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萌物的暗恋病

出自专栏《恋爱幻想家:我的男友果然有问题》

我最近突然长出了尾巴。

起先只是尾椎骨有点痒,挠了两下子,就突然鼓起来软绵绵的一大团。

是食物链最底层的小白兔尾巴,非常没有牌面。

我捏着这团软骨骼,思来想去,觉得只能是怨种闺蜜刚刚给我调的红糖水有问题。

她急眼了,举起剩下的红糖水吨吨吨灌了小半杯:「哪呢?有什么问题?」

说完,觉得这还不够证明自己似的,把剩下的都倒进了男神的杯子里:「来,评评理。」

我的男神祁雲松是祁姝的远房表哥,今天被她喊来家里修电脑的。

祁雲松顺从地喝了,没啥反应:「有点甜。」

闺蜜胜利的嘴角还没放下来,我就注意到男神把手若有所思地移到了腰后方。

「蓬」的一声。

众目睽睽之下,祁雲松身后长出了一条下垂的狼尾巴。

「啊?」闺蜜看看我,又看看表哥,低头拍拍自己的屁股催促道,「长啊,你怎么不长啊!」

1

其实本来,我根本没想差遣祁姝帮我泡红糖水。

主要是她学了中医药,又刚刚和期末考试搏斗完,一肚子花里胡哨的知识想拿出来显摆。

我就让「专业人士」给我泡一杯红糖水,看看是不是效果拔群。

于是她排场很大的拿出电子秤,这个加一点,那个加一点,跳出一杯红里透黑的胶体。

我喝下去之后,还真是立竿见影——一分钟不到,就长出了尾巴。

事实证明,关于红糖水的推断是我赢了,但是并没有啥胜利的喜悦。

「你尾巴呢?」我和男神一左一右,带着探寻的目光看着她后背。

「我哪知道啊。」祁姝哭笑不得,「谁知道你俩体质咋回事。」

说完,毫无负罪感地就上手了。

一边摸,还一边发表评价:「还是果果你的手感好,我哥的跟个毛刷子似的。」

我一边咬唇忍受着尾巴传来的酥麻感,一边偷偷看祁雲松。

他反应没有很大,脸上有一些微微的不爽。

大概是我的目光太过直白,他若有所感地对上了我的视线。

我下意识瑟缩回去。

祁姝还以为我被她拽疼了,终于担起责任,钻回厨房说研究一个解药。

这家伙,从小就梦想着能学魔药课。

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似乎圆梦了。

厨房的移门缓缓阖上,客厅里只剩下我和祁雲松。

冷气开的很足,一牙中间被咬掉的西瓜晃了晃,啪叽一声倒在桌上。

我挡着飞红的脸,把那块西瓜扶回盘子里。

抬起眼,猝不及防地又和祁雲松对上了目光。

哎——偏偏和喜欢的人一起遇上这么尴尬的事。

我从初中情窦初开就喜欢祁雲松了。他长得帅,理科好,还特别罩我。

光是能站到他身边,我就能开心一整天。

这个秘密,我目前连祁姝都没有告诉过。

相比于我的手忙脚乱,祁雲松整个人就自在很多,灰色的大尾巴在身后随意放松地晃荡着,时不时扫过沙发,带出令人想入非非的布料摩擦声。

他绕过来,看了看我身后一大团毛茸茸的雪白,露出一个同病相怜的笑。

「都怪我妹。」他很自然地挑起话题,「现在这幅样子,让我怎么回家。」

是了。狼尾巴相当之大,根本没办法藏进衣服里。

「那你就不回呗。」祁姝在厨房里大声喊道,「果果的爸爸妈妈这周出去旅游了,她家还空。」

「你这不是想害果果吗。」祁雲松率先表态,「我现在是狼,她是兔子。」

……我把头埋进西瓜里,感觉脸上有火在烧。

「开个玩笑,我怎么可能真的把果果让给你!」祁姝做了个鬼脸,「这样吧,果果住我这,你住对门她家吧。果果,你同不同意呀?」

祁雲松的狼尾巴更大更难隐藏,单独住不容易暴露。我的短尾巴容易藏,也不用担心被祁姝的爸爸妈妈发现。

我自然满口答应。说完就起身回家,打算把次卧打理一番。

男神来我家住,自然得给他留下个好印象才行!

说话间,祁雲松也起身跟上我。

「我也来帮忙。」他犹豫一瞬,还是伸出手揉揉我的头,「一来二去,太麻烦果果了。」

祁雲松对待我,和对待祁姝差不多,一直都像一个亲昵中带有距离感的哥哥。

仅仅是这样,我就心动得不成样子,少女心思泛滥成灾。

2

掀开次卧积灰的床罩,我找来一床新的被单。

祁雲松自然地接过去铺开,手掌包裹住我的手指,一触即分。

家里不常有客人来,我爹又不是个讲究人,只有两套旧睡衣。我挑了其中成色较新的一套,忸怩地递给祁雲松。

他感谢地接下,没有半点嫌弃的意思。

我松了口气,给他介绍了一下厨房和洗手间的位置,他乖乖地跟在我后面把整个家逛了一遍。

不像大灰狼,反而像个温顺的大型犬。

「那……就这样咯?」我整理完洗漱用品,看着祁雲松的眼睛,做出撤退的架势,「冰箱里有水果,零食也在外面,随便拿。」

「嗯。」他点点头,「谢谢果果。」

我终于有机会光明正大地看着他。

他可能上周去剪过一次头发吧?发型更短更碎了些,和影视剧中完美的邻家哥哥更像了。

阳光,清爽,充满夏天的气息。

仅仅只是看着,就很满足。

在祁雲松面前很容易脸红,是我从小就有的毛病。

说句话脸红,看一眼脸红,递个苹果也脸红。

赶在脸烧起来之前,我赶忙别过脸。

就在这时,祁姝疯狂砸响我家的门:「重大发现重大发现!」

我们在祁姝家客厅里的茶几集合。

原告:长出狼尾的祁雲松,和长出兔尾的我。

被告:始作俑者祁姝,摆出两罐有八分相似的米黄色粉末。

「我把它们搞混了!」她懊恼地说,「本来想放的是这个薏仁粉。」

「结果放成了另一个。」她举起另一个小一些的瓶子,「这里面是我自己磨的豆子粉,磨着玩玩的,谁知道这俩长得这么像啊。」

她推推我:「果果你肯定记得,就是咱们高三去寺庙的嘛,我买了一袋子求姻缘的相思豆。有一天闲着无聊,就把豆子磨成粉灌起来了。然后我妈整理房间看见以为是吃的粉,然后带进厨房了。」

我摁住突突直跳的眼皮:「这……」

就算相思豆能有什么特殊功效,那也不应该和长尾巴有关啊!

「其它材料都没有问题。」祁姝竖起手指,「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再不可能,也是真相。」

「所以啊。」她的目光在我和祁雲松之间游离,「你们一定是有喜欢的人才会变成这样的,而我目前没有喜欢的人,所以没事。」

「喜欢的人确实有一个。」祁雲松倒是很坦然。他向来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可偏偏,说起那个「喜欢的人」,脸上划过一抹未自己都曾意识到的笑意。

我瞬间变成了个醋坛子,嘴角半点也抬不起来了。

「哦嚯嚯。」祁姝来劲儿了,「不会是前几天去你家送文件的那个女同事吧?她瞪我好几眼,慎重考虑哦哥。」

祁雲松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慢条斯理地指出问题所在:「姑且就算这些前提全部成立。可当务之急还是要恢复正常。」

说完,他深深看了我一眼:「果果也是这么想的吧?」

3

变回去吗?

我往后缩了缩:「不想去医院。」

世界上唯一(也许是唯二)的兽人,进去了肯定就出不来了。

毕竟事情来得玄乎,我到底心存侥幸,乞求地看向祁姝:「咱们先等两天好不好?」

她和我对视,然后咧出一个笑:「哎呀果果,正合我意。我就觉得哦,假如导致这一切的是相思豆粉末,那过两天排出来,说不定就没事了。」

啊啊啊啊啊啊怎么可以在男神面前说这个啊!

我在桌子下面拉住她的手。

她却会错了意,以为我是担心:「害,这有啥,你要是肠胃不好我家也有药,不愁……」

我拿起西瓜堵住她的嘴。

祁雲松似乎很想变回去,他拧着眉,思考得很认真。

片刻之后,他说好的,可以先等两天,说不定哪天一起床就消失了。

引起这一切的祁姝也很高兴:「吓死我啦,还以为你想告诉爸爸妈妈让我挨揍呢。」

祁雲松不咸不淡:「要是过几天还没有好转,再揭发你也不迟。」

于是就这样定了下来,我找出所有宽松遮胯的裙子。

祁雲松住进了我家。

本以为到此为止事态已经得到了控制,祁姝和她的爸爸妈妈解释说我一个人睡家里害怕,所以跑来和她一起睡。

多么的顺理成章。

结果祁叔叔一句话差点把我呛背过去。

这个从小就看着我长大的中年男人说:「哎,可惜果果只能住一天,我们全家明天要去滨海旅游。」

「嘎?」祁姝反应比我大多了。她拿着筷子,目瞪口呆。

十几年的姐妹情分了,我看出来她应该是真心实意地忘记了和爹妈的约定。

「又不记得了?当时还是你选的地点呢。」周阿姨眼看着又要教训她,「东西是不是也没理?晚点到了地方又缺这个缺那个,丢三落四的。」

「哎,那正好我晚上和姝姝一起整理。」我赶忙打圆场。

心里想的却是:他们一家三口出去了,那我是不是就得回家住了!

可是,家里现在还有一个祁雲松啊……

晚饭后,祁姝鬼鬼祟祟地把我拽进她的单间,锁上房门。

「林玥果,我对不起你啊!」她干嚎两嗓子,吊在我身上痛心疾首,「我是真忘了不是想推卸责任跑路。我有罪我是猪头,果果你是不是气死了?」

不等我回答,她又信誓旦旦:「没事的,我每晚都会给你们打视频的,我们仨一起讨论!」

「放心,果果,我会对你负责的!」

急性子就是这样,明明尾巴长在我身上,她却比我还急。

我抱抱她:「没事啦,大不了一周后爸爸妈妈回来了老老实实去医院嘛,我没关系的。」

「倒是你,」我知道祁姝想去海边很久了,「难得旅游,还是想去的地方,就充分利用这个机会,不用太记挂我啦。」

「果果……」她感动的声音都颤了,「你知道吗?我就觉得娶老婆得娶你这种的,太贴心了小棉袄呜呜呜呜……」

我和她一左一右,整理了一大箱行李,最后检查有没有缺漏时,祁姝发现高中买的泳衣穿不下了。

「穿我的吧,我上周买了两套新的。」

虽然我行动上很胆小,但脑袋里内心戏却很多——当时想的是,夏天来了,万一和祁姝去游泳或者沙滩时遇到了男神呢?

这一闪而过的念头居然还真的派上了用场。

可惜,实现的方式有点脱轨。

「果果!你是我的神——」祁姝并不知道我心里的弯弯绕绕,搂着我直叫唤。

我轻手轻脚地打开我家的门,看见祁雲松坐在客厅里。

似乎是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

他从把视线从笔记本屏幕上移开,微笑着招呼了我一下。

明明是我的家,他却从容得多。

我从房里抱着泳衣出来,觉得自己心虚得像个小偷。

真想不用经过他的视线就能离开这里——林玥果,一向都是这么没出息。

明天祁姝走了,总不能一声不吭,在男神面前表演锯嘴葫芦吧。

我硬着头皮走出去,把衣服搂进怀里。顶着祁雲松的视线走到门口,眼看着他要放下怀里的电脑来送我,我赶忙摆手。

「不用不用,就回来取个东西。」

不对,不是这句吧——更重要的话是什么来着……

我抬起头,却在看见那张脸的瞬间大脑短路。

他的肩上只是随意地垫了块毛巾,一滴水珠顺着发梢滑下来,滚到脖子上,经过锁骨,最后消失在黑色 T 恤的边缘。

祁雲松微微偏了偏头,眼里带笑,温柔地鼓励我继续说下去似的……

但愿不是我想多。

我深吸一口气:「我说——啊、就是——晚安!」

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直到睡前,我才想起来,本来应该说的是什么内容:明天开始,祁姝一家去滨海旅游。

我应该让祁雲松知道,即将与我「同居」的事实的。

4

一大早,告别了祁叔叔他们,我抱着周阿姨硬塞给我的西瓜回到了自己家门口。

正想着怎么和祁雲松打招呼呢,门就自己开了。

我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祁雲松。

他头顶的几根毛有些翘起,有种没睡醒的慵懒气质,满身烤面包的味道,顺手接过我怀里的西瓜:「我听见声音了。怎么,就在门口站着?」

「嗯……」我讪讪地拿手指卷鬓发,「昨天忘记告诉你姝姝他们要走的事了,在想怎么解释。」

对面的人没理解我的脑回路,停顿片刻:「这是你家,没必要跟我解释的。」

我看着他把西瓜浸入凉水中,问我早饭吃什么。

「煎了鸡蛋,烤了几片面包。」不知道是不是我太过沉默了,祁雲松的声音也慢慢生涩起来,「果果不嫌弃的话……」

「吃的!我吃的。」我如梦初醒,蹬上脱鞋追进厨房。

这可是男神做的早饭诶!我运气也太好了吧。

祁雲松似乎很会做饭,给我的吐司煎蛋甚至还摆了盘,挤了果酱,表面上点缀了白芝麻。

我的思绪又发散开来:祁雲松甚至会做饭!做他的女朋友一定很幸福吧!但是祁雲松说他有喜欢的人了,我偷偷喜欢他是不是不太道德啊,肖想别人男朋友什么的感觉好讨厌……

我泄愤地咬了一大口吐司,焦脆的口感在味蕾上散开。

好好吃,不知道是哪个女生这么好运,将来能天天吃到他做的早饭……

正胡思乱想呢,突然听见祁雲松叫住我。

「嗯?」我像被点到名一样抬起头。

他笑着递过来一张纸,我赶忙擦掉了嘴角的面包渣和蛋液。

又在他面前出丑了!

「果果,」他好看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着,「我找到一些……有关我们情况的资料,你吃完了来看看?」

我等不及地端着盘子凑过去,犹豫再三,还是小心翼翼地坐在了祁雲松边上。

反正还只是喜欢的人,不是女朋友呢,我这么做应该不犯法。

祁雲松扳过屏幕,朝我的方向侧过来。

是一个本地论坛上的帖子:[还愿去了!金禧寺的相思豆真的神!]
金禧寺,就是我们高中去的那个寺庙,正是祁姝买到那袋子相思豆的地方。

我好奇地滚动到主楼内容,发帖的楼主秀了个十指相扣的情侣手照。

「吃了之后,我就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

5

原来世界上真有人会吃寺庙里求来的信物啊。我对这个心大的女生肃然起敬。

发帖时间是两年前,主楼的信息也非常简短。关于如何在一起的过程,没有多少赘述,很难断定她与我们是同一种情况。

当然,不管什么情况,如此难得的线索都不该轻易放过。

我和祁雲松商量后,编辑了一段礼貌的私信发送给她,小心地表达了我们误食相思豆之后出现了一点「小状况」,不知道同样的现象有没有发生在她身上。

考虑到这只是一个本地的小论坛,而且发帖时间久远,我和祁雲松都没有对此怀有太多期待。

点进她的主页,上一条动态已经是三个月前了。

可她又是我们唯一能够把握住的线索了。

查找资料的过程中,祁雲松也找到了相思豆的原型:无非就是一种皮比较厚的蚕豆,染成红色之后在表皮上印两个字,就成为一种寺庙的销售冠军了。

我叹了口气,调整自己往后靠了靠,却感觉到有个毛茸茸的东西环绕住我的小腿,顺着腿弯,慢悠悠地往上攀。

是祁雲松的尾巴。

我瞬间僵住。

他本人却浑然不觉的样子,盯着屏幕十指翻飞。

狼尾巴的猫确实有些硬,没有毛茸茸的萌感,只令人感到些许被占有的危机。

「雲松哥,我要走了……」我轻轻抬起腿,牵动他的尾巴,示意动作的不便。

祁雲松大概并没有察觉到尾巴的所作所为。他低头看了一眼,几分羞赧爬上脸颊:「我没注意到,不好意思啊。」

狼尾巴不着痕迹地移开,硬质的狼毛扫过我的皮肤,害得我心里也跟着痒痒。

坏运气之后就迎来了好运。我们下午就收到了那个楼主的回复。

「你好呀,你也吃了那个豆子吗?」

她的回复中规中矩,很保守。

也顾不得那么多了,顶着被人当成神经病的风险,我心一横,倒豆子似的全部发送了出去:「我和我朋友误食之后,长出了尾巴。」

随后,很可疑地补充道:「假如你没有遇到这种事,就当我胡说的吧……」

片刻后,对话框中弹出了一个感叹号:「你们也是吗!我一直憋着不敢说,害怕被人当成神经病。」

我和祁雲松对视一眼,疯狂抓紧了这根救命稻草:「那你后面是怎么解决的啊!」

随着女孩的消息一条一条弹出,我们终于掌握了事情的全貌:喜欢的人约她看电影,抱着迷信的心理,她在约会前吃了一颗相思豆。

然后长出了猫尾巴。

那咋办呢,电影还是要去看的。她和我一样,选择了用裙子掩盖尾巴的存在。

但是因为心情太过高涨,她的尾巴不受控制地竖了起来,就这样暴露在了暗恋对象面前。

暗恋对象什么都没说,帮她扯了扯裙子,盖住了可疑的尾巴。

回家路上,她慢慢地告诉了他事情的原因。

当然,关于喜欢他的那一部分是完全省略的。

暗恋对象没有觉得她笨,也没有觉得她奇怪,而是摸了摸她的头,说这样更可爱了。

知道她的秘密之后,暗恋对象处处帮她在校园里打掩护,守护她的小秘密。

终于,她觉得自己不该继续隐瞒心意了。

一周后,她和暗恋对象表了白。

而他,则内疚地笑笑,说:哎,是我不好,居然让你先说。

她沉浸在难以置信的幸福情绪中,等回过神来时,尾巴已经消失了。

「所以说是神嘛!要只是一般的表白成功,我可不至于来发帖。」女孩说得头头是道,「所以能给你们的建议就是去表白。毕竟我也只长过一次,不算什么专家。」

表白吗……

我吞了口唾沫,紧张地看了眼祁雲松。

他脸上的表情还是那么认真,不知道在想写什么。

啧,无非是想怎么去表白吧,祁姝提到的那个女同事。

想到这,就一阵烦躁。

而且,万一尾巴消失的前提是表白成功呢,那我不就得带着这个尾巴一辈子了?

我一阵恶寒,踢踢踏踏地跑回自己的房间。

非常讽刺的,我开始希冀于祁姝难以启齿的「排出理论」是正确的了。

至少,不用经历表白被拒。

奇迹没有发生。我摁下冲水键,感觉到现实邪笑着,不怀好意地压到我的背上。

晚上,祁姝如约打来了视频。

玩了一天,她的脸有些晒红,背景是堆满东西的酒店标间:「如何如何?」

祁雲松坐在远处,将说话的机会让给了我。

我捋了捋思维:「重大突破:找到一个网友,她吃了豆子之后也长出了尾巴,然后,她和喜欢的人表白、并且成功了。她的尾巴也在这个过程中消失了。」

「啊?」祁姝的嘴巴张得老大,「这么扯——当然我相信这是真的啦,毕竟我看着你俩长出来的。」

这话说得怪怪的。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尾巴消失的关键到底是表白,还是表白成功。」说着结论,我却无端低落,好像在否定自己似的。

「总得先试试咯,不跨出第一步怎么知道。」刀子没落到自己身上,祁姝说起表白那叫一个轻松,「倒是果果,你居然有喜欢的人啊,都没告诉过我?」

眼看着她就要开始那些姐妹间不能给人听见的话题,我赶紧抱着手机躲回自己房里。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应付过去。

自然,我目前并没有打算袒露心迹,告诉她我想泡她表哥的心思。

倒不如说,整件事来得太快,我到现在根本没啥实感。

更不用说表白了。

躺在床上,我盘着尾椎骨后面的尾巴。

毛茸茸的,拉直了是挺长一条:完完全全的兔子尾巴。

千真万确地存在着。

「他肯定不喜欢我啊……」

眼前闪过祁雲松云淡风轻、总是专注于手上事情的样子。

这么想来,我跟祁雲松最深厚的交情,除了现在,也就是高三时他每周教我两小时物理题。

为了不给他留下怀印象,我每次都竭尽全力地去学,根本没有余裕留给那些小心思。

再然后就是大学,除了假期,见面的机会几乎没有。

尽管在一个城市,但我毕竟是个胆小鬼,不敢确定少了祁姝这个纽带之后,我还能不能约到男神。

锁上的房门被轻轻叩响,祁雲松站在门后叫我,声音清亮。

我从床上弹起来,打开了门。

他靠在门边,调出一个评分挺高的电影,问我要不要一起。

真是不公平。

为什么他可以这么游刃有余,完全没有被所谓「表白任务」困扰的意思。

「爱情片哦。」

落座之前,祁雲松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看我的眼神带着些许探寻。

「啊?」我不明所谓,抱着软垫坐下,「好的呀,我什么都看。」

6

第二天醒来时,脑袋意外的沉重。

我揉着眼睛挪到镜子前,一度认为自己还在梦里——镜子里的人顶着一双长长的兔耳朵,白色的绒毛很短,仔细辨认下,还能看清皮肤之下的血管。

兽化似乎更近一步了。

一个愣神,手里的陶瓷牙杯就滑进了水池里,发出一声巨响。

外面传来祁雲松紧张的脚步声,他很快敢来,迟疑地问我出了什么事。

说来好笑,都这个时候了,我的第一反应居然还是用梳子把头发理顺,再打开门。

「有点……难以解释。」我把手按在移门上。

门移开的那一瞬,我和头顶冒出尖尖狼耳的祁雲松四目相对。

总不能是昨天和祁雲松一起看了电影的缘故吧。

再说了,按照猫尾女孩的情报,她根本没有长耳朵的这个过程。

难道这个长尾巴病毒还会进化的?

我把头埋在粥碗里,时不时瞟一眼祁雲松。

他有一口没一口地抿着咖啡。

第一眼看见兔耳朵时候的那种神态已经浑然不见了。

咋说呢,四分惊讶,三分担忧,两分被萌到的姨母笑。

看完之后还 rua 了一把我脑袋,说今天慢慢想办法。

明明他自己状态和我差不多!

我难免有些怨言:「明天起来,是不是就要长毛了……」

「别着急。」祁雲松又是不紧不慢的样子。

他从前也是这样,期末考试每个人都焦头烂额的时候,他却该干啥干啥,闲闲散散。

然后考试成绩总是令人眼红。

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体的异变对情绪造成了影响,我今天说话异常大胆:「雲哥哥,你不着急,是不是因为确定那个人也喜欢你?」

他眼里闪过一丝诧异:「果果是这么认为我的吗?」

……不然呢。

胸有成竹的人无非是知道答案吧。

我把头低下去继续喝粥:「就是有点羡慕。我一直在担心,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

「这种事不说出来,别人是很难猜到的。」

尽管没有抬头,我还是能感觉到祁雲松目光灼灼。

「那你什么时候开口呢……」我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直接咽进喉咙里。

「表白不是冲锋的号角。」他的声音带了点笑意,「我觉得还可以培养培养。」

话锋一转,问题突然抛回到我手里:「你觉得呢?」

「呃?」我有些措手不及,耳朵低落地垂下来,「祝你……培养顺利。」

祁雲松偏了偏脑袋,狼耳朵的加成下,他看起来有点坏坏的。

他又揉了揉我的头:「目前看来,还蛮顺利的。」

是错觉吗?他好像特别喜欢这对兔耳朵。

7

我摸着柔弱无骨的兔耳。

这玩意长在别人头上还好,长在自己头上就觉得……怪变态的。

思来想去,我觉定给祁姝摊牌。

毕竟不想完全变成兔子。

想恢复原状,就至少得跟喜欢的人表白。

所以,为了不完全变成兔子,我需要给祁雲松表白。

虽然他明显心里有人,但这不妨碍我为自己争取一个做回人类的权利。

我掐指算了算,在午休时间打了过去。

「你得保证,听完之后不生气。」我小心翼翼。

祁姝大大咧咧:「但说无妨。」

我捏着手机:「你千万不能生气哦?」

窥觑别人表哥这么多年,还完全瞒着她。祁姝又是个急性子,肯定觉得我连她都防,多少不太真诚。

前后摇摆了好些来回,还是觉得开口困难,我起了好几次头,都在重要关头熄火。

「是不是关于喜欢的人?」祁姝的耐心渐渐也磨没了,声音都变得冷淡,「你是不是喜欢我哥。」

她甚至不愿意用问号。

我一秒熟透:「是的。」

然后立刻滑跪:「不是故意瞒着你!只是觉得不好意思,再加上,害怕你……对我有意见,就是,疏远我什么的。」

「果果,你的心思也太好猜了。」祁姝甚至没啥听见秘密的惊喜,「我教你,他喜欢粘人的,你没事多找找他,就行了。」

「就行了?」

要不是这么多年的姐妹情在这,我肯定要怀疑祁姝是个糊弄学大师。

「啊对,我今天还给你买了两包椰子糖。」她匆匆为话题收了尾,「祝你早日拿下。」

说干就干。

我对着镜子编了下头发,又找出一条漂亮的碎花裙,挑了本看了一半的名著挪去客厅。

祁雲松大概在办公,见我出来,只是礼貌地招呼了一声,给我腾出沙发的一些空间。

我七上八下地坐到他身边,装作在阳光下看书的样子。

祁雲松身上一直有一种干净的味道。

即使这几天住在我家,一直用我爹的生姜味洗发水,他身上清冽的味道也不曾散去。

我和祁雲松都是不爱说话的人,没了祁姝这个叽叽喳喳的媒介,我和他之间,即使是像现在这样比邻而坐,也还是各干各的,泾渭分明。

一池春水,碧波无痕。

只有键盘的敲击,和书页的翻动。

一朵巨大的白云飘过,阳光暗了些许。

我装作无心,一点点往祁雲松那侧挪去。

客厅的窗帘只拉了一半,经过不懈努力,我终于和祁雲松挤到了暗处的那一半。

只要抬手的幅度大一些,就会不可避免地碰到彼此。

我甚至能感觉到狼尾摇晃带起的小风。

身体渐渐放松下来,我沉浸在祁雲松的气味里,甚至想打个盹。

疏忽间,半个人都下意识地靠在祁雲松身上。

他维持着这个姿势。片刻后,天旋地转。

他转过来,利用体型优势把我圈到怀里。

「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

他的声音低低的,回荡在耳边,酥酥麻麻。

8

腼腆了二十来年,短时间内调整心态主动出击已经耗尽了我所有的行动点。

我愣头愣脑地靠在祁雲松怀里:「我想问……晚饭吃什么?」

他与我对视,胸膛微微起伏。

「想出去吃吗?」

[这是约会吧!对吧?对吧!]
我欣喜若狂地给祁姝报备行程。

家附近的体育馆这两天在办漫展,边上的小吃街充斥着奇装异服的人群。

我和祁雲松两个半兽人混在其中,甚至还显得特别保守。

两天没出门,我走路都连蹦带跳。

「可以晚一点回家。」他跟在我身后,一副早就了解过行程的样子,「晚上八点,体育馆后面的露天广场会有烟花秀。」

[我们今天还能一起看烟花!]
我低下头给祁姝敲字。

[作为第一次约会也太浪漫了,梦幻开局诶。]

她默默甩过来六个点:[……你们幸福就好,细节不用跟我交代。]
我心情大好,拎着糖葫芦串,跟着祁雲松后面穿过摩肩接踵的小吃街,期间还有几个穿着 cos 服的姑娘来询问头上的「道具」是哪家买的,为什么如此逼真。

一路走来,已经有不下五个人找上我,希望能摸一下我的尾巴,但都被祁雲松阻止了。

看见他的尾巴在身后不耐烦地甩动,我没来由地心虚,赶紧拉着他离开了来搭讪的游人。

「吃糖葫芦吗?」

为了让他不再低气压,我指着路边的摊子,想借此转移祁雲松的坏心情。

他没有回答,却蓦地凑近,抓住我的手,吃掉了我手里那串被咬了一半的。

我又是一个措手不及。

「怎么脸都红了。」祁雲松松开握住我的手,「前面有打靶游戏,要不要去看看?」

一小时后,我抱着头奖的巨大玩具熊招摇过市,赚足了目光。祁雲松并没有多少赢得头奖的狂喜,好像那个把老板脸都气绿了的人不是他似的:他拎了满手我买的小吃,时不时戳起来几块喂我两口。

据我观察,他好像偏爱油炸的多一些。

穿过小吃街,我们到达露天广场。

这里已经聚集了很多来看烟火的人,大多都是成双入对。

市井带来了烟火气,而烟花又带来了浪漫感。

置身其中,我有种好像自己就是祁雲松女朋友的错觉。

烟花一束束在空中绽放,像夜空中盛开的花火。

祁雲松在看烟花,只留给我一个利落的侧脸。

他的脸是线条分明的那种,认真起来时,有一种置身于自我世界之中的凉薄。

「喜欢你。」

一束烟花升起,像鞭炮一样淅淅沥沥地炸开,刚好淹没了我不自觉脱口而出的三个字。

祁雲松在焰火下扭过头来。

「你刚刚……有说话吗?」

9

又一束烟花炸开,我细如蚊吟的回答又被淹没在新的声浪中。

祁雲松大概是没听见,只是勾了勾嘴角,转过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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