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神话体系的神和西方神话体系的神,如果发生神战,哪边胜算大?

第一声,号令洪荒百兽。

第二声,召唤远古万神。

第三声,唤醒五帝三皇。

自帝台祷万灵百神、洪荒巨兽,颛顼绝地天通以来,华夏诸神隐匿,数千年谋划,而今收网!

西王母留九天玄女镇守昆仑,亲自率古神阵列驰援临安。

25.汇洪流

临安城中传出了夔鼓如雷般的声响,应龙化作人形,顶着龙角,拖着龙尾双臂交替挥舞,奋力击打着鼓面。雷声龙吟响彻临安,城外依旧圣光灿烂,可诗唱之音却被稳稳压住,再也不能传到临安城中。

伏羲扶着把木琴,闭目听着如雷鼓声。黄帝笑着走到伏羲身旁,问道:「怎今日来了,不找我要《清角》曲谱?」

伏羲看也不看黄帝,面无表情,「今日大家聚会,共同御敌,原用不上那曲子。」

绿衣的牧童则在一旁帮腔,「正是正是。」

「小句芒也来了吗?」黄帝捏了捏句芒的脸,又看向伏羲,「与我去见元光,对敌之策,当有计较。」

黄帝说完,却也不管伏羲如何反应,只抖出监管天下所用的四面,阔步凌空,一步一步朝空中走去。

黄帝四首各自发问:「颛顼何在!」「炎帝何在!」「伏羲何在!」「少昊何在!」

中央天帝,居昆仑之上而辖领八极,华夏万里,无一人听不见黄帝之声。东南西北四位天帝听黄帝召唤,凭空出现在黄帝身后,只有颛顼一个因要维持万民阵北方阵法,故留在冰城,由玄冥顶替。

「来!」五位天帝手足相抵,缔结法印。黄、青、赤、白、黑五道光柱直插青冥,夔鼓之音传遍世界,大雷音寺亦不闻佛号,只有战鼓之声。

五位天帝停在半空,只有黄帝、炎帝对视一眼,继续凌空而上。

两人每一步都分明是凌空虚踏,却分明踏在大地上一般,大地在跟随他二人的节奏。

已是最高处,黄帝与炎帝并肩而立,摇指九州大地,「称作圣贤,呼为天子,万民蒙难,此时不醒来,何时醒来?!汝等不救助,何人可待!?」

骊山中战马嘶鸣,金戈之声响遍四野,一扫六国的虎狼之师蓄势待发。

少年将军又举起战旗,他又慷慨而问:「何以为家?」

又有满身正气的儒者指天怒骂:「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我民心之所向,即为天意!」

神都之中,通天见华夏震动,神州热闹,拍手大笑。元始凌空一指,山河社稷图骤然抖开,又是随手一抹,临安城中诸多建筑全数消失,只留下空旷大地,留与各路军队驻扎之用。

「与我吩咐诸弟子,各自以土遁将临安百姓撤来后方,此事甚急,不可耽搁。」元始吩咐白鹤童子。

大军踏破群山,战马嘶鸣之声响彻天际,千军万马全往临安汇聚。

西王母见黄帝大步而来,迎上前去,「好久未见,还是神采奕奕,不愧是中央天帝!」

「什么天帝,」黄帝整理衣冠,朝虚空鞠了一躬,又看向西王母,「如没有农夫养蚕人,又要哪个去种,谁人去养?说到底还是众生辛劳,养活我等闲人。」

西王母懒得理他,只轻笑道:「不必与我说,我琼台自古便与苍生一心。」

蚩尤握着战斧,走到黄帝身边,「大军陆续已至,不出半日,应能齐全。」

「元光,下令罢。」黄帝道。

西王母沉吟片刻,开始发号施令,「应龙、穷奇、毕方、九尾各率百兽自西侧出城,冲入天使军阵。

「肥遗、巴蛇、凤凰自东侧出城入敌阵。」西王母又继续命令,「夸父一族紧随其后。」

「刑天、风伯、雨师、女魃自上而下进攻敌阵。」

「由我引昆仑霜雪先入敌阵,尔等见霜雪呼啸,便可跟来。」西王母最后缓缓躬身,「诸位俱是天生万灵,元光在此谢过了。」

言下之意,九死一生,凶险万重。

穷奇却完全不理,只是似是害羞,他看了看自己的尾巴,又看了看西王母道尾巴,最后伸出爪子,挠了挠自己,「嗷!元光说甚么,便是甚么!」

炎帝身如烈火,声如霹雳,「我等五人,除玄冥引东海之水进攻外,其余四人自当与诸位一同入敌阵。」

西王母点头应允,跨上青鸾,回头遥问昆仑山:「你与我一道吗?」

昆仑山哀鸣,万山震动,满天飞雪横绝九州,飞速汇聚,围绕西王母周身。西王母朗声大笑,幻出玉斧,「也算与你共白头。」

青鸾振翅,白雪相随,而暴风雪中心,是猛虎怒吼之声,是古神与万山之祖的震怒之相。黄帝紧随其后,冲出临安城,直奔天使军阵,腾蛇在他脚下,凤凰与他并肩,蚩尤与他前方开路。

西王母凌空一斧,是昆仑之重,万山所聚,天使即便奋力抵挡,亦难逃螳臂当车,徒劳而已。她每一斧出,都有无数天使坠地!

与此同时,撞入天使军阵的还有一支凡人军队,为首的那人架着八匹马拉着的车,嘴中高唱:「白云在天,丘陵自出。道里悠远,山川间之。将子无死,尚能复来。」西王母听见这歌,只看了那人一眼,便紧盯着被圣光层层包裹的圣母玛利亚。

往日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炎帝见西王母与黄帝冲进敌阵,便片刻不再犹豫,高声喝道:「我为万火之主,烈焰当与我一道!」

伏羲拨动木琴,句芒听出了调子,他挥着柳鞭唱和……

大海震怒,浪花击碎了岩石,高有数千米的巨浪咆哮升空,浪花最顶端的正是玄冥。

少昊摇身一变,化作一只巨大的玄鸟,鸟鸣声震慑人心,远传千里,无数凤鸟紧随其后,直入天使军阵。

临安城外的天使军阵中闪光不停,烈火、寒风、兽吼、圣光,交相辉映之中竟隐约画成了一幅绝美画卷,任何力量也不能重现、任何人也不能描述的画卷。恰似造物主吝啬的私藏品,在神明的生死之搏中才意外显露。圣洁的天使被烧成枯草,七彩的神血又将枯草染为缤纷彩虹。巨大的野兽从天际坠落,不知是创世之初的洪荒,还是灭亡前的兆示。

临安城外,关羽眯眼,随即猛地催动赤兔马,凌空冲入军阵!青龙偃月刀横过,梅丹佐被扫去一半翅膀。天之书记怒目关羽,武圣不为所动,再次催动赤兔,舞动青龙。

孟轲挥动浩然剑,磅礴剑气出,激荡天际,斩尽诸恶。天使的鲜血溅撒在这位圣贤衣袍之上,他却神色坚定,继续出剑。

历代巨子持剑与规矩,望天际中诸神交战的闪光,问身后的墨家弟子:「我等当如何?」

「废明鬼!护万民!」墨家弟子没有一丝迟疑,「死不旋踵!是为墨侠!」

巨子以剑指天际,墨家弟子架木鸢呼啸而出!

临安城中已是一片平地,白素贞拉着许仙,走到西湖之畔,「官人。」

「你一日不来,我便等你一日;你两日不来,我便等你两日。」许仙摇摇头,又握紧白素贞的手,「倘若这辈子实在等不到,那就下辈子。一日一日,一月一月,一年一年,世上人再多,总有看完的一天,总不如时间多。」

「娘子为我一千年,我便等娘子一万年,十万年,等到为止。」

「这钗由你收着。」白素贞将金钗付与许仙,「如我未归,便要官人受独行孤步之苦了。」

说罢,这位修行近三千年的蛇仙不再看永生所爱,只看了小青一眼,青蛇则微笑,万般俱在不言中。

两人足下轻蹬,一青一白两道影子凌空而去。

26.临安

霜雪环绕之中,西王母与玛利亚隔空对峙,耶稣手持耶和华赐予的神辉,站在玛利亚身后。

「你应闭目默念我的名、数我的事,以洗脱你的罪。」玛利亚于光辉灿烂中开口,她虽目视前方,眼神却未停留在任何人身上,「如不,将遭毁灭。」

西王母冷笑,心中暗道:连所谓圣母也成这般模样,果然是拨弄万物,主宰万象。

「不若你先念我的名、数我的事,也好免你一斧之灾,留个全尸。」西王母知玛利亚已无意识,索性看也不看她,直盯着她身后的耶稣,「连你也是行尸走肉一具吗?」

耶稣并不答话,只翻开圣经,一书经文从飞出,圣光闪耀其上,如千万块烙铁一般,直朝西王母砸来。仓颉伸出右手,掌上繁复掌纹,数也不尽,恰如山脉纵横,星海浩瀚。这一掌中是华夏文字,传承千年,前承古圣先贤,后启子孙万民,功德之大,远非那钳制思想的圣经可比。汉字中蕴出千年墨韵,荡漾温柔,刹那间便将那如烙铁般的经文消解殆尽。

黄帝一掌既出,拍在耶稣后心,这位华夏天帝何等巨力,便是耶稣也难以承受,直往前扑了几步,摔在西王母身前。

西王母看也不看耶稣,只顺手提起玉斧,在这位所谓圣子脖颈之间转了半圈儿。玛利亚已久无波澜,西王母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又一斧朝玛利亚劈下。

圣光骤然大盛,远非耶稣或是玛利亚可比。苍老的手轻轻托住玉斧,向下一翻。西王母便在空中转了个圈儿,向后连退数步,堪堪站稳。昆仑霜雪已久飞舞不绝,与圣光交相辉映,便如在太阳上下了一场暴雪,诡异至极。

西王母定睛看着璀璨之中的身影,正是李子任与米迦勒所描述的耶和华。这位被称为独一真神的西方神明,终于与华夏顶级神明正面对峙。

「三友设下万民阵,你等却行动自如。」西王母尾巴在身后轻轻摇荡,豹瞳轻眯,「莫不是个偷师的小贼?」

耶和华竟摇了摇头。

西王母呆愣片刻,耶和华伸手一指,圣光裹挟着光雨铺天盖地袭来。玉斧自行飞起,连转九圈,勉力破开圣光,斧身却也被圣光砸得千疮百孔。

柳鞭遥遥抽来,春风十里,盎然生机,全在鞭上。春神句芒取了孩童形象,正是应春来生机勃发之意。可那柳鞭到耶和华身侧三尺,便整根化作灰烬。耶和华并不回身,就有一道圣光照向句芒。

琴声起,律动星辰,和谐万物。伏羲十指联动,似在刹那中为天地万物奏响无数乐曲,圣光也便消散这琴声之中。

伏羲闭目继续抚琴,轻声叫住还不服气的句芒,「你且退下,此间你插不进手,该去外头帮忙。」

伏羲开口,句芒只好领命而去。眼下便有黄帝、西王母与伏羲三人对上耶和华与玛利亚。华夏三神深知,玛利亚与他三人差距甚大,原不可怕,只是耶和华在此,圣光灿烂数十倍于耶稣,即便他三人联手,亦是胜算甚微。眼下只能竭力拖延时间,待其他几位抽身相助。

耶和华再次举起右手,这一次祂周身凝聚了一场新的风暴,这风暴既温柔又狂躁,细腻毫末又似宽广若宇宙,天际成了海洋,圣光为海水,耶和华的神力便激起一道道狂风巨浪,朝华夏诸神席卷。

米迦勒振翼,血红的翅膀从仓颉身前掠过,金刚琢抛起,正好护住仓颉。

「光明灿烂之景,却是杀机万重之象。」佛祖拈花微笑,继而双手一圈,便包罗天地,圣光之海亦不能逃出佛陀所划下的藩篱。当日猴王一个筋斗,尚且不能逃脱一掌之握,又何况这双手包罗,所谓圣人心胸有容乃大,便是此理。

玛利亚欲上前相助,早有广成子祭起番天印朝她天灵打来。番天印落下,玛利亚被打得一跌,广成子早已顾不得许多,连连催动神力,连打了一十八下,将那圣母打得进气少了方才停手。

「来!」黄帝再次抖开天帝四首,中央天帝,辖领八极。冰城之中颛顼闭目,缔结法印。法印完,颛顼的清气便飞速汇聚黄帝周身。共工看着渐渐消散的颛顼,只轻声道:「你北方玄帝去后,天下万川,即归于我了。」

与此同时,少昊、伏羲、炎帝亦缔结了与颛顼相同的法印。

四位天帝神隐,只剩黄帝一人。佛祖周身金粉飘散,菩提树在他身后明灭闪现,无数菩萨、佛陀站在他身后,齐诵佛号,「南无阿弥陀佛。」

西王母手中残破不堪的玉斧消失了,只手心中缓缓凝聚一股清气。西王母将右手举起,正对耶和华,笑道:「今日便是独一真神寂灭的日子了。」

黄帝左手指天,右手指地,继而双手变换方向,一指指向无尽未来,一指指向已逝岁月。五帝清气融合在一处,便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承受这般纯净强大的清气。黄帝向前踏出一步,身体还留在原处,灵识则如入无人之境般走到了圣光之中。

圣光全然不能影响黄帝分毫,这位天帝缓步走到耶和华身前,面无表情。

黄帝灵识炸开,浑身消解无形,藏于灵识中的清气飞速席卷开来,刹那冲散了圣光。佛祖连退数步,菩提树消散,顶上现涅槃光。

清气又迅速收拢,将耶和华团团包裹。

西王母飞身到耶和华面前,「你也脱出罢!」

耶和华面露微笑。

西王母双臂大张,她周身红色霜雪大作,纷飞之中的景象是这位上古神明主动选择解体,化作清气,溶于昆仑玉斧。玉斧化作血红,米迦勒将其牢牢握住,走到耶和华身前。

「神。」米迦勒开口,举起玉斧,「再见了。」

昆仑玉斧劈下,耶和华消散。无数天使烟消云散,空中神血飘洒不绝。尚未平静片刻,空中又有异香仙乐,庆云万丈,浩荡而来。米迦勒一见这般排场,便知是元始。还是九龙吟啸在前,玉虚宫掌教圣人飘然而至。

「劫数已至,岂能逃脱?」元始虚空一指,战场上空现出一棋盘,正是休与山帝台祷百神万灵,与洪荒巨兽为盟的帝台之棋。

「进我棋盘中,同看大道成。」帝台之棋放无限华光,又有盘古幡混沌气助阵,元始天尊刹那之中将洪荒百神、万灵俱收棋中。

九龙齐啸,元始一抖盘古幡,转身又回神都。

临安城一战,上古五位天帝、昆仑山琼台之主西王母纷纷神隐,西方耶和华一脉全灭,华夏众多皇帝圣贤魂销魄散。洪荒百神、万灵被元始收入棋中。后世认为此战是和平来临之前最残酷的一战,称作「临安」。

27.平静

神都芦棚内,元始与通天正在对弈,玄都大法师立在一旁,山河社稷图则漂浮在棋局之上,放华彩毫光,正好罩住芦棚。

「师兄神隐,他曾留下话,说你如若要出去打架,让我二人不必阻拦。」元始放下一枚棋子,这棋子金色,「你如不去,也是好的。」

通天拿起一枚青色棋子放下,「师兄既去,八景宫难免劫掠,你不必回去,留在此处,坐镇后方也好,上前拼杀也罢,都随你去。」

玄都大法师欠身施礼,「弟子服从安排,决不擅自上前。」

元始看了看玄都大法师,又看了通天一眼,笑道:「如此这般,见你也戒了无明,自是好的,往后妙处,源源不绝。」

通天只是微笑,并不言语,片刻之后,才缓缓道:「耶和华一脉伏诛,形势暂好,只是古神寂灭众多,还不可掉以轻心。」

「此物唤作『空空盒』,盒中虚无不见天地,乃是开天辟地时我截取的一片混沌。」元始招手,玄都大法师上前,元始将空空盒给他,「明日与我去津城见卡俄斯,此物可用作防身。」

玄都大法师拜谢一番后离去。玄都大法师离去后,李子任与米迦勒才刚刚落下云头,这边血红双翼一收,扬起满地烟尘。

通天见李子任与米迦勒来了,放下棋子,三步并做两步走到李子任身边,又一把手抓过李子任,将他拉至芦棚内。李子任进了芦棚才看清,元始与通天这盘棋五色齐聚,若照老子说法,这一盘棋正叫人目盲。

元始则在一旁笑道:「此棋便是帝台之棋,临安城外我收百神万灵用的便是此棋。」

「那已快准备齐全了。」李子任沉吟片刻,「只还差一战。」

「你不必担心,诸事妥当,明日便去见卡俄斯。」元始一挥手,收了帝台之棋,「我这元始,也去见见他那原始,分辨玉石。」

话罢,元始闭目,顶上又现庆云,通天顶上则紫气磅礴,两气交相辉映,照耀九天,神都光芒灿烂,好似无夜。

李子任与米迦勒多夜无眠,只是静坐,或讲伊甸园中的往事,讲李子任的少年岁月。神战已至终焉,在诸神杀伐的过程中,无数凡人成了原不该存在的祭品。这份仇恨,即便是神明也不能抵御。从第一个齿轮走动,这场战争就不可能以任何其他形式终止,除战争的一方灭亡外,别无其他可能。

一夜过去,李子任在黎明前浅浅睡了一觉。醒来时正在芦棚之中,通天正拿着橡胶充气剑舞太极剑。待通天一套剑法耍完,便回到芦棚,朝李子任笑道:「拿出你的打神鞭来。」

漆黑的铁锤交了出去,通天接过铁锤,长叹一声,「这一朝,损我多少挚友,说一句万劫不复,不动无明,却始终难逃七情。」

「来来来!」通天一手指天,高声唱,「身既死兮神以灵!」

黄、赤、青、白、黑五道光飘飘荡荡到芦棚外,正是「临安」一战中散尽清气的五位天帝。黄帝上前一步,通天起身相迎,这位九天之上的道尊深深地朝黄帝鞠了一躬。

「不必耽搁了。我五人残魂破碎不堪,不能支持太久,你且施法罢。」黄帝退回其余四帝之中,五人又是手足相抵,缔结起法阵。

「从此以后,华夏数千年的喜怒哀乐,亦存于这打神鞭中了!」通天一指,五位天帝复又化作五道光,轻飘飘入了打神鞭。

通天又朝天一指,磅礴紫气直冲云霄,在天际缓缓凝聚了一个人影。青鸾哀鸣,环绕那人影来回盘旋,始终不肯离开半步。

「母亲!」龙吉公主跑到来芦棚旁,朝空中大喊。

通天又是一指,强大的气流吹乱了他一头锡纸烫。通天连续两指,西王母的魂魄也终于缓缓下来,立在龙吉身前。

「孩子。」西王母看着龙吉,眉眼含笑,她看龙吉,似是再看一千年也不够,「我去以后,你做什么事,全凭你自己心意,你开心,我便开心。」

西王母与诸天帝不同,她便是一缕残魂,也能调动昆仑山清气。于是这位从开辟之初就存在的强大女神,最后看了一眼昆仑,便化作一道霜雪,毫不犹豫地走入打神鞭中。

龙吉吹了声哨子,唤来青鸾,「先行一步。」

通天将打神鞭还给李子任,缓缓道:「大师兄那日所说,你应记得。今日二师兄已去津城,李灼从旁助阵,事到今日,祂决然按捺不住,你不可去其他地方,留在此处,才是万全。」

28.元始

说万物未曾诞生之时,宇宙也还未出现,便有混沌,于是后世将此称作卡俄斯,即一切之原点。而在卡俄斯之中又孕育出包罗万象的盖亚。盖亚说:「她在万物之中。」盖亚死去,连躯体也被女娲消泯,称作真正的了无踪迹。卡俄斯也终于取了行走世间的躯体,出现在津城之外。他默立空中,未曾言语。

米迦勒惊愕地愣在原地,怔怔地看着飘在空中的卡俄斯,「他……」

「大象无形,岂拘一体之内?」元始拍了拍米迦勒,竟幻作了耶和华的样子,「俱是随心变化,皮囊而已。」

米迦勒看了看元始,又看了看卡俄斯,竟是一般模样。卡俄斯也取了耶和华行走宇宙的化形。元始踏出一步,似被风吹去尘土一般,又变成了丰神俊朗的青年模样,连头上也还顶着通天嚷着要的锡纸烫。

「俱是一处出来,一样也没什么意外,只是造化不同。」元始并不看身后的米迦勒,只道,「便如你一般。」

米迦勒知道元始所说何意,也释然一笑,那位万神至尊还在这鸿蒙之外,自己又如何因为一副皮囊惊惧。

元始站在原地,又变幻一副模样,如墨晕在水中一般,道袍上混沌流动,大道无形,右手捏一红丸,其中是星辰璀璨,银河涟漪变换。元始凭空在原地消失,出现在卡俄斯身前。两人面对面而视,俱是神色平静,毫无波澜。

卡俄斯向前踏出一步,元始亦踏出一步。

卡俄斯又向前一步,元始亦跟一步。

此刻两人相距,不过三丈。

卡俄斯再次向前,元始亦未曾停滞半刻,跟了一步。两人各自放出混沌之气,在这两人身前,数丈之内,似有无数宇宙开辟毁灭,星辰明亮又归于黑暗,瞬息之间,连日月也明灭几番。

已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玄都大法师忽出现在元始身后,他露出狞笑,缓缓打开空空盒,正对准这位与卡俄斯对决的道尊。元始与卡俄斯对阵,本是平分秋色,盒子一开,便是前后夹攻,即强如元始,也难免落败。

通天在芦棚内大笑,「来得好!」

大道尊先是一指,杏黄旗翻滚,绽开金莲遍地,牢牢护住李子任。他又凌空一剑,划破天穹,裁剪时空,刹那间将神都芦棚连接了津城战场。这场神战将神明的力量无所保留地呈现在了人类面前。所谓法则,在这些强大个体的面前,覆手可破。

通天穿过那道破碎时空的罅隙,探出半个身子,高高举起六魂幡,「你背叛了!」

六魂幡飘然满天,将玄都大法师卷入其中。玄都大法师性如烈火,与老子的师徒之情更是深重。那日录音机中老子所说,便是要元始与通天注意,他早已察觉玄都大法师已被操控,又或是已被换了个人。

元始听见身后通天言语,不由摇头轻笑。大道尊手中盘古幡招展,红旗漫天而起,遮蔽天空,锤与镰映在地上,遍布四野。元始轻笑,「甚么混沌,也打个印记罢。」满天红光归于元始,这次这位大道尊顶上不再是庆云祥光,而是红光万丈,锤镰徽记。

通天又是一指,空空盒出现在米迦勒手中。米迦勒张开双翼,凌空而起。米迦勒甩出金刚琢,老子残魂从琢中出,复又握住金刚琢,大笑道:「我也与你一见大道!」

金刚琢一圈之内,无所不包,连混沌亦不能脱出。金刚琢出现在卡俄斯头顶,不住向下倾泻金光。

元始上前数步,与卡俄斯撞在一处。盘古幡便似奔流江水一般不绝卷起,将卡俄斯与元始卷在其中,盘古幡不住翻滚,照耀天地,红光闪烁。

盘古幡不再翻滚,变回原来大小,飘飘从空中落下,正落回通天手中。那津城之外,又哪里有元始与卡俄斯的影子。

米迦勒揭开空空盒,起在半空,将这一战余波尽收盒中。

神都芦棚。

阐教与截教的二三代弟子混在一处,乌泱泱站了一片,人群中时不时有「广成子哪里去!」「道友,你混元金斗好厉害呀」这样的声音传入通天耳朵,竟是和谐无比。

通天一身道袍,临风而立,他身后立着六魂幡,手中是盘古幡,「阐教、截教同出一源。两位老爷归于山海,我等三友,只有我一个还在此,与尔等说话。」

「神战至此,已无退路。几千年谋划,金莲都可枯荣一番,绝无中途而废的道理。」通天上前一步,「凡人道者说太上忘情,我三人不同,便成了混元大罗,亦是情同手足,没有忘情道理。太上不忘情,元始不忘情,通天也是一般。」

「封神还差一步,连我也要与两位师兄同往,去见一见万物之始。」通天环视一周,底下群仙默立,继续道,「到时华夏如何,全看尔等施为。」

「各自去罢,如今人间用到,便是玉虚宫弟子可以死,碧游宫弟子可以死,星宿可以死,甚么帝君都可以死,唯芸芸众生不可以死,如无他们,你等我等,甚么神圣,都与那些行尸走肉别无二致。」

通天一番话说完,便又划开一道时空罅隙,带着李子任与米迦勒走了进去。

群仙见通天走了,又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各自念叨起来。

斗母元君与观世音走在一处,嘴上各祝安好,手上却是一人紧握净瓶,一人稳抓龙虎玉如意,庄严得很,连步子都如去见各自老师一般,平稳得过分。

两人走出去许久,斗母元君才道:「听闻燃灯道兄已去了,几千年未再见一面,如今却说见不着了,不免可惜。」

「燃灯道兄舍生护法,不可惜。」观世音摘下一片竹叶,付与斗母元君,「便是大罗,亦难免私心。当日阵中我三人斗你一个,今日如你苦战,便点燃此叶,凡是天地之中,我必赶来。」

斗母元君接过柳叶,学着佛祖姿势,捏叶微笑。

29.孰制匠之

英招保卫战结束后,华夏神明、英灵、人间中枢继续进行最高会议下半场。

诸神无言许久,李子任也不急于发问,他只站在原地,在诸神环视之中,静默等待着回应。

「何必无言?今日在此聚会,便是为了将一切和盘托出,请两位小友了结此事。」老子起身,走到李子任身旁,将食指朝李子任前额一点,「你看了便知。」

于是李子任周遭景象变化,不见了其他人,只有他与老子两个。四周混沌一片,茫然无际,又似只有原地一点,再无半点多余空间。

「我等诞生之时,也如凡人一般,浑然无知,如刚脱母胎的婴孩。」老子往前一步,遥朝前方一指,「看见了吗,那个光点,便是一切元始。」

李子任顺着老子所指看去,又见隐约有一身影,双手拨弄因果,戏弄时空。刹那,无数星辰绽开,这宇宙既温柔又狂暴,如一湖之水,涟漪荡开,便是绚烂星辰归于寂灭。

元始出现在李子任身边,笑道:「那便是我三人的老师,亦是诸神源头。凡你所见诸神,都是他肆意挥洒的结果。」

随着元始叙述,李子任便看见三友的老师在向他三人讲「道」。

「后世说什么紫霄宫,可便连我三人也不晓得他在何处,他是何名。」通天出现在李子任身前,「大师兄讲,强名之曰道,才算勉力说出一二。」

「『道』捏造盘古,开辟你们的天地。」老子停滞片刻,双手一拢,其中现出地球初生时的场景,继续说道,「盘古便是地球,地球上又演化出繁荣万物。」

老子叹气,「至此,『道』还是为而不恃,不自生。」

李子任想了片刻,问道:「那么后来,『道』又如何了?」

「继续创造。」通天袍袖一挥,无数神明的幻象漂浮空中,从奥丁到盖亚,连耶和华亦在其内,「这些所有,都是『道』的造物。」

「『道』将他们置于天地间的各个角落,成为众生的信仰。」元始眸中波澜渐起,「他以此导演世界,操控万物。」

李子任问:「如诸位所说,『道』创造世界,化育万物,又何必如此。」

「盘古与我等,是『道』所捏造,受他辖制,凡人却是盘古躯体上繁衍而出。」女娲顿了顿,「如凡人需要心跳循环周身,『道』也需要力量。也便因此,诸神被安排到世界各处,汲取隐匿众生之间的力量。」

李子任若有所思,「『道』既能化育万物,凡人身上,又有什么是他非要不可?」

「凡人有『灵』,『灵』生于恐惧、迷惑与所谓信仰。」西王母眼中波澜无惊,一如昆仑山不化白雪,「『道』以此为食。」

「『灵』?」李子任问,「又如何收集?」

「我们嘛,原先也同其他神明一般,俱听『道』的安排。各自司掌大小诸事,战争、水火、瘟疫,陷于恐惧之中,四周俱是黑暗,茫然天地之间的凡人,便要信神,『灵』也就经由我等,被源源不断地创造出来。」

李子任周身景象又一变换,大雨瓢泼,天穹破裂,正是女娲补天时的场景。

「我补天,亦是『道』的安排。」女娲扭动着蛇尾,轻声叹气,玉臂一挽,掬起五色石,「有灾厄,便也要有拯救,这样信仰才会更为虔诚,『灵』也便越多。」

女娲见李子任默然无言,便继续道:「但是后来,『道』操控我们的提线,被斩断了。」

李子任下意识地看了米迦勒一眼,发现米迦勒也正看着自己,他既担忧又困惑,「道」曾操控女娲、三友这些强大神明,那么作为耶和华的造物,米迦勒堕天,站到自己身边,所谓「提线」应已被自己斩断,可又是如何斩断的?

米迦勒却已先行问道:「创造与被创造的联系,可以被斩断吗?」

女娲轻笑,「血亲尚有反目,何况这说不明白的甚么创造。你自己,不就是斩断那联系的最好例证吗?」

「这提线……」李子任依然关心这个问题,他继续问,「是如何被斩断的?」

「是此方众生。」老子听李子任这般关心这个问题,便看了看米迦勒,心中了然,拍手大笑,连说话的调子都轻快了不少,「天下众生有一物,唤作『识』,众生求索而得,叩九天之门,窥天地正道。『识』是众生自己的,与『道』无关,也便不受操控。」

西王母继续老子未说完的话,「『识』愈强大,众生的力量愈强,『道』便愈无能为力。」

李子任略一思索,问道:「『识』从何而来?」

元始答道:「不屈之心。」

通天答道:「求索之欲。」

老子答道:「七情六欲。」

「『灵』与『识』此消彼长,这二者都是凡人独有,如照今日所说,便是思维、思想,便是撬开脑子也看不见,却又无形间支配着你等言行。」女娲看了一眼李子任,一甩蛇尾,无数华夏先民奋斗的场景出现在李子任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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