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我在末世挺好的》
末世降临，我被封在洗车店。
没想到，居然阴差阳错成立了丧尸洗浴中心。
丧尸大哥是讲究人，来洗澡还不忘给我带物资。
末世结束，我吃胖了十斤。
1
「来，下一个。」
「有序排队，不要加塞。」
「鸡鸭放左边，果蔬放右边。」
我面无表情地举着高压水枪，一边呲水一边维持秩序。
面前站着一只浑身血污的丧尸。
「嗬——嗬——」
低哑的嘶吼声被水枪冲击的断断续续。
他艰难地扭动着身体，勉强举起僵直的手臂。
我顺势把水枪偏一偏方向，丧尸腋下的腐肉被冲掉。
五分钟后，这位略有洁癖的丧尸终于满意了。
我看着他拎来的三只鸡两条鱼，捏着酸痛的胳膊，把吐槽的话咽了下去。
事儿是多了些，但也够大方。
不愧是我们安城洗车会所的超级 VIP。
不过现在，店名似乎应该改成安城丧尸洗浴中心了。
这事儿，还要从五天前说起。
2
我叫徐小青，是这家安城洗车会所的洗车工。
五天前，我正自己加班，给一辆大奔清理内饰，忽然听到老板惊慌失措地喊声。
「救命……救命……」
我吓了一跳，赶紧抬头。
老板已经跪倒在地，被人死死扯住。
准确地说，是丧尸。
我眼睁睁看着那只丧尸张开血盆大口，牙齿滴着残血，狠狠咬住了老板的颈动脉。
老板的脸朝向我，双唇一张一合。
我看出他说的是，「躲起来。」
只一瞬，他的眼里已经没了光彩。
巨大的恐惧笼罩着我。
四周灯光明亮，无处藏身。
我慌乱之中，双腿一软摔倒在地，顺势爬进了车底。
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我心中默念着，不敢发出一丝声音，连扑通扑通的心跳声都觉得吵。
可我忘了，丧尸根本不是通过声音来寻人的。
他可以闻到我的气味！
我哆哆嗦嗦地趴在车底，听到沉重缓慢的脚步声渐渐靠近。
浓重的血腥气让我一阵干呕。
我死死捂住自己的口鼻，却看到一双沾满鲜血的脚，出现在旁边。
他来了！
听说丧尸身体僵直扭曲，走路都很费劲。他应该不会弯腰找我吧？
我只要耐住性子不乱动，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就……
「啊——」
我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只血红的眼球。
随后是青黑色的脸，脸上血管爆起，皮肉腐烂。
他的嘴角似乎被什么扯开了，深深一道裂痕一直蔓延到耳侧。
猛地一看，就像是诡异的微笑。
我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生死关头，我瞥见掉落在一旁的高压水枪，连忙一把扯过。
这是平时洗车时候用的。我熟练地按动机关，一股强有力的水柱喷射而出。
我壮着胆子，对着丧尸的眼球狠狠喷去。
没想到这招真的有用，那丧尸被水枪喷得连连后退。
我勇气顿生，一边喷他，一边从车底爬了出来。
「退！退！退！」
我扯着嗓子给自己壮胆，可没想到那只丧尸退到车前就不动了。
难道是水压小了？
我低头查看了一下，没问题啊。
水柱喷涌，可丧尸却纹丝不动。
他歪斜的脑袋对着我，我猛地发现，他只有一只眼球了！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用猜，那只眼球估计是一开始被我用水枪呲掉了。
夺眼之仇不共戴天，我脑海中闪过素锦被白浅挖眼的画面，一时胆寒。
面前这位魁梧的丧尸大哥，还不把我的脑子也给挖了？
我心里一阵哀鸣，手上却不敢马虎。
那只丧尸被我冲得浑身湿透，掉了一地腐肉污血。
他就这么站着，我就这么呲他。
几分钟后，他的脚步终于动了。
我下意识地攥紧高压水枪准备决一死战。
他却转身走了。
2
这就走了？
我手上还保持着喷水的姿势，直到丧尸的背影彻底消失，才反应过来。
我把地面上的血污冲干净，连带那只变形的眼球，一起冲了出去。
门外，老板的尸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
大概是变成丧尸了吧。
我把水枪放下，店门锁好，所有的灯都关掉。
身上分不清是冷汗还是冷水，早已经湿透。
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太过惊悚突然了。
我惊魂未定地走进储藏间换下工作服，给自己倒了杯热水灌下去。
打开手机，有关丧尸的热点新闻铺天盖地而来。
原来，末世已经悄无声息地降临了。
全国各地都出现了丧尸病毒，来源尚不清晰。
突如其来的灾难已经吞噬了大半城市。
国家已经派出军队进行清剿和搜救，但在被营救之前，如何生存是个巨大的难题。
我翻遍了储藏间，只找到一袋五连包的红烧牛肉面。
锅碗瓢盆俱全，可食材却一点没有。
冰箱是昨天刚买来的，里面空空如也。
唯一不缺的就是水。
毕竟这是一家洗车店。
我颓然坐在沙发上，哀叹自己的苦命。
我的上一份工作，是在一家保险公司。
当初说好三个月实习期结束即可录用，统一发放工资。
可该死的领导在实习期结束的前一天辞退了我，一分钱的工资都没结算。
后来我到了这家洗车店打工，同样是三个月实习期。
老板人不错，不但按时发放工资，还承诺实习期结束就给我涨工资。
嘿，你猜怎么着，明天就是我实习期结束的日子了。
可我的老板挂了。
不但如此，我还随时有可能被丧尸啃了。
造化弄人啊。
我现在也不想什么工资的事了，如何保命才是要紧事。
看来还是要想办法出去搞点物资才行。
路口拐角有家超市，里面的食物应有尽有。
我决定明天一早开车去一趟。
现在外面都是丧尸，我还是先苟起来吧。
就我这小身板，不够他们塞牙缝的。
这天晚上我没敢吃饭，饿着肚子在车上睡了一晚。
安全起见，高压水枪的喷头始终被我攥在手里。
这一觉睡得稀碎，梦里都是丧尸来挖我眼珠子的画面。
第二天一早，我顶着黑眼圈醒来，街道上似乎很嘈杂。
我小心翼翼地把门锁打开，想偷偷看看外面的情况。
没想到我的眼睛刚贴上门缝，却发现好像有什么东西挡住了。
「谁给我把门封了？」
我一边嘀咕着，一边贴上去仔细查看。
那东西黑红黑红的，没什么光泽，堵得严严实实，一丝亮色也不透。
我正狐疑着，那东西居然动了一下。
一抹白色闪过，带着星星点点的红丝。
我脑中警铃大作，整个人僵立在那，冷汗涔涔。
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把尖叫声扼在喉咙里。
那是一只眼球！
是丧尸趴在门缝看我！
3
我的双腿像是被钉在地上一般，动弹不得。
可门外已经有了动静。
丧尸嘶哑的声音传来，随后，门被轻易推开。
还是昨天那只该死的丧尸！
他空着一个眼眶，唯一的那只眼球凸出来，布满红血丝。
我趔趄着后退，一下子跌坐在地，慌乱中摸起高压水枪，故技重施。
「你你你别挖我眼，我不是故意要冲掉你眼球的。」
「你看我还给你留了一只，你是丧尸你也用不到那么多的对吧……」
「你别吃我啊，我乡下姑娘皮糙肉厚的……」
我哆哆嗦嗦地求饶，发现对方站在那里没动。
壮着胆子抬眼去看，我去！
水枪里喷出的水柱好死不死，全冲着他那只仅存的眼球去了。
那丧尸被我喷得七荤八素，嘴里还在「啊啊啊啊啊啊啊……」
实在是太失礼了！
我吓得赶紧调转了方向，对着他的胸口一阵猛喷。
「大哥，我真不是故意的……」
「您大人有大量，丧尸肚里能撑船……」
「阿弥陀佛玉皇大帝三清真人我的奶奶哟……」
我浑身的肌肉紧绷着，过度的恐惧让我的后背都绷得生疼。
可那只丧尸始终没有什么动作。
他只是站着，任由我拿水枪喷他。
我胆子大了点，更多的是好奇。
难道这货喜欢被喷？果然够变态。
看着地上的血污和丧尸逐渐变得干净的身躯，我索性拿出看家本领。
在洗车店实习了三个月，新老顾客谁不夸我洗得干净又仔细？
我干脆把丧尸当成一辆车，将它身上的腐肉血迹、泥沙污秽冲得干干净净。
「大哥，您转个身儿？」
我堆出谄媚的笑，试探着跟他说了句话。
没想到他居然真的乖乖转身，把后背露给了我。
这下我是真的惊呆了。
敢情这大哥是来洗澡的？
都变成了丧尸了还这么爱干净，看来以前是个讲究人啊。
只不过看上去心眼儿不是很够，随随便便把后背给别人，这不是方便人家捅刀子吗？
虽然我也没那个胆量。
我一本正经地把他全身冲了个干净。
「得嘞，您慢走。」
我把水枪朝地下一压，做了个请的姿势。
心里默念，赶紧走，赶紧走，别再来了。
那丧尸缓缓转过身来，脖子扭得硌硌响。
他脸上的尸斑被洗得干干净净，嘴角那道疤也没了血污，皮肉尽翻。
看起来……更恐怖了。
他嘴里叽里咕噜好像在说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
不过三秒钟后，门口又走进来一只丧尸。
「我好心好意帮你冲洗，你居然摇人来啃我？」
我怒了，不过下一秒，后来的那只丧尸好像把什么东西放在了门口。
没等我反应过来，他们就转身离开了。
一股隐约的腥味传来。
我惊讶地看向门口的东西。
那是鸡的羽毛被水打湿的味道。
4
我走过去掀开一看，果然是两只鸡。
不过已经死了。
我仔细检查，发现两只鸡的脖子都被啃了。
看来是被丧尸咬断脖子吸了血，把肉给了我。
我就说丧尸大哥是个讲究人吧，这澡不白洗的，还知道给点物资当酬劳。
并且不用我动手杀鸡了，很贴心。
方才的恐惧逐渐消散，我提着两只鸡一阵欣喜。
这下好了，够我吃几天了。
外面那么乱，还是先不出去了，等鸡吃完了再说。
我把地上的污秽冲掉，重新把门锁好，开始拔鸡毛。
幸亏这里厨具周全，后面还有个小厨房。
于是一番忙碌后，热气腾腾的炖鸡出锅了。
在这种人心惶惶的形势下，我还能喝到鸡汤，实在太幸福了。
我挑了两块肉出来，又用鸡汤泡了半块方便面，把剩下的都放进了冰箱。
丧尸病毒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被克制。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被营救。
这点食物还是省着点吃比较好，免得以后饿肚子。
不过，鸡汤炖出来，我却有点不敢喝了。
谁知道被丧尸啃过的鸡会不会有病毒呢？
虽然说这两只鸡并没有变成「丧鸡」。
虽然我奶奶曾经说不管什么细菌病毒，沸水一滚必死无疑。
想来想去，我不敢冒险，于是把目光放在了老板养的鹦鹉身上。
「对不住啊老板，你自己也说这只鹦鹉半个字都学不会，笨得要死。」
「你还说养肥了要把它烤了吃。」
「我现在请它帮我试试毒，为你的员工做点贡献，应该不过分吧。」
笨鹦鹉对我送上的鸡肉来者不拒，一口啄走。
我观察了半天，没发现什么异常。
又连喂了几粒，它吃得甚欢。
看来是没问题了。
我放心地大快朵颐。
在连续的惊惧和饥饿后，吃了一顿幸福的饱饭。
这一晚，街道上不时传来或远或近的惨叫声。
那是被丧尸搜到的人类，在发出最后的哀嚎。
网络信号已经彻底断掉。
我收到的最后一条通知，是「广大市民请留在原地，远离尸群，保证生命，静待救援。」
据说已经建立起安全基地，军队也在不眠不休地进行搜救。
直升机每天都嗡嗡地从上空掠过，投下物资。
然而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去捡。
丧尸成群，不放过任何一丝活人气息。
保证生命，何其困难。
我守着丧尸丢下的两只鸡，一遍一遍地盘算能活多久。
不过事实证明，我好像过于悲观了。
因为第三天，丧尸大哥又来冲澡了。
这次，他还带来了三位新顾客。
一进门，就丢下了一只兔子，两条鱼，一颗大白菜，还有一袋苹果。
我心里的震惊压过了恐惧。
居然还给我荤素搭配，搞了个营养均衡？
丧尸大哥轻车熟路，丢下东西就站在门口。
他用更加凸出的眼球盯着我，似乎在说「准备好了，来吧。」
还真把我这儿当成洗浴中心了？
你要这么着那我可就不怕了。
我熟练地拿起高压水枪一顿操作，给几位大哥呲得眉开眼笑。
其实是不是笑我也不太确定，毕竟他嘴角的伤口一直咧到耳根。
5
就很离谱。
我，一个农村打工妹。
在这人心惶惶的末世，被迫成立了丧尸洗浴中心。
关键这店也是白捡的。
我把肉菜都收进冰箱，洗了个苹果咔咔开始啃。
物资的问题，好像不用自己操心了。
丧尸们看起来也不会伤害我。
毕竟这附近只有这一家洗车店，不，是洗浴中心。
我决定搞好服务质量，留住客户群体，保障自身利益，等待国家救援。
慕名而来的丧尸们越来越多了。
大概是口耳相传，讲究丧生质量的丧尸们都想来体验一把。
一周后，我看着门口闹哄哄的尸群，真是恐惧又得意。
「欢迎光～临！」
「男尸一位，手牌拿好，拖鞋不用换了，您大厅里请。」
「后面顾客请稍候，我这儿忙不开。」
「哟，您今儿拎了两只兔子来？」
「兔兔那么可爱，怎么可以……不好好替您洗呢！」
「来个泡泡浴哈，算我送您的。」
别问我哪来的泡泡，问就是汽车清洗剂。
水枪一开，泡沫正嗨。
这玩意儿店里囤货太多了，没啥用。
反正这些丧尸只是图个干净，行尸走肉也没什么痛觉。
一番操作后，丧尸大哥改头换面。
虽然谈不上干净整洁，但好歹也看清了原本面貌。
他耷拉在一边的脑袋轱辘滚到前面，翻着白眼球看我。
嘴里唔啦呜啦地说了些什么。
听不懂，但应该不是骂我。
「觉得好您再来哈，慢走！」
「欢迎下次光～临！」
「呃……啊……」
门口等待的丧尸不耐烦地嘶吼起来。
我赶紧堆出笑脸迎上去。
血污破烂的西装包裹着啤酒肚，腰带上还挂着车钥匙。
我扫了一眼，嚯，尊敬的凯迪拉克车主。
我说怎么这丧尸看起来有点眼熟，这下想起来了。
这是是我们洗车店的常客，是个好脾气的大哥。
没想到现在洗车店改头换面，老大哥还是一如既往地照顾生意。
就在所有丧尸都往这拎鸡鸭果蔬的时候，老大哥给我提了一箱娃哈哈 AD 钙奶。
我怀疑大哥虽然变成了丧尸，但还保留了一些记忆。
因为上次来洗车的时候，我看到他后备箱里给儿子准备的 AD 钙奶两眼放光。
大哥当即拆开送了我两板。
就冲这事儿，我今天高低得给大哥安排个搓泥宝。
没错，就是洗车泥。
这一天天累得我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我喜滋滋地瞥了眼两边的货架，物资满满。
甚至开始发愁肉菜太多吃不完，烂掉就太浪费了。
隔壁是家眼镜店，店主姓赵，是位慈祥的老大爷。
丧尸围城这么多天，不知道老人家怎么样了。
当初我奶奶生病，还是赵大爷想办法替我联系了靠谱的医生。
虽然奶奶最终还是……
但赵大爷的人情得还。
想到这里，我挑了些好的肉类和蔬菜装进箱子，趁着夜色，敲响了隔壁的店门。
店门紧锁/p>
而我由集团军批准，被授予了一等功勋章。
原来，这次疫苗研发成功，多亏我带去的那几只丧尸。
我心里稍稍宽慰，好在他们，也算为国牺牲了。
「走，小姑娘，我带你去个地方。」
站在面前的军官声如落石，中气十足地说着。
我跟在他身后进了研究所，抵达负二层。
没有想象中的光线昏暗。
这里灯光明朗，视野宽阔。
一排排的单间病房，有着巨大的玻璃。
我愣愣地走到第一间病房外，透过玻璃往里看去。
干净整洁的病床上躺着一个人，浑身插满了各式仪器。
他的脸色苍白，双眼被厚厚的纱布缠住。
嘴角有一道深深的疤痕，一直延伸到耳侧。
我心里猛地一跳，无限惊喜涌上心头，忍不住湿润了眼眶。
身边那位英朗的军人见状，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们的祖国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中国公民。」
作者署名：莫一兮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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