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崽子原来姓宋。
他和他妈当年是被赶出宋家的,因为他渣爹牵着个肚子里揣崽手里还领着宋蔷薇的小三进门了,宋蔷薇还是小崽子同父异母的姐姐。
合着那个女人从结婚被绿到赶出家门啊。
可惜新夫人流产,之后再也没怀上过孩子,外面的女人接二连三,这些年也一直没再怀上儿子。
前不久夫妻俩死在了一场意外车祸中。
宋家前家长,小崽子的爷爷结束养老的退休生活,回国主持大局。
这个时候,夏洲终于被宋家人想起接了回去。
又因我是孤女,念我对夏洲的照顾,而且在他的恳求下,宋家人也一并带我回去了。
后面发生了什么日记本没交代,但根据我改了姓氏和许念念的说辞,宋家看意思应该是收养我了。
听口气还不是养女,是把我算在那个女人名下,和小崽子是亲姐弟的关系。
无功不受禄,孤女变千金这么大的阶级跨越,资本家能这么好心?
关于小崽子,日记本只提了一句他被送出国治病了。
我扔下了日记本,不想翻了。
因为后面直接就是「我」写的关于言楚的《恋爱日记》。
这玩意看得我脚趾头疼。
毕竟,抠出好几座梦幻城堡,脚趾头也是会累的。
我花了一天的时间才接受了自己「疑似穿越到七年后」这件事。
现在的手机比 2015 年的时候先进牛逼多了,五花八门的各种 app,功能眼花缭乱。
幸好我「穿越」前的学习能力停留在巅峰的高中时期,不过半天时间,我大致就知道手机上的这些东西都是什么,怎么使用了。
我大致顺了一遍这七年的人生经历:
首先,沾小崽子的光,灰姑娘变成千金大小姐,一夜之间住进大别墅。
高考发挥超常,考入了清华读工程物理系,「直博」拿到博士学位,期间一直留校兼职本系教师。
我确实更擅长偏好物理,未来的自己选择读物理系我一点不意外,修博士学位也在我计划之内。
唯一不在我计划之内的,是夹层里的红本本。
崭新的,热乎的,结婚证。
照片上两个穿白衬衫的新人,面对着镜头,像不认识的陌生人。
昨天看见的机车少年言楚,一夜之间变成结婚证上成熟稳重的男人。
他嘴角浅笑,笑意未达眼底。
根据许念念的叙述,言楚对我应该是没有爱情的,所以这个表情也在我计划之内。
但是另一边的夏蔓枝,不,是宋蔓枝。
面无表情,眼神冷漠。
???
大姐你没事吧?不是,说好的深爱到骨子里呢?
七年了,达成所愿,宋蔓枝,你难道不应该是幸福又高兴的吗?
我凝视着照片上的 24 岁的我自己,好像隐隐约约抓到了什么一闪而过的线索。
我还翻遍了自己的钱包手提包,从里面各色的银行卡上判断出我现在有钱了,虽然密码不知道,但是这些都是我的!
看来我这七年真过上好日子了,再也不用为钱打十八份工了!
本苦逼打工人激动流泪。
现在摆在我面前的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更好的消息。
好消息是,我嫁了个很有钱的老公。
更好的消息是,他还不爱我,四舍五入我现在是个独守空房的美丽单身富婆。
占着言太太的尊贵身份,老公完美得跟死了一样,自己清华工物博士,有自己的工作还有钱。
——这是什么神仙生活!这是什么神仙日子!!
我一下子觉得如坠云端,苦尽甘来,人生圆满。
8
言楚进来的时候,我正在拿着计算器噼里啪啦算我手机里能发现数额的钱,不,我的总资产。
我聚精会神,我全神贯注,我甚至不肯放过一分钱。
「夏夏……」
我依旧聚精会神,我依旧全神贯注,我依旧不肯放过一分钱。
「夏夏?」
我计算器快摁得冒火星子了。
「夏夏?」
「夏夏!」
一只冷白修长的手猛然覆在我的计算器屏幕上——
我如梦初醒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双熟悉的丹凤眼。
彻底剥离了少年的狂放不羁痞气,盯着人看的时候,无端地让人觉得冷。
言楚个子好像高了些,俯下身冷漠凝视着我的时候,投下一大片阴影。
我诧异地抬起手,指了指他,又指了指我。
「哥们,你喊我??」
疯球了,有生之年还能听见别人喊我「夏夏」,还是在言楚嘴里,怎么看怎么怪异啊。
言楚轻蹙了下眉。
「夏夏,你……」
他的眼神一下子复杂了。
那一刻我想起了曾经不小心偷看过的前桌女生的《霸道总裁爱上我》。
啊,这个男人,一定是眼里带着七分凉薄和三分漫不经心,正在想面前这个女人这回又在耍什么把戏。
——可惜我夏蔓枝可没空陪他玩古早狗血霸总虐文,「追妻火葬场」或者「原配变小三」的过家家游戏。
我没兴趣地低下头继续算钱,装没看见他。
现在没有什么比「我这七年到底攒了多少钱」更重要的事了。
至于便宜老公言楚,谁管他?
言楚一动未动,跟我耗了一会儿,见我真没要搭理他的意思,眼睛微眯。
「夏夏,你这是……跟我生气了?」
他叹了口气,「……婚礼我并没邀请她。」
「可她不知道哪里得来的消息,昨天突然回来了,她说她也想参加婚礼,让我去接她……」
他一边解释一边打量我的表情。
但我万年死鱼脸。
「我知道我一个新郎去接不合适,但是蔷薇她……她哭了,哭得很厉害,说她自己一个人偷着跑回来的,只想见见我……」
「机场里遇到了点麻烦,没赶回来,最后我给她找了酒店,我本想走的,但是她硬拉着我喝酒,多年不见,我也不好拒绝……」
我还是聚精会神,我还是全神贯注,我还是不肯放过一分钱,摁得计算器冒火性子——
言楚的话戛然而止。
他不说话,死死地盯着我。
然后突然冷笑一声,抱臂俯视着我。
「夏蔓枝,你这样有意思吗?」
「你想一直装死到什么时候,你跟我说句话能死吗?」
我头也不抬,指了指脑袋上的脑袋纱布。
「我是病号,你说话注意点。」
言楚一下子住了嘴。
看着我那块大纱布,面露不忍,「疼得厉害吗?」
「还行,也就疼了一晚上没睡着觉吧。」
「……」
言楚语气放软了些,「多大人了,下个楼梯都能踩空,怎么没摔死你。」
我不满抬头,回敬道,「还行吧,比起哥们你婚礼的时候给所有人表演个新郎原地消失术,跟白月光旧情复燃,抛妻弃子升官发财死老婆,婚礼的时候让所有人看新娘笑话,我这算什么。」
我就是不满,我替二十四岁的夏蔓枝不值,就算这二臂脑子被车撞了真他妈爱上言楚,还他妈爱到骨子里了。
但都结婚领证了,婚礼这么重要的日子,言楚干的什么混账事,我骂他他也得受着。
言楚眼神一变。
我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神色具体变化,就已经噌地站起来揪着他领子——
「砰」地给他按墙上!
「既然已经结婚领证,你身为一个男人你就应该负起责任,别跟我说你不爱她——别跟你说你不爱我你满眼都是宋蔷薇!」
「你领证前的那一刻你就该想好!」
「好歹也是你老婆!你进门第一句不该问她、问我!问我伤哪里了,怎么样了,好没好,而不是上来就戳你老婆心窝肺管子。」
「出门左拐问问医生,医生是不是说了不能让病人受刺激!!」
言楚眼睛越瞪越大,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我这一顿输出,直接让他人傻了。
我坐回去继续在手机各类软件上搜寻钱的踪迹,墙边的言楚顿了顿,忽然坐到我对面。
他手握拳凑在唇边,轻咳了一声,「夏、夏夏……老婆。」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不自在,语气峰回路转。
「……老婆,昨天的事是我错了,对不起,我会补偿你的。」
手机上忽然弹出了一条来自支付宝的弹窗。
言楚收起手机,继续说,「我和宋蔷薇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去婚礼其实是因为——」
「支付宝到账 5201314 元。」
「……」
「个,十,百,千,哥,爹,活爹!!」
我霍地站起来!!
兴奋得浑身都在发颤!
「爹!您是我活爹!!」
「什么负责!什么老婆!心窝肺管子不就是用来戳的吗!」
我兴奋地瞅着言楚,活像突突围堵打劫游客的峨眉山的猴子!
「哥们你喜欢宋蔷薇是吧?她现在在哪儿?我现在就给你把她绑过来!我甚至愿意伺候她坐月子!三年抱俩怎么样?」
对不起,24 岁的夏蔓枝。
可爱情和钱,你总得有一个吧。
言楚:「……」
言楚深吸了一口气,忍无可忍,「夏蔓枝!!!!」
他似乎是真生气了,一嗓子让我瞬间冷静下来。
「你没见过钱吗!我在和你说正事,你一定要这么刺激我吗!」
真没见过这么多钱啊阿 sir!
我放下计算器,低头坐好,敛眸沉默下来。
言楚见我如此,叹了口气,「你何必这样,现在我们是合法夫妻,我做事自然有轻重,你应该相信——」
我思索良久,猛然抬起头,「等一下。」
「你说。」
「要不你再打我一巴掌吧,不然我这钱拿得心里不踏实。」
「……」
言楚瞳孔地震,他身形摇晃了一下,眼尾下垂,一副受伤的表情。
「……你再好好看看那串数字!」
我拿起手机,从个位又开始数了一遍。
5201314。
没错啊,五百二十万一千三百一十四,一点错也妹有啊!
正数的时候,手机又弹出一条消息。
「支付宝到账 5210000 元」
……
我一下子厥过去了——
许念念赶来的时候,正好撞见这一幕。
在言楚急吼吼喊医生、安顿好病人后,瞧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岁月静好的画面:
许念念抱着双臂倚在门框上,纤细白净的中指轻轻推了推金丝眼镜。
「小楚,我记得你练的是跆拳道,陪我去趟道馆吧。」
言楚听见自己的声音开始结巴,「念、念姐,为、为什么突然想去道馆......」
许念念眯着眼,神情慵懒,柔和浅笑。
「没什么,想练手的瘾犯了。」
言楚的身体,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9
我醒来的时候是晚上了。
医生一脸复杂地、委婉地劝慰我:
「宋小姐,男人、爱情,都没有命重要。」
护士长一脸赞同。
「你得先是宋小姐,其次才是言太太。」
「插一句嘴哈,你老公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干的事那么狗,渣男再帅也不行啊。」
我无比赞同。
「对,钱才是最重要的!老公没了还能再找,钱没了可没那么好挣啊!」
「我已经通知你丈夫,让他最近少过来刺激你,你先好好养着。」
「好的医生。」
医生和护士离开了,之前那位问我话的心理医生却一动未动。
他看了我一眼,「宋小姐,您最近还是......少看点钱。」
我点了点头。
然后他放心离开了。
心理医生一走我就连忙拿出手机打开支付宝,颤抖地把一千多万加进去。
期间放大一次瞳孔,揉了三次眼睛,捂了五次心脏。
从左数到右,从右数到左。
翻来覆去地数。
最后捧着小心脏躺在床上激动得扭成蛆!
八位数!八位数!!
——八位数!!!
我这种穷鬼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没见过世面,穷人乍富。
穷鬼用了一个小时才冷静下来。
我想给小崽子打个电话。
通讯录从头翻到尾,我的笑容渐渐收回去,凝成了个面无表情。
搜索「夏洲」。
无搜索结果。
继续搜索「小崽子」「讨债鬼」「弟弟」「拖油瓶」。
均无搜索结果。
......什么鬼?
我到底给夏洲备注的什么?为什么都搜不到?小崽子改名了??
——我突然一个仰卧起坐!
我猛然想起许念念说的话,想起来了那个直接被我忽略的陌生名字!
搜索「宋鸿」。
无搜索结果。
......
我的手机里,为什么没有夏洲的联系方式?
我倒在床上,怅然若失。
......不太敢面对这个现实啊。
小崽子夏洲,我爸和他妈当年一死,他爸当时又不管他,他只能求我,只能靠我。
小崽子也许一早就是装出来的,吸完我爸的血又想吸我的血。
咬准了我是一个一点糖就能骗一辈子的可怜鬼,吃定了我其实很想拥有家人的内心。
小崽子,兴许是个小骗子呢。
一声姐姐骗得我掏心掏肺打十八份工给他治病,熬到回自己家当少爷后就把我这个野姐姐踢出去了。
然后我大受刺激,接受不了,就疯了一样去追言楚、把一腔被辜负的关心爱护急吼吼转赠给言楚,通过他根本不爱我还要羞辱我来使劲折磨惩罚自己吧!
嗯,一下子就说通了呢。
毕竟我真想不出我脑子得秀逗成什么样才去这么追言楚、这么作践自己。
穷人乍富,内心空虚,亲人背叛,精神饱受摧残。
工也不用打了,闲得没事干,过得太舒坦了,吃吃爱情的苦。
......竟然都是装的啊。
奇怪,你有了一千万耶,你怎么不笑啊夏蔓枝?
——你怎么哭了啊,夏蔓枝。
「宋鸿也在国外,你要见他?」许念念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喘,听动静她好像正拿着毛巾擦汗。
「我刚才联系了宋家的人,他们不是挂电话就是顾左右而言他,让我直接找大家长,夏洲他爷爷。」
「你真找了?」我听见了拳套重重砸在沙袋上的声音!
我心有余悸地拿开听筒,「找了,我刚才给他爷爷打了电话,他竟然跟我说,他会转达?然后就把电话挂了——你那边是什么动静?」
「没事,刚才没打尽兴,练练拳。我这里应该还有宋鸿的电话,我待会儿发你。」
「念念,谢谢你!」
「对了,你们夫妻俩的事,我管不了了。」
许念念的语调忽而一转,降了下来。
「反正你俩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那么多年,那么多事,宋蔷薇缺席了七年,你不用太担心。」
「言楚是我看着长大的,心地不坏,也有责任心,他最后既然选择了跟你结婚,肯定不会随便辜负你,我真觉得你俩得好好谈。」
「哦我想起来了,你把言楚以及我还有这七年全忘了——记忆嘛,慢慢恢复。」
许念念停了下来,敲了敲蓝牙耳机。
「有空......你多关心一下他?」
「言楚说,自从年前你们领证之后,你一直泡在实验室里,这大半年里你们几乎没怎么见面。」
「他说,你已经很久不理他了。」
10
陌生的号码拨出去后,我低下头两只手扶着脑门,听着电话的机械音,心神不宁。
那道清冽的嗓音响起来的时候,遥远得仿佛度过了一个世纪。
「......喂?」
有点沙哑,声线发育完整成熟,已经渲染上成年男性特有的磁性。
「.......」
「小崽子。」
对面沉默了一瞬。
我长呼一口气,「夏洲,是我。」
「......姐姐?」
声如冷玉,山涧雪松。
仿佛穿过极幽远的层层山林小径,横穿夜下山岗,跋山涉水,千里会晤,终于得见故人颜。
从他模糊的眉眼,得以窥见几分旧日风貌。
声音变了一些,但那声「姐姐」的语气,几乎让我敢断定对面就是小崽子!
只有他会这么喊我。
我仰起头,努力把眼泪憋回去,我吸了吸鼻子。
「是你姐,你唯一的姐。」
「回来见见你姐吧,小崽子。」
对面停顿良久,「明天。」
「明天我就能见到你了,姐姐。」
「明、明天??这么快???」
我还以为要两三天,或者他有什么事跟我说来不了,没想到这么痛快。
听筒里传来轻笑,「姐姐忘了?入境人员的隔离管控现在调整为只需要七天集中隔离外加三天的居家隔离,今天是第七天,我一周前就回来了。」
「姐姐的语气好像很不愿意呢,难道姐姐不想这么快见到我?」
隔离?为什么要隔离?难道是许念念说的「疫情」的原因?
对面语调一转,一下子柔软起来,嗓音掺着丝丝的甜味。
「姐姐,我好想你。」
「......多大人了别搞这么肉麻。」
「......」
「——我也想你了,小崽子。」
11
言楚果真被医生们挡在门外了。
「言先生,您太太现在在病中,受不了刺激,您这几天请不要来了。」
「我老婆失忆了!她失忆了!她竟然不记得我了!!」
「你让我进去我要和她理论!」
「她竟然忘了我?她竟然忘了我!!」
「言先生,您有情绪我们理解,但是这里是医院,您注意分贝,不要喧哗。」
「您太太现在脑部受创,正需要静养,您为她的身体考虑考虑,她现在真的不能受刺激,如果再晕过去……」
言楚怏怏转身,一瞬间像瘪了的气球。
「她怎么能忘了……她怎么能全忘了……」
言楚红着眼在病房前站了二十分钟,失魂落魄地走了。
哎?你问我怎么看见的?
我这不躺床上调出门前监控在屏幕上放大看的吗。
不过言楚的反应令人耐人寻味。
不是说不喜欢我吗?
男人真是复杂又难以理解的生物啊。
不会真玩「追妻火葬场」吧?
可有什么用,我又不记得这些年的事了,至于什么爱他爱到骨子里啊——我才不认。
宋蔷薇坐月子的时候记得喊我就行。
言楚走的时候和一个年轻男人擦肩而过。
言楚突然止步。
向后转,那个黑色长风衣的青年。
畅通无阻地走进了他被拒之门外的地方。
起初黑色的高挑身影出现在屏幕上的时候,我没放在心上,只面上死鱼脸实际忐忑不安地等待夏洲。
七年,七年的时间能让穷鬼夏蔓枝一跃变成宋家千金,能让冷硬心肠的我去倒追言楚。
那能让小崽子变成什么样?
「姐姐。」
靠在门框的青年,风衣像化不开的浓墨,高领的白色毛衣,低调素雅,肤色胜雪。
鸦色的头发柔软,眼尾撩人,嘴角含笑。
衣角锋利,割开雾霜。
小崽子他,长成了个漂亮青年啊。
恍若隔世。
我愣神的时候,一只手轻轻抚过脑袋上的纱布,蜻蜓点水般划过伤口。
指尖裹着几分凉意。
青年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前,俯下身沉默凝视着我被纱布缠了一圈的脑壳,一言不发。
「夏洲?」
「……是我,姐姐。」他收回手,视线转回我脸上,眉毛轻皱,「我听念念姐说了。」
「那天好歹是你们的婚礼,姐夫做得未免太过分。」
我想到了那一千多万,立即改口,「其实……是我自己不小心,也不关他的事!」
想了想我又叮嘱他几句。
「以后见到言楚,说话客气点。」
「咱现在和宋蔷薇好歹也是明面上的一家人,所谓......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
拿到一千万「封口费」后我彻底摆烂了,我搜肠刮肚给言楚「开脱」。
「找宋蔷薇就找宋蔷薇吧,反正怎么样都是你姐夫。」
青年眉头皱得更深了。
我以为他要开口劝我,没成想他下一句话风马牛不相及。
「你真的忘记了这七年的事,记忆只停留在十七岁了?」
「是不是听上去很魔幻,觉得我像演的?」
我哑然失笑,「我也不想啊,一觉醒来突然来到七年后,见到的人我一个也不认识,还莫名其妙地和人结婚了,直接被打个措手不及。」
「明明睡觉之前我还在想你做手术的钱还差多少,借不到钱,明天要不先去银行贷款,结果一睁眼......」
我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我摸他头的时候,夏洲猛然一颤,脑袋往后退了些许。
他面上闪过一丝不自在。
我仰着头,好像没注意到这细小的躲闪似的。
「头发已经长回来了啊,瞧着脸也没那么惨白了,气色养回来了,你也长这么高了,也没以前那么瘦了——真好。」
我慢慢摸着他的头发,「原来七年这么快,真好,你长这么大了。」
「小崽子,你好了,你病好了,真好。」
我擦了擦眼泪,「这是我醒来唯一一件开心事了,以前我每晚都睡不踏实,我上课、兼职的时候都提心吊胆——我很害怕医院给我打电话。」
「那时候我不敢跟你说,我怕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悄无声息地死了,我怕你闭上眼就再也睁不开了。」
「然后跟我妈、跟你妈一样,就这么在我眼前没了。」
「幸好现在,我再也不用担心了。」
面前的青年突然抬起头。
一双潋滟的桃花眼,直愣愣、错愕地盯着我看。
我其实很讨厌他这双和他母亲一脉相承的桃花眼,但是——
会把自己破钱包掏出来悄悄给我的小崽子,会挡在我面前挨我爸酒瓶子的小崽子;
被丢下拉着手跟我回家一路走一路哭怕我不要他的小孩,饿着肚子睡过去也要等我回来一起吃饭的小崽子;
——慢慢和眼前陌生又熟悉的青年重合。
眼前一阵模糊,恍惚中我好像看到了那张稚嫩的脸。
我忍不住伸手拥住他。
夏洲浑身僵硬了一下,我察觉到他细微的不适应——我将他搂得更紧了。
「小崽子......」
我喉咙堵得慌,「你怎么才回来呢......」
我唯一熟悉的、最信任的人,为什么才回来呢?
好奇怪,我明明只有十七岁的记忆,我明明觉得自己只是睡了一觉。
可是为什么看见夏洲的一瞬间,我却高兴得想哭,就好像、就好像——
真的很久很久没有看见他了,好像真的分离了七年一样。
「姐姐忘记很多事啦,这些年的事情姐姐都想不起来了,姐姐不认识他们,姐姐只认识你了……」
我声音放空恍惚,揽着的人忽然身体一软,他突然半跪下来,自然垂直的双臂忽然穿过我的腰侧。
紧紧抱住我。
青年冰凉的脸贴在我脖颈上,像忽然卸下心防似的,整个人如幼时一般栽倒在我身上。
「姐姐……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
「病治好后,爷爷让我留下学习事务,宋家还未在我掌握之中前,我不敢回来。」
「家里一切事情都是爷爷说了算,他不同意我回来,他们不让我见你,他们说宋蔷薇才是我的亲姐姐,他们让我讨好她。」
「……可你才是我姐姐,我也只有你一个姐姐!」
……原来是这样。
小崽子的联系方式没有是因为被宋家人阻断了,是我错怪他了。
「对不起姐,这些年在言楚身边辛苦你了,现在我回来了。」
夏洲泪眼蒙眬地抬起眼,抓住我的手,言辞恳切,「姐姐,我现在已经能独当一面了!如果姐姐不想忍他了,那就跟我走!!」
我抽了抽鼻子,「这……这不太好吧,毕竟刚新婚呢。」
毕竟刚给你姐转了一千万呢。
夏洲神色诧异,「难不成姐姐还没对他死心?」
「姐姐!七年焐不热那个男人的心,婚礼当天去见回国前女友,婚礼当天让所有客人看你看咱们家的笑话,姐姐为什么还喜欢他?!」
「呃,倒也不是喜欢,主要是——」
「主要是什么?」
主要是他转了一千万啊!一千万!!
我一本正经,「主要是,我觉得……他肯定是有苦衷的,你别这么说,我相信他。」
不是,为什么要和行走的一千万、ATM 取款机离婚啊?
夏洲眼神黯淡下来,「没想到姐姐对他还余情未消。」
「余情未消」念着有点咬牙切齿的感觉。
「不过姐姐想和他离婚的时候,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夏洲转瞬换了副微笑的表情,「受了委屈也是,既然我回来了,我就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姐姐的。」
「长大了。」我欣慰地摸摸他的头。
「姐姐,我已经成年了,不是小孩子了,小孩子才会被摸头。」
夏洲轻笑,「没有人告诉过姐姐,男孩子的头不能摸么?」
他不动声色地握着那只手,顺着往下放到他的脸上。
「当然有人告诉过我了,还是你自己说的,你忘了?你小时候说过这话。」
视线死角处,夏洲表情停顿。
「但是摸了也不会长不高啊,再说了,你在姐姐这里,永远都是小孩子。」
他看着我无奈地勾了勾嘴角,但语气却带点不容置疑的味道。
「姐姐,我是大人了。」
「啧,小屁孩,你说不摸就不摸咯,长大了头还不让摸了,谁家弟弟这么小气呀?」
他贴着我的手心,轻轻歪着脑袋,眼角含笑,「你家的。」
就在我想趁机拧一把他脸蛋的时候,小崽子微眯着眼,忽然开口,「姐姐最爱的是我,还是言楚?」
「废话,当然是——」
我说着抬头,猝不及防对上不远处一双熟悉的、凌厉的丹凤眼。
言楚不知何时倚在门框上,抱着手臂咬着牙,冷笑着死盯着我。
「说啊。」
「说啊夏蔓枝,你最爱谁?是这个小白脸,还是你老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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