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抚着我的头，眼底尽是温柔，「怕你脏了手而已。」
我的鼻子一下子就酸了。
我把头贴在他胸口，轻轻地蹭。
傅绍卿……
傅绍卿……
他抬起我的头，正俯下头要吻我，门外忽然响起一阵刺耳的尖叫声！
17
警察来了。
就在柳远志和柳盈正黏着傅母不放的当口，警察亮出了逮捕令。
是傅绍卿报的警。
而令我没想到的是，他速度竟然那么快，我只跟他提了句我在北江码头死里逃生，他居然已经把那两个意图伤害我的狗腿子给抓住，并送去了警局，两个废物什么都招了。
眼看警察拿出了手铐，柳远志指着柳盈便骂，「我明明说要送你姐姐出国，你居然背着我去杀人！那是你亲姐姐，你疯了吗？我怎么养出你这么冷血的东西来？」
他转而一脸正气望着警察，大义灭亲，「是柳盈私自买凶杀人，我毫不知情，我把机票都给我大女儿买好了，国外的接应人也都替她安排好了，我怎么可能想要杀我的亲生女儿？警察同志你们可以去取证，千万不要冤枉我。至于我小女儿恶意犯罪的事，的确是我管教不力，我绝不包庇！」
呵，我活了这二十多年，还是头一次听见他承认我是他的大女儿。
瞧瞧这说辞，好一个慈爱正直的父亲！
我怎么能不给他的伟岸形象再增添点光彩呢？
「警察同志，千万别信柳远志的话，他不止一次威胁我，如果我不按他的要求做事，他会让我彻底消失在这世上。甚至当初我姥姥病重，他还拿我姥姥性命要挟我。他干的坏事只多不少，你们一定借这个机会深挖一下，为社会除害。」
几个警察面露鄙夷地瞥着柳远志，点了点头，「还请傅太太跟我们回去做下笔录。」
柳远志慌极了，也不装了，「你们千万别听温心瞎说啊，这丫头一向跟我不对付，这是逮住机会落井下石呢！」
我根本不屑开口。
一旁的柳盈却在被铐上手铐那一刻，忽然尖叫着指着柳远志，「是他！都是他指使的！他不仅要杀了温心，他以前还杀过我们的妈妈！」
我大惊，心都要跳出嗓子眼。
柳远志疯了一样吵吵嚷嚷让她闭嘴。
我冲上去抓住柳盈的衣领，「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姐，你救救我，我不想进监狱……我冤枉啊……呜呜都是柳远志安排要杀你，所有所有的一切，我全都是被他操纵的……而且当年咱妈根本不是难产，是因为咱妈不想咱俩没有爸爸，死活不同意离婚，而他为了娶那个狐狸精，就趁妈妈产后虚弱，偷偷给妈妈用了药，妈妈才没了的……」
我眼底一片血红，「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
「呜呜呜我也是几年前才偷听到的，可我不敢说，我要是把他送去坐牢，那谁养我啊……」
「啪！」
我抖着手，狠狠给了她一个耳光！
我血红着眼睛，一步步走向柳远志。
「你你你要干什么？你别听她胡说，她就是个疯子，她有精神病的，你们都不知道吧？我怎么可能……」
「嘭！」
我一拳狠狠砸在他的脸上，直接给他砸倒在地。
我一脚又一脚重重跺在他身上，我恨不得杀了他！
我可怜的妈妈……
当年如果不是姥姥家倾尽一切给他凑出成本去做生意，如果不是妈妈在他赔光本钱走投无路时日夜无休地拼命翻译赚钱养着他、鼓励他，他怎么可能撑得过去！
不知感恩也就罢了，居然还在变心出轨后对妈妈下毒手……
「人渣，你给我去死！去死！」
我声嘶力竭狠狠地踢着他，只觉得全身上下哪里都是痛的。
我觉得自己痛得快要窒息了……
竟生生吐了一口血出来……
18
我醒来的时候，躺在医院里。
护士告诉我，我流产了。
而且是大出血急救，抢回来一条命。
她让我务必放松精神，好好调养身体。
我望着惨白的天花板，觉得眼睛涩得厉害，却流不出泪。
这一天经历了太多，先是死里逃生，又是悲恸重击……
我可怜的孩子，他受罪了……
我的手，轻颤着放在小腹处，拼命想感受到一丝那个小家伙曾留给我的温暖。
却只摸到冰冷一片。
有人推门进来。
我茫然看过去，好希望是傅绍卿……
然而却是傅母和管家。
她让管家递给我一叠纸，自己站在离我两米远的地方，满眼厌恶。
「为了节省时间，我就不跟你兜圈子了。签了这份离婚协议，以后不要再回京城。纵然你不是柳盈，没做过那些肮脏的事儿，可我傅家也绝不可能与你们这样品行败坏的人家结亲。」
我垂眸看向那份协议，「这婚是我和傅绍卿结的，就算要离，也该是我和他之间的事。见不到他，我不会签。」
「果然是一家人，如出一辙的恬不知耻。实话告诉你，你子宫废了，而绍卿是傅家独苗，抛开你们姓柳的品行不说，单论生育，你觉得傅家能接受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
傅母冷笑。
「还是说，你宁愿同意让绍卿跟别的女人生了孩子抱给你养，也要厚着脸皮霸住傅太太的富贵身份不放？」
「我倒是好奇，做人若是做到如此令人鄙夷不齿的份上，也真有脸活着？」
「大抵是你们柳家的劣质基因太特殊了。」
……
她后来又说了什么，我统统都听不见了。
我只迷迷糊糊听见身边有医生有护士有许多人凌乱的声音。
他们说我又流血了。
流了很多很多的血。
他们说，这个病人，好像快要不行了……
19
我从小没了妈妈，和姥姥相依为命，看惯了世间的冷眼，也练就了奇厚的脸皮。
可纵然我脸皮再厚，我所爱男人的母亲对我说的那些话，还是让我寸心如割。
然而，即便我气若游丝快要血尽而亡的那一刻，也依然没忘了签下那份协议，死死拽着管家的衣襟，让他们尽快把承诺给我的钱打给我……
因为没人比我更清楚，钱是这世上最靠谱的东西。
当年柳盈让我替嫁给我的那一百万，让我换来延长姥姥一年多的生命，让我在这世界上又多了一年多的温暖。
如今傅母给我的这五百万，我想，省着点花的话，足够我给自己送终了。
我在四季如春的云城，买了套小公寓。
日子过得不好不坏。
不好是因为柳远志最终没被判死刑，他和柳盈一个无期，一个十年，我自然觉得不够，觉得无处泄愤。
不坏是因为终归我吃穿不愁，除了身体有点弱，也其实没什么烦恼。
唯一的烦恼，也就是熟络起来后，邻居阿姨不停要给我介绍对象。
她说那小伙子又帅又懂礼貌，和我特别般配，在我委婉拒绝了无数次之后，阿姨还是死活把他微信推给了我。
我并不是爱和陌生人闲聊的性子。
所以我开场白就是一声抱歉，如果想发展感情的话，就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我对他毫无兴趣。
我知道我直白得近乎粗鲁，一定很令人反感。
谁知他却发来个笑脸，说他理解，并尽量不会打扰我。
可这所谓的尽量不打扰，却是天天跟我问早，道晚安，还天天给我点外卖，送鲜花……
无论我怎么拒绝都没用，甚至我把他拉黑，外卖和鲜花还是准时送到……
我忍无可忍，约他在小区门口见一面。
20
我特意攒了三天没洗头，披散着油兮兮的头发，裹了件臃肿的大睡袍，邋里邋遢趿着拖鞋，还故意把脸色画得像是磕了药，黑眼圈画得活像国宝……
我确信见了我这副尊容，他脑子里那些风花雪月的念头肯定死得彻彻底底。
谁知我摇摇晃晃走到小区门口时，竟看见了……
傅绍卿……
午后的阳光，温柔映着他浅笑的眉眼。
我愣愣看着他，视线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然后我转身就跑……
就算我没想过再和他在一起，我也绝不希望他看见我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我脸皮是厚，可我也是要脸的……
我边跑边哭。
半年多不曾流过的泪，也不知怎么，今天全都出来放风了。
「温心！」
他很快就追上我，紧紧抱住了我。
我死死捂住脸，恨不得把头扎进地里去，「你认错人了。」
他掰开我的手指，笑看着我，「傻瓜，认错谁也不会认错你。」
我把头埋在他胸口，死活不想让他看我的脸。
头顶传来他的笑声。
「别躲了，你多丑我都不嫌。」
「我丑也跟你没关系，我们早就离婚了。」
「那你还往我怀里钻？」
「我……」
我想推开他，却被他抱得更紧。
他的下巴在我的头顶，轻轻地蹭着。
声音沙哑又温柔。
「对不起啊老婆，半年了才过来找你，别生我的气。」
「我妈那个人强势惯了，我怕我越逆着她，越对你不利，索性就暗中保护着你，没再露面。」「而我之所以不能立刻抽身来找你，是因为我一面要盯着柳远志的案子，一面要把傅氏集团的一切都打理好，让集团在我走后也能有条不紊的运行。」
「因为傅氏集团是我爸的心血，我不能一时冲动毁了集团运作，让我爸在九泉之下不安。」
「现在好了，我已经都处理好了，从此我不再是傅氏的总裁，我只是温心的丈夫，我会每时每刻陪着你，不会让任何人用任何方式伤害你。」
他这些话，既让我意外，又让我心酸。
「我不值得你这么做，傅绍卿。」
「傻瓜，你是我媳妇，我为你做什么都值。再说，我们根本就没离婚，我是故意表面上什么都顺着我妈，所以才轻松把她骗过去了，让她没再为难你。」
「可我……身体垮了。」
「身体不好就养好它，我是离开傅氏，又不是缺钱给你调身体。」
「我是说……孩子……」
「养孩子麻不麻烦啊？操心受累又气人，还不如养条狗。」
我泪如雨下。
「傅绍卿……我这人脸皮厚，一旦缠上你就不放手，你可想好了。」
「巧了，我这人是个粑耳朵，老婆缠死我我才开心。」
我破涕为笑，把他挺括的衬衫蹭得惨不忍睹。
「傅绍卿，我们回家。」
「回家！」
他一把抱起我，眼底的笑意在金色的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我这一生，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也从没想过，能拥有如此幸运的人生。
〈全文完〉
作者：公子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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