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你如今的身份可不同往日,若是以往,你算什么东西?配跟我说这话吗?」
我不跟她计较,她现在是我的金主。
我算什么东西?我算命呀。
「娘娘还是一如既往地说话实在。不过我尚在家中时,跟一个云游的师傅学过,后来给家里人算命时,大部分都灵验了。左右坐着无事,您跟皇后娘娘都说我有福气,您不如让我试试?」
纯贵妃面上有些动摇,她心里确有所求,于是不情愿地点头应下了。
我装模作样地看着她的掌心,时而皱眉,时而点头。
纯贵妃见我笑了,开口问:「到底怎么了?」
我笑得开心,道:「娘娘的子嗣缘或许近了。」
纯贵妃一愣,随即不自觉地摸了摸肚子,又抬头问我,「什么时候?」
我收手,很坚持自己的底线,说:「这是另外的价钱。」
纯贵妃也收了笑,意味深长地看着我道:「原来太子妃深藏不露啊。」
我依旧保持笑容。
纯贵妃瞪了我几眼,派人从库房里拿出了许多压箱底的好东西。
我笑得更加真诚了,「就在此月。」
纯贵妃脸上的惊讶更甚,但喜色更多。
我见她终于没心思折腾我,知趣告退。当然,还带着一堆银钱。
19.
自从给纯贵妃算过命之后,她就再也没来找过我的麻烦。
皇后忙着给惠宁相看驸马,也没空天天让我进宫。
再加上谢沉这段时间忙了起来,我自然就清闲了下来。
得空的时候,我就听听崔婉跟谢默撕逼的八卦,在得知这个月崔婉第四次被皇后传进宫去后,我整个人就更加神清气爽了。
等谢沉终于可以同我一起按时吃晚饭时,宫里的人突然来报喜了。
纯贵妃有孕了。
谢沉听完有些惊讶,随即看向了我。
我带回来了那么多钱,他自是知道我替纯贵妃算过命。
我笑弯了眼,挽着谢沉的手说:「我算得很准吧?走吧,殿下,去给贵妃娘娘贺喜去。」
谢沉一路上都很安静,直到快到纯贵妃宫里时,才在我耳边低声说:「你什么时候给自己算算?」
我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脸色微红,真是世风日下,连谢沉也会说这样的话了。
等到我们进去的时候,皇上、皇后、惠宁、谢默跟崔婉都已经在屋里坐着了。
纯贵妃一脸的喜色,皇上轻抚着她的肚子。
而皇后,再装得如何大度,她眼里的嫉恨也是藏不住的。
谢沉的身子骨弱。谢默没有正妃却先有了侧妃,还整日在府里闹得鸡飞狗跳,没有大臣会愿意把自己家重视的女儿嫁过去。惠宁又是个公主。
从前,皇后可以慢慢谋划,但依纯贵妃的身世,她若生下男孩,那么中宫一党可就岌岌可危了。
我要是皇后,我也不会开心到哪儿去。
20.
等皇上带着谢沉和谢默离开后,皇后回到宫里,冲着我跟崔婉发火了。
「太子妃,你嫁过来也快两个月了,怎么肚子没有一点消息?本宫是能等,但是太子能不能等?!」
崔婉还没来得及笑,皇后便把矛头指向了她。
「还有你,与默儿才成婚不久,就把四皇子府搅成什么样了!你给我记住,你只是一个侧妃,不管正妃入没入门,都给我安分一点!」
瞧瞧,她叫谢沉为太子,叫四皇子便是默儿。
其中的亲疏,不言而喻。
我心中冷笑几声,抬头看向皇后,道:「母后,儿臣有事要跟您讲,麻烦您屏退众人。」
皇后的气还没消,闻言她盯着我看了几秒,随即摆手让众人退下。
崔婉动了动嘴唇,还是没能说出话来。
等到众人都离开以后,我走到皇后身后替她揉着肩膀。
「母后,您也知道,前些时日纯贵妃喜欢叫我去她宫里,我知晓她向来看不上我们东宫一脉,又怕她使计把您跟殿下牵扯进去,于是每次都存了些警惕之心。」
皇后微微闭着眼,语气不喜不怒:「你也还算机灵。」
我当她是在夸我,于是接着说:「所以儿臣观察得很仔细,虽然纯贵妃遮掩得很好,但我还是发现了不对劲。」
皇后微微坐直了身子,「说。」
我笑了笑,道:「宫里的太监们因身子有损,身高、体型比起正常男子矮小些,可纯贵妃宫里有一名太监,其身型高大宽厚,进来送茶还不小心碰到了门框,再加上纯贵妃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怀孕……」
皇后抓住了我的手,眼睛没放过我脸上的一丝神情,「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满脸真诚地说:「千真万确。」
21.
出了中宫,崔婉还在外面等着我,她看着我的眼里满是提防。
「你跟母后说了什么?」
阳春三月,总算是有了些许暖意。
我心情不错,也愿意为她答疑解惑,「你猜。」
崔婉皱着眉警告我,「崔言!」
我一笑,「行了,这事是个秘密,以后你就知道了。不过母后最近为惠宁挑夫婿这事有些着急,她让我也帮着看看,你那边如果有合适的,可以递个消息,这事你自然也有功劳。」
崔婉拧着眉头问我,「为何母后不让我帮忙?」
我玩味地看着她,说:「因为我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啊。」
嫡出公主的夫婿怎能让一个侧室挑选?
崔婉想明白了这个道理,握着拳走了。
我转头看了一眼金碧辉煌的宫殿,笑得真心实意。
好戏开场了。
我回到东宫的时候,谢沉给我带回来了食味斋刚出炉的糕点。
他拿着书靠在椅子上看,听见声音才转头看向了我,「回来了啊?」
好像不管什么时候,谢沉看向我的第一眼永远是带着笑的。
我有些怔松,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吃过一块糕点以后问他,「殿下,你小时候过得快乐吗?」
我不敢直接问他,你的父母、弟妹对你可好,只能这样旁敲侧击。
见他没有立刻回答,我于是补充道:「我只有一个亲姐姐,您的家人那么多,小时候应该很热闹吧?」
谢沉把书合上,皱着眉看向我,随即又笑了笑,说:「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以后也会越来越热闹的。」
他没说,我却已经明白。
这一世他什么也不知道。我怕贸然对他的亲人出手,他会难过,所以存了些试探之心。
但谢沉的这个回答让我很难过。
因为他过得不好。
罢了,他要怨就怨吧。
22.
人心这种东西,谢沉可以慢慢谋取,但他现在最缺的是兵权。
那天我没说别的,只是告诉谢沉,禁军统领赵科是个很好的人才,皇后娘娘让我帮忙给惠宁选夫,我不好跟赵科打交道,于是便让谢沉去跟他交谈,看看他是个怎样的人。
事关亲妹妹的人生大事,谢沉只愣了片刻,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赵科此人手握五万禁军,是皇宫跟京城的重要守卫,除开这点,他有情有义只忠于皇家,没跟纯贵妃还有谢默扯上关系。
想来谢沉是能跟他成为好朋友的。
至于惠宁?她还不配。
皇后很沉得住气,半点没走漏纯贵妃宫里之事的半点风声。
但我知道,她在暗暗收集证据。
崔婉也很争气,非常配合地找到了我特意给惠宁安排的驸马人选,那人空有一副好皮囊,内里什么都没有。
所有的文章都是身边的书童替他写的,但也因此让他名声大噪。
皇后跟惠宁都很满意,看崔婉的眼神都满意了不少。
八月的时候,惠宁大婚,很快便发现驸马是个空壳子。
皇后大怒,两人隔三岔五就找崔婉的麻烦。
而我,就在东宫看他们狗咬狗。
八月,纯贵妃的孩子也该有五、六个月了,这胎已经稳了。
所以,皇后的气终于撒了出来,她几个月的安排有了成效,当场抓住了那名男子。
皇上震怒,当场就要赐死纯贵妃。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纯贵妃背后好歹还有一大家子保着,皇上终究只是先幽禁了纯贵妃。
我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和谢沉一块练字。
啧,皇帝的心思还是很好猜。即使皇后不插手,他也不会让纯贵妃生下这个孩子,不然这个江山都该是纯贵妃一家的了。
皇上唯一没想到的,大概就是纯贵妃竟然给他戴了这么大一顶绿帽子。
我用余光打量了一番谢沉的神色,警告自己千万不能笑出来。
谢沉却是安静了一会儿,半晌才开口,「这个天看来要变了啊。」
我看了一眼窗外,乌云密布,快要下雨了。
谢沉握了握我的手,叮嘱我说:「你体寒,记得要多加衣服。」
「好。」我笑着回答。
23.
前朝吵了许久,纯贵妃的父亲到底还是疼爱这个幼女,拼尽全力也要保她一命,甚至不惜联合蒙古一起给皇上施压。
毕竟胎儿的月份大了,如果要打掉孩子,纯贵妃也活不了。
皇上暴怒,皇后也气极,谢默天天往宫里跑刷好感。
至于谢沉……
他最近爱上了木工,天天在书房搞雕刻。
我叹了口气,亲自去了镇国大将军府上。
揭下帽子的那一刻,老将军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我安静地站着等他反应过来,待他平静下来后,我才说出了我的目的,「您安排我进宫,我会把您的女儿毫发无损地带回来的。」
他犹豫了一下,问我,「娘娘想要什么?」
我轻轻一笑,抬头看向他。
「我要你把手上的兵权交给太子。」
「不可!」
我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大将军府历经几代,殊荣数也数不过来,且到如今,您府上的将才依旧层出不穷,您猜,有哪一位君王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坐得安稳呢?」
老将军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只是权势在手多年,不愿意放弃。
「更何况,您今日还拿着蒙古逼迫皇上,您不妨想一下,皇上最晚多久会对您家出手呢?」
老将军的脸色变得灰白,手心、手背都是肉,他谁也不舍得。
我笑着补充最后一击,「纯贵妃多年无孕,那是因为皇上每次都会以进补为由,让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喝下避子汤。您说,皇上提防至此,他还会允许你们家继续存在下去吗?」
老将军没问我为什么知道。
他失了力气倒在了椅子上,不知道在看着哪一处。
「那……太子能给我们什么?」
他一说出这句话,我就知道这事十拿九稳了。
24.
我松了松紧握着的手,发现竟满手都是汗。
我看向他,道:「如今无论许下什么承诺,对您来讲都是虚无的,我只能保证,您急流勇退可以保住全家的性命,大将军府里的后生晚辈都可以在军营里从头再来。」
老将军看向我,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疲惫。
这对他们家来讲的确是最好的退路,从头再来也没关系,毕竟这么多年,他们的关系网已经足够广。
「好……我答应,不过娘娘,还请您一定将纯儿带出来。」
老将军安排人把我送进了宫。
纯贵妃面黄肌瘦,紧紧地护着肚子。我看着也有些心酸,不是为别的,是为了我自己那个未出生的孩子。
前世的纯贵妃虽瞧不上太子,但也没什么接触,反倒是谢默跟大将军府勾搭上了,处处给谢沉找不痛快。
纯贵妃私通一事谢默后来也是知情的,但他为了兵权,还是没有公之于众,甚至皇后也帮着打掩护。
整个宫里,就只有我跟谢沉不知道。
如此一来,纯贵妃的胆子更大了。她在宫里更加肆无忌惮,但那晚,偏偏让我跟谢沉撞见了。
我跟谢沉还没来得及反应,着太监衣服的男子就一刀刺了过来,谢沉替我挡下了。
纯贵妃也是一惊,但到底没敢毁尸灭迹,拉着人走了。
我抱着谢沉跪在地上,眼里是一片红。
25.
谢沉被救了过来,只是昏迷的时间很长。
几日后,皇上突然病倒了,我知道,他们开始动手了。
为了保住谢沉的命,我准备向谢默低头了。
那日,我端了药去服侍谢沉喝下,他便又安静睡去。
他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每天都有一段清醒的时光。他有时会跟我说很多话,有时会跟我商量等会儿吃些什么,有时我们也会一起去屋外看看春日的风光,但只能在室外待很短的时间,因为他还是不怎么能吹风。
更多的时候,我们俩就安静地坐着,他看他的书,我看着他。
但很遗憾,那日我离开时他还没有醒。
我叹了口气,低头轻声跟他告别,走之前,把他最近常看的那一本书放在了他的枕边。
谢沉,希望你永远自由,不被束缚。
我换上了漂亮的衣裳,水蓝色的宫裙裙摆,随着我快速奔跑的步伐在风中摇曳。
那是谢沉送我的第一件衣服。
我以为我跑得够快,就能逃离那个魔窟,但谢默的护卫来得更快,轻而易举地把我带到了他面前。
我对谢默露出了我对他的第一个笑容,然后亲手了结了自己。
谢默惊悚的表情成为了我生命中最后看到的画面。
他以为我会杀他,真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我全身都被他的下属搜遍了,却无人想到,我身上到处都是武器,比如耳环里藏着见血封喉的毒药。
太子妃死在太子亲弟宫里的消息足够让人震撼,给谢沉站起来的时间也足够了。
这也是我这辈子最痛快的时候,因为我终于也能为谢沉做一件事了。
一切都如我所料,即使谢默再怎么遮掩,我毕竟还是名义上的太子妃。
朝野上下无比震惊,各种流言蜚语随处可闻。
26.
谢沉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的魂魄正靠在床头补觉。
昨晚我为了准备这个计划半夜才睡,实在是有些困了。
被下人惊醒的我还有些起床气,但没有人能发现了。
谢沉听完以后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沉默着捏紧了那本书,几乎快要把它撕烂,几秒后又松开了,只留下满页的褶皱。
那上面有我留下的话:你要好好活着,让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想起我来为我哭的人。
他摩挲了那本书好几遍,才缓缓开口吩咐:「好,我去带她回家,你先出去吧。」
我能看见的是他把那本书抱在怀里,满脸的绝望,能听见的是他如同小兽呜咽的抽泣声。
我静静地看着他,心想他是该为我哭一场的。这样,我才不算太亏。
谢沉接我的尸身回来的时候,我一直跟在他旁边。
换上寿衣躺在棺材里的我面容安详,他屏退众人,独自守着我。
他说:「偏偏是现在。」
我明白谢沉的意思,他想说:偏偏在他最无能为力的时候,他失去了我。
我不怪他,只希望谢沉能振作起来。
谢沉方方面面都是要强于谢默的。在那样的情况下,他的反击再加上流言的加持,谢默很快倒了台。
皇上病重,谢沉去看过他一次,轻描淡写地告诉了他所有事实。
皇上被气得病危,谢沉便让皇后照顾他,拿着传位的诏书走了。
谢沉登基前,谢默还在作垂死挣扎,联合崔家、镇国大将军一起造反,被谢沉当场绞杀。
崔家被灭门那天,谢沉亲自去了。
我跟在他旁边,看着自己昔日的亲人,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他最后还是让人把他们埋好,我使了使力,吹起一片尘土,就当解了这段亲人缘了。
谢沉登基的那天,我成了皇后。
说实话,我还挺高兴的,只可惜没能亲自穿上华服站在他身边。
我只能陪他到那里,因为他登基以后,我便离开了,醒来便回到了跟他成亲前的几个月,最初也只以为是一场大梦。
27.
老将军怕出意外,派了个护卫跟着我。我担心路上纯贵妃会不配合,让我们被人发现,直接让人将她打晕了。
这个护卫在宫里比较眼生,放火烧了纯贵妃的宫殿以后,我让他去找人来救火,总之场面越混乱越好。
宫中有条隐秘的小路,前世的我曾经在那里迷过路,路上又有景山作为掩护,即使是背着一个纯贵妃也绰绰有余。
出宫门的时候,老将军安排接应的人等待已久,但刚刚顺利出城,我们便撞上了谢默带来的人。
他下手干脆、阴狠,不打算留一条活口。
我猜测,这是皇上交代给他的差事。
大火一烧,谁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即使纯贵妃一行人死在这里,大将军府也只能忍着。
一箭双雕。
我难得有点恼火,竟帮了他们的忙。
我护着纯贵妃躲在马车底下,谢默带的弓箭手直接开始放箭。
将军府的人死伤过半,我拿着匕首,心想如果被抓住,最好把我的脸弄得看不出来是谁。
在谢默的人即将大获全胜的时候,突然又冒出来了一批黑衣人,他们似乎并不想正面对打,把我跟纯贵妃带上后,就没有丝毫恋战情绪地飞速离开了。
我目送他们把纯贵妃送到隐秘的安置地点,自己坐在屋檐下休息。
这一晚上,我忙活得确实有点太累了。
28.
我再次顺着月光往上看的时候,谢沉来了。
他的身子好了不少,走过来的那几步都显得有力了些,他向我伸出手,「阿言,我来接你回去。」
我抬头看着他,月光落在他的脸上。
我问他,「你都知道了?」
谢沉蹲下来与我平视,理了理我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动作轻柔。
「从你给纯贵妃算命起,我就确定了。」
我看着他,眼里突然布满了水雾。
我问:「你会觉得我狠吗?」
谢沉把我拥入了怀里,轻轻地在我耳边低语,「谢默跟崔婉的事是我做的,阿言,你还是很心软,你太累了,接下来的事让我来吧。」
我闭着眼靠在谢沉肩上,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后来我才知道,谢沉一直觉得我跟前世有些不同,但又怕是自己多想,毕竟所有的事看似都很巧合。
纯贵妃的事让他几乎能确定我不一样了。而在我提起赵科之前,谢沉就已经跟他联系上了,甚至老将军他也在我去之前接触过。
只是他没想到我的胆子这么大,竟敢自己亲自进宫救人。
我受了小擦伤,谢沉看了我很久,半晌他才敢伸手贴上我的肚子。
「来了就好。」他抬头看着我笑了笑,「正好可以给他准备一份大礼。」
我伸手贴在他的手上,问他,「什么大礼?」
他说得轻描淡写,我听得心惊肉跳。
「是女孩那就是嫡长公主,是男孩那就是太子。」
我抬头与他对视,问:「决定好了?」
谢沉一笑,摸了摸我的脸,说:「等我回来。」
29.
我不知道谢沉在背地里筹谋了多久,但在早朝众人刚吵完宫中大火一事时,便有四分之三的官员站了出来,弹劾四皇子谢默拉帮结派,贪赃枉法,且证据充足。
皇上气极,终归还是不忍心,只是先把谢默软禁了,再装模作样地下令彻查此事。
下了朝,皇后便急冲冲地找了谢沉过去,让他想办法把谢默救出来。
谢沉点头答应了。
谢沉转头便找了崔婉,告诉她,谢默跟她只能活一个,连无色无味的毒药都贴心地为她准备好了。
崔婉的选择不言而喻,但事实上,谢沉给的不是杀人的毒药,它只会让谢默痛苦万分,最后失去生育能力。
崔婉被关进了天牢,却不知怎的跟同狱的犯人打了起来,硬生生被人咬断了舌头。谢默再怎么气急败坏,暂时也没法把手伸得那么长。
他没法,惠宁却可以。她亲自去了牢里教训崔婉,不管是因驸马之事,还是自己亲哥一事,她对崔婉的仇恨已经到了顶点。
为了更好地羞辱崔婉,惠宁让人拖着赤身裸体的崔婉到处走,让全部犯人都出来围观。
也不知怎的,有几个犯人发了狂,一起冲上去扒惠宁身上的衣服。守卫皆是一惊,纷纷上前营救,但他们一动,其余犯人都没了人看管,暴乱了起来。
天牢里关的犯人,几乎都是这辈子都没法出去的人,与其坐着等死,倒不如放手一搏。
总之,惠宁被救出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撕碎得差不多了。
崔婉指着她仰天大笑,惠宁受此一遭,精神有些混乱,竟直接一刀捅入了崔婉腹中,导致她当场死亡。
被寄予众望的谢默还在被软禁,唯一的女儿精神失常,皇后在宫中摔了许多东西,还被皇上责骂了一通,也被禁足在了自己宫里。
30.
谢沉挑了个好天气进宫看望皇后,很痛快地把所有事情全部告诉了她。
皇后气得冲过来想打他,却被谢沉先一步推到了地上。
他蹲在地上,仔细打量了自己的母亲一番,语气温柔地说:「我给过你们机会的。」
谢沉似乎有些不解,「但你们为什么总觉得,这世上只有你们几个聪明人呢?」
皇后慌了神,满脸都是泪水,拉住谢沉的衣袖求情,「默儿和宁儿是你的亲弟妹,你放过他们,放过他们啊……」
谢沉叹了口气问她,「如果今日我与他们易地而处,您也会像这样为我求情吗?」
他知道,皇后不会的。
正如前世那样,他被自己的亲兄弟算计,被亲妹妹羞辱的时候,她这个生他、养他的母亲甚至还在背后推波助澜了一番。
谢沉站起身来,皇后呆滞地跪坐在地上流着泪。
「我走了,您好好想想吧,您跟他们只能活一个。」
他回到东宫的时候,我正在给肚子里的孩子做衣裳,他在旁边安静地看着。
我一边穿针引线一边抬头看了他一眼,「别人都说为孩子积福,你怎么下手这么狠?」
谢沉笑了笑,道:「就是要把他们都送下去,才是为他积福。」
我对此不可置否,放下手中的东西,认真地与他平视,「你有一瞬间想过原谅吗?」
谢沉把头埋在我的肚子上,轻轻地蹭了蹭,道:「从未。」
我放下了心。
谢沉的确比我狠多了。
惠宁已是个疯人,她往日在驸马面前有多嚣张,现在就被打骂得有多惨。
谢默已经是半个废人。皇后为给谢沉表忠心,竟主动给皇帝下毒;同一时分,谢沉亲手送走了谢默。
皇后接近崩溃,却还是小心翼翼地问谢沉她能不能活着。谢沉说皇帝新丧,皇后悲恸不已,自请常伴青灯古佛。
他还嫌不够,主动透露了皇后投毒一事,又先大臣们一步写下诏书,废除了她的皇后之位,让她出家去帝陵为皇上祈福。
他们前世想要的,都被谢沉一一粉碎了。
我怀着孩子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心里说了无数遍「干得漂亮」。
谢沉登基那天,我终于可以站在他身边,陪他走上长阶。
番外·谢沉视角
1.
我四岁时便被封为了太子,那时候我的身体还算康健,母后便要我学着去做一个人人称赞的太子。成为那样的人很辛苦,但母后会很开心,我便学着去做了。
六岁那年,我被太傅批评了一顿,母后为了让我长记性,罚我跪了半夜,偏偏那天晚上下了大雨,我着了凉。
从那时起,我的身体突然就垮了下来。
再后来,弟弟谢默跟妹妹惠宁的出生让母后的生活充实了不少,弟弟很能干,妹妹会讨人欢喜,只有我,拥有一副病恹恹的身体。
我独自守在东宫等待死期降临,但我的父皇母后给我订了婚。
带我长大的嬷嬷说过,成了婚的妻子便是我最亲密的人。
我怕耽误了她,却又期待她的到来。
所有礼节走完那日,我手里拿着她的庚贴。
「崔言」,这两个字,在等待成婚的那几天,我已经把它们反复嚼碎了。
她逃婚了,我却无法责怪。
我去找她,因为我很清楚,在那样的情况下,除了我,没人会帮她。
事实上,本就是因为我,她才被拉下这地狱的。
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当着她的面杀了那个乞丐。
她流浪了太久,神情都有些恍惚,但还是拉着我的衣袖,告诉我她是逃跑的。
我盯着她布满水雾的眼睛,轻轻地抱住了她。
我难得有些阴暗地想,不如就让她陪我走完剩下的路吧。
2.
我从未对女孩有过好感,更不知道喜欢上一个人时,看她做什么都是可爱的。
崔言有起床气,但从不对人发,只是呆坐在床上,慢慢地缓过神来。等她清醒过来时,便会带着笑,娇娇地唤我一声「殿下」。
她很挑食,吃到自己不喜欢的食物时,会理直气壮地想好理由扔给我吃。
她会在我每年生辰时,亲手为我做一碗长寿面,为我准备惊喜……
院子里的枇杷树是她入宫那年种下的,她很贪吃,结果的季节就会坐在树下,能吃多少吃多少。
很可惜,她走的那年,枇杷还没有成熟,她也没有吃到。
是我没护好她。
我坐在皇位上的那十几年里,总是很烦闷,一边受制于从小受到的教育,每天都会想自己这个皇帝算不算合格;另一边在每晚入睡前,我都会想,崔言等了我这么久,她会不会孤独?
想到这个的时候,我就会拿起手边的任何工具,想结束自己的生命。但很奇怪,每当那时,我就会听到崔言娇声唤一声「殿下」。
我疯魔了许多年,再醒来时,便回到了我跟崔言成婚前。
在我拉着身穿喜服的崔言时,所有的怨恨都被抛在了身后。
我机关算尽,总算为她撑起了一方天地。
3.
孩子出生那天,她拉着我的手,一边哭,一边说自己的私房钱藏在哪里。
陪产接生的嬷嬷笑作一团,我却知道,她怕的是她再次离开。
好在小家伙有良心,他娘亲一哭,他便呱呱落地。
崔言为他取了小名,叫嘻嘻。
原因很简单,这孩子也不知道随了谁,成天一张扑克脸,逗半天也露不出一个笑来。
每当这时,崔言便会生起气来,倒打一耙说这是遗传了我。我便会把儿子所做的一系列坏事说一遍,把责任全推到她身上。
嘻嘻便会毫不留情地翻个白眼,替我去处理公文。
嘻嘻六岁那年,崔言又怀孕了。太医说是个妹妹,嘻嘻终于笑了出来。
崔言摸着他的小脑袋安抚地说:「我们嘻嘻放心啊,娘亲不是偏心的娘亲,以后你要是跟妹妹闹矛盾了,我肯定会帮你的。」
我赞同地点了点头,说:「是啊,毕竟我们跟嘻嘻多相处了六年,感情更深些。」
一番调戏下来,嘻嘻憋红了脸,难得有些恼羞成怒。
「谁说我打不赢了?」他别过脸去,「哼,再说了,我都是男子汉了,谁会跟妹妹打架?」
他说完,便迈着小短腿哼哧哼哧地跑远了,也不知道是随了谁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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