”康宁打断淑贵妃的话,捂着耳朵不想听。
“你啊”淑贵妃狠狠的弹了一下康宁的额头,哭笑不得的说“叫你平日少看些话本子,成天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
康宁迷茫的抬头望着淑贵妃“可.. 可他确实是派兵把玲珑阁包围了… 母妃昨日还… ”
“禁军只听皇帝的命令,他怎么能吩咐的了?”淑贵妃看着康宁可怜的模样语气温和了些“母妃昨日吓着你了吧。”
不… 不是
她错怪他了?
可可可.. 可她刚刚还给了他一巴掌。
一想到这,康宁哭的更厉害了,“母.. 母妃,康宁错了… 以后.. 以后再也不看话本子了。”
那一日,康宁在淑贵妃怀里哭的几乎昏厥。
又过了三十天,章景行和章承瀚回来了。
回来后,章承瀚将所有御医都叫到了乾明宫,乾明宫大门紧闭,不许任何人随意进出。
康宁只知道,父皇到达西部边境后,直接率兵突袭西蛮九族,当天就砍下了族长的头颅,用了十三日,灭了九个族。
自此,西部边境,就只剩下未联盟的西鲁一个族了。
五日之后,乾明宫的大门打开,所有人都像没发生过一样,面色平静的离开皇宫,康宁跟着淑贵妃去拜见时,父皇正在练字。
见她们来了,章景行还出奇的问了康宁怎么瘦了。
康宁暗自观察了一下父皇,并没有病态和不舒服的地方,又想起太医说陛下无碍,只是路途奔波,修养几日便好。
安下心来。
父皇说,太子妃之位已经有了人选,是榆林陈氏的嫡幼女,名唤华婉,年芳十二。
榆林陈氏,康宁低头想了一下,那是母妃母族的一个旁支,听说是富甲一方,在塞外有很高的名望。
不出三日,康宁就见着了这个小姑娘,小小的一个人儿穿着桃粉色的裙子跟在章承瀚身后,左看看右看看,似是对什么都好奇。
走的近了,那女孩规矩了一些,朝她们盈盈一拜,声音好听的像是百灵鸟一般。
康宁看见父皇眼睛里似乎是有泪水,望向陈华婉久久也没说话,但是又好像是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
父皇说,待的她及笄,就做太子妃吧。
算起来她还是淑贵妃的侄女,这三年先待在玲珑阁,好生照顾着。
末了,父皇添了一句“若是想回家了,就回去看看。”
之后,玲珑阁就多了个像百灵鸟一样的小姑娘,康宁喜欢极了,每日都和她一起玩,带她走遍宫里的每一个角落。
好几次都能遇到章承瀚和祝容,陈华婉高高兴兴的上前打招呼,康宁只是在一旁站着,笑着不说话。
就这样待了几个月,今年的新年,东月国和南国拍皇子前来朝贡。
淑贵妃与康宁居于上座,百官居于下位,隔着幕帘,康宁时不时往下看,还不忘和陈华婉说,这舞女的舞姿好看极了。
陈华婉笑着点头,捧着梅花酥吃个不停。
不拆穿她舞女可不是在她看的那个方向。
宴会期间,南国二皇子送上贺礼,说完贺词,话题一转,直言想要迎娶贵国公主。
惊的陈华婉梅花酥都噎在嗓子里,康宁赶紧给她顺气,她问康宁认识那个皇子吗,康宁摇头。
陈华婉皱眉一脸凝重“不认识怎么能来求亲呢,只有两情相悦,才能在一起的呀。”
“你也觉得,两个人只有两情相悦,才能在一起是吗?”
“那当然啦。”
“若是一个人爱慕着另一人,但那人不曾动过心,该如何?”
这个问题好像难倒了陈华婉,她思考了许久才说“那就让那人喜欢上自己,再在一起吧。”
“那若是一直喜欢不上呢?”
“那就别再执着了,不能在他一棵树上吊死呀。”
康宁点点头,不自觉的看了一眼台下。
大臣的座位,是按照品阶高低来定的,他是从一品的都察院院史,是第二个位置…
那人稳坐于位,不见丝毫波动,怪不得宫女们总说,祝容大人温文尔雅,气定神闲,没见过他有过慌张的时候,仿佛什么事在祝容大人这里都不是事了,不动怒,不着急,不开怀。
这一晚上,康宁不知道自己怎么过去的,她一直在想自己这些年,从那日大雪见到祝容的第一眼,眼睛里就没了别人。
她一直觉得,自己贵为公主,还是大启唯一的公主,如此身份,自然是配得上他的。
自幼接受女官的教导,从师太子太保,不说学识渊博,倒也博览全书,才情也配得上他的。
相貌也能配得上..
不曾责罚过宫人,性子温和也是配得上的..
康宁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嫁给他的。
可她错了。
那日母妃蹲在她面前,问她真的想嫁给祝容吗,即使舍弃他所有仕途舍弃他一身抱负,也要嫁给他吗?
她想了一下午,终于想明白了母妃的意思。
祝家是靠着祝容一人拼出来一条康庄大道,他是举世难得的奇才,他有他的抱负与志向,有他宏伟而热烈的报国之情,他少年成才,天下人将目光放到他身上,定国策举国赞扬,治水万民感恩,文能治国平天下,武能沙场点兵。
这样的人,若是要娶她,定要弃了一身宏图,舍了天下人的盼望,委身与京城之中,按上驸马的虚名。
所有人都会因为他的驸马身份,对他阿谀奉承,天下人也会斥责他是一个贪图富贵的小人。
若她还明目张胆的追求他,毫不掩饰的告诉所有人她爱慕着他,任性的让父皇下旨五年不许他娶妻。
他该如何前进。
她这轰轰烈烈的三年,到头来只是感动了自己一人。
所以那一夜想通了,康宁在淑贵妃怀里哭的几乎昏厥。
那夜过后,自此避开祝容。
第二日,康宁就发烧了。
来势汹汹,起来吃了个早饭,一会就倒了下去,吓得淑贵妃急忙请了太医。
康宁病的晕晕乎乎,一直记着自己不能和祝容在一起了,心里难受极了,眼泪噗拉噗拉往下掉,死死抓着淑贵妃的衣角摇头说自己不想嫁给祝容,自己一点也不喜欢他。
过了一会,又哭着说自己不想嫁给那个二皇子,他长的没有祝容好看,宁儿不嫁。
淑贵妃温声哄着,疼惜的替她擦掉眼泪。
真是个小哭包。
康宁病好之后,两国的皇子已经离开,不再提娶亲一事。
康宁和以往一样,领着陈华婉偶尔去给父皇请安,没事的时候和宫女们玩成一团。
倒是很少能有机会看见章承瀚,他越来越忙,每次都是去拜见章景行的时候,看见他在一旁批阅奏折。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宫里落了雪,康宁把陈华婉穿的严严实实带着她去看太监们扫雪,捏了个雪球,冻的手冰凉,康宁使坏的把手放到陈华婉的脖子上,冷的她直抽气。
两个人就这样闹了起来,康宁团了个雪球扔到陈华婉身上,余光看见不远处,站了一抹靛蓝。
“臣祝容拜见公主殿下。”
一切都好像回到了四年前那个冬天,她转身看见一身靛蓝眉目如画的他,他安静的站在那里,向她行礼。
“祝大人可是又迷了路?”康宁移开目光,随手指了个太监让他带祝容离开。
“公主和臣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四年前公主送臣出宫的恩,臣还未报。”
“公主那日掌掴臣,臣百思不得其解,想是哪里得罪了公主”祝容顿了顿,低头笑了笑继续道“所以臣愿用一生,换公主的一句原谅,不知公主,可愿给臣这个机会?”
天上应景的落起了大雪,漫天飞舞的雪花挡在两人中间,康宁愣在原地望着他,过了良久才开口“你可知道,说了这些话,你的仕途抱负,荣华富贵,可全都没有了。我不是非你不嫁的,你不必委屈自己对我说这些话。”
“可臣,是非公主不娶的。”祝容走到康宁面前,低头直视她的眼睛,目光温柔而坚定,缓声道“臣祝容,表字尚禾,正一品大司马,家中父母俱在,无兄弟姐妹,品行端良,今欲娶公主为妻,永结同好,不欺不骗,呵护一生。”
康宁愣了好久,额头被弹了一下才回过神,对上祝容笑意盈盈的眼睛,“哦.. 哦,你又晋升了啊,真快。”
“公主愿意嫁给臣吗?”祝容不依不饶
“这种事是要问过父皇和母妃的,我做不了主… ???” 康宁震惊的看着祝容手中明晃晃的圣旨“这这… 这不会是赐婚旨意吧?”
见祝容点头,康宁急了“那你的仕途呢?不要了?你的宏图伟志怎么办呢?”
“这河清海晏的盛世,我能有什么宏图伟志?”
康宁:?????
“本就是无心做官,当时年幼看了许多定国安邦的文章,热血沸腾,想着自己也写一份,写完之后又不想要了,被表哥拿去当了作业,这才被世人知晓。”
康宁:?????
“陛下说,治好了江南水患,赏黄金五百两臣才去的,回来之后只给了三百两,臣又不敢说,这剩下的两百两,公主给臣补上可好?”
康宁:?????
“那.. 那你为何如此努力晋升?还跑去当军师。”
“这种必胜的仗,回来之后是有奖赏的,太子年幼,陛下派臣去看着太子。”
祝容避过康宁的第一个问题,他不会和康宁说的,那日他迷茫的走在皇宫,她突然出现在自己视线中,小小的一个,笑容那么灿烂,他在后面看的入了迷。
可他当时只是一个通州巡抚,身份低微,自知配不上她,他一路走来,皇帝问他想要什么赏赐,他都说晋升。
那日她在他嘴角盖下的一个吻,足足让他脸红了一整天,他睁眼,只能看见仓皇逃走的粉色身影。
他那日就下定决心,娶她。
足足用了四年半,他坐上了大司马的位置,终于有身份求娶公主,他今日受封大司马,向陛下请求以所有官职,换一个驸马身份。
在乾明宫跪了一个时辰,才求得皇帝的准允。
那一刻的欣喜,他多想同她分享。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她对着他念着的时候,他若不赶紧离开,就真的忍不住将她拥入怀中。
堂堂一个公主,怎么能当众对一个男子念情诗!
可嘴角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本是不该由他告诉她,可看见她的第一眼,他再也忍不住,只有他自己知晓他是用了多大意念才制止自己抱住她的冲动,只有他自己知晓,他同她说出那些话时,心脏在胸膛砰砰的跳,剧烈的,仿佛要跳出来了。
康宁一直到回宫接到圣旨都没有缓过神来,这么多年的愿望这么快就达成了?
“贵妃娘娘,她不会是傻了吧?”
“我看像,乐傻了。”
“那祝大人能同意娶个傻子回家吗?”
“圣旨都下了,由不得他反悔。”
“我怎么看着您这么高兴呢?”
“养了这么多年的白菜,终于有猪拱了,我能不开心吗?”
康宁听的忍无可忍,“陈依依,陈华婉,你俩当我是聋子吗?!”
然后,康宁就被淑贵妃拧着耳朵教训了一通。
公主大嫁,办的是风风光光,章景行赐了康宁公主府,规格比先前的公主大了许多。
新婚当夜,康宁抓着祝容的衣襟威胁他不许反悔,不许纳妾,不许去青楼那种地方。
祝容笑着亲了亲她的嘴角,声音温柔的能腻死人“臣遵命。”
婚后,康宁还是时不时就往宫里跑,看看母妃,看看陈华婉,看看章承瀚。
景辉三十九年秋,康宁生下一个小女娃,取名之瑶。
景辉四十一年春,之瑶跑入凤栖宫,康宁前去寻找,看见后院有成片的桂花林,郁郁葱葱的叶子。
同年夏,德坤宫起火风向大变,殃及凤栖宫,皇帝弃了早朝派人救火,烧尽了整座宫羽。
皇帝自此一病不起。
康宁进宫时,皇帝正坐在凤栖宫后院的贵妃塌上怀中抱着两个木盒,旁边放着一盘桂花酥,沉默的看着烧毁了的树枝,见她来了也不做任何反应。
过了一会章承瀚也来了,章景行终于有了点反应,望着他笑了笑,康宁突然发觉父皇老了,两鬓已经有了白发,声音也有些沙哑“朕要去找你母后了,这几年对你不好,她该生我气了。”
“宛儿… 朕好想你。”
康宁跪在地上,听着全公公在一旁声音颤抖的喊“陛下,驾崩了。”
康宁拿起木盒,盒上的花纹早已被摸的看不清楚,盒中是一缕红绳系起的头发,还有一张发黄的合婚庚帖。
永结同好,护卿长宁。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康宁想起那年中元节,她在凤栖宫看见满屋子的皇后画像,书房堆了一箱又一箱簪花小楷的佛经,书桌上的纸,写满了这八个字。
当时她不懂,父皇的字明明那么好看,为何会仿着别人的字写字,还问母后,这八个字是谁写的。
那是对一个人的承诺,真真切切的,被人虔诚供奉着的承诺。
康宁以前一直觉得,父皇是没有感情的,她长这么大,见到父皇笑的次数一个手指都能数的过来,可母妃说,父皇笑起来极好看的,眼睛里就像有星星一样,望着皇后娘娘的时候,温柔的像是对待世间的至宝。
可是后来,父皇眼里的星星掉落了,从那之后,他就不怎么笑了。
他是把所有的感情都倾注到了皇后娘娘身上,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去爱她,这爱彻彻底底只给了一个人,别人永远无法,再分一杯羹。
父皇死后,母妃镇定的主持葬礼,章承瀚继承皇位,改国号德盛。
册榆林陈氏嫡幼女陈华婉为后,册封大典三年国丧后举行。
淑贵妃成了太妃,康宁从公主变成了长公主。
德盛二年夏,皇后诞下嫡子,单字湛。
赵大小姐进宫看过皇长子之后,在家中服毒自尽,临死前换上了做女儿时淡橘色的长裙,脖子上待着一支翠绿的哨。
康宁进宫看望母妃时,将赵姨母那日前来托她交给母妃的信也顺便带了去。
母妃拿着信还没拆开,就红了眼眶,说这信不该由她看的。
康宁知道赵姨母是想将信交给那日在赵府门口见到的陈家舅舅,可陈家舅舅在赵姨母自尽当天,抱着她的尸体去了郊外的湖畔安葬,自己也服毒自尽了。
悲伤的气氛随着新年的喜气渐渐冲散,在新年当夜,康宁与皇后同时生产,都是女儿。
二公主取名尔念,小郡主取名之瑾。
德盛六年,皇后生下三皇子,取名单字洵。
德盛八年,康宁生下小郡王,取名泽逸。
德盛十三年春,淑太妃五十岁生辰,康宁带着三个孩子进宫贺寿。
一天的嘈杂,六个孩子玩的累了天没黑就睡了,留下康宁和祝容以及帝后四人陪着淑太妃。
五个人说说笑笑中,有宫女上了一盘桂花酥,淑太妃拿起一块递给皇后,笑眯眯的说“宛儿快吃,你最喜欢的桂花酥了,趁着陛下不在,赶紧多吃些。”
陈华婉愣了一下,接过桂花酥笑着点头。
康宁在一旁泪如雨下。
又过了几日,淑太妃病重,太医说是她自己没有活下去的心思了。
康宁日日守在淑太妃身边,她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糊涂时总将帝后认成先帝和先皇后,同他们说话,要他们好好的别吵架,要永远在一起。
淑太妃临终之前倒是十分清醒的,拉着康宁的手温柔的看着她“都是三个孩子的娘了,怎么还这么爱哭鼻子?”
康宁哭着求她别离开,几度说不出话来,祝容抱着她默默不说话。
淑太妃和康宁说,她现在哭的样子像极了太皇太后离世那日,先皇后的样子。
先皇后也是个爱哭的性子,那日因着扯着伤口疼的哭了一个时辰。
“赵宛儿这个人惯会装傻,她哪是疼哭的,分明是起来看不到长姐,才用了这么个理由哭。”
她以为她瞒过了所有人,可她一个人都没瞒得过,淑太妃笑着说这句的时候,眼中是点点的心疼。
淑太妃和康宁说了很多话都是关于先皇后和先帝的。
末了,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也带上了哭腔。
“我知道宛儿升我位分是想补偿我失去的那个孩子,还把你送到我身边。她这样善良的人,让我怎么和她争先帝呢。”
“我陈家一心事主,可陛下他防着我,防了我一辈子,不曾信过我。”
淑太妃盯着窗外许久,无声的笑了,好像看见了什么美好的画面。
“那日他映着桃花踏着所有人都请安声而来,暴怒的杖毙了所有宫人,我真的以为他是为了我,可那只是我以为。”
“是爱过的… 一直都爱着。”
康宁趴在祝容怀里哭的泣不成声。

番外2 长姐

吾爱陈郎:

我们这一生兜兜转转,还是没能在一起,即使早就预知了结局,心中还是会有遗憾。

你我年少订婚,多少美好温柔的回忆都有你,我已经很满足了。

那年得知你离开陈家,只为终生不娶,我心中幸福又难过。

得此一人,终生无憾。

可我还是舍弃不了我的父兄幺妹。

长兄战死的消息传来家中,我几乎是不信的。

我就总想着他还没有死,去了一个地方和他喜欢的西鲁小公主快快乐乐的生活在一起了,可是我又真切的明白,像他这样一个抱有家国大义的人,若是还活着,是不可能置赵家于不顾。

我那么了解我的哥哥,以至于骗,都骗不过自己。

还有我那幺妹,自幼被我送入宫中,一点点个小人儿哭着喊着求我别丢下她,可就那一次,等我来年再次入宫时,就再也看不见她的眼泪。

如今侄儿已经登基找到了钟爱之人,先帝为他开创了前所未有的繁荣盛世,铲除威胁皇位的一切隐患,是到了该尘埃落定的时候了,我也要去和我那妹妹说说,她的孩子有多么的优秀。

你对我的情意,我一直是知晓的,与你承诺下一世,愿不再有悲伤,与你执手一生,恩爱和鸣。

若嬅绝笔

番外3 章景行

章景行抱着赵宛儿很久,久到怀里的身体慢慢变冷,他发了疯似的将身上的狐裘脱下来盖在她身上,颤抖的问她冷不冷,却没有得到回答。

“去搬个暖炉过来。”

“陛下… ”德全跪在一边,周围所有的宫人都跪在地上“皇后娘娘去了… 陛下节哀。”

“没有!她没有!”章景行大吼,“皇后冷了,去把暖炉搬过来。”

“我的宛儿怎么会死呢,不可能不可能。”

丧钟一下又一下的敲着,直至最后一下结束,抽走了他所有的力气。

有宫人来说要给皇后穿寿服了,章景行摇头,抱着赵宛儿不撒手。

这样僵持到半夜,德全一咬牙,让他们拉开皇帝。

“朕不许你们碰她,放开朕!”章景行被侍卫们死死拉住,眼睁睁看着她被带走,像一只暴怒的狮子,声音吼的沙哑“朕要把你们都杀了,全都杀了!”

“陛下!”芝蓉跪在章景行面前,泪如雨下“您让娘娘去的安心些吧。”

章景行蓦地停住动作,侍卫们放开他,跪在地上。

章景行看了看跪了一片的人,她最不喜别人跪的…

“都给朕滚。”

章景行疲惫的走入屋内,躺在床上,依稀还存留她的气息,昨日她还这靠着,望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章景行觉得自己仿佛只是做了个梦,梦里宛儿离开了他,可宛儿那么喜欢他,她怎么会舍得呢。

她定是舍不得的,她只是出宫了,像上次一样,她不想再穿漂亮衣服,她想家人了,所以出宫住几天。

他就在这等着她,等她回来,就在这等着她。

自此,章景行处理完朝政,就到凤栖宫画画,他的宛儿,他闭上眼睛全是她的模样,他将她画的漂漂亮亮的,等她回来看见,定会高兴。

德全说,若是思念皇后娘娘,就去种一棵树吧,等桂树开了花,皇后娘娘就回来了。

他点头,觉得德全的法子好用,重赏了他。

于是,一想起她,章景行就会去种一棵桂树,不知不觉,竟然成了一片林。

他总爱让人搬个桌子,他就在桂树林抄抄佛经,他以前经常帮她抄佛经的,她总是写着写着就睡着了,他也只好将她抱回床上,按着她的字迹替她写好。

也想过不帮她了,让她被母后责罚一顿,但终究还是舍不得,她泪眼汪汪的可怜模样,总能让他心软。

祝容带来西蛮的投降书时,章景行觉得那首领实在可恶,虽说他们起兵是自己暗中派人挑拨,但害的赵成邺战死也的确是他们西蛮的军队。

章景行策马前去边疆的路上,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帮宛儿报这杀兄之仇。

所以,当西蛮的首领跪在他面前,求他饶过族人时,他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砍下了他的头。

“灭族。”

他饶过西蛮的族人,谁来饶过他呢?

他们杀死了他心爱的女人唯一的兄长,让他的宛儿只敢在半夜无人时看着她哥哥给她的哨悄悄哭的时候,想过要放过他吗?

他将剑刺入一个西蛮人的身体后,看见有人向章承瀚刺来,他想也没想就挡在他身前,突然想起好多年前,他还是少年模样,宛儿挡在他面前,剑刺入她的体内的时候,他的心都快碎了。

他怕急了,怕宛儿就这样离开他,所以当他得知她醒来的消息,早朝都不顾的就跑回去。

多么感谢啊,她没有丢下他。

回宫那日,他和太医说,再给他延长五年的寿命就行了,只要这五年让他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于是,他用了这些时间,给康宁赐婚,祝容跪在他面前,愿以一身荣耀前程,换康宁一人,他想了许久,还是点头允了。

因为他觉得,若是宛儿在这,定会笑眯眯的和他说,康宁能找到一个这么喜欢她的人,往后的日子肯定会开心啊。

他的宛儿笑起来可好看了,眼睛弯弯的像个月牙一样。

章承瀚领着陈家姑娘进宫的时候,他仿佛看见了曾经的自己和宛儿,任意穿梭在宫中的所有地方,宛儿在一边左看看右看看,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章承瀚曾和他说,他会倾他所有,换陈家姑娘安好无虞。

语气坚定的让他想起自己也曾这样向宛儿承诺过。

过了良久,他笑着和章承瀚说“你母后说过,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既已说了这些话,若是做不到,定会陷入万劫不复。”

桂花林被烧的前一天晚上,他梦到宛儿了。

这是自她离开后,她第一次入梦,还是少年的模样,披着白色的狐裘,笑着和他说,咱俩站在一起,就像黑白无常一样。

他也笑,轻轻将她揽入怀中,和她说他很想她,很想很想。

她笑着点头,告诉他她知道,所以她来接他了。

让他带好他们的合婚庚帖,带上她最爱吃的桂花酥。

她说,这么多年扔下他一个人,辛苦了,往后的路,她陪着他一起走。

所以,当凤栖宫被烧的时候,他并没有特别的惊慌,他冲入火海将书房里的合婚庚帖拿出,耳边是德全慌张的喊声。

跑出去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书桌上的纸上,还有八个字没有烧尽。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后来,他病了几日,也终于明白宛儿离世之前,赵若嬅说的,她是自己不想活了的意思。

他也不想活了,他的宛儿还在等他。

他已经拿好了合婚庚帖,带上了她最喜欢的桂花酥。

他终于可以去找她了。

他好想她。

永结同好,护卿长宁。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只愿下一世,在雪地里领回宛儿后,紧紧握住她的手,再也不分开。

到现在为止,正文番外已经全部更完了,正文历时两天,番外因为我的拖延这么多天才写完,多多包涵呀。

可能有些人没看明白女主的性格,女主并不是傻白甜呢,我说说我的想法吧,当然,我只是讲述一个故事,每个人的理解不一样都是可以的,女主六岁就进宫了,一年只被允许看见长姐一次,她是孤独且害怕的,想家但是不敢说,知道长姐不容易,父亲哥哥在外征战,她在宫里更应该乖乖的,到她及笄之前她在宫里已经快十年了,没有童年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她不恨么?她不怨么?而她们赵家最后的结局是什么呢,五朝元老的赵家,只剩下一个空壳子,女主早就看出来自己家到这一代就会灭亡,虽不是太后和皇帝的本意,但也的的确确是为了他们,加上女主身子也是因为替章景行挡刀彻底不好的,还在连续两三年打击太多,就渐渐绝望了。她比谁都清楚章景行坐稳这个位置有多不容易,赵家于他们有恩,所以太后推着她上了皇后之位,但她害怕,怕她的家族无法给章景行支撑的时候,她就坐不稳这后位,这种害怕在太后死后愈加强烈。

她所有的恐惧孤独悲伤爱意在她所处的环境是不被允许表现出来的,因为这样只会给家里人和太后章景行带来负担与困难,最好的办法就是隐藏,装傻,藏的太深自己都不敢触碰最真实的感觉,到死,也就只敢把情意向男主透露一点点。

女主不是一个特别良善傻白甜的人,宋妃对她不敬她会直接扇巴掌,宋妃因为嫉妒害死了沈昭仪,她也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可能我的文风会让大家误以为女主什么都不明白,但是大家仔细看看,就能发现其实所有的事情,女主都懂,她从来不说,因为说出来,难过的就不只是她一个人了。

关于长姐的番外本来我是没打算写的,奈何呼声太高,看来大家都很喜欢长姐。

这不是一篇长篇小说,所以没有把事情交代的事无巨细,给大家留了许多想象的空间。

最后还是非常高兴大家的喜欢,把大家弄哭对不起啦。

番外4 你们喜欢的章景清的番外
章景清陪陈骐江去赵府的时候正巧落了雪,他俩也没让下人撑伞,轻车熟路的就进府了。
刚一进来,还没到主厅怀里就撞进一个粉嫩的小团子,章景清低头,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还没到自己的大腿,脸上还挂着几滴泪。
真是可爱。
“赵宛儿,你给我吃饭!”
那小女娃赶紧躲在章景清身后,果然,不一会就看见赵若嬅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见着他俩也没好气的答“拜见怀安郡王。”
“来,让我看看,我们宛儿又长高了。”陈骐江一把将女娃娃举起来抱在怀里,宠溺的看了眼赵若嬅“阿若好大的脾气。”
章景清在回京之前就听说他离开的这三年赵府得了个女娃娃,闹腾的紧。
“你们两个大忙人,今天还能有空来赵府?”赵若嬅领着章景清两人进门,拿了块桂花酥喂给陈骐江怀里的小人儿。
“什么事能比赵大小姐生辰还重要呢。”章景清看着陈骐江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盒子递上前,一脸讨好的笑,鄙视不已,回头撞进赵若嬅眯着眼看自己,心中一惊,立刻将自己的礼物送上,附和到“是是是,为了赶上赵大小姐的生辰,累倒了三匹马。”
皇帝长子章景清,陈家嫡长子陈骐江,赵家嫡女赵若嬅,是京城有名的铁三角。
章景清自小就知道赵家的女儿要嫁给他,他与赵若嬅早陈骐江一年相识,两人本都是以成亲为目的接触,不知怎么竟然处成了朋友。
转过年认识了陈骐江,赵若嬅与他一见钟情,章景清也乐的做这个灯泡。
这一做,就是十年。
再过一年,等赵若嬅及笄,两人就该成亲了。
感觉有人在扯自己的衣裳,章景清低头看了看,原本在陈骐江怀里的小女娃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面前捧着一把雪,奶声奶气的说“姐姐,抱。”
姐姐?
章景清只觉孩子太小,分不清人,伸手抱起了她,刚放到自己腿上,脖子里就被塞进了一团雪。
这小女娃…
章景清挑眉,将雪从衣领中拿出放到女娃娃的头上。
登时,就是惊天动地的哭声。
章景清赶紧将雪扫落,无措的看着赵若嬅,后者看戏一样的笑着丝毫没有帮他的意思。
章景清只有一个弟弟,从小和自己不亲,对待孩子这一方面委实没有经验,只能轻轻抱着女娃娃声音尽量放的温柔“我错了我错了,不哭,你别哭。”
“姐姐声音好粗。”那女娃娃往章景清怀里拱了拱,抽抽涕涕的说,鼻涕抹了章景清一身。
真是不认生,眼神也不好使。
赵宛儿和章景清的第一次见面,就以章景清弄哭赵宛儿,赵宛儿蹭章景清一身鼻涕结束。
章景清回京,铁三角见面的次数又和三年前一样多,只是每每都多了个爱哭的小女娃。
赵母身子不好,赵父驻守边疆,赵家嫡子整日军营操练,这照顾赵宛儿的事就落在身为长姐的赵若嬅身上,好在赵宛儿虽然爱哭,但不闯祸,也乐意带着她。
“太后还防着你呢?”挑了个不下雪的一日,三人约着出来听曲,小二上完菜陈骐江问章景清。
章景清点点头,夹了块肉递到怀里的女娃娃嘴边,无奈的笑笑。
自八年前先帝驾崩,太后抱着当今陛下登基,就一直防着他。先帝有过很多孩子,但是活下来的也就只有他与陛下,两人相差八岁,陛下登基到现在,朝中立他为帝的呼声也渐渐减少,但让他做摄政王的声音倒是越来越多。
“谁乐意做狗屁摄政王。”章景清低声骂了一句,又夹了块肉给女娃娃。
本是大逆不道的话,两个人听了也没什么反应,似是早已习惯。
“阿清不要再喂肉了,宛儿也想吃些别的。”
章景清失笑,夹了块青菜给她。不知为何,赵若嬅这个妹妹很是喜欢自己,天天缠着自己叫姐姐,纠正了许久,她竟跟着赵若嬅叫他阿清。
一个小娃娃,章景清也不和她计较。
坐了没多久,有人敲门进来悄声告诉章景清太后派人来了郡王府。
“我要走了。”章景清将女娃娃放到赵若嬅怀里,见她还不放手温柔的哄着,女娃娃死死抓着他的衣领摇头,眼看着就要哭了章景清赶紧抱起她“晚些把她给你送回赵府。“
于是,抱着赵宛儿坐上马车回城南的郡王府。
马车摇摇晃晃,赵宛儿就这么在自己怀里睡着了,下车后章景清将他交给奶母。
太后也没什么事,就说章景清也老大不小了,该着娶个王妃去自己的封地,守一处安宁。
说白了就是怕他在京中有什么预谋,赶紧把他赶到封地再派个女人监视他。
章景清思量一会,微笑说“麻烦公公前去回禀太后她老人家,不是本王不走,着实是父皇不让,下了圣旨让本王必须待到陛下弱冠。”
唉,这都什么事。
九年前自己在郡王府待的好好的就被叫进宫里,这可真是稀奇,自己这个从不受宠存在感为零的皇子还能有一天单独面圣。
父皇表情凝重的让他务必等到皇弟弱冠才能去自己的封地,还说要给他下个圣旨,说完后第二天晚上就驾崩了。
可…先帝不让他把圣旨拿出来。
但当爹的话儿子不敢不听,终归九年都熬过去了,再熬个十一年吧。
但是朝堂立他为摄政王的声音实在是越来越多,他这个都没上过几次朝的人,这些老头怎么想的。
章景清只能挨个拜访他们的府邸,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他们打消这个念头,但效果甚微。
渐渐竟然有了怀安郡王拉帮结私的说法。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章景清正在陪赵宛儿放风筝,气的他直接松了绳子,惹的赵宛儿大哭又急忙哄着。
他算是看明白了,自他回京到现在,赵若嬅天天和陈骐江腻在一起,妹妹就扔给自己,他好歹是个郡王天天给人带孩子算怎么回事。
这话说给赵若嬅听的时候,赵若嬅美目斜了他一眼,原话说“你本就该娶我们赵家一个女儿,我是不可能了,你就把小宛儿当媳妇养着,将来还要尊称我一声长姐,是吧?未来妹夫。”
章景清觉得如果不是自幼被教导不打女人,他真的能把赵若嬅推河里。
看着一边睡的呼呼的小娃娃,到她及笄还有十一年,正好自己能离京,这么爱哭小女娃要是跟着自己去了封地,淹了百姓可怎么办。
章景清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竟然真的把她当成媳妇养着。
后来的两年过的比较艰难,太后总不相信他无意皇位,处处防着他,出门也要好几个人跟着。
边关战事吃紧,朝中党羽纷争,赵若嬅与陈骐江的婚事一拖再拖。
到景辉十年,西蛮发了兵,边关无粮草贮备,章景清自请前去运送粮草,他想着自己立个功太后的戒心说不定就放下了。
等他送完粮草回来,京城都下雪了,章景清进宫述职后就去了赵府。
赵宛儿看到他就阿清阿清的叫着扑到他的怀里,他抱了抱,嗯,沉了。
陪着她打了一会雪仗,她就说困了,要睡午觉,等明日再陪他打。
这个小女娃,不仅吃得多睡的还久。
他怕是要娶个猪回去了。
这样想着,章景清突然觉得这几年的事情也不是那么闹心,他好像挺喜欢冬天了。
那天之后朝局动荡,章景清为着避嫌许久不去赵府和陈府,也不理会外界的事情,只是日日在郡王府写诗作画,活脱脱一个闲散王爷的作风。
忍过了炎热的夏日,初秋的夜晚着实凉快许多,章景清本想小酌一杯,陈骐江一身酒气不顾别人阻拦的闯入了郡王府。
他无法娶到自己心爱的女人了。
陈骐江在他这喝的醉醺醺的,把着他的肩膀求他定不要造反。
第二日陈骐江起来,和平时一样的在郡王府吃过早饭,临走前和章景清说,往后保重。
章景清笑着让他快走,假装没看见挚友关切的目光。
景辉十年秋,太后以皇帝之名连下三道圣旨。
第一道,命驻扎西部边境的赵家军五年之内击退西蛮军队。
第二道,宣赵家幼女景辉十一年春进宫陪伴太后左右,皇帝伴读。
第三道,以结党营私之疑敕令怀安郡王禁足郡王府三年。
章景清得了这个圣旨时,第一个反应竟然是冬天无法陪赵家女娃娃打雪仗了。
京中局势变了,铁三角也这样散了。
章景清明白太后的意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即使他千方百计的证明自己绝无造反之心,但只要他是先帝之子,有皇家血统,能威胁到陛下统治,他就是有罪的。
他就总想着,再熬一熬,熬到景辉二十年,他把圣旨一亮,求个闲散王爷,太后自然就相信他了。
三年很快就过去了,他再出府一切仿佛都没有变过。
去茶楼听曲时,碰到了赵若嬅,她还是一个人,章景清自顾自的从她身边走过,一个眼神也没有给。
他看见了,不远处一直向赵若嬅这边瞧着的人,他小的时候见过他们,是皇宫的禁军。
不用想也知道,他们被监视了。
陈家,赵家,郡王府。
章景清突然有些厌恶这种猜忌质疑。
陈骐江被逐出陈家时,章景清在二楼雅间等他,他好像没事人一样如约而至。
这是两人四年来第一次见面。
“这下,终于不用互相装作不认识了。”陈骐江一进来就灌了口茶水,大笑着说“身处高位如此猜忌多疑,只会让臣子寒心。”
章景清打了他一下让他闭嘴,小心隔墙有耳。
“都避了四年了,还不让我和你说话?”陈骐江瞪了他一眼,闭了嘴。
章景清问他以后有何打算,陈骐江耸耸肩,满不在意回答肯定留在京城。
赵若嬅还在京中。
章景清和他碰了杯酒,一饮而尽。
章景清游走众位大臣两年,杀死了四个煽风点火安怀祸心的高官。
陈骐江留在京城,暗中护着赵若嬅,替她挡下了数次刺杀。
赵家男子在外抗敌,若是家中女子出事,赵家军定会大乱。
景辉十九年冬,赵成邺战死的消息传入京城,章景清和陈骐江一同赶去赵府,碰上赵若嬅要进宫拜见太后,苍白着一张脸,被贴身侍女扶着上马车,见着他们两个人,瞬间红了眼眶,声音颤抖沙哑,说了句章景清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话。
她说:“赵家没了,我没有哥哥了。”
章景清两人在宫门口等到天黑才看见赵若嬅出来,这是这么多年赵若嬅第一次主动和他们说话,她靠在陈骐江肩膀哭的昏天黑地。
她说她在宫里瞧见宛儿了,因为被罚跪生了病,瘦瘦小小的一个坐在偌大的宫殿里,不哭也不闹,也不笑。
章景清的心突然抽的一下疼,连着好几天梦里都梦到还是许多年前,她缩在自己怀里说着宛儿也可以吃点别的。
他去过几次宫门口,卫兵都将他拦在门外,太后下令,怀安郡王无诏不得进入皇宫。
算着时间,就剩一年,还有一年,他就可以拿出圣旨,告诉太后他留在京城须臾数年真的是因为先帝的命令,告诉太后他章景清绝无贼心。
还剩一年,他就能去到自己的封地,做他向往了快三十年的闲散王爷。
可这一年发生了许多事,皇帝遇刺,受伤的是赵宛儿,太后将他叫进宫中,他想着该如何和太后解释不是自己所为时,太后笑了。
“哀家自然知道不是你做的。”
“但哀家希望这是你做的。”
章景清眯眼捏碎一只茶杯,拂袖离开。
赵宛儿醒的那日,章景清去看过她,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了他许久,说“阿清。”
他将手指抵在她的唇上摇头,告诉她不能让别人知道她记得他,还和她说几个月后会来看她。
见她眼中有泪,章景清拿起一颗蜜饯放入她的口中“若这世道太平,你会成为我的妻。”
逼宫的前一日,他去找了陈骐江,这个人还日日守在赵府附近,同他喝了一夜的酒,两个人一摊烂泥一样倒在赵府门口,被赵若嬅派人抬进府内,直接扔到了厢房。
夜深,章景清睁开眼,点了烛光静坐很久,起身去找纸笔,写了一句话觉得不好,再写一张,不知不觉都快天明。
“没纸了。”蓦然一声吓的章景清一惊,毁了一张纸,抬头看见陈骐江懒散的靠在床边看自己。
“几时醒的?”
“从你开始写信就醒了。”
两人沉默良久,章景清说他今天要去造反了。
又是一阵沉默。
气氛太压抑,章景清低头笑了一下,故作轻松的说“得了,别丧着脸,这次过后太后不会再怀疑我有异心。”
“等我去了封地,别忘了带着若嬅来看我。”
打开门,就看见泪流满面的赵若嬅站在门口。
章景清张了张嘴终是没有说什么,走了几步停下扔下一句保重,再次离开。
章景清带着兵闯入皇宫,眼前总是浮现一个小团子一样的粉色身影在在附近乱窜,时而扑扑蝴蝶,时而放放风筝,脸上是明媚张扬的笑容。
等到她真正见到赵宛儿时,才发觉她已经出落的很漂亮了。
与上次不同,她穿着橘黄色衣裙,明艳的深深刺了他的心。
他看见她眼中的不解,也看见了他问她要不要嫁给他时,眼里的悲伤。
八年不见,她越来越会演戏了,若不是她之前说出他的名字,他都要误以为她真的不记得自己了。
她问他,是因为她长的好看才想娶他吗。
他点点头,突然想起她不满五岁那年,被他说了句小丑孩,哭了整整一夜,眼睛哭成了两个核桃。
从那之后,他总会说,我们宛儿真好看。
箭羽入体之时,他分明看见了她眼中的震惊和几乎要涌出眼眶的泪水,他将手指抵在她的唇上,对她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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