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神话体系的神和西方神话体系的神,如果发生神战,哪边胜算大?

“老李,”许季开口,“我有问题要问你,你一定要实话实说。”

“您问。”

“金陵基地到底有什么?”

湿婆天愤怒地剖开北极熊的肚子,掏出内脏塞到自己的嘴里。他恶狠狠地咀嚼,鲜血沾到前襟。

他在北极已经待了一年还多。一年前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被封存在坚硬的冻土之中。他认不出方向,只得盯着一个地方挖下去,一挖就是 3 个月。他越挖越艰难,越挖越耗力,终于,挖出了岩浆……

湿婆天有点傻眼,耗费如此多的时间刨土,最后却得到如此戏剧性的结果,他简直难以接受。

湿婆天愤恨地换了个方向,他拼命地挖,这次的速度比第一次快了很多。他越挖越艰难,越挖越耗力,终于,又挖出了岩浆……

湿婆天回到了一开始所在的地方,沿着正相反的路线挖。这次他终于没感觉到逐渐增强的阻力了。他大喜过望,每天挖得起劲儿,终于有一天,他伸手一推,眼前出现了黑色的空洞。

大概是夜吧,湿婆天想道。他心情愉悦地迈出脚步,然后感觉脚下一空,身体一沉,侧着翻了下去。

湿婆天只觉得天旋地转,他狂怒地咆哮着,最终摔入了岩浆。

被耍了。

湿婆天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他发现自己无论朝哪个方向挖掘,最终都会抵达软流层。岩浆固然只能给他灼烧的感觉,但再向下也只是虚耗生命。

他想起了之前战斗的路西法,暗忖那个鸟人大概也被困在类似的地方,心中无端好受了一点。

“作弊的狗腿子。”湿婆天啐了一口,“要不是耶和华助你,还敢在我面前倨傲?我的神火……”

神火!湿婆天眼睛一亮,手指打了几个印花,怒啸一声,第三只眼霍然张开,神火喷涌而出,火焰溅射之处,生出朵朵曼珠沙华。

“振!”曼珠沙华的烈焰花蕊开始颤动,迷幻空灵的靡靡铃音传播开来。湿婆天的耳朵竖起,他听到了空旷的回声。

就是这!

湿婆天为自己的智慧狂笑着。他刨开冻土,穿梭在岩石之中。空旷声源越来越近,他重拳出击,破土而出。

滚烫的热水瞬间淹没了他,他脚下不稳,微微一滑,被激流席卷着向上冲去。几十秒后,湿婆天随着狂猛的喷泉被射向天空。

外面遍地冰雪,阳光明媚地洒在上面,泛起七彩的虹芒。

湿婆天扭动腰肢,全身舒展开来,以舞者的极致优雅,轻盈地踏在浮冰之上。那浮冰竟然是连晃都没晃一丝!

被喷泉冲上天空的破碎冰盖砸了下来。

“操……”

废墟里伸出一只手,缓缓地推开钢板与碎石。阿波罗缓缓地爬了起来,满身鲜血,显得狼狈至极。

“该死的人类……”阿波罗咬牙切齿,面前完好的金属门在他眼里如同嘲讽的面容。

阿波罗站起身,踉跄着走到门前,双手绽放出光彩,狠狠地插到门里。他健美的肌肉瞬间膨胀,猛地发力把门拽了下来。

面容清秀的女子无力地靠在计算机边,眼神惊恐地看着阿波罗。

“神血在哪?”阿波罗捏住了王若冰的脖子,“告诉我,卑贱的人类,神血在哪?”

王若冰摇头,眼泪流下来,滑过脸颊,最后滴落到地面,溅起一片灰尘。

一只手搭在了阿波罗的肩膀,阿波罗身体一僵,回头望去,看到一张皱着眉头的脸。

“喂,不要欺负女孩子啊!”

25

冰盖破碎,冻土崩融。三眼男人起落巨足,在大地上印下一个个脚印。他健美的肌肉、他坚实的骨骼,随着每个步伐而愈发的庞大伟岸。

湿婆天的身边围绕着血色的曼珠沙华。绮丽殷红的彼岸花颤巍巍地绽放,又在一瞬间枯萎,释放出一丝血气,在他的四臂之间盘旋。

他的身躯直通云霄,瑜伽苦行僧的模样透射出骇人的威势。他遍身土灰,头戴的新月洒落辉光。暗金色的眼镜蛇盘着骷髅璎珞吞吐着鲜红的信子。

这是灭世的暴怒,宇宙在湿婆天的神眼中明灭。

天空中突然多出两道黑影,一前一后循着声音追来。

孔雀在天空中滑行,发出阵阵愉悦的鸣叫。四面四手的男人盘腿端坐之上,口中吟诵着《吠陀经》。他驱动着坐骑围绕着擎天支柱般的身躯飞翔。

“尊敬的湿婆天,您因何召来我和毗湿奴?”

湿婆天张开巨大的双唇,炸雷般的声音随着龙卷滚滚而出,“我要攻克大雷音寺!”

迦楼罗金色的双翅遮掩着阳光,在地面留下阴影,王者衣冠的男人站立在大鹏之上,哈哈大笑。

“如您所愿!”

“该来了吧。”观世音菩萨淡淡地道,手中玉净瓶旋转,那瓷白宝瓶越转越快,化为雪白的圆影。菩萨叹了口气,捏住瓶子,只听得甘露仍哗啦作响,拍得瓶壁嗡嗡颤动。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殿前的罗汉们合着眼睛,梵唱的声音绕梁不散,让人心境安定。

殿首的佛祖缓缓睁开双眼,眸子里蕴满了智慧的色彩。他摊开手,脸上浮起一丝笑意,道:“该来的总会来。超脱三界,也不代表就是完全断绝,藕断丝连,有点变数,也不奇怪。毕竟是曾经生活之处,我们既然已经脱不了身了,那就轻轻地推波助澜吧。”

“呆子,你怎么样?”

“咝——”八戒抽了一口冷气,“不怎么样,俺老猪这辈子遇过的事多了,被贬下天庭变为猪身,跟着师父取经,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倒真第一次吃这么大个亏。”

八戒靠着岩石,一脸苦相地看着自己已经不能动的双腿,膝盖的地方血肉模糊,半月板被剖了出去,伤口边缘的肉都已漆黑腐烂,显然是有毒。

“天杀的,这小娘皮下手也太狠了。”八戒痛惜地摸着自己的腿,手指小心翼翼地碰触伤口,神色就如同守财奴看到被盗的金子。

“那女的都要杀了你了,还在乎狠不狠做甚么?”悟空撇了撇嘴道,“你这呆子,谁让你在这死守?这破山破洞,毁了也就毁了,以后总有再来的时候。反倒是你……害俺忤逆佛祖,犯了嗔戒,着实讨打!”

说罢,悟空也不等八戒回答,伸手就去拧他的耳朵。八戒被揪得痛呼,急忙求饶,连叫了好几声猴哥才被松开。

他一脸幽怨地说:“好你个弼马温,俺老猪替你守山,反倒落个不是。”哼唧一声,手里钉耙一搁,倒生起了闷气。

孙悟空也不说话,直愣愣地盯着八戒,那视线像把刀子,剖得人肌骨分离,剖得人直见到真心红血。

八戒心里有点发毛,颤声道:“喂,猴哥,你这是做甚么?”

悟空摇摇头,一把将八戒搂抱住,也不说什么,只叫道:“兄弟!”

八戒身子一僵,然后宽厚的手抚上悟空的背,缓缓道:“你这该死的弼马温,原来也有这种时候。”

雨一滴一滴下落,越来越少,最后终于停止。乌云逐渐散开,阳光洒下来,照得人暖洋洋。

八戒觉得长衫肩膀有些湿润,他笑笑,道:“天晴了。”

26

“你来了。”

“嗯,我来了,雅典娜。”奎托斯谨慎地说道。面前的女神优雅地坐在那,盾和矛都放在一边,似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却给他极大的压力。

女战神,千变之龙,智慧女神,乌云与雷电的主宰者。这些称号无一不展示着雅典娜的赫赫战功。她是预言中可能取代宙斯的女神,飞扬跋扈的阿瑞斯,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面对着这样一位女神,尽管她表现得毫无防备,但奎托斯要是真的傻乎乎地这样就冲上去,他也就不可能活到现在了。

“你来错了。”雅典娜轻轻道,“你杀不死我的,回去吧。”

奎托斯感到自己受到了侮辱,他攥紧手中的碧绿战刃,放低重心,弓下了腰,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冥顽不灵。”

雅典娜从汉白玉的座椅上起身,庄重地戴上头盔,右手拿起了战矛,左手则拎起那镶着蛇发女妖美杜莎的羊皮盾。

她只是站在那,浑身上下便勃发出令人窒息的气质。美丽与英武在雅典娜身上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奎托斯看着她,内心中生出莫名的自卑感。这不是那些虚伪的垃圾,这是真正的神!

猫头鹰挥舞起翅膀,在天空中盘旋几圈,最终落到雅典娜的肩膀。它耀武扬威地啸叫了几声,声音竟能让奎托斯明显地感受到其对自己的漠视与鄙夷。

奎托斯不语,握着战刃冲了上去。他跃起,碧绿的残影劈了下去。

雅典娜手中的矛稍稍偏了个角度,叮的一声脆响便格挡开了奎托斯的攻击。

“太慢了,你的用力方式不对,大开大合固然威猛,但细致不足,也就只有波塞冬那个蠢货会不知道闪避了。”雅典娜面无表情地教训道,她平淡的嗓音如同尖刀一般刺入了奎托斯的自尊心。

“可恶……”奎托斯一只脚狠狠地插入大地之中,以此为轴转了 360 度,磅礴的力量透出刃尖。啪的一声暴响,战刃挥舞突破了声速,白色的云环扩散,又被奎托斯旋转带起的气流击溃。

雅典娜不慌不忙地抬盾,拦住了奎托斯的必杀一击。神情悠闲得就像是可以提前预测奎托斯的所有动作!

“怎么可能!”奎托斯震惊地后退两步,他的虎口被震得撕裂,鲜血顺着翠色的刀身下滑。

“动作目的性太强,太容易被识破了。”雅典娜又一次无情地开口。

奎托斯只觉得自己像是动物园里供雅典娜戏耍的猴子,或是屈辱的奴隶,在面前这个淡漠女神的鞭挞下无力地哀号。他的所有攻击都无效,他的所有技巧都被识破。

“啊!该死!”奎托斯绝望地咆哮。

“奎托斯,看来你还没有认清楚形势,这个世界已经和以前不同了。”雅典娜一字一句道,“恐惧的宝藏已经被无意中开启,以你现在的水准,还不如尽早死了的好。”

“你这宙斯生下的杂种,暴君的狗腿!”奎托斯咬牙切齿,“就凭你?”

雅典娜笑着摇头:“宙斯的时代?那已经是过去式了。”

她踏步向前,大地都随着她的脚步震动,狂烈的风跟随着她的铠甲骤起,清空了战场上的所有障碍。她如同爆发的火山,怒吼着冲向奎托斯!

奎托斯的眼中闪过恐慌,他只来得及举起手中的战刃。

矛尖打飞了战刃,向下微倾又一挑,便把彪悍的奎托斯掀飞了起来。

奎托斯只觉天旋地转,然后眼前便隐隐约约出现了拳头的轮廓。

三分钟,足足三分钟,奎托斯没能落地。

这是一边倒的屠杀,是成人欺侮孩子式的虐待。奎托斯脑子混乱成一片,甚至都想不起来反击。他就像破布娃娃一般,被雅典娜抛飞,抛飞,再抛飞。

他的一切尊严,在这碾压中消失殆尽。

奎托斯趴在地上,身上只有皮外伤,却没有了再爬起来的意志。

雅典娜捡起翠色战刃,插在奎托斯右手边,她眼睛中似乎有着看透一切的智慧:“斯巴达人,灾难要来了。”

她把手中的战矛齐胸平端,用力一握,原本坚硬的战矛便熔成了暗金色的液态。随着雅典娜的动作,一把与奎托斯原有战刃相同形状的金色武器逐渐成形。

雅典娜将金色战刃插在奎托斯左手边,转身离去。

27

毗湿奴将手中的法螺抛起,那法螺冲天而上,体积越来越大,直至隐天蔽日。它旋转着,如一根巨棍,搅动天上的云,带起如台风般的漩涡。

“佛教诸徒!”毗湿奴雄浑的声音震颤着大雷音寺的寺门,“你们的末日到了!”

闪电从云团中激射出来,这些雷电与自然形成的不同,竟是每一道都闪烁着金色的光芒。闪电劈在大雷音寺的屋檐塔尖,给寺庙染上了一层金色的辉光。

巨大化的林伽相湿婆天走向寺前,他抬脚又回落,引发大地的狂震崩裂。他吞吐气息,生出滚滚惊雷。他视线所及,百草枯销。他开口质询,便是万物倾毁,时光隐灭!

这才是真正的毁灭之神湿婆天!

湿婆天第三眼睁开,带有无尽杀戮力量的神火喷涌而出,直射雷音寺,只是一瞬,就要破开大门。

门开,头戴兽盔、腰扎革带的菩萨稳步而出,他单手将金刚杵顿在地上,弹起一片碎石,神火触在上面便消逝无踪。菩萨双目炯炯,扬声道:“父亲,退去吧!”

“塞犍陀,你要拦我?”湿婆天的声音充满了愤怒。

“我名韦驮。”

“哈哈哈哈!”湿婆天怒极反笑,“很好,那你就去死吧!”

韦驮菩萨擎起金刚杵,相比湿婆天而言,渺小至极的身躯陡然爆发出浩大的气势!梵唱的愿声由他的唇间吐纳,空灵如斯。

“愿我亦于半贤劫之中调伏众生,是半劫中诸佛所有声闻弟子。毁于禁戒堕在诸见。”

韦驮菩萨一跃而起,双足踏空而行。他每落下一步,脚下便生出一朵莲花,每抬起一步,莲花便破碎零落,转瞬之间,八十一朵红莲盛开败谢,在天空中撒下一片花影。

“于诸佛所无有恭敬。生于嗔恚恼害之心。破法坏僧诽谤贤圣。毁坏正法作恶逆罪。”

迦楼罗展翅,乘着风冲刺。它羽毛倒竖,锋利的刃爪张开,向着韦驮菩萨的后背抓去。

一道人影自大雷音寺的塔尖窜起。那人赤面长髯,一身英武正气,一脚便踏上迦楼罗的后背,手中青龙偃月刀舞了个刀花,狠狠地斩了下去。

迦楼罗哀鸣,金色的羽毛顺风飞扬。他的翅膀从根部撕裂,伤口横贯了整个后背。坚硬如铁的骨头被平滑地切开,肌肉摧了个粉碎,向下栽去。

伽蓝菩萨从迦楼罗的身躯上弹开,头也不回又冲向第二个阻拦的对手。一刀又一刀,划破虚空,留下残影。所有阻挡韦驮菩萨前进的障碍,通通毁灭在伽蓝的刀下。

韦驮菩萨宽阔的脚掌踏上了湿婆天的身躯,然后向上方急驰。

湿婆天如同人类轰赶着身上的苍蝇般不耐烦地拍打着自己的身体,韦驮菩萨左闪右避,不时飞跃几番,红莲在湿婆天的身躯上绽放。

“世尊,我成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时,悉当拔出于生死污泥。”

韦驮菩萨生生攀了千米,他看着那愤怒的面孔,嘴角挂起一丝笑意。

他双脚用力一蹬,整个人如炮弹脱膛,倏然升到了湿婆天齐眉之处。金刚杵被高高扬起,然后拼尽全力地落下。天地的云雷都被引动!

金刚杵插入了神眼!

湿婆天痛苦地号叫,仅剩的一丝神火蔓延上韦驮菩萨的身躯,将他一点点吞噬。

韦驮菩萨双手在胸前合十,面色平淡。浩然的正气油然而生。他缓缓道:“吾愿以己身,护一方净土。”

然后再无影踪。

金光从神火的余晖中播撒娑婆,佛语瀚瀚,痛彻天地,掩盖了一切杂音。

佛说:“形虽殒,然意成!”

28

湿婆天捂着自己被戳瞎的神眼。鲜血顺着指缝喷涌而出,似溪流潺潺不断。

这是自从他生于这世界以来,承受过的最大痛苦。神眼被毁,对于湿婆天来说,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肢体缺失了,这是伤及根本。

湿婆天抬起巨足,狠狠地踢向大雷音寺,狂风将一切阻隔都排空在外。

伽蓝菩萨急忙放过眼前的敌人。他拎着偃月刀急奔过去,拦在巨足面前。那巨足越来越近,最终碾过了伽蓝菩萨的身躯,甚至没有丝毫停顿。

直到此刻,伽蓝菩萨才真正意识到湿婆天的强大。这位印度教最强势、最凶恶的古神,这位号称可以灭世的毁灭之祖,这一刹那,展露了自己最凶恶的锋利獠牙。

唐玄奘坐在禅房里诵经,油灯忽明忽暗,映射着寺外的战争。

形势严峻,不容乐观。这是唐玄奘一早就意识到的事实。尽管湿婆天曾经被弥勒菩萨收押了近一年的光景,但那其实是在其最弱的法相时借助法宝的强力才趁其不备,阴他一把。要是因此便小看湿婆天,那将必然是灭顶之灾。

吟诵声越来越急促,唐玄奘的心已经乱了,就算继续下去也完全失去了意义。他结束了吟诵,合上经文,站起身来。

雷霆将寺外的天空照得通明。唐玄奘拿起身边的禅杖,推门走了出去。

大雷音寺的众佛菩萨大多出关,此刻都是面色凝重。从半个时辰以前,大雷音寺的结界就开始被不断地削弱,到了现在已然是摇摇欲坠。

那些恶道的妖兽魔鬼,也纷纷聚集在寺外,无一不期待着结界的破碎。大雷音寺曾是他们罪恶行径最大的绊脚石,如今则是他们趁火打劫与复仇的最好时机。

“湿婆,你的眼被蒙蔽了。”释迦牟尼佛声音雄浑道,“你不是没有智慧的人,以你所能,莫非感受不到这娑婆的悲吟吗?”

“蒙蔽?”湿婆天语气尖锐,“我的眼睛被你的人刺瞎了!”

“你以为这世间真的还和以前一样吗?你的神通何在?”佛祖的声音高昂起来,“短视!”

“我的神通将会终结你的生命!”湿婆天愤怒地咆哮,重拳轰然击碎结界!

末法时代,要开始了。

唐玄奘端着禅杖,手指翻飞打出一个个手印。千年过去,他也算是有了一些自保能力,不再需要几个徒弟时时在身边守护。

他回想起曾经被妖魔掳走,几个徒弟以身涉险的日子,那时候的他还是肉体凡胎的江流儿,如今却是受凡人膜拜的旃檀功德佛。即便如此,那几个可爱的徒弟还是习惯把他当成千年前的愚痴唐僧。

时间会磨灭许多东西,但绝对不包括真挚的感情。这句话用在唐玄奘师徒四人身上,大概是十分契合。

唐玄奘早就想到了今天,生活不会一直平淡下去,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情况发生,把一切搅得天翻地覆。这场战争对他来说虽然来得有点突然,但绝不意外。

禅杖击中地面,冲击波发散出去,弹飞冲上来的夜叉。唐玄奘屈指,金色的卍字符隐隐闪烁着光芒。

“出!”随着一声低喝,唐玄奘指尖一弹,卍字便飞射镇在了夜叉身上,金色的光芒刚一贴附,夜叉的皮肤上赫然青烟四溢,它发出了凄厉的尖叫,拼死冲向唐玄奘。

“善哉。”唐玄奘无奈地摇头,手掌印上了夜叉的额头。光芒从他的掌心钻进了夜叉的天灵盖,只一击,凶恶的夜叉便抽搐着瘫在地上,转眼消失殆尽。

我啊,已经不再是那个只能受人保护的和尚了啊!

唐玄奘身后光轮绽放,七色的虹彩旋转着,将他的身影衬得伟岸。

阴冷的风吹得虹彩泛起了波纹。一声嗤笑,有人出现在唐玄奘面前。

“你是金蝉子?”罗波那手中拎着长叉,面目狰狞地问道。

“唐玄奘。”

那罗刹听了嘲讽地一笑,眼睛盯着唐玄奘,眸子里射出的是看死人的目光。他化为黑影贴身上来,手里长叉直刺唐玄奘的咽喉。

唐玄奘面色凝重,他虽然有了点神通,但也绝不是什么大能。眼前的罗刹王却是湿婆手下成名已久的人物,更是以杀戮知名,要说战斗能力他肯定是拍马不及。

他把禅杖拦在面前,暗影一触即收,在他身边掠过。伴他千年的袈裟被撕裂成碎片,长叉在他的右臂留下了深可见骨的伤痕。

还是……不行吗?

“你很弱。”罗波那的脸凑上前,手中长叉向下一刺,把唐玄奘的脚掌钉在了地上。

唐玄奘痛得抽了一口冷气,他压住心中的惊惧,掌心金光四射,拍向罗波那的面门。

手指穿透了掌心,将骨头一根根挑折,罗波那满脸戏谑。他看着唐玄奘痛苦的表情,嘴角浮起一丝阴狠的笑意。

“大圣,花果山在哪里呢?”

“花果山?离这十万八千里呢。”

“那么远?不过如果是大圣的话,一个跟头就可以到了!”

“那可是!俺老孙——”

“那么远,我可能走上一辈子都走不到吧?”

“只要你的梦想够坚定,理想够远大,一定会到的。”

2024 年 2 月 7 日,湿婆天攻打大雷音寺,旃檀功德佛唐玄奘战罗刹娑之王罗波那,陨落。

29

“许主席,我的朋友。”施塔西紧紧握着面前男人的手,“珍重!”

“珍重。”许季重重地点了点头。

战争已经进行了 9 年,从维达开始,陨落的神祇不计其数。但总会有层出不穷的新神,压榨着人类的生存空间。

挪威斯瓦尔巴特群岛,这是许季一行人的目的地,他们将带着全部研究资料向那进发。那里有人类最后的希望,末日粮仓。

基地外下着鹅毛大雪。几百年未见的暴雪遮掩了前行的视线,这固然是障碍,但同时也是一种保护手段。虽然这种程度的风雪可能根本就不会影响神的感知,但对于幸存的人类来说,多些心理安慰总是好的。

一个即将灭绝的种族还能有什么更多的奢望呢?能够苟活就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

全俄的基地一个接着一个失去了联系,最终只剩下了莫斯科红场基地。就算是再愚蠢的人,也能意识到基地已经暴露的事实,这儿不再是安全的避风港,而是庞大的钢铁棺材。

人类最后的大国完了。

施塔西站在瞭望台上,看着渐行渐远的军队,深深叹了口气,他只是不太甘心。这个出身克格勃的熊一般的男人,曾在祖国最艰难的时刻将担子扛起,到现在已经执政 20 余年。

施塔西一手撑起了俄国的强大,如今也将亲手葬送这个国家。

我们并没有做错什么,但不知为什么,我们输了。施塔西每想起这句话,都有种落泪的冲动。

“没想到啊,还是败给你了。”施塔西自嘲地笑,“就连为国殉职都比你慢了一步。”

他小心翼翼地翻动书页,看着那跃入眼中的文字,老泪纵横。

施塔西轻轻开口:“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阿刻戎踏着雪走向面前的基地,他的步伐比山猫更加轻盈,足尖只是微微地磨平雪花的棱角,甚至都没能往下沉那么一丝。

这是阿刻戎最后的任务,只需要毁灭这里,他便能重新得到自由,他在地狱里被关得太久,心中早就已经迫不及待了。

阿刻戎还没发起攻势,基地的大门就自动打开了。他微微讶异,在他的印象里,其他所有基地都是拼死抵抗,这种敞开大门欢迎的行为,简直是前所未闻。

“朋友,进来吧。我想见见你。”

阿刻戎微微皱眉,他之前听说过有其他神祇死在人类手中,尽管他不认为自己也会受伤,但还是有些犹豫。

嗒——嗒——嗒,是皮鞋接触地面的声音。

男人嘴里叼着雪茄,手里拿着一本书,大步流星地从基地里走了出来。

“我来找你了。”他说。

施塔西站在阿刻戎面前,爽朗地笑了起来,道:“也没比我高多少啊,哈哈。”

阿刻戎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他感觉眼前的男人与他见过的大多数人类都不一样。尽管是普通人,却能在神的面前从容不迫,这是王者的气质。

“你好,我是俄国总统施塔西,人类领袖之一,”施塔西满面春风,“非常感谢你到现在还没杀我。”

“但是,我更想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与你对话。

“记住我今天这句话,这是代表全体人类送给你们的礼物,我说——”

“操——你——妈。”

施塔西的左臂仅剩下连着筋的骨头,肉被一片一片削了下来,滚烫的热血洒在地上,融化了积雪。

他的膝盖被敲得粉碎,双腿不自然地扭曲着,但他的脸上却毫无痛苦的神色。他靠着仅剩的右臂撑起了自己的身躯,奋力靠在墙边。

“我会站着死。”施塔西笑道。

阿刻戎一脸戏谑地等着他站起身又把他放倒,然后上前捏碎了他的右腕。

施塔西趴在地上,眼神无比坚毅,他仅靠着腰腹的力量向前拱着,一口咬住了一根电线。

牙齿从根部折断,他满口鲜血,一点一点向上挪蹭,仍然把自己支撑了起来。

“我会站着死。”他说。

阿刻戎内心中突然涌上来一股暴戾,他觉得自己在被眼前的人类狠狠地打脸,那人类嘴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如同在他的自尊心上狠狠地捅上一刀。他上前一脚踩断了施塔西的脊椎。

施塔西再也不能活动任何肌肉了,肋骨刺穿了他的心脏,血液喷薄而出,他只觉得生命即将离开自己残破的躯壳。

阿刻戎啐了一口,一脚踢开了施塔西,他不屑道:“你还要站着死?”

阴影中一只手探了出来,狠狠地扼住阿刻戎的脖子。男人盯着阿刻戎涨得通红的脸,冷冷开口:

“他会站着死。”

2024 年 2 月 9 日,俄国总统施塔西于莫斯科红场基地逝世,地狱河神阿刻戎,陨落。

30

男人缓缓地走在冰原上,他闭眼皱眉,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风霜凝结在他的剑上,在上面留下青蓝色的冰花,那冰花映射着点点微光,照亮了男人在极夜中前行的旅途。

黑暗,此刻正处于这个星球上持续最长的黑暗。

帝企鹅抱团贴在一起取暖,簇拥着,喧闹着,在这地球上极南处营造出庞大的生态系统,能量在它们的皮毛下流动,散发出的热蒸干了汗液,白色的雾气在暴风雪中升腾,又化为雪花飞舞。

如果这时候有航拍,发到神战前的 YouTube,一定会在热门榜上挂上起码一星期。

数万只帝企鹅不断地旋转着,它们中间是有着六翼的男子,这如同军队般的企鹅群在南极的土地上不断推进。金色的光辉不断从天空洒落下来,将它们笼罩,又倏忽散去。

“上帝赐我以刃,剖我皮肤,解我筋骨,刺穿我心脏。”男人默默地念着,手中的长剑一时灰暗一时闪亮,“我堕入地狱,七日,七宗罪。路西法,抑或路西菲尔。”

男人的眸子亮了起来。他举起长剑,一束光穿过暴风雪落在他的身上。他六翼张开,每根羽毛都在颤动,发出了沙沙的响声。

“原来是你。”他道。

九号用铲子拍了拍面前的小土堆,将疏松的土壤拍得坚实。他举起粗制滥造的白色十字架,用力地插了进去。

“施塔西:一个人类。”

墓志铭刻得极其有力,那上面蕴含着磅礴锋利的锐气,简直要刺伤人的双眼。

“人类,没错。”九号吐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我是个人类,你也是个人类,咱们都是好样的。”

他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厌恶地踢开阿刻戎被拧断了脖子的尸体,走进了基地。

九号对照着地图沿着长廊小跑,安全出口的牌子闪着幽幽绿光,隐隐约约照亮了基地。左转、直行、右转,奔行数分钟后九号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他踹开机械门,走进了中央资料室。

“开机,调取有关 2021 年到 2023 年金陵基地的一切信息。”九号掏出施塔西交给他的戒指,塞进了从超级电脑机箱里弹出的卡槽。

风扇嗡嗡地响起来,屏幕上瞬间列出数百条目录。九号一个个点开,从里面寻找着线索。很快,他便读完了全部条目。

九号微微皱起眉头,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些信息太过驳杂,他真正需要的东西被藏得极深,想以这种方式找到,无异于大海捞针。

九号闭上了眼睛,揉了揉太阳穴,道:“调取 2013 年到 2016 年间所有最高等级军事机密。”

这次只弹出了寥寥 30 多条,九号心中一喜,点开条目,逐字逐句地研究起来。

一条信息进入了他的眼中。

“就是这个!”

奎托斯在神庙前坐了足足月余。他的身边插着一金一翠两把在月下放射出神秘荧光的通透战刃。

轨迹,目的,力量,境界。奎托斯的眸子里,显现着宇宙的起源生灭。

战刃飘浮了起来,绕着奎托斯的腰身旋转。两道流光愈转愈快,最后绕成一个巨大的光茧,将奎托斯包裹在其中。

光茧突然下沉,陷入了泥土之中。

“于你而言,生存的意义,是什么?”奎托斯脑海中充斥着雄浑的声音。

“是复仇?”奎托斯不确定地答道,“还是拯救?我也不知道。我需要的只是自由,没有任何人能阻止我。”

“是忘。”雄浑的声音中充满着诱惑性。

“忘?”奎托斯开口,光茧瞬间消失。他把两把战刃倒转,狠狠地插入地底,嘴角露出了残酷的笑容,“是杀!”

“盖亚!”他吼,“告诉我,恐惧的宝藏是什么?”

大雷音寺中一片焦土,浓烟从各个禅房中滚滚而出。

悟空拎着金箍棒,脚步沉重地前行,猪八戒跟在他的身后,失魂落魄。雨滴打在悟空的脸上,又滴落在地上,溅起一朵朵水花,击碎一切镜花水月的残梦。

悟空跪在地上,轻轻端起烧毁一半的毗卢帽,将其放在一边。他把手指插入青砖,在上面刨了一个小小的坑。

手指又一次进入,这次坑大了一点,带着浸了血液的泥土出来。

进入,进入,进入,进入。悟空用双手挖掘。手指上的皮肤在大雷音寺加固过的石砖的摩擦下皮开肉绽,最后显出了白骨。

足够埋下一人的坑挖掘完成,悟空沉默着把毗卢帽装了进去,填满了泥土。

“走好,师父。”他磕了三个响头。

“如来,弥勒,你们还想看到什么时候?”悟空站起身,淡淡地道。

“呵,泼猴,感知倒是敏锐。”如来有气无力道,“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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