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直接越过了警戒带,表现出一副悲痛而又不可思议的样子。
然后我喃喃自语着逃离了现场,从路边顺了把铁锹,就直奔我妈的坟地。
我气喘吁吁地跑到坟地,将昨晚挖开过的坟,再次挖开——这段时间,她的坟头已经长出了细密的杂草,还有蟋蟀等昆虫的巢穴,这些时间的痕迹早在昨晚就被我破坏了。
所以,为了掩盖我昨晚挖坟的痕迹,我抢在警察前来核实之前,再挖一遍。
7
警察找我录口供时,我趁机交代了母亲和杨发约会的事,然后又有意无意地透露了村长曾纠缠过母亲。
还有他常去湖边,以及曾阻拦过村民报警,消防队员搜查湖泊的事。
这些「证据」,虽然都无关紧要,不能构成决定性证据,但却成功引起了警方的注意。
同时,为了不让警方怀疑我故意针对村长,我还曾替村长辩解。
后来村长带我去县城打完胎后没几天,我就给警方写了一封匿名举报信。
果然,刑警便在村长家里搜到了同型号的链链铁钩,当然,这是我偷偷放的。
这让村长的嫌疑再次加重。
警方也在这时候,再次找我录口供,我心想现在是时候给村长致命一击了。
我之前称,母亲是捕鱼时发生了意外。而这次我说出了早就编造好,并排练过无数次的「证词」:是村长杀了我母亲。
警察问我,为什么不报警,反而替他辩解。
我回答说,我被村长强奸并怀孕了,我怕他将这些事说出去。
我将母亲的死和村长强奸我的事放在一块讲了出来,真假参半。
我被强奸和打胎的经历,都能查证,这让我编造的故事多了很多可信度。
村长的禽兽行径,以及我悲惨的经历,也让警察更容易相信我。
后来,村长被判处死刑。
我的复仇之路,又完成了一大步。
这便是整个故事的真实版本。
听我讲完,富商久久没有说话。
「怎么,你看上去似乎很震惊?」我问道。
「虽然我从第一个故事版本中就将真相猜了个七七八八,但听你亲自讲完,我还是感到很可怕。你竟然能这么果决、狠辣,同时又善于布局。」他眼里对我已经充满了忌惮,「还有,你将村长送进监狱后,为何说你的复仇之路,又完成了一大步,难道不是已经完成了吗?」
我说道:「并没有,还差最后一个人。」
他有些意外:「还差一个人?」
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他:「之前你问我,冒死从大火中抢救出来的信封里,到底装的是什么,现在你看看就知道了。」
他疑惑地接过信封,从里面抽出几张照片,还有几页信纸。
看过之后,他的脸色大变:「你……这是……你怎么会有我的……」
我笑了笑,开口道:「父亲。」
听到我的称呼,他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惊恐地看着我,声音颤抖着:「不可能,你父亲不是那个杂技演员吗?他已经死了,他已经被你杀死了!」
我嘴角依旧噙着笑:「那个杂技演员,他只是我的继父。其实不是他不要我们母女了,而是母亲带着我逃跑了。他对我也不是不闻不问,而是将我看得很紧,不许我出门,并家暴囚禁我们母女。」
「母亲每天晚上控诉的,不是我做杂技演员的继父,而是你啊。你让她怀孕后,就无情地抛弃了她,这一切的悲剧,罪魁祸首是你啊。
「你不觉得我们很像吗?就像你刚刚对我的评价,果决、狠辣、善于布局。
「你抛弃母亲时,是多么果决而狠辣。我讲完故事的第一个版本,你就立刻发现了几乎所有的漏洞,你跟我一样聪明啊。我的好父亲,我的这些特质,皆遗传自你啊。」
他像看魔鬼一样看着我,喃喃道:「怪不得我看见你时,就觉得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和熟悉感。」
「这样,我知道错了,我认错。让我补偿你吧,我补偿你这些年受的所有委屈。现在我很有钱,我在南非开了家银行,想要什么你直说。」他情绪很激动,一个劲地向我许诺。
我冷冷地看着他,像看一个走到末路的小丑。
「你不说话,你难道不肯原谅我,你想报复我?现在你杀人的过程我都知道了,我报警信不信?」
我没有理会他的话,案件已经过去十年了,虽然是凶杀案,但早就结案了。
大部分证据早就烟消云散了,凶手也早已盖棺定论,那些部门不会为了这样捕风捉影的事,再次重查重审。
我问他:「鱼的味道还不错吧?」
「鱼……」他猛然醒悟过来,脸色大变,然后立刻拿起手机拨号。
「别打了,我没下毒。」我知道他想打 120。
他愣一下,然后问道:「鱼的产地是哪?」
「青水湖。」我淡淡说道。
我话音刚落,他就冲向了卫生间,里面传来他剧烈的呕吐声,像是要把内脏都呕出来。
十几分钟后,他脸色十分难看地从卫生间走了出来。
看得出来,他情绪缓和了许多,他问道:「所以,你给我讲你杀人故事的目的是什么?」
「吓唬你。」我回答道。
「吓唬我?这就是你对我的复仇?」他显然不相信。
「不,这只是我对你复仇的关键性一步。」我如实回答道。
先向他讲述一个漏洞百出的故事版本,然后他肯定会顺着漏洞,还原出故事大概真实的情况。
此时,再由我讲出真正的故事版本。
这样足以让他震撼,让他认识到我聪明、狠辣的一面,从而对我充满戒备。这些是我对他成功复仇的必要要素。
「我会向你复仇。」他临走时,我告诫他。
看得出来,他怕了,对我充满戒备,逃也似的离开了。
他成功落入了我的陷阱。
8
「真热啊。」他刚出门,我就摘下了围巾。
然后又进卫生间卸了妆,最后又从衣柜拿出昨天穿过的衣服换上。
没过几天他就出国了,回到了他的大本营,一个南非小国。
那里盛产钻石,他在当地开了一家私人银行,为当地富豪和官员提供资金存储以及保险业务。
但最重要的,还是他银行地下金库里存放的一批钻石。
每隔一段时间,银行都会接收一批钻石原石,存放在地下金库,然后再按单发往各加工厂加工。
这是我之前收集到的关于他的资料。
一段时间后,我也飞到了那里。
我在那里待了一个月,在这期间我做了很多事:暗中了解他银行的一些业务规律,去当地一处工地打了十多天零工,又去了一家车辆报废场看了看,还买了一些设备,学了有当地口音的常用英语……
做完这些后,我给他寄去了一封恐吓信。
在信里面,我提前预告了他的死法:我毁了他的银行,他破产自杀。
我恐吓他的消息不胫而走,甚至上了当地的新闻,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让他如临大敌,他知道我聪明而又不择手段。
他一边派人暗中寻找我,一边又忙召集所有员工开会。
银行的安保人员、巡逻频次很明显都增加了,他不得不处处防着我。
一天早上,几辆押运车从他银行出发,往各个钻石加工厂运送钻石原石。
而下午,将会有一批新的钻石原石从采矿厂送过来。
而我也将开始行动,完成我最后的复仇。
9
从住的酒店出来时,我穿了一身警服,腰部挎着对讲机、肩上别着肩灯,裸露在外的皮肤也套上了剧组专用的黑人皮肤套。
脸上虽然简单化了一层黑人妆,但我戴着警用骑行头盔,只露出一双戴了美瞳的眼睛。
当人们殷勤地向我打招呼问好时,我就明白了,我伪装得很好,现在俨然是一名本地交警的形象。
来到停车场,我跨上了一辆警用摩托车。
所有的东西,都是我提前准备好的,警服、对讲机、肩灯……这些东西,我在当地没花多少功夫就搞到了。
唯独这辆警用摩托车在市面上搞不到货,我只能买了一辆相同型号的,然后让修车行照着警用摩托车喷漆改装,最终效果还可以。
我将车子骑到一处比较偏僻的岔路口后,停下来等待。
这是一条过境路,红绿灯稀少,也没有什么行人,车辆限速八十,这种路况下,车辆行驶要顺畅许多。
二十多分钟后,旁边主干道上驶过一辆押运车,我立刻骑车追了上去。
我一边在后面追,一边鸣笛,示意他们停车。
见我是警察,他们果然停了下来。
「警官,什么事?」司机坐在车里问道,眼神充满戒备。
「快下车!」我情绪激动地警告他们,「有人在你们车里安装了炸弹。」
「什么?炸弹?」司机半信半疑。
「就是那个写信恐吓你们银行老板的家伙!快点下车,要爆炸了。」我再次催促他们。
听到「恐吓信」这个词,他的神色显然变了。
他转头向后面望去,显然是在征询其他人的意见。
「抱歉警官,我们得联系一下老板……」车里面传出一个声音说道,他的声音显然透露着紧张。
与此同时,车里响起另外几个声音,有人说要下车、有人说再打电话等等,等打完电话再说。
我大叫:「来不及了,要爆炸了,快跑,快跑!」
就在这时,押运车下面,突然冒起一股烟,还有刺鼻的火药味。
车里传来一阵惊叫,司机也脸色大变,一把拉开车门就跳了出来,向着远处逃去。
其余人也都紧跟其后,先后抱头逃窜。
看了眼他们狼狈的样子,我笑了笑,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刚才车底冒烟并散发火药味,是我趁他们不注意,塞的一份卷有少量火药的报纸。
我写信恐吓的事,上了新闻,他们所有员工都知道了,而且银行又特意开过几次安全大会,所以难怪他们变得一惊一乍。
这些人虽然都荷枪实弹,但终究只是银行的员工,面对可能会发生的生命危险,当然是逃命要紧。
到底有没有炸弹,到底会不会爆炸,他们不会拿命去赌。
赌赢了,只是保住了能勉强糊口的工作;但赌输了,丢掉的可是命。
当我驾驶车辆离开时,后面传来他们的大叫声,大多数我没有听清,但有一句,好像是叫我赶快弃车逃跑——他们竟然还没反应过来我这是抢劫,而是以为我在履行公职,要将爆炸的车辆转移到远离公路的地方。
也难怪他们没想,我确实将车子开上了一条更为偏僻的路。
驾车行驶了一段距离后,我将车停在路边,然后从挎包里掏出一堆信号屏蔽器,依次安装好。
这种押运车里,会有信号发射器,定位仪,我没时间也没有信心找到,所以提前准备了各种不同型号的信号屏蔽器。
最后我来到一处车辆报废厂,老板已经在门口等我,当他看到押运车时,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狂喜。
他是我提前找好的唯一一个合伙人——车里一部分钻石归他,他听从我指挥,帮我完成善后工作。
这厂子本就位置偏僻,再加上老板提前通告这一周内都不营业,又给几名员工放了假,所以不会有人看见这一幕。
在我的要求下,老板用液压机,先将押运车压扁,然后再暴力切开车厢,取他属于那部分钻石。
「你不取吗?」老板不解地问道。
他很不解,我大费周章地搞来这些钻石,却丝毫没有据为己有的意思。
并表示如果我不想要,他想全部取出来拿走。
我当即拒绝了他,车厢里足足有价值几亿的钻石,如果他全部拿走,那么在出手过程中暴露的风险很大。
我的目的不是这些钻石。
我再次将那一堆信号屏蔽器固定在压扁的押运车上,然后装进一个货车,上面再盖了一层沙子。
等天黑下来后,我开着货车再次出发了。
在城中转了大半圈后,最终来到一处工地,这里计划要建一幢上百米高的办公大楼。
我前段时间在这里打过十多天的零工,所以了解一些情况,包括一些机器,我也能操作一下。
这里目前还在打地基,地上有很多深达几十米的沟槽,有的已经灌填了水泥钢筋。
我将车子开到一处沟槽前,然后将车厢里压扁的押运车倒了进去。
沟槽旁还停着一辆混凝土车,我将其装料,搅拌,最后一泻而下的混凝土彻底将押运车覆盖。
要不了多久,地基完工,这些钻石将永远被封存在这里。
10
这段时间警方设了很多检查点,重点盘查一个月前入境的女性华人。
他虽然是我亲生父亲,却对我知之甚少。
他向警方提供了我的姓名、性别、国籍、年龄等基本信息。
我丝毫不慌,当地很乱,警察执法有太多局限,所以我找了个小旅店住了几个星期都没事。
在事发后快一个月时,我买机票准备回国了。
因为他跳楼死了。
那天他登上了他银行的大楼楼顶——银行门口,全是催命的债主和股东。
他变卖了部分资产以及股份,才赔偿了一部分矿场的钻石。
开矿山采钻的老板,有当地政府黑帮撑腰,他自然惹不起。
但是强行赔偿,不但让他一辈子的心血化为乌有,还让他公司股东都找上了门。
公司因他垮台,这损害了众多股东的利益,他们很多都是当地的豪强势力,各方力量一起逼他,他每天都焦头烂额,乃至绝望,直至今天登上了楼顶。
楼下面的道路上,全是看围观的人群,我也是其中之一。
楼太高,我站在地面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我却听到他对我喊的话:「秦霜,我的好女儿,你在下面吗?我知道你在看着我!你等这一天等了很久吧,你赢了,我今天会死在你面前。
「不过,我完了,你也要完!你的信息我已经交给了警方,你回不了国的。」
他的话,被楼顶的风吹得很散很模糊。
我在心里冷笑,他对我的称呼就错了,秦霜——这只是我编的名字罢了。
而且,就算我被警方注意到,我也有把握脱身,我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秘密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所不知道的。
最终,他从楼顶跳了下来,炸成了一朵血色的花。
看着他惨不忍睹的尸体,我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然而。
在机场检票时,警察突然将我拦住,对我进行了盘查。
「你来自中国?」
「对。」
「年龄?」
「二十六岁。」
「什么时候入境的?」
「两个月前。」
听到我的这些信息,他们立刻戒备起来。
「我们怀疑你跟一宗抢劫案有关,我们恐怕得请你去一趟警局。」说着,他们毫不留情地将我控制起来。
「你们怀疑我,你们有什么证据?」我并没有束手就擒。
「抱歉,你跟我们掌握的嫌疑犯已知信息高度相似。」警察解释道。
然后,不由分说便将我往机场外面押。
「我想你们可能搞错了,我能看看通缉令吗?」我请求道。
一名警察不耐烦地将手上的一份文件举到我面前。
「通缉人员:
国籍:中国;
年龄:二十六;
入境日期:6 月 3 号以后;
性别:女
……
以上信息都跟我一样,但当我注意到性别一栏时,我笑了:「警官,我想你们搞错了,我是男生啊。
「怎么,我看上去很像女孩?」
说着,我将自己的护照举到他们面前,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我的性别:男。
经我提醒,他们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然后又看了看通缉令,便恍然大悟:「抱歉,是我们失误了。」
11
登上了飞机后,我在心里说道:「母亲,仇都报完了,你安息吧。」
可笑的是我那个亲生父亲,母亲一怀孕,他就抛弃了母亲。
他到死,连我是男是女都没搞清楚,所以在给警察的通缉令上写着性别女。
他在跳楼前,其实对我的称呼错了两处:一、我并不叫秦霜;二、我不是女儿,是儿子。
实际上,我请他到家里做客时,他一进门,就落入了我的圈套。
我是男生,但为了用女生的面目见他,我特地化了人生中第一次妆。
为了遮住喉结,我还专门买了条围巾戴上。
还有提前将所有衣服收纳在衣柜,都是为了掩盖我男生的身份。
包括全程和他说话,我都用的是女声,这对我一个配音演员来说,并不难。
他以为我讲的第二个版本是真实的,其实我始终隐瞒了我的性别。
每天晚上,母亲都会流泪控诉父亲的罪过:父亲让她怀孕,然后丢下了她,她的一辈子被毁了……
控诉完了之后,她还会咬牙切齿地反复教育我:没结婚前千万不要让女生怀孕!以后谈恋爱一定要对女孩子负责。
从小,这些话就像咒语一样,在每天晚上环绕着我。
还有村长那个老家伙,变态至极,我被他强奸是真,怀孕是假。
村长只是拍下了侵犯我的视频,以此来威胁我。
所以,当时的真实情况是,当警察问我:为什么不报警,反而替他辩解?
我回答说:我被村长强奸了,他还拍下了视频,我怕他将这些事说出去。
我将母亲的死和村长强奸我并录视频的事放在一块讲了出来,真假参半。
我被强奸和录视频的经历,都能查证,而警察果然也在他手机里搜到了他侵犯我的视频,这让我编造的故事多了很多可信度。
所以,我从来都是男儿身。
而让他以为我是女生,这是我逃脱警方搜查的关键一步。
整个故事真实的版本,其实就是这样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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