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学校接了果果,去那个房子搬东西,之所以带上果果,是因为里面还有许多她喜欢的玩具,上次搬家匆忙没能带出来,果果一直念念不忘。
为了速战速决,我又专门给葛伟打了个电话,让他过来帮忙收拾。
敲门进去,姚桂芝和祝志国都没给我好脸色,不过当姚桂芝看到我身后的葛伟时,眼睛倒是一亮:
“咦,这小伙子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
葛伟笑哈哈地打太极:
“大娘,我这叫大众脸,和谁都像,外面收破烂的大爷也说看着我眼熟,真愁人。”
我领着果果在房间里四处找玩具,祝志国走到在阳台打游戏的祝禧跟前说:
“祖宗,快去看着点,别让他们把你的玩具拿走了。”
祝禧一听,赶紧放下手里的平板电脑,跟在果果后面不错眼珠地盯着,果果想要拿什么他便抢先一步跑过去抱住,然后恶狠狠地瞪着果果。
我叹口气,对果果说:“只拿对自己有纪念意义的东西就行,其他的爸爸可以再重新给你买。”
果果点点头,目光落在角落里的那台电子琴上。
那是果果上特长班参加比赛的时候拿到的奖品,老师亲自送给她的,她一直珍惜得要命。
大约是抱着志在必得的想法,这一次果果率先跑过去抱起了电子琴,反应过来的祝禧晚了一步,慌忙将手里的其他玩具放下,冲过来就要抢。
我忍无可忍,挡在了果果前面。
祝禧一愣,眼里闪过恐惧,脚步不自觉地往后退,自上次被我狠狠揍过一顿后,他对我就有了几分畏惧。
看来熊孩子也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我尽量好声好气地对祝禧说道:
“这个就让果果带走吧,其他的都留给你。”
祝禧狠狠地瞪我一眼,转身跑到姚桂芝的身边,开始发号施令:
“你去给我抢回来,快去!那是我的,所有的都是我的,一个也不许拿!”
他一边吼着一边使劲地往前推搡姚桂芝,姚桂芝起先还好言好语地哄着果果将那琴放下,后来见没有效果也失去了耐心,突然就对着果果吼起来:
“你个不省心的丫头片子,非要和你舅舅争抢什么,难怪你妈不喜欢你,小倔种!”
果果的眼里露出了惊恐的神色,小小的身子往我的身后躲了躲,手里却依然紧紧地抱着那台电子琴。
我侧过身拉住了她的小手:
“好果果,拿好你的琴,我们回家。”
然而第一步还没迈出去,身后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纵然我一个成年人也依然被吓得心里一阵胆颤。
我回头,祝禧正举着一个球棍,发疯一样地东砸西砸,发出巨响的正是首当其冲的玻璃茶几。
他一边砸一边嚎:
“让你们拿!让你们拿!让你们不听我的!让你们不给我抢回来!”
他的第二棍子砸在了冰箱上,冰箱门立马凹出一个坑,他又一棍子砸在了餐桌上的方形鱼缸上,鱼缸破裂,水哗哗流了一地,原本活蹦乱跳的小金鱼立马扑腾着身子挣扎起来。
姚桂芝尖叫着最先扑上去企图稳住祝禧,可她忽略了一个一百斤十岁男孩盛怒时爆发出来的力量,祝禧只用手肘一推,姚桂芝就踉跄着倒地。
她早已经顾不上自己,爬起来继续扑,最后她半跪在地上,双手牢牢钳住了祝禧的一只胳膊,祝志国也趁机上前抓住了他手里的球棍。
他动弹不得,怒气更胜,拔高了声音,用手指着我和果果喝道:
“给不给我放下?不给我放下我把这个家都给砸了!到时候都让你们赔!”
姚桂芝突然在他脚下嚎叫起来:
“小祖宗,别砸了,砸了也是咱家自己花钱买新的。别砸了,你想要啥我都给你买。”
我将吓得哭起来的果果搂在怀里,示意葛伟继续走,不要停留。
一直走到楼下,果果才平复下来,我牵着她的手,刚想要说点什么话安慰她,突然听到楼上似乎传来高声叫骂的声音,我下意识地抬头。
祝禧正半个身子探出窗外,似乎在寻找什么,突然他的目光定位在我和果果身上,随后不见了。
我正纳罕,祝禧下一秒又突然出现在窗口,他两只胳膊在费力地举着什么,突然双臂一展,一个只看得清轮廓的物体便急速地朝着我和果果头顶的方向砸过来。
我下意识地拉着果果倒退,踩到了后面人的脚,我想高声呼喊让周围的人都让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重物擦着我的肩膀砸向了一个戴眼镜的女孩,女孩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以一个诡异的姿势软绵绵地倒在了我的眼前。
玻璃七零八落碎了一地,混着几只红色小鱼的尸体。
祝禧为了泄愤,竟然将刚才被他砸裂的那只鱼缸整个扔了下来。
小区里顿时乱作一团。
7
高空抛物后的第十天,祝敏找上了我。
她憔悴得厉害,连嗓子都是哑的,她嗫喏着开口,向我借钱:
“我把我妈那房子都卖了,还是不够那个女孩的治疗费,现在是真的没办法了才找你,你先借给我吧,先给我二十万。你放心,等那个门面房拆迁赔了钱,我立马就还给你。”
“拆迁?”
我一愣。
她面上一惊,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一样,对着我尴尬一笑。
我并没有深究下去的兴趣,毕竟那已经和我无关了。
“祝敏,对不起,不是我不想帮你,我实在是无能为力了,上次你弟弟将人推下楼梯,大人孩子住院费加赔偿合计起来将近三十万,全是从我卡里划出去的。”
“现在我有多少存款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吧,不然你也不会在离婚的时候这么大方的不争不抢。”
祝敏遭了我一顿呛白,脸上阴晴不定,终是没再说什么,扭头就走了。
我望着她的背影叹口气,将电话打给了葛伟。
我约了葛伟下班后喝酒,他的大恩我还没言谢。
葛伟来的时候是两个人,他指着身旁那个比他稍矮几分,眉眼间和他有些相似的男人向我介绍:
“认识一下,我表弟郭俊,你能离婚可是多亏了他。”
我打量了郭俊两眼,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
“那天在民政局门口,开红色宝马的就是你?”
郭俊笑笑,说:“彭哥,好眼力。”
三人坐定,话茬打开,郭俊对着我诉苦:
“彭哥我可真佩服你,在那样的家里忍了十多年,我这两个月都受不了了,你是不知道,我当时只是客气客气,说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喊我,结果这一天天的,不是修下水道,就是修灯,简直成了他家的御用劳力。”
我笑:
“那是,人家是把你当成新女婿来看待的,准备支走我就让你走马上任,不得多考验考验你吗?”
“哎可别说了,都是我哥给我安排的这个苦差事,你要是再不离婚,我估计都要腰肌劳损了。”
葛伟笑着敲他的头:
“谁叫你小子不务正业呢,我当时找了一圈,就只有你闲着没事做,可不就轮到你头上了。”
我举起酒杯,对着面前斗嘴的二人说道:
“大恩不言谢,你们算是帮我脱离苦海了,不然我骨头都剩不下。”
葛伟端着酒杯正要喝,听我这话又将酒杯放下,叹了长长的一口气:
“可惜了,那样一个花季女孩,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熊孩子真的是个小恶魔啊。”
他将酒饮下,突然话锋一转:
“你不好奇我们是怎么做到让祝敏心甘情愿离婚的?”
我说:“不好奇,我自己都已经猜到了。”
是啊,就在今天祝敏来找我借钱,不小心说出拆迁这个词的时候,我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她不是爱财吗?那就从财上给她下套,再找个小鲜肉时不时地在跟前献个殷勤,吹个耳边风,祝敏一时春风得意,还能记得我是哪根葱?
葛伟通过一场交通意外让表弟郭俊和祝敏邂逅,相识,互留微信,时常联系。
热情的郭俊会时常接祝敏上下班,会帮她做一些费体力的家务事,正好填补了我离家后的空白。
然后郭俊将一张 PS 过的拆迁规划图状似无意地透露给祝敏看,河东路菜市场赫然在拆迁规划内。
其实关于河东路菜市场,许多年前就有小道消息在散布这里将要拆迁,但一直没得到过官方的正面回应。
而这次郭俊拿出那样一张看似官方的图来,并且信誓旦旦地说这是他一个在政府部门工作的同学悄悄透露给他的,属于绝对机密,绝不能外传。
祝敏觉得,就算冲着她面前郭俊那张严肃而认真的脸,这消息也绝对可信,那条传言了四五年的关于拆迁的消息,或许真的要成事实了。
她即将有数不尽的钱财,还有眼前这个比我体贴听话数倍的郭俊,再不抓紧离婚,留我等着瓜分拆迁款吗?
所以她才会那么迫不及待地,慷慨地和我离了婚。
然而机关算尽,不想还是落入了旁人的圈套。
喝到微醺,店里客人多起来,家长里短也多起来。
斜对桌坐着的是两个中年模样的人,一边用巴掌重重地拍着桌子,一边义愤填膺:
“那一家人真不是东西,出这么大事,他们居然带着那个兔崽子跑了,简直是没有人性!”
“真跑了?”
“跑了,两口子带着那个小王八羔子连夜就跑了,他家那闺女因为有事耽搁了,第二天也想跑,被人给堵家里了,现在把房子也卖了,四处凑钱给人看病。”
“造孽啊,现在的孩子简直太可怕了。”
“那还是得怪家长,家长不负责任,孩子可不就是随心所欲。”
我思索片刻,饮尽了手里的最后一杯酒,掏出手机,给祝敏转过去五万块钱。
不为别的,就为了那个躺在重症室里的遭遇这场无妄之灾的陌生女孩能及时的救治下去。
三观不正的人到底有多恶心,多可怕? - 小呀小猫咪的回答 - 知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