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配角

不是配角

同学聚会,陆靖洲的前女友弄脏了我的新裙子,她慌张道歉:
「对不起,我会赔的。」
「我太太这件衣服是去年的拍卖收藏品,成交价一百万。」
陆靖洲笑了笑,回得云淡风轻。
1
陈薇一下子瘫软在地,脸色煞白。
「卧槽,一百万买件衣服。陆总牛啊。某些人怕是要后悔死了。」
「她后来不是也嫁了个富二代,一百万都没?」
「负二代还差不多。她现在啊,怕是去卖也凑不齐这些钱吧。」
大家笑得很夸张。
我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个当年抛弃陆靖洲的前任。
她刚好抬起头,和我视线相对。
眼里交织着浓浓的难堪和不甘心。
刚才在洗手间,她突然拦住我,轻慢又笃定地说,
「你信不信,只要我愿意,我勾勾手指,他就能像条狗一样乖乖地给我爬过来。」
现在,她又为了接近陆靖洲,故意把红酒倒在我身上,才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其实我并不意外她的行为。
毕竟陆靖洲现在是活跃在财经杂志里,身价过百亿的科技新贵。
如果当初陈薇没有另嫁他人,那么陆太太就是她了。
我只是,因为那番话,有点为陆靖洲感到不平。
陆靖洲脱下外套替我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陈薇,
「为难的话,或许可以去求助你那位入狱的前夫。」
她攥紧了手指,倔强地颤抖嘴唇,「我会还的。」
陆靖洲只是笑,「做不到,就不该轻易给出承诺。」
「陈薇,你还是一点也没变。」
明明是很冷淡的语气,我却听得有些恍惚。
我陪着陆靖洲白手起家,一路打拼,他穷困潦倒和意气风发的样子我都见过。
从没见他像现在这样,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态度近乎恶劣地对待一个女生。
于是,大家笑得更放肆了。
只有我注意到,他看似在羞辱她,但视线一直都没离开过她。
2
在一起五年,陆靖洲很少跟我提他以前的事。
直到一个月前,我们回他老家拿东西,不小心从他柜子里翻出一个破旧的钱包。
里面有张女生的照片,笑容灿烂,很漂亮。
陆靖洲一向稳重,当时却失神了很久,眼眸深处浮现几分落寞和阴郁。
我强忍着酸涩,用不经意的语气问,「你前女友?」
「嗯。」
我看着他面无表情地把照片撕碎,扔进垃圾桶,心里止不住地发凉、烦躁。
当时我直接走了,那天是我们这五年来第一次冷战。
晚上洗完澡,陆靖洲从背后抱住了我,轻轻叹了口气,
「当年我创业最艰难的时候,她拿着我公司最核心的技术投靠了对手公司,还成了那家公司的老板娘。」
「她办婚礼那一天,我母亲去找她,半路出了车祸,差点没抢救过来。而她在第二天就跟着她老公出国了。」
「梁琪,我当时真的恨她。」
……
我沉默地看着镜子里他平静的表情。
陆靖洲不知道,后来我又回去了。
我看着他从垃圾桶里把陈薇的照片捡起来,眼眶通红,小心翼翼地,一点点用胶水粘好了。
3
聚会很快到了尾声。
有人突然起哄:
「同学一场,有困难就得帮,不如我们给陈薇众筹吧!」
这话一出,陈薇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抬头无助地看了陆靖洲一眼。
而陆靖洲攥住我的手,也在一瞬间加重了力道,像是要捏碎我的指骨。
「陆靖洲……」
直到我艰涩地提醒,他才反应过来,放开了我的手。
我看着手上被掐出的印子,像是突然坠入冰窟,浑身发寒。
挑事的人嘻嘻笑着,目光偷偷瞄着陆靖洲的反应,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很快就又起哄着开始叫价。
「五块!」
「这可是曾经的系花,多少男生的梦中情人,能不能大方点,我捐二十!」
……
一个接一个的人出价,气氛空前地热闹起来。
仿佛把陈薇当成拍卖会上待价而沽的商品,又或者是菜市场任人宰割的鱼肉。
陈薇面色苍白如纸,眼睛已经红肿,但始终一言不发。
陆靖洲沉默地看着她心如死灰的表情。
到最后,大家看好戏似的把「募捐」到的一百块零钱送到陈薇手上时,她却只是呆滞地说,「谢谢。」
众人不敢置信。
「她还真的收了?」
「哈哈哈。从前那么骄傲的女神,现在却活的像个乞丐一样。」
陈薇置若罔闻,双手捧着那些钱,走到陆靖洲面前,姿态低入尘埃,
「这里是一百块,陆总,剩下的钱可不可以再宽限我一段时间。」
卑微恭敬的模样,跟我在照片里看到的那个明媚高傲的女孩截然不同。
众人有一会儿的沉默,面面相觑。
「……我们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人家到底也是个女孩子……」
陆靖洲没有说话,一直盯着她。
我胸腔突然闷闷发痛,很容易就看穿了他冷漠眼眸下的那抹烦躁。
他期望陈薇跌入泥泞,想要把她的尊严踩在脚下。
真的到了这一刻,他却又对她失去傲骨,接受施舍的坦然感到不舒服。
是不舒服,还是心疼呢?
4
怔愣的片刻,突然有人对着我们惊恐地大喊了一声,
「快躲开!灯要掉下来了!」
我下意识抬头,发现头顶上的吊灯摇摇欲坠,似乎马上就要掉下来。
——而我们三个人,正好站在吊灯下。
「陆靖洲——」
我伸出手想拉开他,就看到陆靖洲猛地扑向陈薇,护着她向旁边倒去。
脑袋顿时嗡的一声。
然后手腕被人攥住一拽,我踉跄地倒向另一边。
紧接着,吊灯掉下来,发出一声巨响,碎屑迸溅地四处都是。
小腿处传来一阵剧烈钝痛。
靠近脚踝的地方被碎片划了一道细长的口子,鲜血溢出。
但我好像已经感知不到疼痛,只是坐在地板上,呆呆地望着面前相拥的两个人。
四周一片窃窃私语。
窗外的月光和别人微妙的目光洒在我身上,寒凉如白霜。
直到救我的那个男人关心地问:「陆夫人,你没事吧。」
我看到陆靖洲身体猛地一僵。
他一把推开陈薇,走过来握住我的脚踝仔细检查了一番,低沉的嗓音含着浓浓的懊恼和歉意,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刚才也在我身后。」
陈薇也走了过来,声音很轻,夹杂着一丝异样的情绪,
「刚才谢谢你救了我。」
陆靖洲没有理她,只是定定地看着我,「梁琪,我刚才真的不知道你也在吊灯下。」
我沉默地甩开了他的手。
陆靖洲看了我一会儿,直接把我打横抱起,朝门口走去。
我挣扎了一下,却被他牢牢扣住腰,他声音低沉得可怕,「别动。」
「靖洲……」陈薇追了出来。
陆靖洲冷着脸,一副不愿和她多说的语气,「三个月。一百万必须打到我太太的账户上。」
陈薇却忽然笑了,挑衅地看了我一眼,
「谢谢您给我宽限时间,我一定会在规定时间内还您钱的。」
5
一回到家,陆靖洲就半强制性地帮我上完药,接着关上卧室的门,捧着我的下颌吻了下来。
我心头积攒着一晚上的郁气,在这一刻突然爆发,拼命地想要推开他,
「下周六的婚礼取消。我们分手吧。」
陆靖洲一只手就制住我的动作,「为什么?」
而我满脑子都是刚才意外发生时,他那几个同学说的话:
「这人啊,一旦遇到了意外,第一反应永远是最真实的。陆靖洲先救的人是陈薇,这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是啊。
冷漠和口出恶语是报复。
关心和保护是下意识的爱。
像是有无数根针刺入心脏,密密麻麻的涩意和疼痛顺着血液蔓延,我问陆靖洲,「你还喜欢她,是吗?」
「你第一时间先救的人是她。因为比起我,你更在意她。」
「上次我看到了,看到你把她的照片用胶水沾起来了。」
「既然你从来没忘记她,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呢?」
「没有。」
他盯着我,眉头微蹙,语气却很肯定。
「当年她背叛了我,我妈也间接因为她神志不清。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恨着她。」
「刚才意外发生的那一刻,就算不是她在我身边,是任何一个同学,我也会出于本能去救人。」
「恨她是一回事,性命攸关又是另一回事。」
「但我真的不知道你在我后面,如果我知道,一定不会让你受伤。」
「给她三个月的时间,是因为我看到有人拿起手机在录屏。」
「至于那张照片,医生那天突然打电话告诉我,过去的回忆可以刺激我妈的大脑,我想用那张照片试一试。」
陆靖洲握住我的手,「梁琪,你会理解我的,是吗?」
见我不说话,他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慢慢地吻住了我。
「琪琪,我现在爱的是你。」
语气是毫不掩饰的坦然。
「以后不要再说什么分手的气话,琪琪,我也会难过。」
昏暗灯光下,陆靖洲穿着纯黑色的高定衬衫,纽扣解开,露出点色气的锁骨。
他眼瞳黑得没有一丝杂质,轻轻揉搓我发烫的耳垂,低低地问,「可以吗?」
房间空调开得很低,在冷气里我却热得浑身是汗。
气氛正好。
「砰」的一声,卧室的门却被猛地推开。
「靖洲……」耳畔响起一声惊呼,把我从迷乱的思绪里拉了回来。
我下意识看去。
陈薇出现在卧室门口,脸色惨白,呆呆地看着我们。
我几乎是立刻坐起来,羞耻地扯过被子盖上身体。
很荒唐。
明明我才是陆靖洲的未婚妻,可在陈薇控诉的眼神下,我却像个偷情的第三者。
6
等我们都穿戴整齐走到客厅,陆靖洲盯着陈薇,「你怎么在这里?」
陈薇也盯着他,咬着嘴唇,眼里有浓浓的不敢置信和委屈:「我走错房间了,对不起。」
「滚出去。」他冷冷地下达逐客令。
陆思怡,也就是陆靖洲的妹妹,她把陈薇拉到身后,挡在她面前,
「哥,陈薇是我带过来的,有很多人去她家里催债,我怕她不安全,带她过来住一段时间。」
陆靖洲脸色发冷,「陆思怡,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陆思怡眼神闪动,「这里也是我家,难道我连收留自己朋友的权利也没有吗?」
「陈薇,你不要怕,从今天开始你就住在这里,没有人能赶走你。」
「在我心里,你才是我的嫂子。」
说着,她还挑衅地扫了我一眼。
我只觉得可笑,那股烦躁越来越厉害,没有理她,直接看向陈薇,
「你怕别人来你家催债,就没想过自己也欠了我一百万吗?」
「还是说,你今天是来主动还钱的?」
我打开收款码,「那好,你现在还钱吧。」
「够了。」陆思怡抬手打过来,手机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陆思怡转头看向陆靖洲,眼神复杂:「哥,我知道你恨陈薇,但一切都是有理由的。」
「你知不知道当年——」
陈薇像是才缓过神来,猛地拉住陆思怡的手臂,通红的眼睛带着祈求,「别说。」
一瞬间没人说话。
直到陆靖洲忽然开口,「当年什么?」
7
可是陆思怡没来及说什么,陈薇突然晕了过去。
「哥,薇薇低血糖犯了,今晚就让她在这住吧。」
我看不透陆靖洲在想什么,他只是皱了皱眉,没有答应,却也没有反对。
最后我自嘲地笑笑,转身就走。
半个小时后,陆靖洲才回到卧室。
攥住我收拾行李箱的手,「你在干什么?」
「既然这里已经有了新的女主人,我让位。」
「梁琪,我解释过了,我跟陈薇是绝对不可能——」
我打断他,「可你刚才动摇了不是吗?」
「如果她当初真的有苦衷,你能保证自己不被她影响吗?」
陆靖洲却很坚定,
「就算她有苦衷,她抛弃我跟别人在一起是事实,我妈因为她变成这样也是事实。」
「伤害已经造成,她就再也没有资格求得我的原谅。」
「刚才陈薇醒了,我告诉她,明天一早必须离开。陆思怡也是。」
「这里是我们的家,她既然不接受你这个嫂子,那就跟陈薇一起滚吧。」
「对不起,老婆。」
陆靖洲蹲下来,微凉的指腹一点点温柔地擦掉我的眼泪,
「让你难过,没有安全感,是我的错。」
……
半夜,我被雷声惊醒,迷迷糊糊侧了个身,发现身边的位置是空的。
陆靖洲不见了。
我几乎把家里翻了个遍,也没看到他的身影。
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他都没接。
雨越下越大,我傻傻地坐在沙发上发呆。
突然想起还有个地方没找。
我跑到陈薇睡的客房。
里面传来女人隐隐约约的低吟声。
大脑轰的一声。
我颤抖地去推门,却发现门是从外面反锁的。
「我哥和陈薇在里面。」
「是我给他们下的药,反锁的门。」
陆思怡踩着拖鞋走过来,「他们错过太多年,我要为了我哥的幸福,纠正这些错误。」
我顿时气血上涌,「陆思怡,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会报警。」
找到钥匙,咔擦一声。
门被打开的瞬间,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8
不知道该不该庆幸,眼前的画面,并没有我想象中的不堪——
陈薇缩在被子里,一只手被床单绑在床头,整张脸通红,头发凌乱。
「靖洲,你……不用救我,我知道你还没原谅我。我不想让你后悔。」
她好像忍得很难受,流泪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怜惜。
陆靖洲背对着门,笔直地站在床边,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陆靖洲。」
看到我的那一刻,陆靖洲愣了愣。
我跑到他身边,发现他穿戴整齐,好像没有什么异样,颤抖地问,「你没事吧?」
陆靖洲摇摇头。
似乎想到什么,他盯着我,很认真地跟我解释,
「刚才陆思怡把我骗过来,还把我和陈薇反锁起来,但那杯下药的酒我没喝,我们什么也没发生。」
也就是说,只有陈薇一个人被下了药。
我心里乱糟糟的,刚想说话,手臂突然被人攥住。
「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他们早就和好了——」陆思怡扑过来想打我。
我忍无可忍,反手打了她一巴掌,「你是不是有病啊。」
陆思怡一脸不敢置信,跟陆靖洲告状,「哥,她竟然打我,我可是你亲妹妹。」
见陆靖洲只是冷冷地看着她,陆思怡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梁琪,我哥根本就不爱你,你怎么就那么不要脸,非缠着我哥不放。」
我被气笑了,「给亲哥哥和差点害死自己妈妈的前女友下药关在一个房间,你倒是挺要脸的。」
陆思怡眼神闪躲,「陈薇不是故意的,她……」
「够了。」
陆靖洲突然出声,用最冷漠的神情和语气说了句,
「不管她有什么理由,我都不想再听。」
陆思怡脸色一白,「哥,你一定会后悔的。」
陆靖洲不为所动,「我和梁琪下个星期的婚礼,你最好也别出席,我们不欢迎。」
最后,救护车把陈薇接走了。
她离开的时候,用很轻的声音说,
「靖洲,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当年从来没想过伤害你。」
陆靖洲牵住我的手,脸上看不出一丝触动。
9
我告诉陆靖洲,关于结婚的事,我想再考虑一下。
他没再坚决拒绝,只是认真地说,「梁琪,无论如何,永远不要离开我。」
我屏蔽了所有人的消息,一个人去旅游散心。
没想到当地突然发生了地震。
更没想到的是,陆靖洲不顾余震的危险,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
我没受什么伤,反倒是他,被一块告示牌砸中胳膊,缝了六针。
见我一副快要哭的模样,他忍着伤哄我,「幸好伤的是手臂,要是脸,我们结婚的时候就不好看了。」
明明是开玩笑的语气,说到结婚时他的表情却无比认真坚定。
我看了他许久,深深呼出口气,「那你还不快点养好伤,否则婚礼那天你还得打绷带。」
他一愣,眼里有光,光里全是我,「好。」
……
婚期临近,我忙得晕头转向。
试婚纱那天,陈薇给我打来了电话。
「那天我早就知道陆思怡下了药,我是故意喝下去的。」
她还说了很多,威胁我说如果不把陆靖洲还给她,她就自杀。
我是真的觉得她有病。
冷冷回了一句,「那你就去死吧。」
后来她就再也没打来电话。
直到婚礼当天,有人给我发了一条匿名短信:「要不要打赌,今天你们结不了婚。」
笃定的语气,仿佛在简单地陈述事实。
很明显,就是陈薇发的。
心里莫名烦躁。
不仅仅是因为这条短信,而是我发现,陆靖洲今天有些不对劲。
「……新郎,你愿意吗?」
司仪第四遍问的时候,我看到陆靖洲才从心不在焉的状态下清醒过来。
又呆呆沉默了一会儿,他才低声说了一句,「我愿意。」
我有些恍惚。
他是后悔了吗?
陆靖洲的手机突兀地响了。
他表情微变,似乎知道是谁打来的,并没有接。
电话响个不停。
他直接关机。
婚礼进行到回顾甜蜜往昔环节,原本准备好的照片和音乐莫名消失不见,大屏幕上突然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
陆思怡。
我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陆思怡慌乱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婚礼现场。
「哥,陈薇不见了。」
众人哗然。
「陈薇是谁?」
「嗐,陆总的前女友。」
我看着陆靖洲明显一愣。
陆思怡似乎在边走边跑,说话微微带喘,
「刚才她整个人很不对劲,说要给你准备结婚礼物,然后就不见了。」
「哥,虽然我答应了陈薇不能说,但我今天真的忍不了了。」
「你不接我电话,我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让你知道真相。」
陆靖洲顿住,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她从来就没有背叛你,核心技术不是她拿的,是你公司另一个员工偷的,她是故意把罪责揽在自己头上的。」
「因为——」
「陈薇当时确诊了白血病。」
陆靖洲僵在原地。
「那时她前夫还威胁她,如果不嫁给他,就彻底搞垮你的公司。」
「那五年,她根本没有享福,一直在国外治病。」
陆靖洲一副如遭雷劈的表情,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哥,她真的为你付出了很多,那个梁琪心思歹毒,根本配不上你。」
「你知道她对陈薇说了什么吗?」
一阵电流的呲呲声,陆思怡打开了录音笔。
里面传来我冰冷、充满恶意的声音——
「你去死吧。」
陆靖洲猛地转头,看向我。
他从来没用这样尖锐、怀疑、质问的眼神看过我。
「我看到陈薇了。」
「她……在楼顶。」
「哥……」
陆思怡声音发抖,「她要跳楼!」
陆靖洲似乎快要站不住了。
「陆靖洲,那个录音笔——」我拉住他的手臂,想为自己辩解。
陆靖洲一把甩开了我,我一个踉跄,毫无防备地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
「陆靖洲……」
他也只是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然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不顾所有人同情,戏谑的眼神,我站起身,提起裙摆追了出去。
一声闷雷响起,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突然下起了大雨。
我踉踉跄跄地跟着陆靖洲来到酒店的楼顶。
正好看到他和陈薇在拉扯纠缠。
大雨里,陈薇不断挣扎,陆靖洲红着眼睛,从背后死死地抱住她。
两个人都浑身湿透。
「不是要结婚吗?来找我干什么!」
「我在你心里就是个嫌贫爱富的坏女人!」
「陆靖洲,既然你恨我,那我就死在你们——」
没等她吼完,陆靖洲用力掰过她的身体,一只手揉进她的头发,狠狠吻了下去。
10
那是很漫长的三分钟。
我看着陆靖洲像是终于找到了失而复得的珍宝,怜惜地拥抱着她,却又发狠地亲吻她。
我看着陈薇从一开始的抵触,抗拒到接受,沉沦地仰头回应。
周遭的声音仿佛都被抽离,我几乎有种被扼住喉咙的窒息感。
我张了张嘴,「……陆靖洲。」
他没听见。
像是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把我和他们的世界割裂开——
历经磨难的男女主终于误会解除修成正果,我也该黯然退场。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靖洲才猛地抬起头,注意到旁边的我,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
他几乎立刻推开了陈薇。
却又在陈薇惊呼一声,差点跌倒的时候下意识扶住了她的腰。
我讽刺地勾了勾唇角。
笑着笑着,眼泪掉了下来。
陆靖洲大步走到我面前。
他一贯冷静,我从来没见他这么惊慌的表情,短短几米,他甚至趔趄了几步。
「陆靖洲,恭喜啊。你的前女友抛弃你是有苦衷的,她当年快要死了,所以才不得不设计让你恨她。」
「你很开心吧。」
「现在,你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我仍然在笑。
「琪琪……」
陆靖洲眼眸情绪翻涌,苍白的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说很多话,却只是轻轻喊了我一声名字。
我从包里拿出手机,打开一段通话录音,
「我追过来是为了告诉你,那个录音笔是他们故意截取的,这才是我和陈薇通话的完整版,是陈薇先挑衅我,用自杀威胁我放弃你。」
「我是讨厌她,但也不能平白无故蒙受故意唆使别人自杀的罪名。」
是的,当时陈薇打电话过来,为了以防万一,我按了录音。
陆靖洲猛地看向陈薇。
她脸色微变,泪水在眼眶聚集,泫然若泣的模样让人不忍心责怪,「靖洲,你知道的,我只是太爱你了。」
「更何况,你刚才抛下她逃婚,当着她的面吻了我,难道不是代表已经原谅我了吗?」
她直白的言语像一把锋利的刀,锐利又直接地提醒陆靖洲他刚才做了什么。
陆靖洲整个人僵住了。
他眼眶渐渐红了,抬手想来碰我,「琪琪,我……」
我猛地避开,狠狠甩了他一巴掌,「别碰我,恶心。」
空气有瞬间的安静。
看着他眼底一点点涌上惊愕,痛苦和后悔,我心里异常的平静,又有些恍惚。
脑海闪回了很多片段。
和陆靖洲初遇那天,我撞破了我爸和他的情人约会。
我爸气急败坏,直接拿桌子上的咖啡对着我的脸泼了过来。
是路过的陆靖洲,用身体帮我挡住了滚烫又粘腻的咖啡。
老板好心给了我们药酒和棉签,让他在休息室上药,我在外面等得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餐厅已经快打烊了。
陆靖洲不但没走,外套还披在我身上。
「那时怎么叫你都不醒,总不能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陆靖洲看了看腕表,揉着眉心说,「天气凉了,下次出来多穿点。」
陌生人简单的一句关心,却让我鼻尖一酸。
看着外套上浓浓的污渍,我拿出手机,要赔偿他外套的钱。
陆靖洲淡淡拒绝,「不用,不贵。」
很久我才知道,那件外套是陆靖洲当时唯一的,最贵的一件高定。
后来,我把简历投到了他公司。
那时候公司受重创不久,他整天和客户应酬,喝酒喝出了胃出血。
我恍然发现,他对成功的渴望几乎到了偏执的地步。
好像一定要做出成绩给什么人看似的。
可那天在餐厅,他本打算去为公司拉投资,却为了我这个陌生女孩的安全,等到了餐厅打烊。
如此的矛盾,令人忍不住探究。
然后,深陷。
我白天替他去陪客户喝酒,晚上在医院忙上忙下照顾他。
为了给他养胃,每天都花好几个小时炖软和的小米粥和莲子猪肚汤。
结果他出院那天,我因为过劳进了医院。
他坐在床边看了我很久,「你是不是喜欢我?」
我傻傻地回了一句,「你现在才看出来吗?」
陆靖洲一愣,垂眸笑,「我确实够笨的。」
后来,他在公司准备了一场盛大的告白,还陪我去商场挑了件我看中了很久的裙子。
他摸摸我发红的眼尾,笑,
「那么容易满足?」
「等公司做到上市,我要送你一件价值一百万的裙子。」
我踮起脚亲了亲他,一脸甜蜜,「我信你。」
当时的我怎么也想不到,后来那条一百万的裙子会被陈薇毁掉,成为他和陈薇破镜重圆的工具。
我们第一天同居那晚,他给我擦眼泪,明知故问,「谁欺负你了?」
半夜我起来,发现他在阳台抽烟。
浓黑的夜色下,碎发遮住了锐利的眉眼,指尖猩红明灭,与平时纵横捭阖,杀伐果断的陆总不同,那一刻的他脆弱又迷人。
现在想想,他应该是思念陈薇吧。
这五年,我陪着他经历了无数挫折和打击,始终不离不弃,他也对我做到了完美男朋友该做的一切。
可陈薇一出现,我还是满盘皆输。
……
我离开楼顶的时候,陆靖洲攥住了我的手腕,声音嘶哑,「……别走。」
这次我没马上挣脱,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轻轻地笑了。
「陆靖洲,我们在一起五年,我欣赏你的才华和野心,敬佩你的毅力和努力,心疼你的遭遇,我敬你爱你,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没想过离开你。」
「可今天我突然发现,你配不上我。」
「这五年,你或许对我有点感情,可在你心里,这份感情太浅薄,掺杂着排解寂寞的消遣和相依为命的感激,跟你和陈薇之间轰轰烈烈的爱情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可我告诉你,我的爱同样真挚热烈,同样值得真心相待,我只是,爱错了你。」
陆靖洲脸色白了几分,他动了动唇,却似乎无从辩解,只能沉默地,难过地看着我。
我一点点掰开他的手,语气冷漠又绝情,
「不敢承认自己还爱着前女友,肆无忌惮伤害现女友之后又不肯放手,陆靖洲,我看不起你。」
11
我很快搬了出去,暂时住进了酒店。
这几天,陆靖洲没有来找过我。
应该是决心和陈薇复合了吧。
我想。
周末,我妈给我发了条微信,让我回家住。
我只觉得疲惫。
五年前,我把我爸出轨的证据交给我妈,她抱着我哭了一晚上,决定离婚。
没想到我爸被那个情人的老公肆意报复,打成了高位截瘫。
那个情人不要他,他就死皮赖脸地来求我妈,「如果你也不要我,那我还不如跳楼死了算了。」
我妈性子柔弱又容易心软,在我爸一哭二闹三上吊之后,还真的答应了他不离婚。
「琪琪,他毕竟是你爸。」
我当时直接气哭了,「他算哪门子的爸呢,从小到大都对我非打即骂,说我是个扫把星,因为我他才没有儿子。我四岁的时候,他和奶奶还想把我带到河里淹死。」
「那天在餐厅,那么滚烫的咖啡,他直接就对着我的脸泼了过来,他真的有把我当成他的女儿吗?」
我妈咬着嘴唇,脸上闪过挣扎和犹豫,「你现在也没有事,你爸都这样了……」
我看着她,觉得可笑,更觉得心寒。
「这个家,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从家里搬出去那天,是我的生日,我妈叫陆靖洲来接的我。
她在后面怯怯地祈求,「你一定要对琪琪好。」
陆靖洲扫了她一眼,
「当然。我会给她一个家。」
语气带着薄薄的怒意,明晃晃地表达对我的维护。
那天晚上,陆靖洲给我煮了一碗长寿面。
泪水不断掉进面里,我说,「她不要我了。」
隔着蒸腾的水雾,我听见他说,「我要你。」
那时我天真地以为,陆靖洲真的会给我一个家。
大概是因为我不回微信,我妈给我打来了电话,她赶在我挂断之前说了句:「我把梁栋赶走了。」
梁栋,就是我爸。
「我趁着他睡着,叫人把他绑起来送回了老家,你奶奶不总想带孙子吗,梁栋现在不能自理,跟孙子也没两样了。」
「……你为什么这么做。」
电话那端沉默了很久,
「这五年,你从来不肯联系我,逢年过节不回来看我,连婚礼都不邀请我,琪琪,我真的很想你。」
「婚礼那天,我在现场。」
「你追着陆靖洲出去的时候,我也追过去了。」
我微微一愣。
陆靖洲没发现跟在身后的我,而我也没发现跟在身后的她。
「……妈都看到了。」
「他们用录音笔诬陷你,他为了别的女人抛下你逃婚,还当着你的面吻她。」
「这几天,妈一直都在想,你会不会来找妈,跟妈诉诉苦,撒撒气也好,但你都自己抗下去了。」
她的声音已经带了一丝颤意的哭腔,「你受了那么多委屈啊,却一个人都没有说,一个人都不能说。」
「然后我悲哀地发现,你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别人可以在妈妈怀里撒娇,你什么苦都打碎了往肚子咽。」
「我这个妈真的做的很失败。」
「妈不奢求你能原谅我,妈只想让你知道,如果你愿意再相信妈妈一次,以后有什么事,可以和妈妈说。」
12
我没有搬去我妈那里,但应该也不会再刻意疏远她了。
这么多年,我存了不少积蓄,还有陆靖洲公司 10% 的股份,足够我下辈子衣食无忧。
我打算找个合适的地方买个房子,自己给自己一个家。
这天看完房子刚到酒店楼下,我发现有几个人对我指指点点的。
「她就是上热搜的那个梁琪?长的还挺漂亮的。」
「看照片是,她好像还唆使新郎的前女友自杀。」
「听说他们当年就是她拆散的,蛇竭美人啊。」
我立马打开微博,发现那天婚礼发生的事情被人录屏发到了网上,还洋洋洒洒编造了很多关于我拆散他们的「真相」——
当年偷走陆靖洲公司核心技术的人,其实是我,我跟陈薇前夫联手拆散了他们。
因为故事太过曲折狗血,吃瓜群众很快就顶上了热搜。
爆料人还是实名制的,就是陈薇。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明明都得偿所愿了。
但疯子的脑回路不是我能理解的,我第一时间选择了报警。
做完笔录回来,我就被堵在了酒店楼下。
做素人那么多年,除了竞赛获奖和公司上市那天,我第一次被那么多狗仔和闪光灯包围。
话筒直接怼到我嘴边,「梁小姐,听说您五年前威胁一个白血病人,逼迫她跟男友分手,在她治好后还唆使她自杀,是真的吗?」
「当然不——」
「当然是真的。」一道熟悉的女声从人群后传了过来。
所有人的视线都看了过去。
是陈薇。
她憔悴了很多,衣服看上去也皱巴巴的,状态实在说不上好。
「梁琪就是个插足别人感情的第三者,她再有钱有势,今天我也要勇敢地站出来,揭发她的恶行。」
她把网上编造的话又说了一遍。
说完,还挑衅地看了我一眼。
「梁小姐,当事人都当众指证你了,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我淡淡开口:「指证,也要讲究证据,没有证据,她就是空口造谣。」
「好的,那么梁小姐,你有证据证明不是自己做的吗?」
我冷着脸盯着那个狗仔,刚要开口,耳边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我可以替她证明。」
陈薇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明明已经很平静,可听到他的声音,还是像层层叠叠的海浪袭来,有一瞬的恍惚。
我抬起头,刚好和陆靖洲视线相对。
一个月没见,他瘦了很多,轮廓过分挺括,眉目之间笼罩着几分疲惫。
他盯着我,见我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眸底染上了一丝黯然。
「这不是视频里逃婚的男主角嘛!」
「人家可是陆总,经常上财经新闻的。」
陆靖洲拿出一张证明,神色冷然,「这是陈薇当年确诊白血病的诊断书。是假的。」
我整个人愣住。
假的?
陆靖洲看着我,眼底一片复杂,「那天你说出录音笔的真相,我就对她所说的产生了怀疑,拿她的诊断书找专家做了鉴定,是假的。」
「这一个月,我托关系联系到了她所说的当年那个偷走资料的人,据警方调查,那人并没有实施犯罪。」
「资料就是陈薇偷的。」
「我还找了她监狱的前夫求证,他说当年是陈薇用核心技术当投名状,主动找上了他。还拿出了当时的录音。」
我下意识看向陈薇,她双手拧紧裙摆,有种被戳破谎言的难堪和恼羞成怒。
看来,是真的。
陆靖洲面向记者,「陈薇当年根本没有得什么白血病,她为了陆太太的位置,欺骗了所有人。」
我也拿出手机再次播放了一遍完整的录音。
众人哗然。
「也就是说,陈薇什么都没做,就用了一张假诊断书,说自己得了白血病,就让自己所有的罪名合理化?」
「虽然扯,但人性确实如此。」
「谎言啊,只会欺骗选择相信的人。」
谎言,只会欺骗选择相信的人。
我在心里轻轻念了一遍这句话,讽刺地笑了笑。
风水轮流转,此时狗仔和闪光灯又把陈薇包围了起来。
「自导自演,请问你想出名吗?」
我认真思考了下,发现按照陈薇的性格,还真是有这种可能。
既然不能当陆太太了,另寻出路做网红也可以赚钱。
只是她可能要失望了。
还有些吃瓜路人也义愤填膺。
「说自己得白血病,不怕自己真的得白血病吗?」
「别人是穷小子的时候你嫌贫爱富,成了总裁你又不择手段拆散别人和未婚妻,真 TM 不要脸。」
「小三都去死!」
陈薇被逼问得节节后退,情绪突然就激烈了起来。
「梁琪,你到底有什么好,明明我才是最先认识他的,明明他喜欢了我那么久,凭什么你能后来居上。」
「都是你,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和靖洲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我面无表情:「因为你贪心不足,爱慕虚荣,却又只想坐享其成,你什么都不付出,只会什么也得不到。」
「你和陆靖洲走到这一步,只能怪你自己。」
陈薇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却又说不出话来。
这时一声警铃响起,陈薇愣了一秒,立刻转过身,向大道跑去。
但很快就被警察抓住了。
「造谣,煽动网暴,盗窃商业机密,没个五六年她出不来。」陆靖洲低声说。
我只觉得有些想笑。
「盗窃商业机密的诉讼期是五年,当年你没舍得起诉陈薇,五年后倒是起诉了。」
陆靖洲脸色白了白。
「你别告诉我,是为了我。」
「如果我说,是呢?」
他眼底浮起一团希望。
我讽刺地弯了弯唇,冷漠地看着他,
「从你逃婚的那一刻起,你就彻底斩断了我们所有的可能性。」
「陆靖洲,你不爱我,也不爱她,你只爱你自己。」
「以后别再来找我,我会感到恶心。」
12
这些天,我每次出门看房,都能看到陆靖洲抱着一大束玫瑰花站在楼下。
有时,是腕表,项链,钻戒,包……
我笑了笑,「陆靖洲,你别忘了,我有钱,这些东西我自己也可以买。」
陆靖洲仿佛没听见,眼尾上挑,「你如果不喜欢这些死物,那我下次送你一只小狗。」
「我记得你去年的生日愿望就是一只小狗。只是我们太忙,你怕照顾不好,就一直没养。」
「这几天,我看你路过一家宠物店的时候,一直盯着那只柴犬。眼睛圆圆的,笑起来很温和,我就送那只给你,好不好?」
他自顾自地说着,分明是温柔地笑着,整个人看起来却执拗又偏执。
「明明,我以前送你礼物,你都很喜欢的。」
「你还不明白吗,以前我喜欢你的礼物,是因为我爱你。现在,我不爱你了。」
陆靖洲瞳孔猛地一缩,几秒之后,眼底爬上了一层茫然。
「梁琪,我爱你。」
我只是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
大概花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我终于拿到了属于自己的房产证。
接下来几个月,我又忙着找设计师,装修,买家具,等到真正搬入新房,已经是一年以后了。
这一年,陆靖洲其实不怎么来找我,他正忙着公司内斗,焦头烂额。
因为我把股份卖给了另一个持股 20%,和他存在竞争关系的股东,我实在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牵扯了。
我妈过来帮我搞卫生,跟我说了很多事。
先是说我爸和我奶奶在家乡互生怨怼,我爸甚至坐在轮椅上就跟奶奶打了起来,差点闹出人命。
又说了一些跟陆靖洲有关的狗血八卦。
「陆靖洲他妈妈前几天恢复了神智,还爆出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当年她本不至于那么严重,是因为知道了一件事给气的。」
我被勾起兴趣,「什么事?」
「原来陆思怡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当时她难产生了个死婴,她丈夫怕她伤心就抱了一个孩子过来,但其实,陆思怡是她丈夫和情妇生的。而且,陆思怡一直知道这件事!」
「……确实狗血。」
不过,按照他妈嫉恶如仇的性子,陆思怡在家的日子恐怕不好过了。
「还有一件事。」我妈犹豫了一下。
我了然,「陈薇真的得白血病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表情平静,摸了摸柴犬的狗头,
「网上都传疯了,都说以后要谨言慎行,千万不要诅咒自己。」

……
再次看到陆靖洲,我正在楼下公园遛狗。
和我的新男友,宋初泽一起。
陆靖洲站在树影下,像一尊沉默的雕塑,死死地盯着我们。
柴犬拆拆一见到陆靖洲,就兴奋地扑过去了,围着他不停地打转。
气氛顿时变得诡异起来。
宋初泽扫了眼拆拆,声音凉薄而低柔,带着慵懒的沙哑,「你前爸爸?」
陆靖洲面无表情地望着他,本就白皙的脸显现出异样的煞白,让他看起来更加冷冽。
宋初泽笑了笑,故意用刚好三个人能听到的音量在我耳边说,
「琪琪,我去买点东西,那个家里没有了。」
我知道他是想让我跟陆靖洲说清楚,嗯了一声。
我目送宋初泽离开,回头时陆靖洲已经走了过来,正静默地望着我,眼睛深如漩涡。
「你买了那只小狗。」
我说,「对。」
「我之前经常去店里看它,所以它记得我。」
「我知道。」
他眉眼闪动了下,「我记得你微博上说给他取的名字是圆圆。」
「宋初泽说拆拆更适合。」
诡异的沉默像密不透风的茧缠绕着我们。
陆靖洲身姿挺拔,默然地注视着我。
我因为他过于冷沉的目光,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陆靖洲搂着腰压在了墙面上。
他深深地凝望着我,微凉的掌心贴住我的脸颊,仿佛要确认我就在眼前。
见他俯身凑过来,我猛地避开,
「你如果敢对我做些什么,我男朋友——」
「男朋友?」
他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古怪的冷笑,「真的是男朋友吗?琪琪?」
我愣了几秒。
「我都知道了。他是你的朋友,也是无性恋者,你答应他,为了应付家里的催婚,给他假装一个月的女朋友。」
「你知道了,那又怎样呢。」
我平静地看着他,「我无论有没有男朋友,都和你无关。不是吗?」
「怎么会跟我无关,梁琪,我爱你。」
「我不爱你。」
陆靖洲眸色一沉,睫毛在轻轻颤抖,突然换了个话题,
「去年你故意把股份卖给夏志,就是为了让他有和我分庭抗礼的资本,你猜,我和夏志谁赢了。」
似乎不需要我回答,他轻笑,「你赢了。」
我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梁琪,我要把所有股份,资产都转给你。」
他紧盯着我,黝黑的瞳孔像是在酝酿一场风暴,
「这样我就一无所有了,你能不能可怜可怜我,消消气。」
「你疯了?」
「你就当我疯了吧。」
陆靖洲捏住我的下颌,就要吻下来,我拼尽全力挣脱,扬手打了他一巴掌。
尖细的指甲划过他冷白的脸,留下一道道血痕。
陆靖洲沉默了一会儿,很平静地笑笑,「解气吗?」
「要不要再打几巴掌?」
我到底还是被影响了,心里涌出一股难以遏制的烦躁,「陆靖洲,你这样有意思吗?」
陆靖洲静静看了我半晌,想来碰我的手,还没碰到,我就瑟缩一般将手藏在了背后。
他的手落了空,没有立刻收回来。
「我现在一碰你,你就会犯恶心,是吗?」
见我默认,他眼眶红了。
「梁琪,我们之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我摇头,慢慢推开了他,像是要把他推出我的世界。
「琪琪,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太迟了。陆靖洲你不爱我,你只是不甘心。」
「不是的……」陆靖洲眼底微微猩红,里面是深不见底的悲伤,「怎么会只是不甘心。」
「梁琪,你是全天下对我最好的人。」
「我从来没跟你说过,我一直都知道我爸在外面有女人。我妈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我长的跟我爸很像,她一直不喜欢我。后来有了陆思怡,她就一门心思放在了她身上。」
「小时候她带我们去自驾游,陆思怡只是喊了声饿,她就火急火燎地抱着她走了,我被关在密闭的车里整整两个小时,要不是有路过的人看见,我可能就闷死了。」
「遇见你那天,我好像看到了小时候撞破父亲偷情的自己。只是你比我坚强,比我更勇敢。我不敢粉饰太平,破坏原本维持表面和平实际岌岌可危的家庭。」
「后来把你接走,说给你一个家,我是认真的,你一直想有一个家,我也是。」
「我们最艰难的时候,公司的资金全部被套牢,我们去北京拉投资,没钱住宾馆,就找到了 24 小时的麦当劳,你点了一包薯条,然后躺在我腿上,说你对土豆过敏,把薯条都喂给了我。」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你最喜欢吃的食物。为了圆这个慌,你将近一年没吃过土豆的菜,直到我提前出差回来,看到你给自己做了一桌子的土豆。你可能不知道,你脸蛋通红,手足无措的样子真的很可爱。」
「这些年,和你相处得越久,我就越爱你。」
他停顿了一下,眉眼流露出痛苦和悔恨,
「对陈薇,我更多的是被抛弃的不甘心和被背叛的恨意。婚礼那天,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听到她的理由,听到她要自杀,听到是你唆使的……」
「我当时在楼顶看到你就后悔了,这一年,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我不知道,究竟要怎么做,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琪琪,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你只会说对不起……」
我视线模糊盯着黝黑的地面,乱成一团的脑袋在痛,跳跃的心脏也在痛,「对得起很难吗?」
「琪琪……」
我用手背抹了下眼睛,却止不住汹涌的眼泪。
「陆靖洲,没用的。」
「聚会上,你表面在羞辱陈薇,其实眼神一直没离开过她。你口口声声说恨她,可发生了危险,第一时间救的还是她。后来你跟我解释了很多,好,因为我爱你,因为我只有你一个家人,所以我选择再相信你一次。」
「一直以来,我对我们的未来都是憧憬的,明晰的,我想和你结婚,想给你生孩子,想组建一个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家庭。但你当时应该可以看得出,我对这段婚姻已经产生了不确定性,所以你跟我保证,就算陈薇有苦衷,你都不会动摇半分。可是后来呢陆靖洲。」
我满是恨意地看向陆靖洲,见到的是他愧疚,难过,懊恼,无法改变过去的表情。
可是有什么用。
过去是无法改变的,伤害是无法收回的。
多日来的委屈终于在这一刻爆发。
「你在婚礼那天逃婚了。」
「她甚至连人都没出现,只是别人的一段话而已,你就为了她抛下了我。」
「那个录音笔,我们在一起五年,你对我有过信任吗,你知道你当时是用什么眼神看我的吗?你一句解释都不给我,直接给我盖棺定论。」
「后来呢,你甚至没察觉到我跟在你身后,和陈薇在大雨里接吻。」
「你说,是陈薇欺骗了你。谎言只会欺骗选择相信的人。在你心底最深处,你是希望陈薇是真的有苦衷的吧。」
「所以你让我怎么相信你是爱我的呢。」
我泪水决堤,喃喃:
「陆靖洲,在我全心全意爱你的这五年,我都没办法肯定你是爱我的。那么我现在不爱你了,又怎么会相信你爱我呢。」
「我现在一看到你,就会想起你怀疑质问的眼神,想起你在我们婚礼这天逃婚,想起你当着我的面跟陈薇接吻。这些画面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一次次提醒我,你是怎么在一边说爱我的时候背叛我。」
陆靖洲眼眶通红,泪水无声滚落,悲伤地看着我。
太过激烈的释放之后,我呆呆地站着不动。
最后,我平静对他说,「陆靖洲,我们放过彼此吧。」
「忘了我。如果你将来遇到了另一个很好的女生,你只需要做到一件事,忘了我。别让人家重蹈我的覆辙。」
「我如果将来也遇到了一个很好的人,也会忘了你。」
「陆靖洲,你不用给我什么股份,我们就当没认识过吧。以后也不要再见了。」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为他都不会再开口了,陆靖洲才低低地回:
「公司也是你一手做起来的,我还是会把那 10% 的股份给你。」
「如果可以,我真想世界上有一种能发明失忆的药,让我们记忆的停留在婚礼前一天。」
「我们明明,差一点,差一点就可以结婚了。」
我心里没有一丝波动,没再看他,转身离去。
在月色温柔的夜里,在喧闹人群的缝隙,在相视而笑的瞬间,在每一个爱意蓬勃的时刻。
我和陆靖洲对彼此说过很多句我爱你,把彼此当成依靠和救赎。
我那时的爱是真挚热烈,全心全意的。
他呢,我不知道。
或许他爱过我,或许,他没有。
现在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我会过好自己的生活,成为自己的英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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