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世爱人

两世爱人

梁以恒的小青梅回国了。
我这个合约妻子决定退位让贤。
离婚协议奉上,梁以恒却闷声不言,将一纸合约撕了个粉碎,「我不离!」
我欲劝说,他嘀咕了一句:「还是和上辈子一样没良心。」
「?」
说好的时机一到,各自安好呢 ,怎么还扯到上辈子了?
1
当莫白把郑佳恩在机场出现的照片发给我时,我差点把梁以恒送我的巴卡拉玻璃杯给摔了。
郑佳恩,梁以恒惦记至今的青梅白月光。
她回来了,我知道有些事不得不办了。
我和梁以恒是合约结婚,各取所需。
一年前,我大学毕业,两袖清风,不带一片云彩。
梁以恒商场得意,叱咤风云,奈何催婚催得急。
我和他在江城大学的卫生间门口相遇。
他报酬丰厚,急需帮忙,我演技尚可,财心萌动。
合作比较愉快,约好时机一到各自安好。
2
梁以恒和郑佳恩的事,在墨城不是秘密,我也是知情人之一。
只不过因我生得迟了些,没能亲见他们的风花雪月,所以连个瓜边都吃不全。
和梁以恒结婚这一年间,我曾提过两次离婚,都被梁以恒无效驳回。
这天,我跟秘书预约过,由他带入总办。
「开门见山直说,我来跟你离个婚。」
梁以恒不急不慢地翻着离婚协议书,瞥了几眼,而后开口问:「苏谌帮你现拟的?」
我跳脚,「你又知道了?」
苏谌是我大学同学,法律专业,主打婚姻业务。
当然,我是他忠实的客户。
「集团月前刚和他的事务所进行合作,对你们的关系多少有点了解。」
说完,梁以恒不急不躁地喝了口茶,品评道:「比前两次写的专业。」
「!」
虽然但是,梁先生,你搞错重点了吧。
我揣着笑容走到他身边,不加思索地翻到协议书最后的签名处,用我的美甲指了指甲方那里,「这儿,这儿。」
「手麻,签不了。」
梁以恒钢笔一丢,揉着手掌。
我承认,自己有些急了,谄笑道:「小事,我来我来,保证让你不麻。」
于是乎,鄙人主动握住他的手掌,根据小时候学过的些微中医知识,缓缓摁压他手掌处的穴道。
揉着揉着,他那犀利又热烈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我被盯得有些发毛。
「程羲瑶。」
「嗯?」突然被喊,下手忽重,梁以恒闷哼一声。
「这次的离婚理由是什么?我按时回家,定点吃饭,这两天也没惹你生气。」
我老实交代:「你天天工作忙可能不知道,郑小姐今天早上七点十五落地墨城,现在已经回到郑家了。」
梁以恒赞同地点头,「所以呢。」
「佳恩小姐回来了,你不去找她吗?」
梁以恒跟我装糊涂,「所以离婚理由是什么?」
「人家回来了,我……我让位啊。」
「哦。」梁以恒半天吱了一声,「瑶瑶,你就这么瞧不上我?」
梁以恒的问题,我有点不知所措,我怎么敢瞧不上他?
「没,我就是希望你早日脱离已婚身份好追人家,我总不能耽误你寻觅真爱,是吧。」
「也是,婚姻毕竟是大事,是要好好考虑。」
这就对了嘛。
「这样吧,等我有空再给你答复。」
「什么?」
我震惊且不解地看着梁以恒,奇了怪了,哪哪都正常,就是那张嘴说出的话,怎么听怎么不正常……
梁以恒缓缓起身,整理着大师亲做的西装,转身把协议书丢进了身后的碎纸机。
怎一个潇洒!
仅仅眨眼的工夫,离婚协议书被碎尸万段。
我的钱啊,苏谌跟我可是亲同学明算账的。
我的表情尽数落到他的眼里,「别心疼钱,我回头发红包补给你。」
既然这样,那暂时搁置一下吧。
梁以恒有一个习惯,钱多没处使,三天两头给我发红包。
「谁心疼了?我就做个表情活动活动面部神经。」
梁以恒明知故问:「是吗?」
也是,我在他眼里早就坐实了财迷的形象,用不着害臊。
「今天多些时间陪你,」梁以恒习惯性搂住我的腰,「先回家。」
「回哪个家?」
「你不会又把行李搬走了吧?」
闻言,梁以恒眉头紧锁。
有前科经历的我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回答道:「没––––来得及。」
话罢,梁以恒腰间力度加大,教训我。
3
众目睽睽下,梁以恒揽着我的腰,我挽着他的胳膊。
我俩约好似的,面上含笑,眼神温柔缱绻。
虽说不是第一次这样亲昵,但每次他温热手掌抚上我腰侧时,我依旧会有点紧张,出现刹那的失神。
不过,毕竟公司是公共场合,需要人设加持。
「老夫少妻好甜哦,嗑到了。」
「夫人娇羞可人,闭月羞花,梁总正当壮年,精力旺盛,肯定很幸福。嘿哈哈哈哈哈哈……」
「霸道总裁和他的小娇妻现实版,小说在逃男女主啊。爱了爱了。」
「太太皮肤看着好嫩啊,我一女的都斯哈斯哈。」
……
低调点,各位,我们还没走远呢,能听到的。
六岁差的老夫少妻,行吧行吧,嗑学家的快乐。
我闭月羞花倒是真的,毕竟大学也是票选出来的系里一枝花。
梁以恒忽而凑过来,「刚刚走神的三十秒,你是在想着跟我回家,还是在想离婚后找几个男人?」
「七个!」
腰间的肉被捏了一把。
我反应过来,简直不能接受,「梁以恒,你是个霸道总裁,你怎么能学我玩梗呢?」
梁以恒眉头皱成川字形,立变冰山脸,「一天一个,周末不带休,日子还挺滋润啊。受得住吗?」
皮笑肉不笑,妥妥的阴阳人。
多说多错,我赶紧解释:「我口嗨的,没有七个,只有你一个。」
「哼,我还不了解你。」
梁以恒见多了我这副模样,习以为常,没再和我纠缠这个话题不放。
我以为这事儿翻篇了,谁知道梁以恒在我三闹离婚后,闷声干大事。
从卫生间吹完头发回屋,他早早洗完澡坐在我房间的床上,头发还滴溜着水。
不遑我多问,某人挥着吹风机示意,「过来帮我吹吹头发呗,你的亲亲老公要冻着了。」
「……」
我没忍住,笑出了声。
梁以恒你还记得你的霸总人设吗?
吹风机呜呜地吹着热风,梁以恒的头发柔顺黑软,碎发有点长,手感还不错。
我吹着吹着,留意到他带过来的枕头,纳闷:「你今晚是不是走错房间了?」
「没有,合约里并没有说不能睡一张床,之前你觉得我们不熟,我尊重你的意见。现在我觉得我们挺熟悉的,可以同床共枕了。」
大脑暂停运转的人变成了我。
「你开玩笑的?」
梁以恒拿过我手里的吹风机,摁了关闭。
失去了唯一的声响,房间骤然安静下来。
梁以恒严肃得不能再严肃,「程羲瑶,我们是什么关系?」
「契约关系啊。」
「再说一遍。」
「假夫妻关……唔……」
梁以恒忽然单手擒住我的下巴,强吻了上来。
冰柠味牙膏的气息窜入我的鼻腔,猝不及防的侵入,抢走了我原本平缓的呼吸。
梁以恒的吻技日益娴熟。
我是个菜鸡,搞不来,全由他掌握主动权。
时间愈久,梁以恒丢下吹风机,另一只手揽我入怀。
他坐着昂头,我站着低头,竟也格外协调。
好一会儿,他放开我。
我低头,认真地观察着眼前的人。
刚才主动与我产生张合纠缠,攫取与勾绕的人是梁以恒吗?
动作一点不绅士温柔,倒有种狠狠教训我的意味。
「咱俩什么关系?」
他霸道地攥着我两只手反问,颇有我不回答不死心的意味。
我依旧有点蒙,通过他的神情,心里有点猜到他可能想听到的答案。
忐忑道:「夫……夫妻?」
梁以恒勾了唇角,点头表示赞同,全然没有刚才的霸道,「嗯,下次可不能说错了。」
「瑶瑶,休息吧。」
冰山脸秒变春风满面?
虽然之前有过这样亲昵的举动,可是今天并没有别人在场。
关键我没想着拒绝。
乱了啊,全乱了。
我盯着两米大床看了看,木讷地脱鞋,掀被,躺下,瞪着天花板。
今夜之前,曾同床共枕过一次。
那会儿我朋友蒋熙失恋,非拉着我去酒吧喝酒发泄。
半宿下来,她精神抖擞,我醉成疯狗。
据说,我当众逮着来接我回家的梁以恒跳舞,甚至赖在他房里不走。
第二天醒来,梁以恒眼下的黑眼圈重得跟冰墩墩有得一拼,是以我非常庆幸梁以恒大度宽容,没有把我暗杀。
那以后,家里再没出现过任何的酒。
梁以恒克己复礼,僧人修行,丝毫不用担心他占我便宜,倒是我啊,恐怕没有那么好的自制力。
我僵硬地躺在床上,屋顶的白灯明亮圣洁,一如新婚那夜的灯光。
莫名伤感,怅惘的愁绪铺天盖地袭来。
不知不觉,成为梁太太都一年了。
4
我和梁以恒初次见面,是在江城大学。
一场戏剧性的邂逅。
六月五号,我毕业演出的日子。小品表演结束尿遁,我在厕所走廊碰到了梁以恒。
带着味道的相遇。
当时他晕晕乎乎地靠在墙角,捂着肚子那一块,幸亏遇到我。
我不认识来自墨城的梁以恒,只当他是个遇到困难的陌生人。
见其脸色不太好,出于人道主义地问了句:「先生你还好吗?」
闻声,梁以恒一动不动地盯着我,脸色煞白,想张口说话却又开不了口。
许久,他说:「我手机关机了,能麻烦你送我去医院吗?」
他愣愣地看了看我,半晌没开口说话。
我朝他挥了挥手,他才应道:「麻烦了。」
及时送医,他的急性肠胃炎得到了治疗。
再然后,我们认识,熟悉了些。
梁以恒人很好,我并不排斥他。所以当他提出要带我回老宅见爷爷,合约结婚的时候,我答应了。
当时想着,既能过上安稳的日子,又能获得酬金,何乐而不为呢?
现在想来,匆匆决定婚姻是比较草率。
婚礼办得盛大,从酒品到婚纱到场地,他给我的全是墨城最好的。
我一夜登上整个墨城女孩最讨厌榜榜首,因为我抢走了她们的梦中情人。
我怀疑过梁以恒故意把婚礼办得那么盛大,是专门办给郑佳恩看的,奢侈到我怀疑人生。
他明明没和我商量,我也没告诉过他,可最后大到婚纱设计,小到伴手礼,全合了我的心意。
甚至有点好奇他怎么做到那么了解我的。
不过合约上标得清楚,时机一到,各自安好。
就这样,我们各藏心事,在完美的搭档下,婚姻一路绿灯,直至今日。
如梦如幻的经历,从天而降落到我头上。
梁以恒的成熟稳重和年龄正相关,有我一直向往的男性魅力,对外寡言少语,对内温柔体贴。
如果说我没有对他心动过,那是假话。
我没告诉过任何人,其实第一眼见到梁以恒的时候,我的心就不受控地急跳。
那种感觉形容不出来,说是一见如故不太准,倒像是一眼万年,总之有一种神奇的引力推着我上前和他认识。
这才有了那句「先生,你需要帮忙吗?」
婚后生活,我不止一次沉沦进梁以恒的周到细腻。
如果没有那一纸合约在,我真的会以为我们的婚姻是真实的。
郑佳恩的事,是我们领完证没几天,我从莫白那里听来的。
莫白和我是几年的旧友。
他是地道的墨城人,和梁以恒同岁。
我年龄小,又不曾生活在墨城,加上梁家强大的公关,所以我不晓得他们口中说的那段风花雪月。
「当年墨城八卦新闻报可是用了整整一个版面,详述了梁以恒和郑佳恩青梅竹马的事。
「他们是大家公认的才子佳人,经常能拍到两人同框照。
「后来郑佳恩被送出国,他们的感情无疾而终。梁以恒化身工作机器,日夜不停,单身到现在。
「梁家爷爷给他介绍了好几门亲事,他全推了。
「大家都在说,他是在等郑佳恩回国。
「瑶瑶,你怎么能什么都不打听好就贸然嫁给他呢?他和你结婚图你什么,喜欢你,爱你?
「瑶瑶,你要清醒点啊,他把你娶回去只是为了搪塞老爷子的。」
合约夫妻的事,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我也是在那之后,掐灭了内心不切实际的幻想,后来相处中我一直秉持着良好的艺德认真配合,完美表演,坚持不动心原则。
仅有两次,我实在没抵抗住他的魅力,沦陷进去。
一次是雨天,我出门谈漫画合作,半路上痛经发作,我又疼又吐,实在是走不动路。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打给了正在洽谈合作的梁以恒。
几乎是同时,接通了。
梁以恒让我报了地名,再睁眼,我躺在家里的大床上,他守在我床边,喂我喝红糖水。
那次我没控制住情绪,抱着他号啕大哭。
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
第二次,是我的漫画作品被同行泼脏水骂抄袭,眼看着就要被资本打垮退圈,梁以恒不知怎么知道了我的情况,动用他的私人公关,帮我完美处理了抄袭事件,查到了背后造谣之人,甚至以梁氏的名义为我担保。
我很感动,但我清醒地知道,这一切都得益于「梁太太」这个头衔。
我担心自己对梁以恒的感情会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于是我及时抽身,想提出离婚来终止合约。
奈何,梁以恒不同意。
他说时机未到,爷爷身体也没痊愈,经不起我们折腾。
或许是内心深处抱了期望,或许是童年被抛弃过的经历作祟,尝到了温暖便舍不得离开带给我温暖的梁以恒,我就这么恍恍惚惚地过了一年。
郑佳恩回国,骨子里的自卑让我退却,想着还不如一切由我主动结束。
可原来,我心里还是会泛起酸涩的涟漪。
舍不得梁以恒,又不敢太靠近。
5
身侧陷下去一角,梁以恒关了卧室的大灯,留一盏床头微绽着光的月牙灯。
我俩平躺在床,谁也没有开口打破气氛。
我有点紧张,又有点可耻的期待。
嗳,高估了自己的心哪。
余光瞥见梁以恒在看我,他静静地,也不说话。
我能感知到他的情绪和我一样并不高昂,甚至有些小小的低沉。
「瑶瑶,你心里真有别人了吗?」
平地起惊雷,这话可不兴说。
「假的,我以我的美貌发誓。」
我举着手发誓,他悄摸摸地按下去,「那为什么提离婚?因为郑佳恩吗?我和她没什么的。」
他没有催促,静等着我的回答。
也不全是,是我这个人对人的真心没安全感。
被他的灼灼目光盯着,我选择了实话实说:「郑小姐回国了。合约说时机一到各自安好,现在不正是最好的时机吗?」
不知道是不是真冻着了,梁以恒说话的声音有点哑:「瑶瑶,这不是我们约定的时机,我和郑佳恩没那些关系,都是媒体编的。」
「嗯?」
梁以恒话锋一转,「刚才我亲你,你回应了。」
我下意识舔舔唇,「有吗?」
「嗯。」
可能是我对他的本能爱意冲了出来。
梁以恒的头趴伏在我的锁骨上,闭上眼睛,语气温软,「抱着睡可以吗?今天有点累。」
面对偶尔撒娇的梁以恒,我不忍心拒绝,应了他。
梁以恒的手臂横在我的小腹上,不多一会儿便睡着了,呼吸平缓,眉目微舒。
睡颜惹人心乱,撩拨起我的心,自己转头就睡着。
「瑶瑶。」
梁以恒突然全身抽动了一下,我猜他是做梦的时候从凳子上掉下去了,我就常干这种事。
于是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加以安抚,「我在。」
梁以恒几乎全身攀伏在我身上,像极了睡觉没安全感的小孩。
我也只敢在他不经意的时候,偷偷扣上他的十指,做一回执子之手的美梦。
困意和热意一同袭来,迷迷糊糊间,梁以恒的声音有一搭没一搭地在耳边响着。
他的话逻辑混乱,没头没脑,像是呓语。
「住持说得对……」
住持?
梁以恒信佛我倒是知道,不过没听他提起过什么住持。
断断续续地,无厘头,我完全听不懂。
「虽然用了不对的方式……
「谢谢住持……
「不放手,不会放手的。」
……
后来我依稀还听见梁以恒嘟囔了什么,不过周公唤我唤得急,我沉沉睡去。
6
周五晚上回老宅看望爷爷是常规流程。
梁爷爷对我疼爱有加,和我的程爷爷很像。在他身上,我感受到了久违的亲情。
老宅坐落在墨山半山腰,能在这儿养老的,非豪即富。
还记得第一次跟着梁以恒过来的时候,我差点惊过去,躺这儿永享天年。
走了小半截,梁以恒放慢脚步,看着我嘴角上扬。
我不明所以。
「笑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带你回家,心里都甜蜜蜜的。」
「……」
我小脸一红,别过头去。
梁以恒最近嘴格外的甜。
「瑶瑶来了啊。」
爷爷声音嘹亮,满脸慈祥。
看到我来,爷爷直接忽略他的亲孙子。
其实我也不清楚,为什么爷爷会那么喜欢我?
和梁以恒回家见家长前,我在网上搜了一下梁爷爷,都说他脾气暴躁,要求严苛,没几个人能入他的眼,包括不少的名媛小姐。
我当时慌极了,自己一介平平无奇废物毕业大学生,怎么能和人家上流大小姐比。
见面前我就和梁以恒说了,如果被扫地出门,本人概不负责,合约金照旧给。
谁知进门以后,和梁爷爷见面半小时,他不仅不凶,还出奇地健谈。
他说:「不愧是孙子放在心尖上的姑娘,不错不错。」
我顺利通关。
走之前,梁爷爷取出梁奶奶生前留的手镯,交给了我。
梁以恒说,可能是我长得比较讨喜,合老人家眼缘。
我照了照镜子,小鹿般的眼睛,水灵灵的皮肤,顶着一张圆脸,攻击性为零,是挺讨喜的。
我健步如飞奔过去,上前搀着爷爷,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爷爷最近身体怎么样?有没有按时吃药?没偷喝酒吧?」
「哎哟,没喝酒,我身体好得很呢。瑶瑶,今天我们接着上次的话题聊啊。」
「嗳。」
恍惚间,还以为见到了我的程爷爷。他也是这么健谈,看着晚辈满眼疼爱。
梁以恒拿好棉拖,我习惯性说了声「谢谢。」
他拧眉不满,「嗯?你这么客气是想让爷爷起疑心吗?」
「……」
搞错了,再来。
我赶紧夹了夹嗓子,甜甜的声音响起:「谢谢老公,老公你最好了。」
人不可貌相,梁以恒的喜好不可估量。
梁以恒揽过我的肩头,双目含情脉脉,「比那七个野男人还好吗?」
「额……」
幸好爷爷进厨房和阿姨聊天了,客厅只有我和梁以恒,确认比较安全,我默默地保持好距离。
「都过去这么多天了,你还计较着呢。」
他整理衣角,「毕竟七个,夫人你说是不是?」
「……」
说话不正经,老占我便宜。
「梁先生真会说趣。」
「你刚喊我什么?」
说习惯了,以为能蒙混过去,终究没逃过梁以恒的严谨。
我抿抿唇,做好准备试探道:「梁以恒?」
不理我。
「老公?」
「嗯,我在。」
这厮……
饭桌上,美食当前,我大快朵颐。
老宅的菜简直是我的梦中情菜。
「瑶瑶啊,慢点吃,阿姨做的都是你爱吃的菜。」
爷爷拄着拐棍,指挥着梁以恒给我夹菜,碗里塞得满满的,幸福感爆棚。
「留点肚子,锅里还有汤呢。」
「知道啦。」
爷爷心情好,我趁着梁以恒去盛汤,向爷爷打听了住持的事。
其实自从那晚以后,梁以恒就赖在了我屋里。
也正因如此,我发现他夜里常说呓语的习惯,每次都会提到什么「寺庙」「住持」……
「你说的是静安寺的普慈住持吧。
「这得从以恒读高二那年说起。以恒那时生了一场重病,整日哭喊着全身骨头痛,还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胡话。
「我带他去医院检查身体,结果报告显示身体一切正常。
「我觉得可能是风邪入体,就带他去了最有声望的静安寺,见了普慈住持。
「住持和以恒聊了很久。
「说来神奇,没出三天,这孩子就精神起来了。
「不过他的性格随之改变了,从前最爱欢脱爱热闹,痊愈以后对人冷冷淡淡,也鲜少再与同龄人来往。」
梁以恒家里拜的那尊佛祖小像,原来是这个缘故。
「爷爷不怕你笑话,我非常担心以恒是那时落了病根,才不谈恋爱不接触女孩子的。暗地里没少给他介绍。
「直到有一天,他跑着回来跟我说,找到了共度一生的姑娘了。我才放下心来。
「以恒和你结婚后,性子倒是变了不少,都会和我开玩笑了。」
是啊,他还会阴阳人呢。
话题结束,梁以恒盛汤回来。
庆幸他遇到了住持,不像我无缘得见。
回家路上,我想着爷爷的话,好奇问道:「梁以恒,我今晚和爷爷聊了你高二生病的事。普慈住持真的那么神奇吗?」
「住持修行多年,一颗通透圣心,他解我难题,于我有大恩。」
以前没听过梁以恒的过去,爷爷一朝提起,我倒想起自己的一桩旧事。
「你说巧不巧?我读高中的时候爷爷也带我去了静安寺,不过正赶上住持下山化缘,没见到。」
「你也去拜佛?」
「不是,是特意去拜见住持的。跟你说你可能不信,那段时间我经常做噩梦,梦到一个女孩跳楼自杀,摔得可惨了,血淋淋的。啊!」
梁以恒突然急踩刹车,身体前倾,吓得我脑袋一片空白。
我以为是撞了车,抬头看去,前面空荡荡的,路上并没车。
再看身边的梁以恒,抚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起,十指紧紧抓着方向盘。
状态十分不对,我轻轻碰了碰他的手,「梁以恒,你怎么了?」
他伸手贴在额头上,靠到座椅上缓了会儿,「刚才眼前突然一白,吓到你了吧,抱歉啊,瑶瑶。」
我真的被吓到了,「以恒,眼睛不舒服,我们去医院看看吧?」
「不妨事。」
他摇摇头,反而对我的梦境很感兴趣。
「瑶瑶,你现在还会梦到那个女孩吗?」
「说来也奇怪,和你结婚后,她再也没在梦里出现过。」
「那就好。」
梁以恒状态恢复,车子继续行驶。
每遇红灯,我都会讲一段。
「第一次梦到那个女孩,是高二的时候。那会儿我学习压力大,噩梦缠身,精神不好。
「爷爷说静安寺的住持声望高,能解各种疑梦,就带着我去了江城。」
「每次梦到的内容都是一样的。
「雾茫茫的梦境中,我是旁观者。
「里面所有人的脸都是模糊的,主角有三个人,也没个具体的名字,我只能记得她们的声音。
「大致是双胞胎姐妹抢一个男人的古早狗血戏码。
「那个女孩是姐姐,被她的妹妹和妹夫欺骗,最后名利皆失。真相大白后,她大受打击,唯一的孩子也掉了。
「虽说是梦,但我的感受却格外真实,就像产生了某种共鸣。
「我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女孩一次次欢笑,流泪,争吵,崩溃,最后跳楼自杀。
「次次梦境结束前,脑海里都是高楼下血花绽开的画面。
「对了,有一次的梦境更奇怪,女孩跳楼后,还有一个男孩哭得撕心裂肺,结果也跟着跳了。
「画面太血腥,每次回想起我都会起一身鸡皮疙瘩。幸好是梦!」
我不止一次被吓醒过,也开过不少安神药,但都作用不大。
说来神奇,和梁以恒住一块儿以后,她再也没在我的梦里出现过。
可能是阳气压的。
「如果不是梦呢?」
我忙着调低车载音乐的音量,没听清梁以恒的话,等我想再问的时候,车子已经转进了地下车库。
闪烁的夜灯下,梁以恒拉住我的手。
「瑶瑶,我说的时机,是一辈子。」
我才反应过来,他回答的是我那晚的问话。
7
梁以恒那晚的余音盘旋脑袋多日。
我没有回应,成年人最擅长体面,隔天我俩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几天后,梁以恒说要带我去咖啡馆见一个人。
「见谁啊?」
「郑佳恩。」
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不许躲,事关我们婚姻幸福。其实我早该带你来见她的,只是回国当天她就去了蔚城看外婆,今天才回来。」
与真人对线,我不是一般的紧张。
推开咖啡馆的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男一女。
光看背影,我的目光就被吸引了过去。
梁以恒覆在我后腰上的手趁机打了我一下,无奈提醒道:「口水擦擦。」
「……」
「郑佳恩,这位是她男朋友。」
「梁以恒,怎么样?我男友比你帅吧,我追了好久呢。」
郑佳恩自来熟,半点不拘泥。
这对白,只能说和我预想的是毫无干系。
郑佳恩如传说中一样,肤白貌美,不过美中带着傻气,没有一丝蛮横娇纵之态。
她满眼星星,秋波流转望着男朋友,后者亦是无比宠溺。
真登对啊!真帅啊!
梁以恒似知道我心里在念叨什么,瞪了我一眼。
那眼神,可凶了。
演戏后遗症,看着微微不开心的梁以恒,哄人的话我张口就来,「在我心里,老公你是最帅的!」
梁以恒死寂的脸终于多了份温情,「嗯,低调点。」
对面两人不约而同笑出声来。
社死!
「瑶瑶长得好漂亮,小鹿眼睛灵动有神,真是便宜梁以恒了。」
郑佳恩拉着我的手,一股劲把我从上夸到下。
我以为我够健谈的,没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梁以恒镇定自若地看着发愣的我,嘴角含笑。
郑佳恩递过新婚贺礼。
沉甸甸。
我愣了,为什么和我想的还是不一样?
梁以恒趁我发呆的工夫收下,「多谢了。」
「你比我小,我叫你瑶瑶可以吧。一直只闻其人不见其面,今天终于见到你本人了。听说你比以恒小六岁呢,你们怎么认识的啊?他那个臭脾气你居然能受得了?哎,你们婚姻生活枯燥吗?」
梁以恒的脾气臭吗?
应该是温柔吧。
我略微思索。
久不说话的纪先生小声打断妙语连珠的郑小姐,语气轻柔,「好啦,你问这么多让人家怎么回答?别吓到人家。」
「我激动嘛。」
人家两个秀恩爱,梁以恒闷不吭声,把我的手拉过去十指紧扣,男人的好胜心啊。
「郑大小姐,我今天请你喝咖啡,是托你办正事的。」
「哦,对,正事。瑶瑶,不好意思啊,我之前给你们带来了麻烦。」
郑佳恩看向一旁温雅的纪先生,嗔怪道:「我当时为了刺激不开窍的他,托以恒帮了个小忙传绯闻,让媒体编得有些天花乱坠。」
「墨城媒体嘛,拍来拍去就那几家,因为我和梁以恒同一所高中又年龄相仿,所以他们常拿来当作素材。
「我们自小算是一块长大的,我把以恒当姐妹,绝无男女私情的。」
姐妹?
梁以恒就好比那个蛔虫,言简意赅:「我是直的,你别乱想。」
哦。
「我们小伙伴都受不了他那个臭脾气的,你不晓得我们知道他结婚的时候有多震惊,都在打赌他是不是骗人的。」
难怪甩离婚协议书的时候,梁以恒一脸看戏不理会我,原来是我自己在多想。
我把矛头指向梁以恒,「你为什么不早说清楚?都怪你。」
他无辜道:「本来就是虚无缥缈的事,你从来没表露过,我以为你懂我。如果不是你那天去办公室找我,我也不知道你会想歪。」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不对,我也没正儿八经问过他。
好吧,我也有错。
「瑶瑶你别多想啊,以恒他很洁身自好的,读书的时候是受女生欢迎了些,不过他感情经历为零。他跟我们炫耀过很多次,说你会开着灯等他回家,会在他喝多头疼的时候按压他的太阳穴,会给他做饭。他是真的把你放心上的。」
真的吗?
梁以恒会把和我在一起的日常分享给他的好友们。
我狐疑,偏头看向梁以恒。
他不偏不倚地错开我的视线,有些刻意躲闪的意思。
看来是真的。
事情解释清楚,郑小姐就拉着纪先生的手离开了。
我八卦因子扩散,「那个,允许我详情咨询……」
「他们青梅竹马,互生情愫。我只是他们的感情催化剂。」
「嗖嘎……」
我打开备忘录,记下这段灵感。
梁以恒坐在我身边说道:「事情解释清楚了,郑佳恩和我没任何私情,你放心我一直为你守身如玉的,以后不许再提离婚了知道吗?」
「行行行,都听你的。」
「好,那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
「嗯嗯。」
8
回去的路上,梁助理开着车,我的反射弧折了回来。
他刚刚说了什么。
守身如玉?为我!
我犹疑地看向端坐一侧的梁以恒,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梁以恒淡定着,扭头,不急不慢地对我说道:「遵守承诺是中华民族优秀的传统美德。」
他没在开玩笑。
我后知后觉,「梁以恒,你真在朋友面前经常提起我啊?」
「嗯。」
梁以恒没有犹豫地点了头。
我面上强制镇定,实际内心窃喜,一簇小烟花「嘭」地绽放开来,绚丽多彩。
和梁以恒之间那层若有若无的暧昧,突然之间,好像有了归处。
心也有了底气。
「那天你说的时机是一辈子,也是认真的吗?」
「嗯。」
同样是肯定的回答。
内心一个小人在狂欢,我激动得有些恍惚。
我凝了凝神,乘胜追击,「那你是不是……是不是喜……」
没问出口,蒋熙一通紧急电话拨了过来。
来得真不合时宜。
「不好意思。」
蒋熙操着个大嗓门,喊道:「绝了,我真的服。
「瑶瑶,我在市中心的商场碰见了一个女的,她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看着也差不多大,连身高体型相差无几。
「我刚以为是你,差点上去打招呼了,结果她身边站了个我不认识的男人,我才意识到是撞脸怪。太像了吧。」
「……」
我的心情立即沉入谷底。
「瑶瑶,在听吗?」
我压了压声音,「听着呢。那还挺巧的。」
和我长得一模一样,除了我的孪生妹妹程幼晨,再无他人。
「发生了什么事?谁打来的电话?」
梁以恒关怀地问道。
「没,没事。」
我没发现,自己捏着手机的指尖已经发白。
被父母遗弃这件事,是我心里最深的一根刺。
被丢的时候记忆不深,所以一直不知道真相。
程爷爷临终的时候才把一切告诉我,我其实是他收养的弃女。
我的亲生父母在世,家中有兄弟姐妹,就是蔚城的程家。
当年爷爷捡到我,好心查了当地的监控,看到我的父母故意把我丢弃在街边。
他们见我可怜,独生子又因意外去世,没留下后代,于是把我留下办了收养手续,耗尽心血把我养大。
事后他调查过我的亲生父母,也想过把我送回家,可是程家一夜举家迁徙国外,人去楼空。
巧的是,收养我的爷爷也姓程。
他们待我很好,倾其所有给我最好的生活,我的名字由程幼姚改为程羲瑶。
上一次搜索程幼晨这个名字,是在知道身世后。
当时程家在蔚城已经混得风生水起,说得上是一方富甲。
程幼晨是远近闻名的千金小姐,拥有自己的百科。
对了,他们还添了个儿子,叫程幼阳,只比我小一岁。
新闻头报上,一家四口的合照,父慈子孝,看着好不幸福美满。
若是他们没丢掉我,或许我也是其中一分子,那样在面对梁以恒时,我或许不会那么自卑,对生活的安全感也不会尽数寄托在金钱上。
原以为和他们从此不会再相见。没想到,兜兜转转又遇上了。
「梁以恒,我能抱着你睡会儿吗?」
他没多说,也没多问,张开怀抱,示意我坐过去。
我钻进他怀里,把自己埋进了他的胸膛。
越是刻意地去想,少时因为没有父母被同学霸凌的记忆就越深刻,层层累积,心里的感觉随之复杂起来。
「不用怕,我在呢,睡吧。」
梁以恒轻轻地拍着我的背。
我顿时绷不住情绪,蹭了蹭梁以恒的怀,把眼泪蹭掉,然后逼着自己闭眼,放弃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那天,我格外地黏梁以恒。
突然间觉得,除了他,我身边好像没谁可以依靠。
我拉住他的衣袖,「梁以恒,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接了个电话就这样了?」
「你不想说的事我不会逼你的,好了,躺着吧,我今天在家陪你。」
我点点头,思来想去,把想法说了出来。
「我想让你陪我一天,可以吗?」
因为不想一个人––––
「当然。」
好像确定了什么,我大胆地环上他的腰。
明明没那么困的,当梁以恒和我一同躺下,我抱着他的时候,通身的疲倦感很快就席卷了过来。
「梁以恒,你会抛弃我吗?」
声如细蚊,我说的话连自己都听不清,眼皮累得打架,意识松散。
腰间只感受到一掌暖意,是梁以恒的手在揽着。
我做了一个梦,这次的主角是我自己。
是我在江城读初中,因为没有父母被同学嘲笑,被老师用有色眼镜看的那段日子。
「有娘生没娘养,好可怜啊,略略略……」
「大家都有爸爸妈妈,为什么就你没有呢?所以,是你自己的问题。」
「我妈妈不许我跟孤儿玩。」
「程羲瑶,你好好地打人干什么?你爸妈没教过你吗?喊你爸妈过来办公室!」
……
原来有些东西是深植心中的。
我孤零零地置身黑暗,越挣扎,反而陷得越深,魇在梦里。
「瑶瑶,别怕,我在这儿呢……」
白雾渐渐散去,下一秒我置身静安寺,少年时的梁以恒站在寺门口朝我挥手。
阳光正好,阴霾褪去。
少年弯眉,牵上我的手。
「我带你回家。」
9
事实证明,越害怕的东西,越上赶追着自己。
距离听到程幼晨的消息不过一个礼拜,烦琐的事情便铺天盖地袭来。
莫白约我出门喝下午茶,顺便给我送来了两张报纸。
「什么?」
我接过,一眼看见醒目的标题。
「麻雀能变凤凰,只因麻雀原本就是凤凰!」
「看!孤儿千金变身记。」
「请查收,梁太太是蔚城程家失散多年的女儿!」
配的是我的照片,突兀地放在程家一家四口的合照里。
我盯着看,报纸的边缘捏出了痕迹。
莫白对我的事是比较清楚的。
「你的亲生父母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查到了你的身份,现在蔚城和墨城的媒体都知道了梁氏集团的夫人程羲瑶是蔚城程家失散多年的女儿。
「报纸上都写疯了,原本濒临破产的程氏由于攀上了梁氏这层关系,一夜之间股票疯涨。
「对了,你的父母还特地接受了一个采访,涕泗横流说对不起你,要认回你。」
「我和他们没关系。」
我放下报纸,将桌上的冷水一饮而尽。
胃和心冰凉冰凉。
「还有这一张是八卦报上的。昨天,墨城商场街,你的胞妹和未婚夫热吻。」
「她和你长得几乎一样,传到媒体那里主角就成了你,然后『梁氏夫妻婚变情散』『他人插足,女方出轨』的标题党层出不穷。」
说得有鼻子有眼,我如果不是当事人的话,我都信了。
「你觉得这是巧合吗?」
莫白不是傻子,我也不是。
如果真心想认女儿,为什么不亲自来梁家找我,而是通过无关紧要却传播力十足的媒体散播,摆明了醉翁之意不在酒。
「世上哪儿有那么多巧合的事?」
我不关心他们,只关心无辜被利用的梁以恒。
「梁氏受到的影响大吗?」
「实话说,这算是负面新闻。」
对于程家,我是不愿再有纠缠的。
没想到,他们居然查到了我的下落,擅自借着媒体跟我来了个认亲环节不说,还把主意打到了梁家身上。
「他们想认的不是我这个女儿,是我的夫家。」
莫白倒是对另外一件事感兴趣。「你猜梁以恒他会不会认为那个人是你呢?」
「不会!」
莫白质疑道:「真的吗?你有把握?」
「我相信我的丈夫。」
我匆匆道别,领着两份报纸,坐上了回家的计程车。
同城新闻上,我的八卦新闻头一次盖过了梁以恒。
下车后,才发现梁以恒站在公司门口等我。
他像是等了很久,也没说什么话,只是微笑着把我揽入怀里。
怀抱温暖又熟悉,住一起久了,我早习惯他怀里的味道。
公司进出的人很多,我也听见了窸窸窣窣的议论声,梁以恒不去理会,低头问我:「这次应该没拿着协议书过来吧?」
我听出他是在揶揄我,也看出他没有受那些新闻影响,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是说好不提那个的吗?」
梁以恒化正经为低笑,「那我就放心跟你进行接下来的聊天了。走,我带你上楼。」
梁以恒不顾琐碎的议论声,牵着我上顶楼。
乘电梯的时候,我扯着他的衣袖没头没脑地问了句:「梁以恒,你会抛弃我吗?」
问出口,突然意识到不妥当,匆忙找补:「你什么都没听到,当我胡说。」
梁以恒明显听到了,不仅没放过我,反而把问题抛给我,「那你呢,你会抛弃我吗?瑶瑶。」
经过这段时间的拨云去雾,有些东西不言而喻。
「梁以恒,我怕只有我一个人入戏……那日,」我鼓起勇气道,「在车上,我想问你是不是–––」
「是。」
梁以恒明确干脆地回答,如同粒石投湖,激起波澜。
答案已出口,覆水难收。
「我心里有你,一直把你当成真正的妻子疼爱,不是做戏。」
曾经萦绕在我们之间的似有若无的暧昧,在他回答的这一刻得到了最终落实。
「瑶瑶,我也是人。和你朝夕相处,怎么可能不对你产生感情呢?」
往日生活中的种种细节,其实足以表明梁以恒对我的偏爱,只是在一纸合约的禁锢下,在郑小姐和他过往的干扰下,在我对被亲人抛弃的阴影下,一切的真心都被我打上了「戏」的名义。
我忽略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的道理,我和梁以恒两位演员皆在戏中生了情。
电梯停在最高层,梁以恒把我带到了他的办公小间,他只扫了眼我手里的报纸,便把它们搁置一旁,「你的妹妹比你差远了。」
他果然是能看出来的。
我心头滑过喜悦,不满足他这个简单的答案,期许地想从他口中探得更多。
我攀着他的胳膊,「我们俩明明长得一样,就连蒋熙都认错了,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模样像,眼神不像。在我眼里,你们是迥异的两个人,并不难分辨。」
「我还以为你会怀疑我出轨呢,毕竟我一直口嗨要找七个男人来着。」
「我和你闹着玩的,」梁以恒捏了捏我的脸,笑道,「咱俩朝夕相处,我有把握靠自己的魅力拉高你的审美。」
我咧着嘴,「自恋。」
我说他,他也不否认,乐着接受。
打趣后,我神色正经,「我很抱歉因为私人的事给你和公司带来不好的影响,刚才我听到了别人对你的议论,不太好听,对不起。」
「心疼我啊?」
梁以恒老不正经,说正事呢,他嬉皮笑脸不认真。
我反过来也捏了捏他的脸,「不许插科打诨,听我说。
「我本来的名字叫程幼姚,是蔚城程家的女儿,五岁那年被亲生父母丢弃在了江城。
「他们如今查到我的身份,知道我嫁给了你,所以没经过允许就擅自对外宣称,利用梁氏赢得关注,想蹭热度挽救走下坡路的程氏。
「我很抱歉给你带来烦恼。」
梁以恒吹了吹我的空气刘海,然后轻轻捧着我的两颊,「瑶瑶,他们是他们,你是你,干你什么事?要怪也是怪我百密一疏,还是叫程家找到了你的下落。」
「什么意思?」
见我疑惑,梁以恒动作缓缓,把我揽靠在怀,细细道来。
「瑶瑶,其实,合约夫妻只是个幌子,我想要的,从来就是你嫁给我,成为我的太太。
「我知道你的身世,也知道你不愿和他们牵扯,所以我选择遵从你的意愿,不多问不多说,暗中好好护着你。
「瑶瑶,你要记住你没做错任何事。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永远站在你身边。」
梁以恒竟然是这样想的,难怪我和他认识不过一周,他就提出合约结婚。
「所以,婚后你那么了解我,对我的喜好了如指掌,都是你提前下了工夫的?」
「不是,我一直就记在心里。只是我没想到,我这辈子真的还有遇到你的缘分。尽管有些发生了变化,幸好,我们遇到了。」
我略微疑惑了下,梁以恒将我圈得更紧,接着他自己的话说了下去。
「瑶瑶,这一年你时而对我亲昵,时而对我冷漠,我把握不好你的心思,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如果不是佳恩的乌龙事件,我怎么会知道你吃醋一年?此番歪打正着帮我确定了你的心意。
「瑶瑶,我们之间一直都是互相喜欢的,对吗?」
我慎重又赞同地点了点头,等于变相地和他表明心意。
「正因为如此,所以我看不惯他们肆无忌惮地利用你,我也不想你为了他们丑恶的嘴脸费心劳神。」
程家人的突然出现,带来巨大的风波的同时,也很大程度上推进了我和梁以恒坦诚心扉的沟通。
我对他们是有怨恨,但我又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渴望家人的关心爱护的。
读初中的时候,经常被人嘲笑没有父母,甚至被人孤立。
知道身世的时候,我是激动的,也动过回去找父母的念头。
但念头止于见到他们的全家福。
没想到,时隔多年,他们反倒先寻上了我。甚至还通过媒体大肆宣扬,企图通过我,间接从梁家身上榨取利益。
「我如果说我不想见他们,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冷漠?」
「这件事你想怎么处理我全听你的,我不会觉得你该怎么样。只是有一点,做决定的时候,不能委屈了自己。你可是我放心上宠着的。」
「肉麻。」
我嘴上嫌弃,心里却是欢喜的。
梁以恒的一字一句如同冬日的火苗,一点点温暖着我的心。
他字字在理,句句说进我的心,将尊重发挥到了极致,我想一定是我上辈子积了大福才遇到他。
周身的烦闷褪去,我扬眉一笑,「你小看我了,我才不是那种舍得委屈自己的人。」
「这样想就对了。」
那天,我们坐在小隔间,抱着对方说了很多很多的话。
隔间外乌黑一片,我们依旧侃侃而谈。
情到浓时,我们在光下接吻,互说着动人悦耳的情话,引得对方情难自禁。
我们都不会放弃彼此。
10
我决定和程家人见一面。
时间是梁以恒派人通知的,见面的地方也是他安排的,在温家旗下的华庭酒店。
事后形容我的感受,就像看了一场戏。
梁以恒牵着我,推开门,他们都在。
五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一齐涌入我的眼睛。
最先看到的人是程母乔芳。
她面容精致,穿着讲究,保养得当,周身散发着富贵气。
和她对视的时候,血缘使然,我的心咯噔跳了一下。
原来我长得像母亲。
梁以恒全程牵着我,给了我很大的勇气。
「姚儿,我的女儿,我找了你好久啊。老天开眼让你和我们重逢。姚儿,你知道妈妈这些年怎么熬过来的吗?」
本该动容的场景,在她浮夸的表演和毫无情感的咆哮下,显得滑稽可笑。
我下意识排斥,往梁以恒怀里躲了躲,他伸手护住我,「自重,夫人,你吓到我太太了。」
「哦,我情绪有些激动。不怪姚儿吓到。」乔芳拿纸巾擦擦不存在的眼泪,招手喊着,「幼晨,幼阳,快过来,这是你们姐姐。」
一高一矮姐弟俩,站在两边。
「幼姚啊,一别多年,没想到你嫁了这么一个好郎婿,真是给我们程家长脸。不错不错。你俩傻什么呢?还不快叫姐夫!」
程母的话,听得我不适。
梁以恒在我手背上轻拍了拍,我的心安定不少。
程母推了推一左一右两个孩子,程父话倒是少,一直站在旁边不说话。
我查过,程幼阳小我一岁,在我被丢第二年他就出生了。
他的个子比梁以恒高些,只是气质却远远不如梁以恒,散发着地痞气,说起话来也是不入流。
「我不要,我姐姐只有一个,我才不要多一个人跟我分家产。」
「瞧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
程母笑容变僵,撑着假笑,她没想到亲儿子会当众叫她下不来台。
啧,我其实也没想和你攀亲带故。
「弟弟不懂事,姐姐姐夫别生气。姐姐,我们俩长得可真像呢。」
说着,程幼晨往我身边靠了靠,浓郁的香水味扑鼻而来,我鼻子惨遭重击。
程幼晨娇滴可人的嗓音和亲昵的举动,惹得我发怵。
在照片上看到她还好,不知怎么回事,见到真人听到声音,我心理上、身体上都有种说不上来的抗拒。
厌恶感和不适感来得没道理,却又极其深刻,如同真真实实存在过。
可能是气场不对付吧。
我因为程幼晨感到不适,而梁以恒则从进门开始,目光就一直锁定在程幼晨身边那个叫明陵的男人身上。
「你们认识?为什么一直盯着他看?」
梁以恒云淡风轻道:「不合眼缘罢了。」
明陵是程幼晨的未婚夫,我们进门以后,他一直比较礼貌客套,相对低调。
「姐姐,这位是我的未婚夫明陵。」
「你好。」
明陵开口,我浑身冷流滋过,下意识攥住了梁以恒的手。
这位未婚夫的眼神看着温和,细细凝视,温和下藏着锋利,以及几分我看不懂的异样打量。
「你好。」
我微点头,梁以恒站到我身前,与他浅碰了碰手指。
本想好好吃完饭,事实证明,这只是我的奢望。
「幼姚啊,你看如今我们也相认了,大家都是一家人对吧。
「幼姚啊,如今你婆家在商场位高权重,看在姻亲份上,是不是该出手帮帮我们程氏啊?
「还有就是,幼晨刚从公司辞职,暂时没找到工作,小梁能不能通融在梁氏给安排个工作?
「我提前了解过,你们那个公关部门总监就挺适合幼晨的。
「对了,小梁啊,阿姨知道你出身高门,想来小梁你也是识礼数的。
「我们娘家嫁女儿不容易,结婚是好事,按照婚嫁习俗,彩礼什么的你应该还是拿得出手的吧。这些该有还是得有的。」
……
要求不间断,都不给我喘气的机会。
程父高高上坐,等着我的回答;
程幼晨时而向梁以恒投去的意味深长的眼神,意思不言而喻;
程母沉浸着指点江山,市侩样尽显,把一切都安排妥妥当当;
程幼阳不问不管,一心打着手游,不顾场合,脏话不断输出。
只有明陵,稍微正常些,低头吃菜,不接话。
各人各面,千姿百态,一览无余。
我又气愤又羞耻,这就是我的亲生父母的真实嘴脸。
见我不应声,程母接着说了其他条件。
我一句句听着,手里的筷子被我狠狠摔在桌子上,聒噪声终于消失了。
离我最近的程母被我吓一跳,「哎哟,幼姚啊,你干吗呢?吓妈妈一跳,真不懂事。」
「你算哪门子妈妈!」
我直接加大分贝。
「今天来之前,我想着就算再恨你们抛弃我,我也是你们带来世上的,应该好好感谢你们的生养之恩。
「来了之后,我只觉得你们根本不值得我去费这个心。
「麻烦你们摸着良心讲讲,你们真的有把我当成女儿吗?确定不是仅仅把我当作交易的媒介和获取利益的途径?」
「程幼姚!你胡说什么呢?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的父母?」
程父怒拍桌子,指着我骂道。
他的态度,只让我觉得好笑。
「程先生,当年我们真的是意外走散的吗?你敢对天发誓不是刻意丢掉我的?你当马路上的监控是死的吗?」
「你们在媒体那儿散播的舐犊情深有几分真,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我如果不是嫁给梁以恒,你们会大张旗鼓把我的身世搞得人尽皆知吗?还不是为了踩上梁家这个跳板谋取利益。当我蠢?」
情绪破壳,压不住的怒气一朝爆发。
「我的程,是收养我的程祈爷爷的程,瑶是美好珍贵之意,和你们的程幼姚没任何关系。」
「程先生,程太太,你们没有我这个女儿,我也没有你们这样的父母,今日过后,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再无干系。」
「程幼姚,有你这么没良心的东西吗?爸妈生你是天恩,这么点忙你都不愿意帮。」
程幼晨站起来,扯住我的胳膊,撕下了清冷温婉的假面。
「幼晨……」明陵拉着她,企图阻止,却还是被她挣脱了。
「你放开我,你个没用的东西,废物。」
「程幼姚,你别以为嫁进豪门就能麻雀变凤凰,你就是山沟里出来的垃圾,爸妈愿意认你回程家,是给你面子,你别不识好歹!」
一瞬间,我无比庆幸没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
梁以恒神色冷峻,已然动怒。
「程小姐,你再出言不逊,我不介意告你言语侮辱我太太。」
「梁先生,我–––」
「收起你对我丈夫那狐媚的眼神,他看不上你!」
我挡在梁以恒面前,撂下话,踏着高跟走出包间。
「媒体方面,我会动用梁氏公关解决,我太太的意思很明显,我一切听她的。这顿饭,你们慢用。」
喧哗与辱骂声被拦截在门后。
我杵到梁以恒怀里,不想动。
「我刚是不是情绪过激了?媒体那边好解决吗?拖不拖你后腿?」
「想哭就哭出来,别忍着。」
梁以恒总是有本事一针刺破我伪装的面具。
「我好生气,本来我没指望他们能对我有多么亲切,可是我没想到,他们这么会算计……」
我憋着气,又忍不住流眼泪,最后躲在梁以恒怀里泣不成声,半句完整的话说不出来。
「我都懂。不哭了,梁太太。」
泪眼蒙眬,我洗了一把脸,「梁以恒,这下我只有你了。」
「我永远在你身后。」
我抹泪点头,把他的外套弄脏也毫不愧疚,抽噎下,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梁以恒,你不许给他们刷卡,让他们自己付钱!」
他们知道是梁以恒请客,专挑贵的东西点,才不要让他们白白占便宜。
「好好好,我回头和经理说。」
「嗯。」
我鼻音极重地点点头。
半路接到爷爷的电话,我们折返回了老宅。
新闻他都知道了。
「孩子,你受罪了。」
爷爷满眼心疼地望着我,一口一个「腌臜」,从没见过他那么生气,甚至命令梁以恒好好教训他们一通。
「我以为爷爷会劝我以长辈为先,没想到爷爷你……」
「爷爷和以恒一样,帮亲不帮理。你是我们的家人,我们就是你的后盾,不帮你帮谁呢。」
相顾难言,唯有泪千行。
我无比庆幸遇到梁以恒和爷爷,他们才是我的家人。
饭局不欢而散后,程家没得到期望的利益,破罐子破摔地在媒体面前把我污化成了一个不孝不德的家族耻辱。
尤其是程幼晨,她不惜找人 ps 我和她未婚夫明陵的亲密照,声称我抢她男朋友,往我身上泼尽脏水。
我忍无可忍,决定和他们彻底断绝关系。
为了澄清我与程家以及梁家之间的关系,我没有选择把一切都交给梁以恒来解决,而是托梁助理找到了梁氏旗下的记者采访,坦诚所有。
摄像机前,我情绪平稳地讲完原委,就像在陈述一个和自己无关的事实。
采访结束,我有些累。
重历一遍心结,才有勇气彻底告别过去。
我刚起身,发现梁以恒就站在门口,微笑着朝我挥手,和梦境中的画面逐渐重合。
我以为的瞒天过海,其实他都知道。
我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被人一直默默支持的感觉是那么的好。
我接过他藏在身后的玫瑰,跳到他怀里,「你来啦。」
梁以恒揉揉我的头,「累了吧。」
「有点。」
「那我带你回家。」
「好。」
抬头相视,他眼中有我,我眼中有他。
连接视线的,是对彼此的爱。
这就足够了。
11
年前,初雪未降。
梁以恒履行承诺,带着我去了静安寺。
不幸的是,当年替梁以恒解惑算命的普慈住持云游去了,不在寺中。
在大殿拜完之后,我凑到梁以恒跟前打听,「老公,普慈住持当年怎么治好你的病的?我问过爷爷,爷爷说他也不知道。」
「佛曰,不可说。走,去寺院后面的双池看看。」
双池,左为许愿池,右为还愿池。围在竹林中间,一捧绿意中,泉水自圆口而出,喷涌在池中。
池边皆设有一圈细栏,系满了红色的许愿带,不远处是笔墨台。
青红二色视觉撞击,而左边许愿池的红带远远超过右边的还愿池。
「瑶瑶,来。」
我其实是无神论者,不过梁以恒很信奉这些,我便同他一起写下了心愿。
我写得比较接地气,顺便藏了个暗语。
持之以恒赚大钱,抱着梁以恒赚大钱。
好不容易找着一个空隙,系了上去。
旁边的红带有些旧,字迹有些模糊,不过我还是勉强认了出来。
「有缘无分,一再错过。情深入骨,共赴黄泉。一世不甘,只求来世。」
最后的落款彻底模糊,识别不出来。
只知道是三个字。
「来世……」
一瞬间,毫无征兆地,眼泪如珠落下,心疼的慌。
我不明所以,擦了擦眼泪,往相反方向看去。
梁以恒在还愿池边,正书写得认真。
我偷偷溜到他的身后,瞧清楚了他写的内容。
文绉绉的,倒也符合他的风格。
「爱意不消,复归伊始。心诚所至,夙愿终成。–––––梁以恒。」
我有点好奇,「老公,你什么心愿得成啊?」
「你猜……」梁以恒神神秘秘地,寻了个明显的地方系上。
回到家里,我巴巴缠了好久。
最后,他抱着我坐在那尊小佛像前,神情庄重,娓娓道来:「瑶瑶,你之前和我提到的梦境,其实就是你上辈子的经历。跳楼的就是前世的你。」
我登时不知该做何反应,梁以恒不是会开玩笑的人。
而且,梦里的一切是那么真实,那天我直面明陵他们时排斥的情绪,还有梁以恒对我性情的了如指掌,他提到程家时讳莫如深的眼神……
「上一世你也叫程幼姚,一直生活在程家,是程幼晨的姐姐,是明陵的未婚妻,是自信明媚的大小姐。
「前世的程幼姚眼里只有明陵,看不到除他以外的男人,所以你们毕业就结了婚。
「婚后不久,你被家人抛弃,被爱人背叛,重重打击下,选择了轻生。
「至于前世的我,你可能印象并不深。」
「因一饭之恩,我记住了你。可我身份卑微,配不上尊贵的你,所以只能在远处默默关注着你。
「我看着他们欺骗你,伤害你,却丝毫帮不了你,以致最后你走上了轻生的路。
「那些记忆,在我高二生病那年一同涌入了我的脑海里。
「那之后,我夜夜噩梦。爷爷带我去见了普慈住持,住持佛心通透,他点通了我。
「既然老天让我想起来,肯定是有他的安排。
「于是我开始祈求上天让我们重逢。奈何今生与前世变动太大,你被程家遗弃,失了音讯。
「直到在江城大学见到你,我才知住持没有骗我。
「那时,我只有一个念头,这次我一定要提前把你娶回家保护你……」
故事其实很长,但梁以恒说得很简洁,他避去了很多细节。
我知道,他不太愿意提及,也不愿意让那些扰乱我的心情。
「所以,后来那个跟着我跳下去的男孩,是你对不对?」我心疼地触摸着他的脸,虽然只梦见过一次,记忆却是格外深刻。
梁以恒没有搭话,但他无声的沉默已然告诉了我答案。
「你太傻了。」
眼泪滴在手上,带来温热的触感。
梁以恒看着我,摇摇头。
「不傻,前世的遗憾换来了今生的圆满。我很开心。」
(完)
□ 乔麦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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