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子随之一僵,手握拳又松开,才将推开他的动作克制下来。
「欢欢……见欢……阿姊,阿慎好累。」
他呢喃说着,将我的手放在他头顶上。
我僵顿了片刻,才顺着他的发缓缓抚摸而下。
他似乎很满意,故意往我腰间吐热气,烫人得紧。
他松开将我拉到怀中,仰头用鼻尖蹭着我的脸,眼眸半睁,视线在我脸上脖间来回流转,就像野兽看到了满意的玩物,用鼻尖爪子去够去试探。
直到他拉着我的手去解他腰间的腰带时,我终于忍不住抽回手起身要逃,却被他一把拽回了腿上。
「逃什么……欢欢害羞了?」
他转身将我抱压在椅榻上,似乎我方才想逃的动作,不是拒绝而是欲拒还迎。
他低头欲吻下来,我连忙偏开头,用力一把推开他后,下意识从龙案上摸起砚台当做反抗的武器。
穆怀川就这样,保持着被我推开的姿势许久。
他敛眸似乎在想着什么,在我后退了数十步后,他终于缓缓抬起了头。
17
他的脸上虽带着笑意,眼中却是难以捉摸的神色。
他站起身,朝着我走一步,说了一句:「阿慎还以为我与阿姊,能如以前一样,我们互相舔舐取暖。」
「欢欢记不记得那年你与我说:不论我做如何决定,这条路如何艰险,你都会不离不弃的与我一同走下去。」
「可是欢欢如今背誓了。」
「自十六起,我便不愿再唤你阿姊,因为我对你不再是纯粹的姊弟之情。」
「我以为我做什么你,都会坚定的站在我身后,只要我回头。」
「阿姊还记得你曾经喂养的那只黄狗么?是我将它带到城外丢弃的,那时我清晰的发现,我不允许你的身边出现任何能获取你感情的人或物,阿姊有我一人便够了。」
他眼中从平淡、伤心、失落再到偏执,嘴角的笑意都从未落下。
直到他立在我面前,温柔的将我手中的砚台拿走,我终于回神。
他眼中流露出让我为之恐惧的阴鸷阴冷。
他说:「方才见到欢欢为白祁守身如玉的样子,阿慎心中甚痛。让他去净身房里走一遭吧,这样我才能原谅阿姊刚才推开阿慎的举动。」
我垂落的手臂莫名觉着发麻,我抬眸瞧着眼前的穆怀川,可不论我怎么瞧怎么看,都不能与阿慎重合,穆怀川与阿慎,宛若两人。
「我忽然觉着,我好似从未看清过你。」
我低低开口,浑身又麻又僵,一步也移动不了。
「看清哈哈,好一句看清,阿姊的的确确从未看清过我,我以为阿姊一直都看得清真正的我,从我像个畜生一样四脚着地从宁古塔生生爬回来,却看到城墙上被晒成人干的爹娘那一刻起,我以为阿姊便知道真正的我是如何不折手段,是烈日艳阳都照不进心底至阴毒辣之人。」
我的话彻底刺激激怒了穆怀川,他红着眼有些癫狂的笑出了声,抬手指着自己又指了指我,而后又指了指这大殿。
「我忽然想带阿姊去亲眼看看,看看那个一句便能随意定人生死的大殿,看看那座黄金的破椅子有多膈人。」
穆怀川说着一把拉着我便往太和殿去,门外太监们要跟,却被穆怀川回头一眼瞪得立马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他拽得我手腕生疼,一路连拉带拽将我拉到了殿门前,殿门很沉,得两人合力才能推开。
穆怀川使力一把推开殿门,将我甩了进去。
我被摔了进去,他示意门外的守值将殿门合上,殿内没有点灯,阳光都被隔绝到了殿外,殿内霎时昏暗。
空旷的大殿上,只是一个极小的声音都极为清亮,我与穆怀川站在殿内都显得极为渺小。
穆怀川将我从地上拽起来,接着往龙椅上走去。
他将我摔在冷硬的龙椅上,掐着我的脸让我向下看去。
「阿姊好好瞧瞧,这就是我使尽手段想要得到的皇位,我每日坐在这里受着百官跪拜,心却在城外墙上吊着。
我如今夜里还会梦到爹娘吊长的脖颈,脱臼的胳膊,枯干的身子与凹陷的脸,他们与我说救救他们,让我救救他们。
我族人们的尸体就被我踩在脚下,他们试图握住我的脚腕,试图在将我也拉入他们所在的地狱。
我恐慌的想要逃离,我满心绝望却又带着一丝希望,我希望有人能救救我,我几近疯狂地呼喊着你的名字,我握住你的手,在那一刻地狱都不是地狱,亦是能让我安心的地方。
可你现在却撒开了手,转身去握另一个男人的手,你想留我一人在地狱中绝望,阿姊,你疼疼阿慎,别放手好不好。」
他转为示弱祈求,他半跪在我面前,抱着我低声祈求,一遍又一遍。
我僵直着身子任由他抱着,眼角滑出一滴泪来。
「可是是你先将我推入崖底,如今却又一刀一刀的正在割断我拼命抓住的救命绳索。
「我以前或许想将你从地狱中拽出来,可你却将我推开扔下,如今又后悔回来寻,阿慎,我是人,我也会疼的。
「若你真的还想认我这个阿姊,那阿姊求求你,放过白祁好不好,留我一人与你在地狱里绝望就好,别再拉他了。」
「我给过他机会,是他不愿,是他不愿意松手!」
穆怀川说着忽然一把将我压在龙椅上,「阿姊只要不离开阿慎,阿慎会保他平安,只要阿姊将他从这里扔出去,就留阿慎一人就够了。」
穆怀川的手贴在我的心口前,意有所指的威逼利诱。
「阿姊是个聪明人,可他不聪明,阿姊就让他死心好不好?」
「我不懂……」
我看着他,他亦看着我,随后拉起我的手放在他的嘴前轻轻一声嘘,下一瞬张唇将我的指尖含入口中用齿尖轻磨。
「阿姊只要听话,其他事情阿慎会办妥的。」
18
他低头继续着之前的事情,我不敢抵抗,被他控制住了情绪与思想。
他散落了我的头发,动情之中亦不忘把玩,腰上被他掐出了红印,起伏间,我兀地在黑暗的角落中,看到了一个被捆绑着的身影。
那身影如此熟悉,熟悉得让我立刻从穆怀川的身上起开,落荒而逃。
我捡起地上的衣服,披在身上便往那处跑去。
是白祁,真的是他。
我不可置信的回头看着龙椅上慢悠悠穿衣的穆怀川,我霎时间懂了他方才说的话,他在做一件很离谱疯狂的事情,他怎么能如此杀、人、诛、心!
我连忙低身解开白祁身上的绳子,却发现白祁的胳膊毫无力气的垂落下来。
我正欲回头质问,穆怀川却已经走到了我的身后。
「只是断了,又不是没了,阿姊不必如此紧张。」
穆怀川将我拽回到怀中,看着白祁露出得逞的笑来。
「白祁,我念你救过我二人,再饶你一次性命,今夜会送你出宫前往宁古塔,路上会有太医一路随行治好你的胳膊。
当然你若是觉着宁古塔住着不舒服,大可换个地方,只是永远不要回到京城里来。」
穆怀川说着将他嘴中的布拽了出来,白祁没有应他,只是抬眸静静看向我,他的眸中暗潮涌动,有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不是怨恨,不是气愤,亦不是恨,他身上有伤,因为只是轻轻挪动下身子,就面部不自觉的因疼抽搐。
他终于开口了,望着我,浅浅露出笑意。
「我在牢中常想,或许是因为我背誓,所以受到了师父严惩。
但我不服。
见欢,你也不能服。」
还不等我思忖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时,他就亲自告诉了我。
血溢四溅,他喷出一口血后直勾勾的看着我就那般倒下,嘴里不停的往出吐着血沫,体内剧烈的疼痛让他不由得蜷缩起身体。
他的目光从我移到穆怀川的脸上,此时此刻,他亦笑的癫狂,他挑衅的看着穆怀川,似乎在说这一刻他赢了,他宁愿死也不愿意成为我被逼迫的筹码。
19
白祁被抬走的时候,我连哭都忘了,只是浑身软的都站不稳,穆怀川撑着我,让我亲眼看着白祁被越抬越远。
我的绳索,断了。
我恍若坠崖般,手中还握着原本吊命的半截绳子,再看着离我越来越远的涯口,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我连最后那丝希望,都看不见了。
终日压抑的情绪终于爆发,我身上忽然有了力气,冲向旁边站着的带刀侍卫,一把抽出他腰间的刀试图自刎,却被侍卫眼疾手快的一脚踢开我手中的刀。
我连滚带爬的去捡,却被一把拦腰抱起。
「谁准你去死的!」
穆怀川震怒的声音响起,我却一把拽住他的衣服,反复质问。
「你说你会保他平安的,穆怀川,你说你会保他平安的!」
「那是他自己寻死,与我何干!」
「可是是你拿我做最后一根稻草压死他的!!!」
我怒吼出声,从他身上挣扎跳下就往出跑去。
我要带着白祁的尸体走,带着他走出这座吃人的皇宫。
我追上了抬尸体的人,将他们推开后把白祁背在背上后,继续往宫外跑去。
太监侍卫们齐齐涌出来拦我,没有穆怀川的命令都不敢拿刀,却又怕我抢走,只好卸了刀来阻止我。
我被按在地上,他们将白祁的尸体拖走,才又将我扶了起来,却扣着我的两只胳膊不敢放手,直到穆怀川赶来。
「我最后求你一次,把白祁的尸体还给我,放我离开这里。」
「你就当真宁愿和一具尸体离开,也不愿留在朕的身边?」
穆怀川是真的生气了,他死死盯着我,满眼怒气与阴冷。
「来人,将白祁的尸体剁碎了扔到城外野山林中喂野狗,我要让他尸骨皆葬与野狗腹中!」
「不,不要!穆怀川,别让我恨你!」
我疯狂的挣扎试图阻止,却被穆怀川一把掐住脸。
「既然要恨,那就恨得彻彻底底,就算是恨,那阿姊也只是满心恨我一人,再容不得其他!」
「穆怀川你这个疯子!」
我用力吐出这几个字,穆怀川却笑的逐渐狰狞。
「我就是个疯子,从你抛下我与他成婚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是个彻头彻底的疯子!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杀了我啊!」
穆怀川的彻底疯了,将我囚禁在那座小院中,重兵把守。
怕我一心求死,我的双手皆被绑在床上,红果跪在我床边给我勒破皮的手腕上药。
「姑姑就莫与皇上闹脾气了,原先就算是皇后都未让皇上如此上心,皇上为了姑姑悄悄洗手作羹汤、为姑姑学针线,也想缝一件抹额却被扎了满手的针眼,这些皇上都未与姑姑说过,可奴婢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这间院子皇上其实自从登基后常来住,大部分时间皇上都呆坐在院中树下,呆坐在椅子上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
皇后想踏进来一步,都被皇上训斥离开,这间屋子院子在姑姑来之前,都是皇上日日亲自打扫,那时我们都不知这间院子是做什么的,直到姑姑来了我们才知这间院子就是为姑姑准备的。
皇上因为姑姑才会多了些人气儿,姑姑就饶过皇上,也饶过自己吧,何必活受罪。」
「红果,帮我解开绳子,好不好?」
「姑姑若是能与皇上和好,这绳子自然就解开了。」
红果见劝不动我,叹了口气后起身离开。
穆怀川又来了,他带了一样东西来,是一个牌位,白祁的牌位。
他将牌位摆在桌子上,坐到我身旁。
「阿姊若一心求死,任我如何阻拦都是徒劳,就算是日夜像如此这般囚着,阿姊也终会找到求死的方法,所以我将白祁的牌位给阿姊带来了。」
他平淡地上了床,解开了我的衣裳。
「当我不想放过一个人的时候,即使是他死了,我也不愿放过他。」
「他那日不是亲眼瞧见了么?死了又如何?死了也要他亲眼瞧着自己妻在他人身下欢愉的模样,承受着无力阻止的绝望。」
我闻言瞪大了眼睛疯狂摇头,穆怀川却仍自顾自的褪去了衣裳,且掐着我的脸强行让我偏头看白祁的牌位,我闭眼他便使尽方法让我睁眼。
他趴在我身上,一字一句地扒开我的心底最后的防线,用无形的利刃狠狠戳进心底。
「你看啊,你不是想死吗?你死了之后告诉他,我们在他的牌位跟前尽情欢愉,他就算是化成鬼站在这里,也救不了你分毫。」
「他只能像那日般亲眼看着你在我身下承欢,因为绝望所以只能以死来化解他的无能,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喜欢他选择独死将你一个人留在我身边受折磨?还是喜欢他那张早就被野狗撕碎啃食的脸?」
他疯了一样,逼着我说出认错的话,见我眼神绝烈试图咬舌,将他的手腕塞住我的嘴,任由我将他的手腕咬的血流满脸。
「你是我的,这辈子下辈子都是我的穆怀川的,没有你愿不愿意,只有我放不放你,见欢,你从名字到身心都是我穆怀川的,就算是死我也不会放过你。」
「我心愿已了大仇已报,你不愿我折磨你,可以,我也不愿意让你带着这辈子的记忆恨我。你不是想死么?我放你死,不过得等我下辈子、下下辈子将你厌弃了你才能死。」
他说着解开了绑着我双手的绳子,我不挣扎了,任由他将我翻来覆去,任由他一句一句的出言折磨。
我朝他伸手,他将我抱起,我低头埋在他颈间,张口重重咬了下去。
他吃痛疼出了声,但我仍没有放开他,就如他所愿紧紧抱着他,咬得更紧。
血顺着伤口涌流而出,穆怀川不知从哪儿抽出了一把匕首,从后直直捅穿了我的心窝。
他最后笑出了声,贴着我的耳边一字一句说出了让我死不瞑目的话。
「我说过,我会与你同冢而葬。」
就连死,他都不曾放过我。
穆怀川这个疯子。
(完)
作者:月挽爻备案号:YXX1ogBKYmC5DMdkp1sdPd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