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陶陶

出自专栏《故人往:怎堪红颜悲白发》

那日我的夫君带回一个姑娘,是他外室的女儿,求我让她娘进门。

狗男人,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还在外面养外室?

我决定成全他们一家三口,带着我的百万嫁妆回娘家。

1

「夫人,求您让我娘进门吧,我们一定会当牛做马好好伺候您的。」

跪着的小姑娘长着一张瓜子脸,不过五六岁的年纪,眉眼间却和陆辞长得格外相似。

啧啧,算算时间,陆辞被我家收留的第三年就生了这个女儿啊。

「月儿,起来。」陆辞黑着脸将小姑娘抱进自己怀里,「陶氏,你三年无所出已是不孝,你现在最好是乖乖让云娘进门做平妻,不然我只有给你一纸休书了。」

听到休书两个字,我差点没笑出声。

陆辞哪来的脸说要休我?

如今他住的宅子,身上穿的衣裳,平日里吃的饭菜,可全都是我的嫁妆!

就连他的命,也是我爹救的。

「你自己好好想想。」

陆辞抱着月儿转身离开,我目送他们,却对上了小姑娘的目光。

刚才还楚楚可怜的,这会儿却挑衅地冲我眨了眨眼睛。

好家伙,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一个小姑娘给了下马威。

以后的日子还得了?

「姑娘,他们太过分了,我们回去告诉老爷,老爷肯定会给我们做主的。」

我没被气哭,初一差点被气哭了,她是从小陪我长大的,情同姐妹。

「傻丫头,他现在是新科状元,我爹能拿他怎么办?」

就在两个月前,陆辞刚中了状元。

而我们陶家,不过是商贾,所以他才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将外室接回来。

「那就这样让她们进门?当初还是我们老爷给他钱才让他能读书科举的,他现在居然这样对您……」

我爹是京城首富,人善心善,常年给慈幼局的孤儿送吃的喝的,甚至有天赋的还会资助他们念书科举。

陆辞就是我爹资助的。

十三岁那年他中了举人,我那没有儿子的老爹高兴得不行,写信告诉我,说是准备让他做我的相公。

彼时我正在江南游山玩水,根本没放在心上。

等三年后我回到京中,我爹直接让我成亲。

陆辞长得一表人才,对我嘘寒问暖,关怀备至,为了不让我爹操心,我一咬牙嫁了。

刚成亲陆辞就露出了真面目,对我动辄甩脸色,好几天不回家,明里暗里说我生不出。

我并不在意,左右嫁给他只是为了让我爹安心,可现在看来是不能忍了。

荣华富贵的日子过久了,他还真以为是自己应得的?

2

第二天一早,我就见到了陆辞的外室云娘,她长得柔柔弱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真是我见犹怜。

「你想好了没有?」

陆辞抱着月儿,拉着云娘,真是养眼的一家三口。

「想好了。」我点头。

「想好了就行。」陆辞嘴角带着满意的笑容,「你出身商贾,本不该做我的正室,念你也是跟我一起吃苦过来的,我也不会抛弃你,以后你和云娘就不分大小,你好好跟着她学学三从四德,管家理事。」

男人真是善变,我突然想到我们还没成婚那会儿,他深情脉脉地跟我说:「陶陶,你真是我见过最温柔贤淑,最能干的女子。」

我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叫住了正要行礼的云娘。

陆辞以为我要她免礼,难得夸了我一句:「你早这样听话多好。」

「我想好了……」我从初一手里将和离书拿过来递给了他,「签了吧,和离。」

陆辞听到和离两个字瞬间变了脸色,咬牙切齿:「你想和离?」

「是啊。」我点了点头,「我也觉得我商贾出身配不上你,咱们和离,你就不用委屈你的云娘做平妻了。」

陆辞被气笑了,半晌才开口:「想要和离不可能,只有一纸休书!」

3

「我爹供你念书科举,对你无有不应,你却拿钱养外室,为了这个娼妓休妻,要是闹开了被御史参奏,不知道你的官职还能不能保得住。」

我爹说过,做官的人是最爱名声的,别管他们私下如何,面子功夫都要做足了。

陆辞好不容易爬到今天的位置,是绝对不会自毁前途的。

「商人果然低贱又卑劣。」陆辞脸色不好,半天才憋出了这句话。

我点了点头:「所以配不上你。」

「你要和离那就滚,和离书我会让人送去陶府的。」陆辞冷哼了一声,「只是,你别后悔,日后你若是想回来,那就只有做贱妾了。」

我带着初一转身离开,在他没看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

谁后悔还不知道呢,我疯了才给他做妾。

我让人盯着,看陆辞派小厮将休书送到陶府,才吩咐下人整理东西。

我爹就我一个女儿,出嫁的时候生怕我受委屈没钱花,陪嫁的东西有将近百万。

不过除了住的宅子,其他都是给的金子。

一锭一锭的金子装成箱,当时可是搬空了一个库房,要不是我拦着,估计我老爹能把其他的几个库房也搬空。

用他老人家的话来说,我又没学过做生意,给我铺子没用,给钱好,没钱了尽管回家搬。

如今没回娘家搬,反倒要搬回娘家了。

「姑娘,这么多得搬好几天吧?」初一有些发愁,「咱们今天还回去吗?」

「回!」我看了一下暗下来的天,心情甚好,「这会儿就走,让他们慢慢搬,回去正好能赶上晚饭。」

我爹也应该回家了,他看到和离书肯定会着急,正好回去解释一下。

我带着初一慢悠悠地往外走,刚到花园,迎面就撞上了焦急的云娘和沉着脸的陆辞。

「陶氏,你在干什么?你要滚就滚,家里的东西谁让你带走的?」陆辞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质问,「赶紧让他们搬回来!」

「姐姐,就算你对我不满,可也……也不能做出这种事啊,上了公堂衙门,你私吞夫家财产,那可是要坐牢子的。」云娘抹着泪水,哭得梨花带雨。

我笑吟吟地看着云娘,轻声问道:「陆辞没告诉你吗,这些是我的陪嫁,他当初从慈幼局来我家,可是连一件完整的衣裳都没有的,这些年的吃穿用度念书科举,包括养你这个外室,用的可都是我们陶家的钱。」

几句话瞬间让云娘石化了。

我看向她旁边的陆辞:「对吧,我的前夫。」

陆辞呼吸骤然急促了起来,应该是被气得。

「这些铜臭谁稀罕,别脏了我陆家的门,都搬走!」

等的就是这句话,我拉着初一转身就走,临走的时候特地吩咐了管家,一根毛都别漏下,至于这个宅子,赶紧找牙行卖了。

留着怪晦气的。

4

我爹是个急性子,我担心他被气着了,正想怎么解释,回家却被告知他今天临时有急事去江南了。

因为事发突然,所以也没来得及告诉我。

这是好事啊!

和离回家没人管,我第二天就拉着初一满京城玩儿去了。

吃樊楼的全鱼宴,买千金阁的新首饰,听瓦舍的曲儿。

「陆大人,不行啊,您已赊了三千两了,实在是不能再赊给您了,您看,不如今天就把这个账给结了?」

「我什么时候少过钱给你们了?不知道我是谁吗?让你把账送到府上去,你听不见?」

陆辞的声音!

我睁眼让初一把帘子拉开,果然就见陆辞正在廊上和管事争吵。

「陆大人,以前或许可以,不过现在不行,我们姑娘吩咐了,以后您的账归您的,她的账是她的。」管事嘴上客气,面上那不屑的表情可一点儿都不客气,「陆大人,您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不会连三千两银子都要赖账吧?」

我没忍住笑了起来,陆辞这人享受金钱带来的愉悦,却又看不起商人为钱斤斤计较。

我和我爹以前从来不在乎这点儿钱,只要他花的,都是直接让账房支钱。

「你……」陆辞指着管事,面红耳赤,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陆大人,赶紧吧。」管事笑呵呵地看着他。

陆辞半天才收回手,在身上翻找了起来,可也只摸出了几枚碎银子。

他抬起头,目光在人群中游荡,想要找个替他垫钱的人,我来不及让初一拉帘子,正好被他看个正着。

一看到我,陆辞马上就跑了过来,大概是害怕被其他人看热闹,还顺手拉上了帘子。

「陶氏,是你吩咐管事的?」

陆辞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中带着厌恶:「你这么做你爹知道吗?赶紧让那个管事滚开,那几个臭钱你也要计较,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5

「你也知道那是我爹,这是我家产业啊。」我撑着下巴微微一笑,「你我已和离,你来这儿玩乐享受,出钱不是应该的吗?这几个臭钱,相信陆大人肯定眼都不眨一下就付了。」

一席话堵得陆辞哑口无言。

多亏我俩在一起这几年,他的性格我也算是摸透了。

「不就是三千两吗?这点钱我还给不起?」

陆辞拂袖想走,我赶紧叫住他。

「怎么?想求我?欲拒还迎?没想到你现在还学会这一套了。」

陆辞冷笑:「你要是听话点儿,我陆家也还有你一席之地,日后……」

「等会儿!」我听不下去了,「陆大人,我只是提醒你,我陪嫁的宅子已经卖了,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我同买主说了,给你三天时间搬走,既然在这儿碰上,就顺便跟你说一声,免得我再叫人跑一趟了。」

陆辞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那个宅子是我的,是我陆家的宅子,挂的也是陆宅!」

「那是我婚前,爹爹看你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暂时给你住的。」我好心提醒他,「我出嫁的时候,爹爹就将房契给我做陪嫁了,可不是送你的。」

我爹为了让我住得舒心,宅子挑了最好的,位置好,风水好,布局更是下了血本。

真是可惜了。

「你……」

陆辞伸手指着我,冷冷一笑:「好,好得很,陶氏,你有本事这辈子别回来求我!」

我嗑着瓜子,微微一笑:「你别回来求我才好。」

「要我求你?做梦!」

陆辞话音落下,猛地拉开帘子大步离开。

外面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我也没心情听曲儿了,带着初一径直回家去。

刚踏进家门,迎面就撞上了一个人。

上等的杜衡香扑鼻而来,淡淡的,并不浓烈,却让我浑身一震。

「这位就是陶小姐吧?」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我害怕的去拉初一的手,却发现她比我抖得更厉害。

6

「乖女儿!」

我爹拖着肥胖的身体跑过来,我赶紧躲到了他的身后,和他咬耳朵:「爹,你不是去江南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走到路上听说你和离了我能不回来?」我爹压低了声音,「一会儿再跟你算账。」

我不怕我爹,但我怕那个男人啊!

「闺女啊。」我爹拉着我的手,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这是刘公子,叫种玉,爹在路上碰到土匪,还好刘公子仗义出手,他伤到了手,就在我们家先住下,刘公子,这是小女陶陶……」

我有些无语。

傻老爹,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怎么可能被土匪伤到!

「陶小姐,在下有礼了。」

我抬头看了一眼,一身荷青色的衣裳,熟悉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手中拿了一把折扇,俨然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人模狗样!

我爹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我恨不得马上跑路,越快越好,越远越好。

「老爷,平安街的铺子出事了!」

小厮的到来拯救了我,我爹一听铺子出事了,马上就走了。

「刘公子好好住下,我这就回屋了。」我对着刘种玉敷衍一笑,转身就想跑。

还没走两步手就被人拉住了,我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天旋地转,回过神来,人已经在他怀里了。

「你……你干什么?这是我家!」

我转过头想叫初一救我,却只看到她瑟瑟发抖的模样。

算了,胆子比我还小。

「陶小姐,别来无恙啊。」刘种玉的手指擦过我的红唇,「三年不见,嫁人了?和离了?」

我被他的动作激得身体颤了一下,一句话说不出来。

「不是说好了,要同我成亲的吗?」刘种玉叹了口气,语气中略有些忧愁,「你跑得倒是挺快的。」

被他提起前尘往事,我火气也上来了,一把推开了他:「是你先骗我的!」

刘种玉并不生气,只是悠悠地看着我。

我心虚得很,拉着初一一溜烟地跑回了自己屋里,将门窗都关上了。

「小姐,我怕……」初一瘪着嘴要哭的样子。

「我也怕。」

提起刘种玉,还得从我十五岁那年,悄悄成过一次婚说起。

7

十二岁我因身体不好,被老爹送去江南养病。

江南风水好,经过两年调养就好多了。

但我不想回京,索性让人骗我爹我还没好,暗地里满江南玩儿。

十五岁生辰,初一怂恿我去青楼长长见识。

我俩换了男装去,却阴差阳错进了南风馆,看到了正在被拍卖的刘种玉。

他长得风流俊美,我三杯酒下肚,大手一挥,一万两银子将他买了下来。

8

那天晚上的事我记不清了,只记得起来的时候浑身酸痛,刘种玉坐在旁边,一副柔弱的样子:「姑娘,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

「什么?」我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一个大男人对着一个弱女子说,我就是你的人了?

多少有点毛病。

「姑娘想不认账?」刘种玉手一抬,抹着泪水,「奴家可是什么都给你了。」

我觉得惊悚,吃亏的不应该是我吗?

「你……」我硬着头皮开头,「你想干什么?」

「当然是对奴家负责。」

刘种玉牵着我的手,说话温温柔柔:「姑娘看什么时候成亲比较合适?」

成亲?我咽了口口水,想到我爹说在京城给我找了个未婚夫,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昨晚……」

我企图将昨晚的事甩干净,却被刘种玉甩了一帕子:「讨厌,以后有的是机会!」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成亲是不是太快了点儿?」我脑子一团糨糊,只能勉强又找了个理由。

「不快不快,姑娘一会儿给我赎了身,晚上咱们就成亲!」

对上刘种玉期待的眼神,我还有啥不明白的,原来是想我给他赎身啊。

哼!男人!

9

我想着一个人在江南无聊,就给刘种玉赎了身,想着以后回京城也没关系,大不了给点钱打发了就是了。

毕竟,我最不缺的就是钱。

哪想刘种玉非要我跟他成亲,我只能妥协,让初一置办,简简单单地走了个过场敷衍他。

刘种玉长得好看,又听话,我当时一度动过将他带回京城的念头。

可惜后来出了事……

10

我们成婚的半年后,我因意外落水,他救了我,醒来后人就变了。

看我的眼神总有点阴恻恻的,没有以前听话了,也不爱笑了。

我以为是他受凉生病导致心情不好,还让人搬了不少金银玉器哄他高兴。

他没半点儿高兴,反倒是更加沉默少言。

那天晚上我半夜醒来,看旁边无人,和初一起身去找他。

撞见他在后院的大树下负手而立,他的面前还跪着一个黑衣人。

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刘种玉突然将那个黑衣人提了起来,一刀捅进了他的腹部。

月光下,我甚至能清楚地看到他将刀转了一圈,这才像扔一块破抹布般扔开了他。

我和初一从小养在深闺,杀鸡都没见过,吓得差点尖叫出声。

是我捂着初一的嘴,将她拖走的。

我让她不想死就不要露出破绽,当晚我俩都没睡好,一闭眼就是那个黑衣人的死状。

第二天我就决定跑路了。

什么男人,没有我的狗命重要!

11

我想着法儿躲开刘种玉,可他就是阴魂不散。

我逛园子,他在湖心亭抚琴,我出门,他来偶遇,我寻思着躲屋里,他居然还翻窗进来了。

「你到底想干吗?」我忍不了了,捏紧了拳头,「我又没招惹你。」

「没招惹我?」刘种玉歪在软榻上,身上穿着绛朱色的衣衫,「陶小姐?想不认账了?」

我喜欢长得好看的人,不管男女,当初看上刘种玉就是因为那张脸实在是太好看了。

这会儿看他躺在软榻上魅惑的样子,莫名让我想到了褒姒妲己,真是男颜祸水!

脸上热热烫烫的,我转过头半晌才憋出一句:「那你到底想要什么?」

提到这个,刘种玉终于精神了起来,翻身坐到了旁边的绣凳上:「我府中如今正缺一位夫人,正好接你回家,左右我们是成过亲的,名正言顺。」

提到这种事,我吓得魂不附体,赶紧将门窗都关上。

老爹要知道我在嫁给陆辞之前还嫁过人,非得剁了我下酒吃不可!

「呦!娘子这么急切?」刘种玉脸上的笑容都快收不住了,「要不然咱们还是先秉明了岳父再说吧?不然岳父怪罪下来,我这个女婿也担待不起啊。」

什么急切!

我赶紧捂住他的嘴,压低了声音咬牙道:「我告诉你,别乱说话,不然……」

不然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刘种玉突然拉着我的手亲了一下,笑得暧昧:「娘子,不然什么?」

被他这么一亲,我瞬间觉得脸都烫了起来,到了嘴边的话也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闺女,一会儿爹要……」

老爹的声音伴随着推门声传进我耳朵里,我僵硬地转过头,正好和老爹四目相对。

「你们……」老爹瞪大了眼睛,反应过来麻溜地关上门,还不忘拉上了听到动静过来的初一,「我怎么看不见了?初一,快去给我请大夫!」

「爹,不是那样的!」我想要解释,扑过去却扑了个空。

老爹拉着初一跑得飞快,两个人转弯的时候还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我从前体弱多病,院子是府里最清净的,又没几个人伺候,这会儿初一一走,其他的下人也有眼色地跑了。

「刘种玉!」

「娘子,你放心,回头我一定让家里人来下聘,将三书六礼都补齐了,一定让娘子风风光光地进我刘家的门。」

谁要进他刘家的门!我指着他半天憋不出一句话。

刘种玉到底是什么身份,我并不清楚,不过看他当年杀人那麻利劲儿,家里别是江洋大盗,杀人越货的吧?

我退了两步,看刘种玉的笑容好像都多了几分残忍嗜血。

「你你你……」我说话都结巴了起来,「你到底什么人?想干什么?有什么目的?」

「我?」刘种玉倒是一脸无辜,「我是你的玉郎啊,是你的相公啊。」

玉郎这个称呼还是之前我们情浓时叫的,可这会儿一听,吓得我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称呼这么肉麻!

「你别乱说话!」我不想跟他多说,索性拔腿就跑。

刘种玉倒是没追上来,只是靠在门口看着,离得远了,我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莫名觉得他身上似乎有些哀伤?

肯定是我眼花了,这会儿该哀伤的是我才对!

老爹晚上才从铺子回来,看着心情挺好的,嘴里哼着小曲儿,脸上的肉随着他走路一抖一抖的。

「闺女,你怎么在这儿?」

老爹一笑,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看着有些滑稽。

「爹,我跟那个刘种玉,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我们……」

我急匆匆地想要解释,却被老爹直接打断。

「陶陶啊……」老爹拉着我的手,连声叹气,「当初是我识人不清,陆辞那个混蛋,让你才嫁过去两年就落了一纸和离书,可你也不能以后就不嫁人了吧?

「我就你一个闺女,咱们家可都指望你呢。

「这个刘种玉我看着不错,是个好人,真成了以后就让他住我们家里,生了孩子就姓陶,我们陶家的家业也算是有人继承了!」

我以为我爹误会了,结果是我爹又想要做媒人了!

12

老爹爱做媒,但他这辈子唯一促成的一段姻缘就是我和陆辞了。

可惜最后还和离了。

看样子他还不死心,准备再霍霍一下亲闺女。

13

老爹是真看上刘种玉了,恨不得将他祖宗十八代都问清楚,得知他祖上也是做官的,父亲是进士出身,更是满意得很。

要不是我刚和离,估计他得按着我们马上成亲才好。

我不相信刘种玉瞎编的那些话,私下问他是不是真的,他倒是实诚:「当然是假的。」

「……」

「我祖上是杀猪的。」

杀猪的?我脑子里回想起刘种玉杀人那麻利劲儿,别说,跟杀猪还挺像的。

「我刚才看岳父好像对我十分满意。」刘种玉有些得意,「娘子放心,等我家的事料理完了,回京第一件事就是来提亲。」

听到提亲两个字,我翻了个白眼:「抱歉,本姑娘要去听戏了。」

嫁给刘种玉?拉倒吧,指不定哪天我就成了案板上的猪肉,被他大卸八块!

我拉着初一就要出门,刘种玉却不紧不慢地跟在我们身后。

「跟着我干什么?」我气不打一处来,「我要出门,你还是好好养伤吧!」

养伤可是刘种玉当初自己说的,做戏骗我爹,现在不把这个戏唱完?

「我伤好了。」刘种玉说着还不忘伸伸腿伸伸胳膊,「而且大夫说了,让我多出去走走,有利于伤口恢复。」

我说不过他,不过多一个人也不影响,索性随他去了。

好在他不多事,就安静的额跟在身后,我在二楼看戏,没一会儿就把他忘了,和初一指着几个戏子嬉笑了起来。

我俩趴着栏杆笑个不停,也没注意到旁边的人,只觉得有什么狠狠地撞了我们一下。

「啊——」

栏杆并不高,被这么一撞,我和初一只觉得重心不稳,眼看着就要摔下去了。

一双手却突然从身后拉住我,他力气大,我直接往后跌去,初一就倒霉了,被我拉回来直接摔在了地上,我也做好了摔地上的准备,可……

刘种玉的脸在我面前放大,我的心跳猛然加快了不少。

他目光温柔,像极了我们当年刚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喜欢用这样的目光看我,偏我最受不了他这种目光,一度沦陷在了他的温柔乡里。

如今,同样的坑我好像要摔第二次了……

「陶氏!」

14

带着怒火的声音打断了暧昧的气氛,我下意识地推开刘种玉,慌乱地整理了一下衣裙,这才看向了对面的男人。

是陆辞。

除了他,也没人叫我陶氏了。

陆辞的身边还跟着看热闹的云娘,以及他们牵着的月儿。

要是忽略陆辞愤怒的目光,那他们还真算是恩爱的一家三口了。

「抱歉夫人,月儿刚才不是故意撞您的,您大人有大量,请您不要责怪月儿。」

月儿还是个小姑娘,说话间泪水也跟着落了下来,看着别提多可怜了。

「我不怪你。」我并不想跟一个小孩子计较,「什么夫人不夫人的,我姓陶,还没嫁人呢。」

话音刚落,陆辞就咬牙吐出两个字:「陶氏!」

「陆大人,有何贵干。」我本想当他不存在,可这人还自己凑上来了?

说起来,我跟陆辞还真是冤家路窄,走哪儿都能碰上。

「你不知廉耻,光天化日之下,和男人搂搂抱抱!」陆辞的脸有些扭曲,要不是顾着自己的身份,还有更难听的话呢。

「我和什么人搂搂抱抱,和你有什么关系?陆大人,还是管好自己吧。」

我们和离的事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我向来不关心,奈何身边的人总是说,我也听了几耳朵。

外人并不知道内情,不过他身边的云娘是个爱张扬的,这就让不少人知道他养了外室,还有个女儿,少不了说他忘恩负义。

导致他在官场上十分不顺。

「你……」陆辞听出了嘲讽的意思,一时间又气又急。

「这位就是陆大人啊,久仰大名。」刘种玉上前敷衍地拱手,「早就听说你拿着前岳家的钱养外室了,今日一见,你这外室长得也不怎么样啊。」

云娘其实姿色不错,可在刘种玉那张脸面前,就显得太普通了。

「你胡说什么!」陆辞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说他靠岳家的事。

「我有没有胡说,天下人都长着眼睛呢。」刘种玉目光扫过周围看热闹的人,拔高了声音,「陶家供你读书科举,你拿钱养外室,这才刚中举没多久就和离了,这要换了别人也做不出这种事儿吧?」

来这儿的都是些富户权贵,大家都是顾惜脸面名声的人,就算对家里的夫人真有意见,只要没出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哪个不是好好供着的。

不管是休妻还是和离,对两个家族都是不好的。

陆辞脸都黑了,耳朵里听着他们的议论,恨不得马上堵上他们的嘴。

「这位公子和夫……陶小姐真是亲近。」云娘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带着小心和怀疑,「想来认识了也不止一两天了吧?」

女人不像男人,男人养外室不过被说几句,可女人就不一样了。

我刚想说话,旁边的刘种玉就拦住了我,轻声开口:「说来也巧,陶小姐和陆大人和离当天,我救了陶老爷,因此认识的,如今确实也有一段时间了,但也比不上陆大人和外室认识的时间久吧?」

云娘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倒是高兴,拉着初一叫上刘种玉:「刘公子,我们走吧,别与不相干的人多费口舌。」

擦肩而过的瞬间,我能听到陆辞咬牙切齿地开口:「陶氏,你这样不守妇道的女人,给我做妾我都嫌脏。」

刘种玉就在我旁边,自然听到了,我看他捏紧的拳头,生怕他光天化日之下杀人,吓得我赶紧挡在了他面前。

「谁要给你做妾?真以为自己中了状元,天下的姑娘就都任由你挑选了?脑子不好就找个大夫好好看看,别以后祸害百姓。」

扔下这话,我拽上刘种玉就跑。

这人要真是真的把陆辞给干掉了,回头我家岂不是也要完蛋了,这家伙现在可是住在我家呢!

「娘子,你怕什么?」刘种玉又恢复了温和无害的样子。

「你闭嘴!」我将他拉进房间,示意初一守在外面,「在外面,你乱喊什么?」

「你如今和陆辞已经和离,我们迟早是要在一起的。」刘种玉说得十分笃定。

我气得跳脚,却拿他毫无办法,只能一挥袖子,拉着初一跑了。

刘种玉脸皮厚,不管我怎么甩脸子,他都笑嘻嘻地跟着我。

时间久了,我也随他去了。

临近除夕,京中越发热闹起来了,我爹明里暗里问了我好几次,觉得刘种玉怎么样。

我每次都岔开话题,不想回答。

刘种玉心狠手辣,杀人跟杀鸡一样,我们家不过是普通行商人家,无权无势,和这样的人沾上,还不知道是福是祸呢。

我站在院子里叹气,初一拿了斗篷给我披上,小声地开口:「小姐,回屋休息吧,这么晚了,别着凉了。」

我没说话,看着院里的栾树发呆。

「初一,你说我爹是想让我早点成亲,还是早点生孩子。」

我母亲早逝,老爹没有续弦,膝下就我一个女儿,他曾不止一次说过,希望我以后多生两个孩子,选一个姓陶。

「你爹是想让你有个依靠,不让你孤单一人。」

「是吗……」我话刚出出口就觉得不对,这个声音不是初一的,倒像是……刘种玉的!

我艰难地转过头,果然看到了负手而立的刘种玉,他收起了平日里的嬉笑,多了几分严肃,在夜晚看着有些吓人。

「你……你怎么在这儿?初一呢?」我心跳有些快,脑子里全是他杀人的样子。

今晚不会是想要杀我吧?

「陶陶,我要暂时离开京城一段时间。」

刘种玉目光复杂,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也没有开口。

听到他要走,我本以为我会高兴,毕竟终于摆脱这个杀神了,可我心里却有些空落落的。

「我要去处理一些家事,但我会尽快回来的。」

我心里不免有些担心,关心的话脱口而出:「你会不会有事?」

「我当然不会有事。」刘种玉往前走了两步,声音低了很多,「说过要来你家下聘的,我不是食言的人。」

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杜衡熏香,以及被掩盖的……血腥味。

「陶陶……」

刘种玉的身体前倾,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搂进了怀里。

「一定等我。」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等他放开我,便直接转身离开了。

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我追上去,长长的走廊没有一个人,空空的。

我的心也空空的。

15

刘种玉一走,家里都冷清了,连初一都忍不住叹气:「小姐,平日里看着他怪吓人的,现在他没在了,家里都不热闹了。」

我吃着糕点没说话,心里也有些难过。

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是不是平安,吃得好不好。

刘种玉离开的半个月,京中下了大雪,这天也是除夕。

饭桌上就只有我和老爹吃饭,我们大眼瞪小眼,谁也没有先开口。

最后还是老爹忍不住了:「儿啊,刘公子说了什么时候回来吗?」

「爹,我怎么知道。」

「你少给我装糊涂!」老爹把筷子一放,哼了两声,「他对你那点儿心思,我还能看不出来?还有你,怎么不去听曲看戏了?心上人走了没心情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刘种玉走了之后,我已经许久没有去听曲看戏了,每天就让初一搬个躺椅,躺栾树下发呆。

「爹,我有事跟你说。」

我想了想,要不然将当年的事儿告诉老爹好了,大不了他抽我一顿。

老爹瞪着眼睛看着我,我正在想怎么开口呢,就见初一慌张地跑了进来。

「老爷小姐,外面……外面……」

初一气喘吁吁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老爹顺手给她递了一杯水:「慢慢说,什么事儿着急忙慌的?」

「陆辞来了!」初一喝了水,才勉强顺过气来。

「他来干什么?吃团年饭?走错地方了吧?」我现在一点儿不想听到陆辞的名字。

这人真是阴魂不散,讨厌得很。

「不是,他带了好多好多官兵来,把……把府邸围起来了!」

「啪!」我手中的筷子掉在地上,有些不敢相信。

陆辞要干什么?

16

我被带出去的时候,陆辞正站在府门前,他带来的官兵全都举着火把,一个个趾高气扬的,与之相反的是陶家的人。

平日里气派的陶府这会儿被人随便打砸,下人全都被押了出来,就连府里养的猫都被提溜到了他面前。

「你想干什么?」老爹气得吹胡子瞪眼,「陆辞,当年我看你出众,资助你读书科举,将陶陶许给你,现在就算你们和离了,我也没说什么,如今你这是想干什么?公报私仇?」

陆辞听到当年的事,犹如被人踩了尾巴一样,眼神瞬间阴沉了下来:「资助?你是可怜我吧?真以为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了?你们家不是一直看不起我吗?」

老爹是真的被气着了,捂着心口喘不上气,我赶紧扶住他,给他顺了顺气。

「我说过,总有你们求我的一天。」陆辞说着冲身后的人挥了挥手,「带走!」

我扶着老爹不敢轻举妄动,跟着推我们的官兵走了。

被关进牢里,我都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旁边的牢房里关的全都是陶家的下人,这会儿哭得我头有些疼。

「爹,你没事儿吧?」我隔着牢房的门,有些担心地看着老爹。

老爹现在年纪大了,身体也是越来越不好了,平日里都是好好养着,现在被折腾进了牢里,心里肯定是又气又急。

「我没事。」老爹还算是淡定,「这个陆辞,我当初真是看走眼了,闺女,爹对不住你……」

我安慰了他两句,看向牢房的入口。

「小姐,你看什么?」初一这会儿眼圈红红的,「还好被抓的时候抓了件斗篷,我把斗篷铺在这儿,小姐你早点休息吧?」

「不着急。」我回身将斗篷收了起来,将斗篷塞给了老爹,「我要等陆辞来问个清楚。」

「他来?」老爹有些疑惑,「今天是除夕,又这么晚了,他来干什么?」

「当然是为了看我们落魄的惨状。」我好歹也和陆辞低头不见抬头见两三年。

对陆辞那点阴暗的小心思,我自认还是能摸透的。

他现在春风得意,将我们一家人踩在脚下,肯定会来看热闹的。

牢里的哭声没一会儿就小了下来,老爹和初一也睡了过去,我打瞌睡等着。

不一会儿牢房尽头就传来了开门声,门口站着的赫然就是陆辞。

陆辞穿着常服,借着微弱的烛光,我看到了那身衣裳的材质。

蜀锦。

真是发达了。

「陶氏,你现在认错,本官还能对你们家手下留情,收你做个侍妾。」

陆辞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的角度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可光想想都能想到他如今得意的神情,不屑的目光。

我扶着墙起来,靠近了牢房门口:「陆大人,你这样公报私仇就不怕御史弹劾?我们陶家虽然只是普通生意人家,可从来没有做过什么违反律条的事。」

「哼!」陆辞冷笑,「怪就怪你们家得罪了人,想要罪名还不简单?」

得罪了人?我实在是不知道陶家得罪了什么人。

我虽然不做生意,可老爹在生意场上是十分小心谨慎的,怎么可能得罪人。

「贿赂官员,罪名我都替你们家想好了。」陆辞理了理衣裳,「抄家,男人流放,女人充做官妓。」

我深吸了两口气才勉强压住心里的怒火,陆辞这人委实太过于卑鄙了。

「那就希望你得偿所愿了。」我冷笑了两声,「不过我还是提醒你一句,当今陛下不是昏君。」

陆辞根本没把这话放在心上,挥袖离开,只扔下一句话:「你以为陛下能来救你们家?别做梦了,还是想想要不要求我吧?」

求他当然是不可能的,我坐在牢房角落里,等到天光大亮才将老爹叫了起来,确认他是老实做生意的才放心。

「闺女,放心吧。」老爹低声宽慰我,「不会有事的。」

我当然知道不会有事,我是气不过。

和离之后,我自认并没有对不起陆辞,可这人倒好,恩将仇报,恨不得现在一脚将我们家踩死。

趁着没人注意,我将衣摆撕开,从里面拿出一张百两银票,给了送饭的狱卒,让他帮我打听一下陆辞这段时攀上了哪位权贵。

我爹被我一通操作整得有点蒙:「闺女,你怎么还学会藏钱了?」

我平日里娇生惯养,从来没缺过钱财,这种藏钱的行为属实有点惊到我老爹了。

「嘿嘿……」我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说起来,还是刘种玉教我的。

当年在江南他应该是吃了不少苦,总习惯在衣裳的夹层里放点儿钱,为了以防万一。

我觉得新奇,也让初一跟着做了,这几年我也保留了这个习惯。

这不,就派上了用场。

刘种玉……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小姐,你在想什么?」初一小声地嘀咕,「不会是在想刘公子吧?」

「……」

这丫头什么时候变聪明了?

初一撑着下巴,悠悠叹气:「咱们自己在牢里,还得担心刘公子是不是去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等等,什么叫见不得人的事?还不如直接说杀人越货呢。

17

在牢里待了两天,陆辞又来了,这一次还带了不少人过来。

「陶氏,你想清楚了没有?」陆辞负手站在门口,高傲得很,「给我做侍妾,也少受些皮肉之苦。」

「你做梦!」

还侍妾,呸!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陆辞抬手指向初一,「从她开始吧,好好考问,看看陶家有没有其他的罪。」

初一被吓着了,我将她挡在身后,可几个狱卒力气都大得很,直接被推到了地上。

「闺女!初一!」老爹急了,「陆辞,你这是想干什么?滥用私刑?你别太嚣张了!」

「我嚣张又如何?」陆辞轻笑一声,「要快点儿,仔细地审。」

我在心里骂了陆辞这个王八蛋,爬起来想要拉住初一,却抓了个空。

初一被几个官兵架着带着,明显被吓得不行,一直哭。

「陆辞!你有什么你冲我来!」我心中着急,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一行人的背影很快就消失了,很快就传来了初一的惨叫声。

陆辞!我在心里问候了他们祖宗十八代,还是没忍住落下泪来。

初一从小就陪着我,胆子小又怕痛,陆辞这人心狠手辣,不知道要在她身上用什么刑。

初一的声音很快就小了下来,陆辞再次带着人回来了,这一次他的手指向了我。

在老爹的怒骂中,我倒是松了口气,跟着去好歹能看看初一怎么样了。

牢房的尽头转个弯就能看到行刑的地方,初一被绑着,身上伤痕累累,鲜血浸湿了衣裳,已经晕死过去了。

「初一!」我想要过去看看她怎么样了,却被身后的狱卒死死抓住。

陆辞挥了挥手,几个狱卒就将我绑在了初一的旁边。

「陶氏,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陆辞坐在刑具旁边,淡定地喝着茶水,「只要你愿意带着嫁妆,进我陆家的门,我也不为难你。」

「你想要钱?」

他的目标或许根本不是报复,而是陶家的钱。

我们家什么都缺,唯独不缺钱,我爹又只有我一个女儿。

说句难听的,只要我爹一死,什么都是我的。

「不管是你,还是你家的钱,我能看上,就是你们的福气。」

呸!这福气给你好了!

看我不松口,陆辞也不客气了,给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

狱卒直接拿了一根带着倒钩的鞭子靠近。

这种鞭子打在身上,只要一用力,就能勾下肉来,再用鞭子沾上盐水,能让人生不如死。

狱卒挥起鞭子,我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落在身上,反倒是绑着的绳子松了,我没站稳,落在了一个温暖的怀里。

熟悉的杜衡香传来,我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果然就是刘种玉那张脸。

18

「你怎么来了?」我有些蒙,「你来这儿干什么?」

「救你。」刘种玉笑了笑,「还好来得及时。」

他笑起来十分温柔,目光里像是盛满了星光一般,让我忍不住脸红。

这人真是妖孽!

「你是什么人!这儿是刑部大牢!」陆辞怒了,「给我抓起来!抓起来!」

刘种玉冷眼看过去,转过头又是温柔的样子:「闭上眼睛。」

我听话地闭上,耳边很快就传来了刀剑和惨叫声,其中还夹杂着陆辞颤抖的声音。

我死死闭着眼,手脚冰凉,脑子里全是他捅人的样子。

当初我年纪小,看到他杀人吓得不行,连着病了好几场,之后的好几年做噩梦都能梦到那个场景。

如今想起来,依然害怕。

刘种玉很快就解决完了,带着我往外走。

刚走一半,前方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我睁开眼看了一下,为首的居然是宫中的内官。

「侯爷!」内官加快了脚步,上前给刘种玉行礼,「侯爷万安,陛下让我来请侯爷入宫。」

侯爷?

我诧异地看向旁边的刘种玉,他是侯爷?

「这儿……」刘种玉犹豫地开口。

内官马上明白:「侯爷放心,陛下已经知道陶家的事了,特地让我来宣口谕,陶家无罪,即刻就可归家,后面的事会有人去审查的。」

刘种玉转过头,低声道:「你们先回去,我这边忙完就去找你。」

我还在愣神中,等回过神已经和老爹在马车上了。

陶家的人全都放了,跟在马车后,浩浩荡荡的。

初一受的伤看着吓人,回家后就连夜请了大夫过来看,好在没伤到要害,身上的伤好好用药养着,也不会留疤。

忙碌完已经是半夜了,我迷迷糊糊地爬上床睡了过去。

第二天我就病了,大夫说是受了惊吓,我恹恹地躺在床上,想着刘种玉的事。

千想万想也没想到,他居然是侯爷。

我当初,居然买了一个侯爷?

19

我们回到家的第三天,刘种玉才来,大晚上,他翻窗进来的,我正好坐在床边看书。

他将身上的狐皮大氅给我披上,坐在了我身边。

「听说你病了,是不是那天的事吓着你了?」刘种玉小声地问道。

我确实被吓着了。

「陶陶,我没骗你。」刘种玉声音中带上了些许无奈,「当年遇到你的时候我失忆了,并不知道自己是谁,后来你落水,我救你的时候才恢复记忆的。」

我没想到事情居然是这样的。

怪不得他一个侯爷,当年居然落到了那种境地。

「那你为什么会失忆?」我好奇心被他勾了起来。

「我父亲是建安侯爷,我是父亲的原配嫡长子,我继母为了爵位,和我二弟合谋算计我,导致我在回京的路上摔下悬崖,我没死却失忆了。」

我来了精神:「那你怎么会落到南风馆?」

「我当时不知道自己是谁,又没钱,沿途乞讨被南风馆的妈妈看见了,她看我长得好,把我带回去了,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我张了张嘴没说话,想要问问当初他为什么杀人,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刘种玉却主动说起了这件事:「后来我被我继母的人发现了,他们又派人来杀我,那天派来的人就扮成了我父亲的人,说是要接我回家,我当时识破就直接杀了他,本想带着你一起回侯府的,可他们当时来的人不止一个……」

刺杀他的人多,刘种玉又害怕在后院打斗伤到了我,索性引着他们走远了。

等他好不容易解决那些人,拖着伤回去的时候,我已经带着初一跑路了。

「后来我找过你,可还没找到,我姑姑就找到我了,说是我父亲病重,让我赶紧回去。」

我没想到当年居然发生了那么多事,刘种玉回去,面对家里的斗争,自己只有孤身一人,险境可想而知。

「家里争斗不休,我不敢去找你,害怕他们冲你下手,直到我父亲去世,我顺利承袭爵位,继母和二弟被幽禁,我才能来找你。」

「你……」我一时有些心疼他,眼睛酸酸的。

早知道,当初我就等他回来,问个清楚了,也不至于有这么多事。

「陶陶……」刘种玉的目光在烛火下更加明亮,「这一次可别怕我了。」

20

刘种玉来下聘的时候,老爹笑了一天,我和初一就坐在后院吃茶看聘礼。

聘礼十分丰富,全都是我喜欢的金玉珠宝。

「小姐,刘公子可真用心!」初一这会儿已经完全倒戈了,「可比那个陆辞好多了!」

说到陆辞,那天从牢里出来后,我就没听说他的消息了。

倒不是打听不到,而是没工夫。

和刘种玉说开之后,我们腻歪了好久,如今他正式过来下聘,我又要开始绣嫁妆了,哪里有工夫管陆辞。

「对了小姐,听说陆辞被罢官了,之前他攀上了丞相,要娶丞相的千金,才那么嚣张!」

我看着送来的聘雁撇了撇嘴:「管他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小姐,还有件事你肯定感兴趣!」初一贼兮兮地凑过来,「听说那个云娘卷了钱财跑了!还有他们那个女儿,叫什么月儿的,居然不是陆辞亲生的!是云娘跟别人的种,陆辞气得不行,给卖到窑子里去了!」

我惊了一下,当初看陆辞对月儿,那是真的疼爱,没想到居然不是亲生的,陆辞还不得气死?

「算了,别好奇了。」我想了想还是没多问,「还是把东西清点好吧,到时候要放在嫁妆里面的。」

初一撑着下巴摇头:「小姐,你就嫁在隔壁呢,有什么好清点的,听说刘公子还找了泥瓦匠,让人在西面的墙上开个门,好方便小姐回娘家呢!」

刘种玉在京中没有宅邸,他便求了皇帝赐了我们隔壁那个宅邸做侯府。

那个宅邸是前朝罪臣的,比陶府还要大一倍,如今已经修缮得差不多了。

我爹说,这才是真的用心的人,嫁这样的人准没错。

21

婚礼办得很隆重,皇帝还特地派了太子过来观礼。

婚后的日子和我们当初在江南的日子一样惬意。

「要去哪儿啊?」我看着马车往城外去有些疑惑。

刘种玉没回答,说起了另一件事:「对了,前段时间我听陛下提起陶家,似乎很是熟悉?」

「我爹贿赂皇帝呗。」我随口回了一句。

其实当初陆辞算是说对了一半,老爹是贿赂了人,不过不是贿赂官员,是贿赂皇帝。

前些年我朝和匈奴开战,赢是赢了,不过国库亏得厉害,那两年又是灾年,更是雪上加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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