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明月不负卿

出自专栏《十分好月,不照人圆》

我做了鬼,附身在青楼女子身上,嫁给了当朝大奸臣。

他对我宠爱万千,可他在梦中总是唤着一个名字。

我大惊失色,那是我生前的闺名。

他从何得知?

1

萧玉鸣是当朝首辅,我成了他的第十八房小妾。

这夜,月华如练,青鼎里的瑞脑香散成一缕一缕。

我端坐在床边,轻薄罗衫下,一身冰肌玉骨若隐若现。

萧玉鸣踏着夜色进来。

我当即绽放出妩媚的笑容,盈盈下拜:「参见大人。」

他径自在床边坐下,双手撑膝:「你的歌唱得不错。」

白天时,老鸨子让我们上台练嗓子,我只会一首《心上月》,便硬着头皮唱了。

萧玉鸣的轿子从外面经过,他听见了我的歌声,径直闯进怡红院,二话不说便掏出一千两黄金,替我赎了身。

我自知唱得一般,不明白为何会被他看上。

他眸色幽深地看着我:「再唱一次,嗯?」

「是,大人。」

我扭起腰肢,咿咿呀呀来了一段。

「春海棠,红袖香,良辰美景赋华章;秋爽晚,蒹葭苍,枕琴听雨望鸳鸯。仰头可见天上月,不及卿卿在心上……」

萧玉鸣拧眉问:「从哪里学的?」

「回大人,妾身自己写的词,找人谱了曲儿。」

我随口扯了谎。

那是我家乡的小调,昔年我在家中浣衣时经常唱起,容彦喜欢听我唱歌,就给这段小调重新填了词。

萧玉鸣的神色变幻莫测,我有些看不懂。

半晌,他才点了点头,说:「不错。」

我悄悄松了一口气。

进府前我便知道,萧玉鸣绝非善类。

当今皇帝年幼,萧玉鸣借机独揽朝纲,半数朝臣暗中都投靠了他。

曾有人指责他篡政,被萧玉鸣一剑斩杀,血溅当场。

他对朝臣尚且如此残忍,何况家中女眷。

有位舞姬私逃出府,被他砍断了手脚。

还有位被他强抢来的良家女子,只因在床榻上不配合,被他一怒之下发配成了营妓。

惹怒他的人,没有一个能活下来。

我是死过一次的人,知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青楼的小姐妹说过,萧玉鸣喜欢有才情的美貌女子,但在床笫间又玩得花,喜欢美人主动投怀送抱。

我声音娇软:「妾身伺候大人更衣。」

我蹲下替他脱靴,默不作声地让轻纱滑落藕臂,从他的角度恰好能欣赏到我凹凸有致的身材。

「不必。」

他把腿从我的手中抽走,似有不满。

我心中一紧,难道做得不对?

我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脸色,把心一横,咬着下唇把衣衫褪了个干净。

然后不经意地把娇躯往他身上靠:「大人,疼疼人家嘛。」

2

萧玉鸣目色沉沉,起先不为所动,正当我自我怀疑的时候,腰间被轻轻掐了一下。

我冷不防将他推开,捂着腰「咯咯」笑个没完。

我那里最怕痒,旁人轻易碰不得,没想到换了一具身体,还是这么敏感。

坏了,这下可得罪了萧玉鸣。

出乎意料的是,萧玉鸣竟然没有发火,目光变幻几番后,眉眼间涌现笑意,猛地将我拦腰抱起。

原来……

他喜欢这样。

我从善如流地勾住他的脖颈,与他一起滚进了红罗帐。

见识过青楼里各种男欢女爱,我也学了些手段,在被褥间尽可能地取悦着他,不一会儿便香汗淋漓。

他把我拥在怀里,来回摩挲着我的后背:「叫什么来着?」

「讨厌。」我戳一戳他宽厚的胸膛:「人家叫卿尘。」

尽管不是我的身体,我依旧觉得屈辱难当。

可我只能将所有的愤懑和委屈压在心里,脸上表现出来的只能是愉悦的、逢迎的、享受的。

自那以后,萧玉鸣夜夜宿在我的芙蕖阁。

萧玉鸣的妻子早已过世,我成了最受宠的妾。

萧玉鸣对我爱不释手,珠宝锦缎流水一般地送来。

其他夫人妾室早就红了眼。

她们也曾得宠过,却从来没有一个得到这样的待遇,我除了名分,其他堪比正妻。

可我从来没有高兴过。

萧玉鸣只是图一时新鲜,把我当成一个玩物。

不过没关系,对我而言,他也不过是个复仇的工具罢了。

3

我的丈夫叫容彦,嫁给他三年,我任劳任怨地当他的妻子,缝衣纳补,省吃俭用,只为他能博得功名,实现毕生理想。

就连他进京赶考的费用,也是我用嫁妆添补的。

一转眼,容彦成为探花郎的消息传到闭塞的乡下,我喜出望外地等着他荣归故里,却只等来一场大火。

生活了三年的房子被烧了,熊熊烈火染红夜色,浓烟蔓延了半个村子。

幸亏我及时发现,捂着口鼻跑了出去。

林深寂寂,夜风吹着枝丫作响,远山似有狼的呜咽。

突然间一道白影闪过,刀刃折射出炫目的光。

没有特别疼,脖子上凉凉的,还有点麻。

我直直地倒下,双目圆睁,瞳孔里最后映出的,是黑衣人在擦刀刃上的血。

「走,回去跟容大人交差。」

容大人。

这三个字震颤着我的耳膜,也杀死了我的心。

男人一旦飞黄腾达,先斩糟糠之妻,此言不虚。

怪不得家里的大火烧得那般蹊跷。

可是容彦,三年夫妻情深,你对我怎能下得了手!

我悲愤地发出一声长啸,引得平地起了一阵狂风,落叶乱飞,树枝摇晃,整个林子仿佛颤抖了几下。

黑衣人被吓到了,大喊一声「鬼啊」,落荒而逃。

他只是杀手,罪魁祸首却是我的丈夫。

我要容彦血债血偿!

我成了孤魂野鬼,飘飘荡荡许久,一直飘到了京城。

容彦住在皇上赏的大宅子里,府门口蹲着两个气派的石狮子,门上的铜环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我几次想要闯进去,容府大门贴了辟邪的符咒,我被那符咒烧得险些魂飞魄散。

沁芳阁是京城最大的销金窟,阴气重,我躲在那里修复魂魄,听她们说起探花郎年少英才,就要迎娶公主了。

再后来,我附身到生无可恋的花魁身上,代替她成了萧玉鸣的小妾。

而今,我只等一个机会,只要见到容彦,我定分分钟索了他的性命。

4

机会很快就来了。

容彦登门拜访,萧玉鸣在前堂会客。

我亲手煮好了茶,对镜打扮一番,袅袅地向前堂走去。

我不确定容彦会喝哪一盏,为了防止任何变故,两杯都下了毒。

萧玉鸣这些日子在床上变着花样折磨我,我早就恶心得不行,再说他这种贪官污吏,死了也不足惜。

容彦,有当朝首辅陪你下地狱,你该知足。

想到这里,我的脚步飞快。

快走到前堂时,却被一人拦住了去路。

瑶姬是萧玉鸣的第九个小妾,打扮得花枝招展,听说也是青楼出身。

从前很得萧玉鸣欢心,如今乍然失宠,把郁闷都发泄到了我身上。

「哟,这端茶倒水的活计什么时候轮到妹妹来了?可别是听说探花郎来了,春心荡漾,想去一睹真容吧?」

我嘴角泛起一抹冷笑,不想搭理她。

「卿尘,你好像变了。」

我继续往前走,脑子里只有报仇一个念头。

瑶姬挡住我的路,挑衅道:

「你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听说容大人来了立马让丫鬟出来打听,要说这里面没点猫腻,我不信。」

「我管你信不信。」

我烦了,拿起一盏茶泼到她的脸上。

茶水经过凉风的过滤,不算太烫,她捂着脸吱哇乱叫,余光一瞥,仿佛看到救星似的朝着我身后跑去。

「大人,你给妾身做主啊!」

不知何时,萧玉鸣从前堂走了出来

还有一个身穿靛蓝官服的背影,被梧桐树遮住了一半,转过花墙后就不见了。

我的心凉了大半。

容彦就这么活着走了?

我的目光追随者他的身影,更给了瑶姬发挥的余地。

「大人,卿尘妹妹盯着容大人都看痴了,我就说她有异心,以前在沁芳阁她就是个不老实的!」

我急忙收回目光,萧玉鸣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趁我不备,瑶姬突然将另一盏茶夺了去,献宝似的碰到萧玉鸣面前:

「大人,这是卿尘准备给您的茶,她往茶里加东西了,不信您找人一验便知!」

萧玉鸣拿过茶盏,微微一笑,牵起我的手。

「给我的茶吗?」

他把我的手指一个个掰开,塞进茶盏,凤目里竟有一丝温柔:「你喂我。」

5

我强撑笑意:「大人,这茶凉了。」

「呵,不敢了吧!」瑶姬嘴角的笑都憋不住了,脸上沾的茶叶沫掉下来一片。

萧玉鸣嫌弃地看她一眼,问我:「是你泼的?」

「妾身,妾身刚才想给大人送茶,谁知道瑶姬姐姐突然出现……」

我脑子飞速运转,手心里却紧张地出了汗。

他却突然打断我:「为了给我试茶温才泼她的,对吗?」

「啊,是。」

「把这盏也泼她脸上。」

「啊?」

我惊了。

瑶姬傻了。

萧玉鸣这是什么操作,杀鸡儆猴?还是憋了更大的招准备对付我?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大错特错。

萧玉鸣是什么人,手握生杀大权,府上这么多姬妾,他最厌恶的便是姬妾间争风吃醋。

我这点装可怜的手段落在他眼中,幼稚得不值一提。

这根本就是在往枪口上撞。

恍惚间,握着茶盏的手被一只更大的手包住。

他引领着我的动作,把这一盏也泼到了瑶姬脸上。

瑶姬没敢躲,也来不及躲,这才意识到惹怒了萧玉鸣,额头嗑出了血:

「大人饶命,妾身知错,妾身再也不敢了!」

接下来该轮到我了。

我腿脚发软,也要跟着跪下,后腰却被人用力托住。

萧玉鸣把我的一缕鬓发拨到耳后:「外面风凉,可是身体不适?」

我胡乱应了一声,脑子已经不受控制了。

下一刻,他便将我拦腰抱起。

当着无数家丁的面,从前堂外一直抱到芙蕖阁。

我把头深深埋在他的胸膛里,不敢看他的眼睛。

刚才好险,如果他找人验了那盏茶,我这具身子必死无疑,以后上哪再去找这么合适的身体?

幸好。

芙蕖阁里,他把我放在干净的桌子上,吻了吻额头。

我低着头道:「让大人受累了。」

「那你打算怎么犒劳我?」

我立刻心领神会,一脸娇羞地去解他的衣衫。

「这个留到晚上。」他反握住我的手,问:「会做饭吗?想尝尝你的手艺。」

我自然会。

但是青楼的花魁哪有会做饭的。

我巧妙回答:「大人想吃什么,妾身为大人学。」

萧玉鸣抬眸想了一会儿,认真地询问:「葱油焖鸡,可以吗?」

6

听到这个菜名的时候,我吓了一跳。

萧玉鸣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怎么爱吃这个?

葱油焖鸡是我家乡南屏村的特色菜,容彦以前最爱吃这个,只是家里的鸡多半是留着下蛋或者带到集市上卖的,平时舍不得吃,最多逢年过节会吃一顿。

容彦进京赶考前,我破例为他杀了一只鸡。

我舍不得多吃,一味地啃馒头。

他如往常一样,把我最喜欢的鸡翅夹到我的盘子里:「娘子,此去若我能高中,必不负你。」

「一定能的。」

「以后咱们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娘子再也不用这么操劳了,我做官,俸禄就全交给娘子管,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他握着我的手。

甜蜜的话言犹在耳,而今想起更觉得讽刺。

明明只剩下恨,想到这些,我还是心痛难当,险些落下泪来。

为了隐藏情绪,我借机钻到萧玉鸣的怀里,假装撒娇。

他轻轻地拍了拍我的后背。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安慰我。

萧玉鸣走后,我便一头扎进了厨房,为了掩盖本来就会做饭的事实,我特意炖糊了几只鸡,险些炸了厨房,弄得声势浩大。

以此表达我对首辅大人有多么上心。

经过很多次「失败」后,终于成功了。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端到了萧玉鸣的桌子上。

萧玉鸣看着盘里的葱油焖鸡,痴了一般,久久没有动筷子。

再抬眸时,那双眸子里写满了情愫,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是温柔,怜悯,还是愧疚?

说不清道不明。

我定是看错了。

我急忙道:「可是妾身做的菜不符合大人的口味?」

「没有。」他的唇角颤了颤,「你做的菜,是天底下最好吃的。」

我蒙了。

首辅大人,您分明一筷子没动啊!

他拉着我坐下,让人又添了筷子:「以后吃饭,我们一起吃。」

「好吗,夫人?」见我不敢应,他又问了一遍。

他喊我「夫人」。

唯有正妻才有资格被这样称呼。

我只是他无数姬妾的一个,而且出身青楼,他这么喊是在要我的命。

我吓得又要跪下,被他及时拉住,亲手将我按在跟他平起平坐的椅子上。

「夫人不必拘束,更不必怕我。」

他把鸡翅夹到我的盘子里,动作行云流水,仿佛以前做惯了似的:「我说你是我夫人,你就是我夫人。」

然后他才夹起一块肉放到自己嘴里,回味无穷地咀嚼着,赞叹道:「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了。」

7

一顿饭吃得我心里七上八下,五味杂陈。

萧玉鸣却大快朵颐,堂堂一个首辅,跟没吃过好东西似的。

大概是吃惯了京城口味,偶尔吃点地方特色小吃,觉得新鲜吧。

见他高兴,我小心翼翼地提起:「听闻容大人就要和公主成亲了,成亲之日,大人会去吗?」

他垂了垂眼眸,沉声道:「会。」

「大人可否带着妾身前去观礼?」

有瑶姬的恶语在前,我怕他误会,连忙补充道:「妾身想看看金枝玉叶的公主长什么样。」

「好。」

他答应得痛快,我心中喜悦:「大人多吃些。」

萧玉鸣待我,实在是好得过分了。

他每日上朝起得早,自己悄摸地就穿衣裳走了,我连声响都没听见。

我不用像其他姬妾们一样,早起伺候他洗漱穿衣。

不过我来府上以后,萧玉鸣再也没去过别的院子。

他好像改变了很多,不像传言中那么吓人。

今天天气晴好,我亲手做了糕点,给萧玉鸣送去。

有个穿着官袍的中年人也在那里,他凑在萧玉鸣的耳边说了几句话,我远远便瞧着,萧玉鸣的脸色接着就变了。

萧玉鸣朝我道:「本官与周大人谈论正事,美人先回去歇息。」

我只得乖乖放下糕点,听话得走了。

然后躲在墙后面偷看。

只见萧玉鸣一把抽出宝剑,将那身穿官袍的中年人捅了。

我吓得捂住嘴,不让自己惊呼出声。

那中年人尚来不及说一句话,就已经倒在血泊里。

萧玉鸣像疯了一样,一剑一剑地刺在他身上,把他捅得血肉模糊。

我不敢再看,踉踉跄跄地回到芙蕖阁时,双腿一软便瘫在地上。

萧玉鸣还是萧玉鸣,无论他表面对我多么温柔,他依然是心狠手辣、视人命如草芥的当朝首辅。

我吓得一整夜睡不着觉。

幸好,萧玉鸣这一夜没有来。

后来几天,他不知在忙什么,我也没敢去找他,听说杀了几个人。

每晚临睡前,我都假装睡着了,他会坐在我床边看我一会儿,然后离开。

这日我醒来时,正靠在一个温热的胸膛里,萧玉鸣双臂环着我,轻轻吻上我的额间。

「大人没上朝吗?」

「今日休沐,我陪你。」

他陪我睡懒觉,陪我吃早餐,陪我一起把院子里的花浇了遍水,又要陪我去东市大街逛逛。

街市没走到头,我的发髻上已经插满他亲手戴上的珠翠。

说实话,首饰戴多了就显得俗气。

但他却显得心情很好,一路牵着我的对手,还优哉游哉地打起口哨。

我以前戴过的最贵的便是一根银簪子,那时好生羡慕有钱人家的女娘,可以每天戴不重样的漂亮首饰。

容彦也说过,等他功成名就,定不让我再艳羡旁人。

「夫人戴这对好看。」

萧玉鸣把一对金镶玉镯子套在我的手腕,一看就价值不菲。

他瞧上去很开心,像满足了心愿似的。

「夫人还想要什么,随便买。」

我惨淡地笑了笑,如今倒不喜欢这些身外之物了。

回府路上,我说不想做马车,想到处走走,假装不经意地经过容府门前。

远远的,便能感受到那符对我的震慑力,让我无法靠得更近。

我指着那朱红色的大门,一脸天真地问:「那贴的是什么呀?」

「辟邪符。」

「堂堂探花郎,读过圣人书,怎么还信邪魔歪道之说?」我捂嘴轻笑。

「夫人说得有理。」他凝眸看向与我相同的方向,「等见了这位探花郎,本

「还会找到你们的尸首,让你们葬在一起。」

容彦跪下,向他行了君臣大礼。

「皇上保重,微臣……告退!」

我在龙涎宫外等着容彦,看着月亮越升越高。

他从里面出来的时候,握住我的手。

我们一起从各自的身体里,走了出来。

萧玉鸣和卿尘的身体乍然失去意识,各自打下。

羽林军的刀剑指向萧玉鸣,即便他早就神志不清了,但也难逃惩罚。

卿尘则被人送出来了皇宫,不用再回到怡红院。

鬼门大开。

地府的判官听闻我们二人的事迹后,在纸上唰唰一顿写。

然后,我和容彦并肩走过黄泉,奈何桥上,孟婆端着汤在那里等着。

忽而一生已过。

这一世虽有遗憾,却也圆满。

地府风凉,判官桌上被镇尺压着的纸页卷起一角,依稀可以看清上面的字迹:

这夫妻俩人不错,感情也挺好,下辈子让他们投生大富大贵之家,继续做恩爱夫妻吧。

(全文完)

备案号:YXX119JGEbzFLblj4bCDdG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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