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神贴】闲来8一下自己幽暗的成长经历-风雪漫千山

闲来 8一下自己幽暗的成长经历~口味很重,请慎入~实在接受不了可以选择离开

楼主:风雪漫千山

这是第二次发帖了,首先感谢当初因为 “人之大欲 ”那个帖子认识的天涯众人,虽然帖子的命运很悲惨,但是它的存在毕竟是有用的,我收到了许多反馈,包括有的筒子写信告知学习情况,以及把自己跟女友的学习进度进行汇报,而且图文并茂,吼吼,可爱的童鞋们。

这个新帖要边回忆边写,预感自己也许会忘记一些事情,也许会遗漏一些细节 ……不管怎么说,爱看的不爱看的,不要催我,我经不起外界的影响,更不知道剩余不多的勇气可以支撑自己讲到哪个阶段。

曾经看到有人说,能够说出来的委屈,都算不得真正的委屈。那我想,能够倾诉的痛苦,也都已经是过去的痛苦了。

P.S.

我防范意识比较强,天涯是个发泄的出口,尽管知道人人都有好奇心,混八卦就该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但希望所有看我讲述的筒子们,不要纠缠于太多真实背景,因为我会尽量淡化,谁都不希望被身边的人知道。这样我才放心的讲事实吐真相。也许措辞或者文风会有让大家不适之处,请多担待。从内心讲,我希望它会让很多人看得眼晕然后早点抽离,因为我怕这是个越看越黑暗的东西。

不爱看的,有意见的,请你拍完就走,我不会还口,不要在帖子里纠缠不休,您完全可以当做误入了莲蓬鬼话我这里就是鬼话一篇。

希望本帖能得善终,不会再被腰斩。

我不太擅长结构,只能老老实实从头开讲。我出生在一个家庭关系复杂微妙的环境下,父亲(他是这个帖子的主人公)比母亲大十几岁,我妈也是他的第三个老婆。

曾记得,有个追过我的男人老显摆,说睡过的妞不下几十个,终于我忍耐到极限,嗤之以鼻:鄙人家父先后明媒正娶五房太太,至于睡过的么 ……我说不好,不知怎么计量,正常的且不论,倒也有些嫂子小姑一锅端,母女婆媳一起玩,下至没长全乎的萝莉,上至年迈的阿婆 ……还真是杂,就不知道他当年酒后侵犯的邻家母羊可否也一起并入其中 ……此男汗颜,惊疑不已,其实,我根本没有瞎掰,我想地球上有 60亿人类,出一两个旷古绝今的极品人渣的概率还是有的。这个世间没有什么人和事物是绝对不会存在的,你可以不相信,可以不曾经历甚至不曾耳闻目睹,但是,不能因此就断定,它不存在。

长大一些,有时候会跟妈妈打听一下他们的过往,因为不理解为什么会结合在一起,她总是含糊其辞,讲片段多,但是整体少,她也经常会叹息,说女人最可悲的便是嫁错了男人,这个理念我记忆深刻,因为在她身上有了深刻的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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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出生于书香门第,会双手写梅花小篆,年轻时候也是美人一个,提亲者踏破

门槛,16岁的那年被已婚且是二婚的我爸勾引到手,其间的过程,我从未听我妈说起,也无从猜测,但只知道当初双方家长都强烈反对,因为彼时,我爹有妻女,为此闹离婚,年龄差距也很大,后来双方甚至发展到家族斗殴,然后他们背井离乡去了另一个城市生活。然后就有了我和妹妹。

他们当年到了一个新城市,也是一个干净平静的小城市,多年之后年龄渐长的我,也会经常耳闻当初我妈的到来引起的轰动和邻人围观,其实她真还未曾美到倾国倾城,但在那个年代里却是符合大众审美的出类拔萃的美女。经常有人开玩笑,问我爸,怎么拐来这么水灵的小媳妇。

上一辈的纠缠往事,很多我都不甚明了,也许我自己经历的听闻的,更加细致一些。

离家没出几年,我就降生了,我妈对我极度宠爱,尽管她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妈妈。也由此开始了她终生的噩梦。从怀孕开始,她逐渐发现,她好像已经牢牢地跌入一个陷坑,而且无处逃脱。她看到我爸真实的一面。从我很年幼开始,她面对的就是经常酗酒发疯无端痛殴她的我爸。

我记事很早,哪怕有时候记得的只是一些细节和片段。但我记得他拿火柴烧我妈的头发,经常半夜回来,忽然一脚踹开门,然后拉住我妈的脚直接拖到床下殴打,而那时我妈尚在半梦半醒中,亦或者抓住我妈头发把她的头往墙上撞,或者穿着皮鞋把我妈的手指给踩断,踩到整个脱皮……太多的细节了,多到我无处忘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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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年轻时期的我妈,抗争过哭泣过也沟通过,她是一个很要强很在乎尊严的人,当初不顾家族反对走出来,就希望自己活得光彩以后可以衣锦还乡。在我出生没几年后,外婆家都已经逐渐接受了现实,也希望我妈有时间能回去,于是在我年幼时候,难得的一年回一次外婆家,都是奢侈的天堂。

也许到这里,我要简单提一下我爸,他不是粗人莽夫,恰恰相反,他读过很多书,非常的聪明,乃至聪明到变态,都说天才和疯子只是一线之隔,他就是不小心迈到疯子行列中去了。都说疯子虽然不正常,但是未必就是傻子。我爸是个极端分子,他掩饰的极其好,基本上丝毫不影响他的工作和社交。最可怕的也就在此,哪怕小时候我哭着跟邻居跟他的朋友说,我爸如何如何 ……别人也会笑笑说,看,父母哪有不拌嘴吵架的啊,小孩子太在意了,你们以后也注意一点。他在家庭之外,演技可以去领小金人。大家觉得他温文尔雅,和善可亲,所以长大之后我也开始不奇怪当初我妈为什么会跟了他。

其实他的反常,在年轻时期症状还算比较轻微,至多是酒后极端暴力,但随着岁月推移,越来越恐怖。我想我妈在跟他长达二十年的婚姻生活中,无数次燃起一点希望,又无数次失望,乃至绝望的吧。也许一个人的性格和做事的习惯,真的会断送一生幸福。她具备中国传统式的美德,也努力做一个好妻子和母亲,她尽了全部的努力,换来了死的解脱。

在每次殴打的时候,她都努力护着我,护住妹妹,或者呵斥我们回房睡觉,不许出来,我们小时候会吓得站在当地大哭,但后来不会了,因为大哭也许换来的,是他不耐烦的一记飞脚。因为曾经,在一次他殴打时,我骂了他一句,原句记不得了,当时我也就三四岁,然后被他飞起一脚,于是我呈完美抛物线滑落,当时那一脚就让我大小便失禁,躺在地上失去行动力了。

还记得某次,他打得太狠了,我们真的怕妈妈死掉,于是一个手拿擀面棍,一个手拎菜刀颤抖着出来,让他放开我妈妈,结果是他夺过我妹的擀面棍把她抡倒,我当时一惊立刻将菜刀抛到一边,拉起我妹,然后跟我妈夺门而逃。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过库布里克的《闪灵》,多年之后这个电影让我产生了共鸣。我也是在一个寒冷的夜晚,跟妈妈和妹妹亡命狂奔,而他就手执菜刀在后面追。很小时候,我就知道生命可贵,我怕疼,怕死,我见过拳头的可怕,见过我妈为护我只手摁住刀满手鲜血长流。其实相比起来,闪灵又算什么,有那么多次,我命悬一线。

而尚未长大的我没有选择。我向邻人求助,我曲线救国,一切及不上我爸的演技啊,丫真是实力派的老戏骨,哪怕半夜邻居来敲门,他都能迅速拉起我妈推入卧室,然后整理一下自己和现场,满面和煦的跟他人说:唉,没事,我们晚上因为一点小事吵起来了,吓着孩子了 ……真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小孩子不懂事 ……然后道歉啊礼数特周全,衬得我仿佛大惊小怪胡说八道。哪怕他醉酒之后,仍能分清状况。一直到很多年之后我妈离开这个家,他才开始控制不住局面。

换来的后果是更残暴的殴打,还有对我的恐吓,以及拿我和妹妹作为要挟我妈的筹码。因为孩子太小,因为她当初选择了这个家庭这个男人,因为她不想回到娘家还想保留一丝尊严,所以我妈,一年一年的熬,以为总会好转,以为孩子大了就会好一些。

这要说一下我以前的住址,我小学的时候,我爸在市区的边缘买了一块很大的地,然后建宅院。其实也不远,开车去市中心也不过七八分钟。我家在市中心也有楼,但是他不住,要接地气。我家挺大,院子里种了很多花草,春夏时期美到我中学有个学美术的同学来玩,说可以写生了。我家左边,右边和后面的宅院,都是荒宅,无人居住,再稍微远一点才有邻居,关于荒宅的诡异事件,我留到后面的灵异板块一起说吧。

后来我便觉得,他选择这个地方,也许正是希望周围的人可以少点,不管他做什么,都不会惊动太多人。

前面说过,我爸是个双面人,他正常的时候,挺好,好到完全像两个人,也是会让我妈和我们产生错觉,以为有一天他会永远保持这样的美好。正常状态下,我爸喜欢下棋,象棋围棋军旗,都是他教我的;他擅长茶道,喝一口便分得出是什么地方的茶叶,很挑剔,手里有过很多精品的紫砂壶,当然,被他摔坏的居多,还有什么玉烟斗、镇纸之类的,被他毁过的东西,用我妈的话说可以开超市了;他擅长莳花,较贵的牡丹、芍药,兰草,他都养得很好,家里秋天光菊花,品种就有七八种,数量就更多了。我从小见过的花的种类,比一般人听说过的都多。他盆景养得也很漂亮。他也养金鱼和鹦鹉,但是不养猫狗。酒醉后砸的鱼缸,摔的鸟笼,也是不少的。

也曾经疑惑过为什么要打我妈,问过原因,但是没有答案。因为从我的观察和我妈的回答,确实并没有大的过错,他打人,不需要理由,或者是,任何事物都能成为他的理由。最初,他打了我妈,还会下跪,哭泣,认错,说喝多了失手。等有了我们,这一套就免了。

也许很多人都看过《不要跟陌生人说话》,其实我爸跟男主角有些像,有些不像,他也会禁止我妈的工作和人际交往,会破坏,但不会无端吃醋。不过,在我记忆中,在我家那个城市,我妈好像真的没有自己的朋友,没有足够亲近的人。但她是一个安静贤惠的人,大部分时间,她已经学会接受现实,操持家务,照顾我们。

在我记忆里,我妈正规自杀了三次。第一次是在我很小的时候,大约刚刚念小学,记得某天发现妈妈一直躺在床上睡觉,就问怎么了,我爸说她病了,要多睡觉。后来长大了听我妈说才知道,她是吃了一瓶安眠药,给洗胃了之后休息了。

第二次是我高一那年,那时候安眠药不是很好买了,要有处方,我妈攒了半年跑了多家医院,人一旦处心积虑要寻死,有的时候真是执着,也许对她而言,活着比死了更艰难。她是在我爸酒醉痛殴之后吃了药,然后开了煤气,被我家司机发现送到医院的,只不过酒醉之后我爸的煤气中毒,居然比我妈的症状更严重。

那天请假去医院,然后次日我平生第一回逃课,躺在公园草地上看天空的云彩,我居然有些麻木。想起我妈先被洗胃然后强行弄醒,她一脸的冷漠和迟钝,那时候的她,也不过 33岁左右,红颜未老,风韵依旧,只是犹如一具美丽的行尸走肉。而我爸还在昏迷中,身上插着各种管子。引得多年未见得奶奶和姑姑都来了。其实那一刻,我是希望他永远都不要醒来,那样噩梦就结束了。也许有人会骂我不孝,但是请看完我讲的所有的过往,再骂我也不迟。第三次,断送了我妈的性命,那是在我高三的时候,其实一直都是迷雾重重,她的死犹如一桩悬案,未必是自杀,也未必是谋杀,当时情势混乱,多方势力混杂,在我爸高超的演技和重压下她变成了一坛骨灰。这个其中的详情和来龙去脉,要放到灵异那一块,连起来讲述。因为我要把时间再倒回去,回到多年以前。

我小时候看起来很机灵的样子,识字念书很快,于是我妈做了决定,找我派出所的所长五姑父给我改了户口,把我改大三岁,让我 5岁便读了小学。后来初中升高中又跳级一次,所以我在学业上一直都是快过同龄人。其实多谢她当年的先见之明,如果不是上学之路走得分外快,也许等她去世之后,我的学业有可能真的会被耽搁。

从认字开始,就热爱读书,也许是给自己找一个可以暂时逃避现实的世界,我旺盛的求知欲和急需长大的想法催促我通过各种方式快速成长。我想寻找答案,寻找强大的力量,可以某一天能带着我妈和妹妹一起远走高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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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我爸花心好色坏事做尽,我自小便有所耳闻,有时候在父母争执的时候,也能听到我妈控诉的言辞中透露一些。后来念初中了,大概我 10岁多了,某回翻到一本书,看了没几页被我妈劈手夺过,说小孩不要什么书都乱翻。我家藏书还是很丰富的,我看的政治、军事类的书都是我爸的(我爸这个暴力狂是军事战争狂热分子,这个不算奇怪),还有古今中外的一些名著,我口味很杂,什么书都看,那个年纪,看什么都记得住。被我妈夺去的那本书叫做《新婚必读》,我看了还没多少,连配图都看不懂。这让坐在不远处的我爸灵光乍现,开始在我身上动了心思。

其实我算得上开窍早的孩子,心智比同龄孩子成熟一点。我对我爸一贯无好感,但是他正常状态下,和蔼的时候,我并不会跑开。家就那么大,我能跑哪里去。他开始给我捎带着略微提及与性有关的知识,我好奇呀 ……更何况他是循序渐进的,情绪平静的。

从言语引诱到动手动脚,我开始意识到不对,说不好哪里不对,但是脑中警铃大作。我有意地避让开,对于他的调戏不作反应,更多的时候是周旋。我把命看得很金贵,就像我妈说的从小下楼梯都是坐下,腿放到下一层,再坐下,一点一点挪下去的孩子,我很怕死,很怕受伤。而更多的是怕他忽然兽性大发,把我给弄死了,我可不想英年早逝,回头他还可以对外作悲痛欲绝状蒙混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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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便是经年累月的调戏与反调戏。在性这个问题上,因为长期阴影,我彻底成了怪胎。敏感、早熟、极度防范、思想极开明、混不吝、无所畏惧。极品阎王都应对多年了,还怕什么小鬼。

在我身体还没有发育的时候,便饱受抚摸和随时揩油。当胸部开始长出硬硬蓓蕾的那一年,我羞愧害怕到无处躲藏,我不知道自己身体怎么了,然后便是年复一

年的发育,初潮 ……我开始渐渐明白我的身体是不允许任何人碰触的,只要我不同意,谁都不可以。我尽最大的努力保护自己。开始阅读这方面的相关知识,我想弄明白所有的问题。

在起初那两年里,当我懵懵懂懂的时候,他不放过任何可以引诱和调教我的机会。我不配合,但是也不太反抗,更多的是无知和怕死。他对我这样近距离的幼女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和兴趣,奇怪的是,自始至终他从未对妹妹产生过任何想法,他的对象只有我一个。

在我什么都不明白的岁月里,我已经从他那里听到了诸多如 “xing jiao”、“kj”的名词,很多年之后我才理解这些词的真正意义。他为我做 KJ,然后对我的无动于衷和抗拒感到奇怪,说等你长大以后会求之不得。他说的没错,那个年龄的我对任何挑逗都不会有生理反应,我更多的是厌恶和畏惧。可悲的是,成年之后的我依然很抗拒男人在这方面伺候我,我想忘,但是忘不掉那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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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锲而不舍想为我破处,从我完全幼稚的身体到逐渐发育的期间。只要革命尚未成功,同志就会继续努力。也许是我从没有激烈的抗拒过,也许是我的表面温顺让他没有狂性大发。他还是想感受一下开采和征服的过程,所以霸王硬上弓的策略他始终没有采纳。但是温柔是很难达到目的的,我总是会哀求,会哭,痛不可当,每次他都是尝试了一点便不得不暂时放弃。没过多久,我开始强烈感觉到这一切都是绝对的错误。

那个年代尚为萝莉的我,感受到 “乱伦 ”这个词劈开了我混沌的思维。尽管我不甚理解,但我知道已经临近深渊。每当他劝说我妈回趟娘家,或者用钱将我妹支出家门,我都会高度警惕,竭力避开任何可以跟他独处的机会。但是有时还是会猝不及防。

他会在我妈在厨房做饭的时候,坐在餐桌对面对我说一些可以让成年女人听了都面红耳赤的话,我想假如我是一个跟他毫无关系的成熟女人,也许还真招架不住这种持久战。他会偶尔跟我说,昨晚你睡着了,我去你房间,摸了一下,好像你的 xiong又大了一点,或者类似于,你睡得真死啊,我 mo了你下面,我想以后你该不会睡觉时候被人给 XXOO了都不知道吧(体谅我,为了和谐社会,我不能原话复述,只能说大概意思)。从此之后,我每晚睡觉前都会仔细把门反锁,睡觉高度警觉,有任何风吹草动我都能立刻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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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 “非暴力不合作 ”行动有些激怒他,他在某次酒后对我妈的殴打中,顺便一脚踹坏了我的卧室门,那年我初潮不久,半夜看到他打我妈,我忍不住斥责了他一句,他在盛怒下赏了我一脚,恰好踹在小腹上,当时我便倚着卧室门,剧烈疼痛,眼前发黑,浑身发凉,然后软软的倒在了地上。等我醒来就在医院里,隐约记得是说卵巢受伤,什么韧带断裂了,有体内出血……还记得医生批评我妈,说应该注意,要保护好孩子,否则长大之后会影响生育。我妈泪流满面,我说妈妈你别哭。

他在医院作出一副悲痛的慈父状,说我是不小心坠落摔的,类似于这样的理由。医生还在,他便慈爱地抚摸我的头,说别怕,很快就好了出院了。等无人的时候,就说,以后要好好调养,要是不能碰你了可不值当的。我当时,连恨他的力气也没有了。我闭上眼睛,告诉自己,一定要自己保护好自己,就算没有人可以保护我。

那些年里,我一直都隐瞒着家人,隐瞒任何人,我觉得羞耻,更担心本来就支离破碎的家庭为此更加分崩离析。如果我妈可以带我们走,也许我会说,但是她不会。在外人眼里,我们是挺幸福美满的一家人。我和妹妹都乖巧,我学习很好,一直都是年级前两名,全市前十名的孩子,大家对我寄予厚望;妹妹声乐舞蹈样样精通,我们都是争气的孩子。我妈没有能力也没有勇气,带我们远走高飞重新开始。其实我曾多次鼓励她,劝说她,让她带我们离开,但是她顾虑重重,有时候鼓起勇气做好了准备,但是事到临头却又放弃。

我想,也许她也在盼望,等我们两个都长大成人,能自立,就会好了。

在那次受伤后,我换来了短暂的平静,那几年我吃了许多昂贵的中药,调理啊补血啊,吃得我想起中药味都想吐。他也暂时收敛了一些。

当他又开始想蠢蠢欲动的时候,我知道又要一轮高度警觉的日子了。我依旧反锁门,时刻小心,在枕头下放剪刀,放匕首,但又觉得只是心理安慰,我好像没有硬拼的勇气。要知道面对的可是一个对我而言武力值为满,杀伤力无上限的家伙,我不想死得不明不白。于是经常放在枕下的,是一个类似于钢钎一样的东西,很尖锐,很锋利,在我力气不足的情况下,也可以发挥一定的作用。但我希望它,永远都别发挥作用。

那是一个有月亮的晚上,我妈带着我妹,暑假回去看我外婆。因为他本说那一天有应酬了不回来,我就稍微安心地睡下了。半夜中我惊醒,黑暗中看他站我床前,带有酒气。我当时迷糊中一激灵,大脑完全还反应不过来,但是强逼自己立刻清醒。甚至来不及想他怎么进来的,是不是我不留神没有反锁还是为什么,我来不及想。

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下,我第一次强烈反抗,痛骂,我怕醉酒后的他会不惜代价采取非常手段,把我生米给铸成了熟饭。也许我的愤怒也惹怒了他,在他贴身厮斗中我摸出钢钎,但是被他一手拦下,他说:“你想干什么?还想杀了老子?反了你了!”当时巨大的恐惧涌入我内心,我感到要窒息,是的我曾经怕死,但我最怕的是像我妈一样被在暴力中被虐杀。与其那样,不如给我个痛快的。我赶紧哭,说爸爸我错了,我脑子里糊涂了没睡醒,没认出你,以为是有别人来了,你放开我。他迟疑,手上稍一缓劲,我立刻回手,拿钢钎捅了自己。我从来都是趋利避害,很懦弱的小孩,看我妈挨打的时候就会哭,坚决不敢再上去动手,挡都不敢挡,觉得活着比什么都好,但是那一瞬间,我大脑进水了,我想得是:就算死也要痛快的死,死在自己手上,那也是曾经的岁月中,我唯一的一次刚烈。

结果是,他当然还是舍不得我死,怎么都不会让我便宜死。于是我又去医院了。这次的解释是:不小心撞在了钢钎上 ……NND,难道我是半瞎吗?不过这样罕见的人渣都存在,那么这样的理由也许真的可以成立。这一回伤的是胃,给了我终生难以舍弃的胃病。在我生气,或者压力大的时候,它总会造反,甚至无端痛我个暂时性休克。多年之后想起来,觉得自己真是个傻 X,干嘛跟身体过不去,打不过也不要寻死啊 ……活着多好,只要能活着,就能看见阳光。

不过大家要原谅我,初中高中那会我受安妮宝贝和四姑娘的脑残文学影响,活得有点消极忧郁,我也自残过,把手腕割得惨不忍睹,处处伤痕,但那绝不是为了死,只是觉得,肉体上的疼痛会转移一部分精神上的压力。也是后来才明白,他们那是小资的无病呻吟,我这是来自灵魂深处的痛苦。

想起学习,那时候,花在学习上的精力和时间,连三分都不到,从来都没费力,就可以比大我两三岁的同学好太多。也许我真的是早熟了。中国的应试教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抓住了它的脉搏,我小部分时间学习考试,大部分时间看书,琢磨事。

在经历他的性骚扰之前,除了面对家庭暴力之外,我平时还算是个开朗的孩子,脑子灵,爱玩。但那之后,我渐渐沉默,因为无处求助,我觉得耻辱,不知道谁可以帮我,我见识过他强大的演技和本事,怕弄巧成拙,更害怕连累到我妈和妹妹。要知道他也是曾经恐吓我,说你要不老实点,我拉 XX(我妹)一起收拾了。当后来我确定他其实对我妹没啥心思的时候,便放心了。

白天,学校对我来说是最安全的地方,有时候会觉得一阵恍惚,世界是割裂成两部分的,一个是正常的琐碎美好的世界,一个是黑暗的充满恐惧的世界。在老师同学眼中,我是上帝的宠儿,不愁吃穿,像个小公主一样骄傲,学习特别好,甚至我的经常性沉默和不理世事都被当做清高。

我很想知道,别人的家庭是不是也如此的假面幸福,别人的父亲是不是也一样的夜晚行恶,要知道他还给我洗脑,说配合他做这种事情是天经地义的孝道。

可我说不出口,再大一点,我该懂的,基本都懂了。那时候我有着有年龄完全不相称的成熟眼神,我不会暴力抵抗,但是我眼里的内容让他明白,我长大了,完全长大了。我一边隐藏自己的恨意和怒意,一边偶尔会让他发觉,我敢跟他拼命,其实,我不敢,我觉得跟他换命很不值。那时候,肯定是恨过他的。恨他对我妈的恶劣,恨他无耻下作。光杀他的方法,想了不下十几种,从幼稚方案到成熟筹划。下毒?不行,我爸这人不好糊弄,哪怕那时候看到的什么虾仁和土豆一起吃会产生砒霜的讹传方案,我都想了,可我还傻乎乎的想,我不会做饭呢,怎么能让其他人别一起吃了。硬拼啊放血啊,更属于一着不慎会送命的策略,不可取。怎么才能让他悄无声息的死掉呢,把我愁坏了 ……

也想过离家出走,可天下之大我居然无处可去。我看了不少新闻,担心自己落魄流浪异乡,担心被卖到山村做生育工具或者做小姐,我有着很好的学习成绩,什么都不会除了读书,只要再忍一忍,再快一些,我就可以走出去了。我想堂堂正正的念书去,毕业工作,自己站起来,我想收拾他,一定要等自己强大。一遍一遍告诉自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更担心自己走了,我妈和妹妹会多伤心,她们又会有什么样的遭遇,好歹多一个我,还多一点安慰。

说到精神压力,我是一直都有的,吃不下饭,挑食,晚上睡不好。残留很多不好的习惯,大学的时候,在宿舍睡觉,有同寝室女生靠近,想看看我睡着没,要跟我说一件事,凑近一看,我条件反射摸出水果刀架人家脖子上了,等到同学惊叫我才清醒了。

当我妹还一直心智晚熟,傻吃猛睡长个子的时候,我忧心忡忡寝食难安,少年时期就失眠,神经衰弱。我其实很羡慕她的无知,也希望保护她一直无知下去。因为某次中午我爸给她钱让她出去买点东西再回来,然后赶紧把我弄到床上要钻研一番,正在兴头上我妹提前回来了,一番手忙脚乱穿衣服,只穿着内裤被我妹撞见,还要说,我教你姐玩游戏呢。但依旧生气寻个借口打了我妹一顿。乃至多年后她还记得这事,问起来我含糊的说,不记得还有这事了。我又能怎么说,让我怎么说?心里在哭,表面要若无其事。

从小到大她挨打都比我多,他打我妹也挺狠,手下不留情,这个后面再说。自从跟他有扯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我反倒是很少挨拳脚,他偶尔凤毛麟角地还会冷不丁冒出一句,自己真是个畜生,我在内心附和:没错没错原来你自己也知道!但他又会补充一句,没什么大不了嘛。膜都没给你捅破。

我妹这个孩子,跟我长得完全不一样,她是在我三四岁的时候,出现在我家,我妈说这个是 XX,以后你们就一起吃饭一起玩,你要好好照顾她。我觉得多了一个年纪相仿的玩伴,很开心,从没深究。大了之后才明白,我们是同龄人,她也许是我爸的私生女,也许是其他身份。但是不重要了,我们一起经历家庭的伤害,一起彼此照顾和激励,一起走过了那么多日子,比什么都重要。

她心思单纯善良,从不像我天天一副忧国忧民的嘴脸。她非常崇拜我,因为我比她早念书三年,学习好,一直都像个小大人。而我妈对她的照顾也只能比我好,不会比我差。反倒对我的要求十分严格,她经常会跟我说,你是我的希望,是这个家的希望,什么都不要管,好好念书,早点长大,等你长大了,就什么都明白了。可是,不管我走得多么大步多么迅疾,她却没有等到那一天,其实再咬牙,坚持一下,她就可以看到黎明了。

过去接近二十年的时间,我过的都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在我爸没死以前,我的生活就像《猛鬼街》,以为闹钟响了,我就醒了,噩梦结束了 ……结果发现闹钟也是在梦里,根本没有醒,噩梦一直持续下去。

我算不上有才华,但敢说,不管我写什么,都比写这个帖子更有才华,因为我没有心情卖弄文采,就老老实实的回忆,描述。写得太笼统的话,我何苦来写?但若写得太细致,怕有的人会想吐,有的撑不住,毕竟没有亲身经历过的,总会有很多疑惑。我理解。我不能为了证明真实性,把城市,家庭,我的姓名,学校,等等一切真实信息都披露出来吧?

我前面也说了,不要因为你没有经历或者听闻,就认定不会存在。这个世界上,人比鬼更可怕。

C来劝说,说你别乱爆料,要保护好自己,不要因为说的这些东西伤害到自己。

我想说,我的主旨不是来倒苦水的,我也崩溃过,精神垮掉过,可我熬过来了,我是活生生的例子,希望有过类似经历的女孩,好好活着。

如果我第一个不幸夭折的帖子,除了技术,那么还能表达的主旨,就是:爱。

那么这一个帖子,我的主旨是:坚强。

不管曾经经历什么,面对什么,有多少困惑和痛苦,好好活着,噩梦醒来,就是清晨。

我不稀罕出书,更没有想过通过写自己的伤痛来卖书。我不是写手,有其他的工作,动荡不安的年代都过去了。

质疑也好,鄙视也好,我面对伤害和生命的危险时刻,都熬过来了,还怕其他的什么?我对自己残忍,敢揭开伤口昭告天下,是因为我活过来了,只有笑到了最后,才有勇气去回忆。我放下了,想开了,所以有勇气站出来说,如果以后我更加强大,那么希望可以通过自己的力量去帮助那些生活在家暴和性侵犯下的孩子们。

但我肯定是极端的个例,我也无数次懊悔自己为什么过去不能再成熟一些,再强大一些?但是我爸这个人,确实太有杀伤力了,念高中的时候,我们娘三个加起来都不是对手啊,能一起被揍得挂彩,千万不要小看男人的力气,尤其是毫无理智的痛下杀手,那不是你想抵抗就能做到的,要是我家有个男孩,倒有点机会。

总之 ……我还是埋头继续写下文吧 ……

我妈当年大肚子带着我的时候,曾短期寄居在乡下一个亲戚家,当时恰逢一个路过的算命瞎子,她和另一个孕妇一起结伴去算命。瞎子说:你肚里的孩子,是个女孩,我妈年轻那会是个不信鬼神的人,当时是陪另一个孕妇去凑热闹,听瞎子一说,便回答:不是男孩就是女孩,这个你可以随便说了。

瞎子说,你这个孩子命里带煞,百鬼避让,不过三岁那年会有水灾的,但是有惊无险,很命大,只要过了这一劫就能平安养大了。我妈说他鬼话连篇,他又说,但你倒是命运凶险,三旬那年有大劫,熬得过去就好,熬不过去也许就折在那年,我妈听了很生气,啐他乱说咒人,便走开了。

可巧三岁那年冬天,去我妈当初怀孕寄居的亲戚家的邻居家里玩,当地那时还没有通自来水,吃水都是靠院子里的深井。我隐约还记得那天飘着小雪,我在院里跟另一个小孩子玩,就记得西面院墙上,有个姐姐探出上半身,喊我名字,我答应了,就叫我过去玩,给我糖吃。我蹒跚笨拙的走过去,那时候真是小,懵懵懂懂的。

后来学习到鲁迅先生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里面讲到赤练美女蛇的片段,忽然联想起那时候,惊起我一身冷汗。从我走到墙边,必经那口井,平时都有铁井盖扣着,不知为何我走到井上的时候,井盖不知道什么原因坏掉了,连带我一起掉入井里。

院子里另一个小孩的哭声招来了大人,把我妈急得差点疯掉。而让所有人都惊讶的一件事是,我一直飘在深达八米 ~十米左右的井水上,没有下沉。我至今还记得一个画面,是我在井底,仰望井口,只看得到隐约的人头,看不清面孔,听得到我妈急得嗓子都哑了喊我,我还欢快的回应,丝毫不知道危险。

大人们一群慌乱,最后是邻家一个当兵的年轻人,回家探亲呢,腰上绑了长绳,大家在上面拉着,他下井去把我抱了上来。有意思的是,我抱上来之后,棉衣只湿了表层,竟然没有水浸入。

失而复得,我妈经历大悲大喜。有人让她赶紧去请村里神妈妈来叫魂,免得孩子小,给吓掉了魂,一贯不信鬼神的我妈也干脆地去了,她太怕失去我。结果神妈妈看一眼,就说,你这孩子好着呢,根本没掉魂。放心吧。

这事过去没几天,我再经过那家人门口的时候,(他们家门口是一个三岔口,平时人来人往的),但是在大白天中午,我连续几次遇见一个老爷爷,穿白衣服,个子矮矮的,拄个拐棍,凶巴巴的,每次都吼我,说:小孩,以后离水远点,再掉进去没人管你了!

每次遇到他,记得周围都没其他人,被他吼得害怕,回家就问我妈,说这个村有没有这么一个很凶的老爷爷,我妈说不清楚,但是应该没有。还说我是不是掉井里一回,给吓着了,做恶梦了,其实根本没有这回事。我还不开心呢。

结果这话传到神妈妈那里,她就不请自来了,跟我妈说,这个有可能是井龙王(吼吼吼,大家别笑,这个事后来我妈说起来,我们也忍不住乐,井水居然还有龙王 ……

不可思议)。让我妈去我落水的井边烧香上供,请人说道说道就好了。奇怪的是,我妈照做之后,我也真的没再看见,然后过了一段日子,就离开了那里。

15

在经历我爸的暴力和虐待的时候,我已经没有太多精力顾及其他的事物。本来我是一个热爱马列思想,深信唯物主义的好青年,但是后来发生的不少事情,动摇了我。

我相信,这个世间,一定有一些现象,不是科学能够完全解释的,甚至完全不能解释。包括我妈的死。

小时候,我身体孱弱,眼睛太干净,总是看见东西,忽然发烧,又忽然好转。我妈说,总是很安静的盯着某些空气看,不知道在看什么。这个我是完全不记得了。

后来被我爸积累了一肚子的怨气和戾气,但是我不发泄,心里仿佛有千军万马奔流澎湃,我什么都不能做,乖乖的扮演好孩子好学生。因为我知道,当我们是孩子的时候,做一个学习好的符合大众期望的孩子,会有许多特权和便利的,谁都会下意识给好孩子开绿灯,以为学习好,其他的也就一样好。所以,千万不要轻视儿童,我们以为他们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思考,其实儿童也有自我意识,他们的悲伤和痛苦一样深刻。

从看不懂的时候,就开始坚持看周易,推背图,葬经之类的书,别笑我,其实我压根看不懂,阴阳五行奇门遁甲,我什么都看。天文地理中外历史文学政治,我什么都看,我想搞明白,想了解得更多,也想偶尔找到什么方法除掉我爸。

但我始终没有自己做到,头上三尺有神明,他最终也没得善终。

16

这里要八一下我爸在市郊的那个宅子了,简直是多年的噩梦之乡啊。

占地很大,小城市土地不贵啊,尤其那时候。我家前面是一条马路,最近的居人的邻家也有几百米。东面的宅子,据说人家刚搬走没几年,西面的宅子,据说主人走了十几年去贵州了,我家后面有一条小街,然后正北面(就是我家后面)是一个荒宅,这个宅子不知道荒多少年了,地基特别高,高出路面接近两米,大门口下了台阶有一个电线杆子。

院子是四合院的建筑,奇特的是,南屋比其他四面的房屋都高出许多,因此就算在盛夏,除了中午阳光能射入院子,其他时候院子里光线都阴暗,院里的荒草有接近一米高,正屋,也就是北房,房间里长了一棵树,穿透了房顶,破瓦而出,很奇特的景观。小时候会跟附近的小孩结伴进去探险,然后有一个大叫的其余的都会吓得魂飞魄散的跑掉。我妈是在我高三时期去世的,在她去世前大约一年,有一天放学回家听她讲了一件事,那天,家里来了客人,吃过饭,我爸送客人们离开。(以前我们家跟饭馆似的,三天两头有我爸的朋友来吃饭拜访)。我妈一个人在家,当时快黄昏了,她忽然听到后街有一个中年妇女在哭,一直在哭,我妈就走到后面的房间对着后街喊:谁家的大嫂啊,什么伤心事,别哭了。但是哭着一直没有停止,我妈就想,谁家的,是不是跟男人拌嘴了,家里人也不来劝劝。

后来听着哭得伤心,就出门绕到后街去看。就见街上空荡,没人,在后面的荒宅里哭,我妈这个人确实一直不信神鬼之事,什么也没多想,就觉得哭着那么惨,都躲没人的院子里哭了,去劝劝吧。于是上了那家宅院的台阶,然后绕进院子,就觉得光线昏暗,还嘴里一边喊着:大姐啊,什么过不去的事啊别哭啦!

结果还没看到人,忽然觉得一阵发凉,眼前一团白色人影 “呼”的一下窜过,速度非常快,同时哭声戛然而止。我妈当时一愣,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赶紧回身往家跑,腿都吓得发软。回家后关上院门,重重房门,坐在床上大喘气。吓得全身都是冷汗,浑身发抖。后来问她,她也说,没看清究竟是什么,但当时,一贯不信什么脏东西的她,破天荒觉得发毛,给惊倒了。

17

在我妈去世的快半年的时候,频繁几次听她提到,说早上很早出门去买菜,或者下午买菜回家的时候,总被一个穿灰扑扑衣服的男人给在家门口拦住,个子很高,一米八多接近一米九,面色蜡黄,很瘦,小眼睛,下巴上有一个小疤,让我妈给他走。我妈就骂他,让他放手,说我家里有丈夫孩子,凭什么跟你走。

我爸当时听了怒不可遏,连续一段时间盯着,也没发现这么个人,还为此跟我妈吵架,打了我妈一顿。

后来我妈去世后不久,跟一个不远处的邻居大娘聊天,说起这个事,她听了非常吃惊,又仔细问了特征,说,我知道是谁。这里一片最初通水电有线的时候,这个男的就是电工,他电死在你家后面门口的电线杆子上了,你要不信,去打听一下,是不是他。我还真去打听了,还去电工家里,找他家人要了照片,我被吓得失魂落魄。

18

那时候,我爸还是会间歇性的打我妈。不管她是平日里,还是某次小产后,一样打,我已经高三了,马上就要熬出去了。

我妈去世前一段时间,她回了娘家一趟,带着我妹妹。走之前,还跟我爸说好好照顾我。结果当晚我下晚自习回家,发现他喝得醉醺醺,而且不开门,不让我进

去,我喊爸爸你开门,他听到了,就是不开,一直僵持到半夜里,他说一句:我不开门是为了你好,我要让你进来,就不知道自己能做出什么事了。

我一边惊讶于他这次酒后怎么有良知了,一边被他的警告给吓到了。然后离开家,去路边给我妈打公话,唉那个时候还没兴起人手一部手机呢。我忍不住在电话里哭,说我爸不让我回去,急得外婆外公一起给他打电话,让他给我开门,但是我爸接了电话就是不理会,最后直接不接。我一个人在网吧里做了通宵,对着电脑,什么都没做,想哭,但对自己说,不要哭,不要哭。

当时外婆他们劝我妈再住几日,说等他酒醒了就好了,这么多年,他们始终都不知道我爸是个怎样的人,根本不知他的真实面目。但我妈心里有数,头一天回娘家,第二天天刚亮就坐车赶回来,回来第一件事是去学校给我请假,让我回家好好睡觉。

回到家,发现我爸继续醉中,我妈刚指责他一句,说他大半夜怎么能把孩子拦在外面,露宿街头?结果招来的是一顿暴虐的殴打,我拉也没拉住,我妈说你回屋去,睡觉去,别管了。打完后,他就走了,出门了。

我抱住我妈,她的眼睛被打青了,嘴也肿了,有血,我嚎啕大哭,我说妈妈你跟他离婚吧,等我上了大学毕业了,我养你,不让你再吃气,我好好孝顺你,妈妈我们走吧 ……

那一刻走的愿望那么强烈,让我不顾多年的沉默和隐瞒,把我爸对我做过的事情竹筒倒豆子一样一气说出来,我那时候,情绪激动,难以控制,居然没有发现,就在那时候,也许我妈最后的希望,眼睛里最后的那点坚持的火焰,熄灭了 ……

多年之后我依然内疚,那也许就是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我为什么不再忍一下,也许我妈还可以一起坚持下来,也许她就不会死了。那么现在的我,就不会这么孤单。不会在过年的时候,想我该去哪里?哪里是我的家?在外地奋斗的时候,痛苦难过的时候,想打个电话哭诉一下,都找不到她。

甚至当时我都埋怨她,为什么那么平静,为什么不保护我,为什么不带我走?听我说完之后,忽然悲痛地喊了一声:畜生啊 ……畜生 ……喊得嗓子都裂了。然后没有了下文。我爸回来后,清醒后,也没有见争执和厮打,我以为我说的一切都导致暴风骤雨,甚至后悔说出,怕我妈会被打。但好像一直很平静。

我是在物质上面比较娇惯的孩子,我爸这人,钱上不小气,现金平时就在他写字台右手边第一个抽屉里。我高中时也没有住校,我妈是一直担心条件差我住不惯,影响学习。但其实我巴不得住校。

那段时间每天回来,也没有打斗的痕迹,让我吃惊,也不解。

高三的学业很紧张,饶是我成绩很好,也要专心一点,我想早一点念大学,早一点离开,早一点工作赚钱,带我妈和妹妹走。

然后到了冬天,周日的一天晚上,学校放假休息,我在家吃饭,晚饭后我妈还一直问,说要不别去上晚自习了,在家好好呆着吧,于是给班主任打电话请假,老师说正是学习紧张的时候,没什么事情就要来上课,然后我去了。晚上回来的时候,我爸我妈睡了。

第二天清早,我六点多起床,上学之前,敲敲我妈的门说,妈我上学去啦,我妈说,去吧,好好学习,小猪猪(我以前很瘦,我妈希望我胖点),你是妈妈的希望。我当时微微诧异,心里一暖,就走了。

解释一下,我爸娶 5个,第一个大妈结婚一年暴病而亡;第二个是我二妈,生了个姐姐,因为我妈的原因离婚,带着孩子改嫁了;第三个是我妈;第四个是我妈死了之后没出头七就介绍了,百日没出就进门的,跟我爸起了争执,被我爸吓跑了,临走还卷走了不少财物;第五个是后来又娶了一个,逐渐发现我爸的本质,差一点某次被我爸打死,然后给他送终的一个。所以说,光明正大,明媒正娶,绝对没有重婚。

至于写毛笔字,这是我家传统,不奇怪,我很小还请过私塾先生,我外婆蝇头小楷写得好,我也会写小篆。

早自习刚下,班主任来叫我,说让我回家一趟,我问怎么了,他说好像你家里有点事,我当时想,什么事,难道打得过头了?然后看到我爸的司机小齐叔叔(就是上次我妈自杀把我妈和我爸送医院的那个)在办公室等我。在路上,我问他,家里出什么事了?

他含混的说,听说是你的户口有问题,好多人都在你家,有居委会啊派出所啊之类的,我当时不知道为何,仿佛福至心灵,说,不可能,我的户口这么多年了,有什么问题,这个家的户主都写的我。他有些紧张的说,我也不清楚,反正你回去就知道了。

我问:是不是我妈我爸出事了?哪个出事了?司机一直说,你回去就知道了。我当时就吼了,说,是不是我妈?我妈怎么了?我妈死了?吓得司机手一抖,说,你别多想,你回家就知道了。

我下车冲进门,确实好多人啊,还有我爸的同事朋友一大堆,我一看,就是我来晚了,人太多了……见我来都让开,我冲进去便被一个大婶拉到我的卧室,看见我妹在抹眼泪(她学校比我近)。我妹见我第一句话,便是哭出来喊:姐姐,咱妈死了,咱妈死了……

我怔在当地,大婶赶紧擦着眼泪劝我说,姑娘,你可是这家的顶梁柱,你可是大姑娘,你可要撑住了,你不能乱了,别吓着你妹,别哭啊。(我们家三代独男,

到了我爸之后,只有我们姐俩,没男孩,下一代的家主是我,我们当地很重视这个,所以我的身份特殊,这也是我从小跟我妹抢着做姐姐的缘故)。

我当时居然分外冷静,没有哭出来,也许那时候还没有真正感受到离别之痛。我在想究竟是什么原因,这一年,我妈刚满 36周岁,很年轻的人,怎么就没了?

我爸哭成了泪人,那痛不欲生的,我要是外人,我也要感动地陪着他抹泪。但是他实在伤痛太过了,有点癫狂,有点过了。我回头拉住我妹,说你看咱爸,是不是哭得有点假,戏演得有点过?我妹说:你也这么觉得?

应付完一套前来吊唁的客人,我才腾出身去卧室看我妈。就听着我爸在外面哀哀不绝地说:她半年前就觉得心脏不舒服,去医院看看,说轻微心脏病,注意点就好了,心想年轻吧,她自己都常说,自己身体好着呢,我劝她按时吃药,她也不听,就仗着年轻 ……

我当时心里大骂,我操你列祖列宗,我妈怎么就心脏病了?前来的也有当医生的,还劝慰:心脏病就这样啊,不注意就心肌梗死了。

我看着我妈,安详的穿着衣服躺在床上,身体还是温的,皮肤还是软的,刚死去不久。我拨开人群走到我爸身边,我说我妈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他躲闪我眼睛说:早上你走不久,她就起床了,她在客厅吃饭,我在卧室,忽然听见碗筷掉下的声音,出来一看你妈上不来气了,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来,谁知救护车来了说,不行了准备后事吧,直接就走了 ……接着一阵痛哭。

我心里暗骂,然后跑到厨房的垃圾桶翻,果然有扫起来的碎碗片,但是那绝不是从桌子上碰到摔碎的。我不是柯南不是金田一,也不是福尔摩斯,我只是在过去给我爸打扫战场方面,有丰富的经验。大力掼碎的碎片和不小心碰到摔在地上的碎片,是有区别的。

我疑心,但是家里人太多了,络绎不绝,按照术语就是,现场早破坏了,我来晚了。疑惑和愤怒盖过了悲痛,我居然没有哭。外婆家远,我爸拖到那天的傍晚才打电话通知,那么他们只能第二天晚些时候才能赶到。

按照风俗是可以停尸三天的。我穿了一身重孝,守灵。

帖子太长,一时半会赶不完 ……

所以没顾上回复大家,其实我一直都在说,我不是来讨同情的,更不是来故意恶心人的。等到当事人都死了,我才出来说。我可以编故事,但怎么都不会编到自己父母身上,我哪怕说,这件事情是我听说的,是朋友的,但是我没有,事实就是事实,当年我们无知,懦弱,我妈去世的时候我不满 16周岁,我爸死的时候我刚刚 20岁,要知道我是个重孝道的人,要是胡说八道,难道不怕遭报应?难道不怕死了下地狱?

谢谢关心我的人,但是你们要知道,同情和怜悯不能改变什么现状,这也造就了我不管面对什么,都会实际行动去表达,我不同情谁,也不会想让别人同情我。我还好好活着呢,现在,活得挺好,活得不好,也没这么个底气敢在这里回忆往事,对不?

也许,大家就当是励志帖子看吧,看我怎么一步一步熬出来。天涯上,认识我的筒子不少,跟我聊过的也不少,大概知道我是个什么样子的性格,当经历了那么多,我内心已经足够强大。当初也不过两条路,要么垮掉,要么强大起来。我还是活过来了。

我会继续在后面讲述我爸的历程,变态也有根源,有诸多的解释和看法,这世界上从没有无缘无故的人和事情。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长成这样,不会一直不被发现,我妈死后,出的幺蛾子多了 ……

其实当初写的时候,就想过,肯定有人要出来说,你这是编的,假的,骗人的 ……你就当这样好了,我要你信了,对我有啥好处?让你好奇心爆棚人肉我吗?看看这么恐怖的家庭里出来的孩子会什么样子?题目都说了,口味重,受不了离开啊……我也是为你好,干嘛让心地单纯美好的孩子,看了我的帖子纠结啊?

平时事情多,工作啊感情啊,没啥时间回忆过去了,该死的都死了,不该死的也死了,想找个也没用,就写下来,让大家开开眼,知道这世上有比想象更黑暗的事物。也希望有类似遭遇的孩子,坚强起来吧,最起码,过得比我好。

最后你妈和你妹死了?你爸进监狱了?你勇敢的生存下来了?其实你写你被你爸 XXOO了,还有点真实。 …………………………………………………………………………………………………………………………………… ……………………

后来啊,我妈死了,我爸后来也死了,我跟我妹还活着,都过得还不错,还要养我们的五妈,就是最后那个后妈。

我爸 XXOO我?他很想啊,多少次功亏一篑功败垂成啊,我都替他遗憾,可惜他没下狠手啊,你要了解变态的内心世界,他不缺女人,也并非欲望无处宣泄,他对我那是独特刺激和偏好啊,他要的是征服是自愿是配合,不是发泄,懂不?我想你也不懂,你只不过有点猥琐,根本不懂啥叫变态。

顺便跟你聊起来,我又想起一个往事, NND……我都快忘记的一件事了。

我小学时期,给我认了个干爹干妈,他们家也有一个女儿,比我大两岁,是我干姐姐,长得挺漂亮。

后来,在我被我爸猥亵多次始终没得手的时候,某一次国庆放假,我提前放学回家,听到后面卧室有奇怪的声音,听了没一会我就明白了,声音又不是我妈,我把门一踹,说滚出来,穿上衣服!

要知道因为我跟我爸的奇特关系,我们倒是有些制约平衡的状态,他到后期,越来越不敢打我,对我妈和我妹倒是照打,但是对我却下不得手,我们娘三个,到最后,也唯独我不是软柿子,我敢顶撞他,也敢骂,我知道他大多数时候都是不敢打我,原因啊,我从他变态的角度思考了一下,也许是最后的良知,也许是不想让我张扬出去什么,也许是我日益长大成熟,内心阴狠比他更甚,当然他也知道,我只针对他。

说回来,当初踹了门,我坐客厅等,真没想到等出来的是她,那会她也是未成年人啊,我太吃惊了,看样子还不像强迫的,人和人的境界就是不同啊 ……像我,推三阻四就是不从。我说赶紧滚蛋,以后再让我看见你,弄死你,信不信?

我爸事后说,勾引她,她后来愿意的,平时钱可真没少给她 ……我就说嘛,给我找个穷哈哈的漂亮干姐姐干嘛?但我估计她父母真不知道,后来这个亲戚就断了联系,没找上门来。

我当时万分鄙视,我说,爸,你可真不要脸啊,什么事你都敢做啊,白穿一张人皮啊。

我爸特彪悍,说,要不你来啊,你来我绝对不出去找别的女人了?

日日日 ……这就是跟变态的沟通,小猥琐男,你看懂了没?想挤兑姐姐?姐姐跟变态斗智斗勇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里凉快呢。

95508……叫这个的 MM,我理解你,特别理解,我妹从小到大挨得打,就跟你们差不多,被我爸一把钥匙砸到额头出血,一耳光让左耳几乎聋掉,拿皮带抽,那会我妈才死了多久啊我正好又不在家,恨得我牙痒 ……他不敢打我,偶尔几次酒后壮胆,打我,但是很少,自打对我动了歪心思之后,打我的次数可以数,而且下手都有分寸,所以,别说他不清醒,怎么打我和打我妈就区别那么大?

这样养成了我在自家人面前极度飞扬跋扈的性格,我很娇小,没啥力气,但是狠,心狠手狠,也不莽撞,阴沉,还好现在这些我都没了 ……就当初在家里这么混,没办法,我不想挨打,也不想看哪个被打死,我研究我爸很多年,对他察言观色了若指掌,年纪大些了,不是怕杀不了他,是不会处理后事啊,我不想一命换命,他不配,也不值。

要说我爸对我的感情,说出来可能又要呕吐倒一片。不过,他既然对我动心思,就是因为心里喜欢我,我知道他喜欢,从他动心思下手那刻就明白,哪怕不为了那种事情。因为我聪明、早熟、狠辣,又会扮猪吃老虎,从小就会演戏,像他呀 ……我会为了自保尽量不直接冲突,会避开,会装作一点都不恨他,有时候还会装作我也很在意他,但是我从来都张口闭口叫爸,时时刻刻提醒他,我叫他爸。

我妈在的时候,吃穿用度,他从不为难我们,任我们花去。尤其是对我,要什么给什么,不要也硬给,我也说了,他有时候挺正常的,教我下棋,教我辨识花草,教我写毛笔字。他对我的行为,就是极度喜爱导致变态了,想彻底拥有,还希望我是自愿的甘心的,所以,大家应该可以明白,为什么他一直没有到手,为什么在对待我这方面态度摇摆不定。这也是我最终可以侥幸好好活着的原意之一。他对我妹就没有这种感情,要厌恶,就是彻底的厌恶,而且是明摆着的偏心。我明白,所以我事事都挡在我妹前面,他看见我,至少要软三分气焰。他打我妈的时候,也必然要支开我或避开我,尤其我慢慢长大之后。所以很奇怪,我怕他发疯,会打我杀了我,但是渐渐的他也有些害怕我,随着年龄增长,这种制约越来越明显。

我的异性观不管怎么纠正,也是彻底给毁了。我就喜欢成熟的比我大十几岁的,要长得好看儒雅要博学多才要聪明要有魅力,但,就是不能像他那么变态。

他活着,我恨他,他死了,我想想,不恨了,他太可怜,可悲,给了我生命,给了我痛苦,也给过养育之恩和疼爱,我不会因为他做过恶事,就完全否定不提,他对我好的时候,有,我记得,记得小时候把我扛在肩膀上带我出去玩,记得他多次打我妈是因为我发烧生病 ……他就是一个别用常理来判断的人,从小到大他难得打我几次,后果都严重的很,但他不许我生病,不许任何人动我一指头,这就是我爸,世间罕见了,比起那个 24年生活在地窖里生了几个小孩的女孩,我知足吧 ……

从明天起,除了些许灵异的问题,也是我不能明白的,他的变态解释之一。

更多的,是心理战争,我妈去了之后,日子比她活着,好不到哪里去 ……又煎熬了四年。也是在这些年里,我念大学了,经历蜕变,经历精神上的重生。

也许当初看的心惊肉跳不敢相信的筒子,等慢慢看完我详细的见解和剖析,也就能理解,所有的恶人恶事,总会有前因后果,总能找到一些根源,让我们去理解。

我也差一点万劫不复,我也阴暗卑微过,内心充满的都是绝望和黑暗,我被伤害过,也伤害过别人,为了生存为了活着,不惜手段 ……像这种环境下逼出来的孩子,扔社会里,就是把狼崽子扔羊群里,我还跟我爸学得那么会伪装 ……

不过好在,早就成熟了,堂堂正正活着了。

那晚到处灯火通明,我跟我妈睡在一张床上,我妹很早就困了,我说你回屋睡吧,我在这里守着。她坚持陪,我说去睡吧,别哭了。

后来迷迷糊糊的,我也坚持不住,也睡着了。半梦半醒的,梦见我妈从她的卧室的窗户推窗进来,我说妈你干啥去了?她说出去了一会。我说赶紧躺下睡觉吧,然后梦中给她盖被子,说:妈你手真凉,外面冷吧?我妈说就是胸口有点闷,我说要不扶你坐起来?我妈说算了,坐起来也累。我说妈我开灯吧,我妈说别开了,晃眼 ……

然后凌晨惊醒,我坐起来,看着身边我妈,摸了摸,身体已经凉了,手指硬了,掰不开了。我小声说,说:妈,你到底怎么死的?你怎么会死呢?那么多次你死,也都熬过来了,为什么不再活下去呢?

坐了一会,起身去了趟卫生间,回来后,我愣在那里,我看见我爸站在床前,看着我妈,目光阴鸷,我说:怎么,你不继续哭了?是不是没人看,就不用继续装了?我口气挑衅,压着一腔怒火,知道在这关键时期他不敢怎样,他还需要我们配合他,把这出烂戏演完。他回头瞪了我一眼,径直出去了。我跪在床前,摸着我妈的脸,她的脸也是凉的,完全的冰凉,那一刻我完全撑不住了,我压住声音痛哭。撑了一天了,在人前,我一滴泪都没掉。

后来过了一年跟一个表姑说起守灵这事,她还大呼小叫的说:天啊你咋这么大胆,你敢跟死人睡一块?也不怕那啥 ……我立刻回过去:怕那啥?她是我妈,我怕啥?她立刻声音低下去了,说,奥,对,那个是你妈 ……

所以说,当我们看到别人经历痛苦的时候,总以为自己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没有亲身经历不管如何设身处地,都是无法真正体会。就像没有经历过亲人的死亡就无法体会阴阳相隔永不相见的滋味,就像没有生养过孩子就无法体会做母亲的心情,一样的道理。

第二天,依旧是络绎不绝的人,来往应对,处理后事,有的买寿衣,有的联系公墓,有的接待客人 ……吊唁的,还有马路上一个清洁工大婶,扫马路的,因为我妈每天出门买菜,经过那条路都跟她打招呼聊一会,她听说了也赶来了,看见尸体就哭了,说多好的一个人啊,前几天还看见她还说话来着,这么年轻这么俊怎么就走了。在众多来来往往的亲友里,唯独这个不认识的,过去没有丝毫关系的清洁工阿姨,让站在旁边的我差点跟着哭。

我们这边哭灵,都会埋怨死人,说:你怎么这么狠心啊 ……抛下可怜的孩子和他爹啊 ……你怎么就这么忍心走啊 ……我一般听到有这么哭,哭得太过分的,就回一句:你也节哀了,也别说我妈了,不是她狠心,她要是能活着,也舍不得我们。

第二天,尸体开始有些浮肿,因为衣服的原因,开始出现类似于瘀伤的痕迹,我给她擦洗,换衣服,给她梳头,打扮,我跟我妹说:别哭,一滴泪都不要掉在咱妈身上,让她走得踏实,让她放心走。难道你不觉得,她死了反而解脱了,以后她不用受罪了不用挨打了,不用操心那么多了 ……记住,别哭。

外婆家的人愤怒,尤其是几个舅舅,还是被外公拦住:多为孩子想想,你姐就是命短又能怨谁?你打死他爸,俩孩子谁管?你们管?你们打死他了,你姐能活吗?人死了,做什么都没用了!

要说,我外公始终都是一个明事理的人,一直都是,只不过他不知道太多的真相。

只要娘家人不闹,不用尸检,可以直接开死亡证明下葬。出殡很轰动,轰动半城,风光 ……颇有欲盖弥彰的气势,钱花的跟流水一样。我跟妹妹披麻戴孝,我起灵摔盆。看过 ,《红高粱》的,不知道还记得影片结尾小孩子念得那一段话,我们这里也差不多,我要站在高处,指西方喊:娘,娘,你往西走啊 ……

这之前,我一直冷着脸,没有哭,人群里还嘀咕,说这大姑娘怎么不掉泪呢。我心里那一会已经悲愤到了极点,我哭不出。一直到喊那句,我的眼泪忽然就流出来,我喊到嗓子哑掉,我叫了十六年的妈,从没喊过一声娘。

然后送去火葬,封棺的那一刻我妹疯了,冲上去,不让封,我拉开她,说别闹,让咱妈安心走。转瞬间,一个人,最后只成了一坛灰,还要去公墓安置,抱坛的也是我,温热的坛子。那真是个寒冷的冬天,记忆里最冷的一个的冬天,只记得那个坛子是热的。我抱着坛子,就等于感受我妈最后的体温。

最终忙完一切,打发完所有的人,几天下来,累得犹如散架。

半夜,我睡不找,极度疲倦但是睡不着,我看我爸站院子里,我走过去,说,睡不着了吧?想睡,你也睡不着吧?别以为 ……我不知道你都干了什么!我妈在天上看着你呢,她以后天天看着你呢!

他没说话,只是冷笑一声。

从我妈走那天起,我们家又迈入了另一个痛苦的世界,让我不止一次地想,假如我妈还活着,会不会,还好一点?

我妈死了,当初可以守护我,替我挡住大部分生活的那个人,走了。从此我跟我爸要正面对冲,而且要像我妈那样,把我妹守护在身后。

当我妈离开之后,我曾经天真的想,我爸也不算年轻了,快五十岁的人了,经历这么一次死亡,应该会收敛一些,我和妹妹,一个念高三马上升大学,一个马上升高中,都很懂事了,只要他好好的,我这个家还是可以维持下去的。但我错了,我太天真,太天真。

作为正常人,也许我们永远都无法跟得上一个变态者的思维脚步。

后来我一直后悔过,假如在我妈死的那一刻,我就警醒起来,把这个家的一切都牢牢控制住,也许会好很多,因为那个时候我有机会也其实具备了一定的能力,但是我放弃了。其实早就应该看出来,事情不对。

在我妈活着的时候,她手里有几个存折,她曾经也跟我说过几次,说好好读书,妈把你和 XX(我妹)上学的钱都存好了。她确实把我念大学的钱,我妹念高中和大学的钱,都分别储备好了,还有一些其他的储蓄,虽然跟我爸比,她手里的应该不算多,但是也不少了。记得我妈死的第一天的晚上,我爸就跟我和妹妹说,你们见你妈的存折了吗?我惊讶,说没有啊,他还有点吃惊,说她没给过你?我说没有,我爸于是十分和蔼地说,你妈现在死了,人死了就要赶紧通过死亡证明,把她的钱转出来,否则就成银行的了。气愤我当初的无知啊,真是无知,我立刻也紧张,说是吗?我爸说你们都一起找找,翻翻你妈以前的衣服什么的。

后来找到了,我爸说,最近办后事啊,很多花钱的项目,家里有点吃紧,有可能要动用你妈的钱,我当时想,用吧,反正也是你的。因为我爸过去,在钱方面,一贯并不跟我们计较。

而在我妈死了还没出头七,陆陆续续家里还会来一些亲戚朋友,记得有一个舅老爷问我,说,你看你妈走了,以后你和你妹长大了也要离开这个家,就剩你爸一个人过了,你们看给你爸再找个怎么样?我当时十分平静,看他还有点紧张的,估计是怕我会发作,毕竟呢,我妈尸骨未寒呢。

我说,他要找就找吧,他是长辈,我管不着。对方立刻就松了口气,说也不是你爸要找,是我们看着他也不算年纪很大,就这样过,以后这个家也不成样子啊。我说你们都多费心了。这方面我跟我爸一样,在面对外人的时候,我礼数周全,完全明白怎么做事说话会博人赞赏。

结果群众们的行动力是迅疾的,可惜就是眼睛不够雪亮啊。

我妈头七刚出,一个叫郭姨的 43岁的女人扭啊扭的跟我爸相亲了,问题是,这个只是主角,还有几个配角,我爸是彩旗飘飘地寻找下一任了。

顺便还要提一下一个背景,就是自打我妈去世之后,我爸的癫狂戏份就一直时不时上演。从我妈后事办完,他的酒便几乎没停过。家里乱成一个烂摊子,他不管,当时我妈死后,我常年不来的奶奶也在我家长居了,因为这个家缺个人继续给打理。

我奶奶从年轻就守寡,两个姑姑都嫁到别的城市,我爸是她的独子,当初因为反对我爸离婚娶我妈,跟我爸翻脸的。一晃二十年了,没什么过不去的事情。她当时都已经做好了舍弃老家的一切,只要能在下一个媳妇进门前把这个家给操持好。我妈死当天,车接她来的时候,她还带着我们以前放在她那里的狼狗卡尔,(我爸不许家里养狗,当初很小就送到奶奶家去了)。

那时候我还觉得稍稍安心,毕竟家里有奶奶呢,虽然我爸天天喝得醉生梦死。那时候,如果能管住就好了,可是在外界眼里,他这是巨大的丧妻之痛,而在我和我妹眼里,他这是没了我妈拘束,简直是放浪形骸无所顾忌了。

当时我和妹妹的学习,都处在很紧张的一年。家里出了这么一档大事,我当时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赶紧毕业赶紧升学,我心里很急很急。正好还有半年时间要高考。而这个时候家里的情况又出现了急剧的变化。我爸跟我奶奶开始摩擦不断。我奶奶是个个性十分爽朗开明的老太太,就是脾气有点急躁,但对家庭还是很照顾,年纪大了,在我家依旧是各种家务都操持。她看不惯我爸的醉生梦死,也会劝,说你别喝了,好好带着孩子过日子吧。当然,按照我奶奶的火爆脾气,她原话没这么婉转。结果我奶奶在我家呆了还没多久,情势急转而下。

他那段时间,很少去单位了,大家都很体谅,觉得家里出事了估计要耽搁一阵子。但是时间久了,奶奶也劝,说好好工作去吧,他都是把门一摔,把我奶奶关外面。几乎天天都是烂醉癫狂,我奶奶恨铁不成钢地骂。那段时间被我爸摔坏的东西又开始分外多,几乎三天两头的打扫他辉煌战绩。

后来升级了,直到某一天,不知他酒后做什么了,我奶奶过去阻拦,他拎起我奶奶的,从客厅把她扔到了院子里了(绝对不夸张,我爸酒后力气很惊人),恰好我下午放学妹进门(我们当地的初中没有晚自习),看到奶奶躺院子里起不来。

我当晚回来,就听说了这事,我跟奶奶说,这么些年,他就是这么打我妈的,而且更狠,他对奶奶,只是厌烦所以扔到一边去了,还没有发展到虐打。奶奶很唏嘘,但也没办法,她说赶紧给你爸再找一个进门操持这个家吧,奶奶老了,干不动活了,他不管我,我可以自己在家养老,只要你们这个家好好的就行。

于是不管那个郭姨如何看起来不成正派,我也没有怎么阻拦。那段时间,她又要买这又要买那,我顾着上学,也没时间过问。家里事情太乱了,不得已我跟班主任说,我申请这半年在家里复习,老师对我的成绩还算放心,但一直强调最后半年有很多模拟考试,也是冲刺的阶段,能在学校一起,就不要在家。但当时家里的情形,我真的不能在学校继续了。

当时我就做了一个决定,要了五千块钱,然后去北京考专业,一走便是接近一个月,我知道最后这半年我根本没时间复习了,而我们这个省份高考分数线那是数一数二的高,如果我高考发挥失常,就别想进重点,有可能要委屈调剂。对我来说,当时的想法就是一定要去大城市,一定要进一个有名气的学校,一定要毕业之后就能多赚钱的。

中戏,北电,上戏,我过五关斩六将地考完了。当时 16岁,一个人在外地,住在宾馆,恰逢一个元宵节,晚上一个人哭,压力大,想我妈,第二天要洗刷好去面试。别的考生都紧张,而当时我的心境犹如哀痛的深渊,我根本没有紧张的情绪。

在外地的时候,经常给家里打电话,陆续知道,奶奶走了 ……那个郭姨在我走后没几天就大胆住进来,但不知是给我爸给吓到了还是什么事情,半夜挨了一次打,然后第二天趁人不注意,卷了钱和东西跑了,我问卷走多少,我妹说不清楚 ……我妹在家经常挨打,挨了一个耳光,左耳一个星期听不见东西了,不敢回家,住在要好的同学家里 ……

狼狗卡尔经常挨打,挨踹,我爸不管它不喂它,那是一只很听话很忠诚的狗,来我家之后每晚我下晚自习到家十点多,它还在马路边等候,远远看见我就狂奔过

来,蹦跳着跟我回家,我心情不好就坐马路牙子上,跟它说会话,它就安静听,就在路灯下,它陪我坐着 ……

我妹说偷偷回家一趟,发现卡尔没了,不知道哪里去了,不知道是被打死了还是被人弄走了,有邻居说,有经过我家的,看见我家的狗,天天门外在路边坐着,像在等人似的 ……

我挂上电话,每次挂完电话,都泪流满面。我说我马上考完了马上就回去。

也是经过这段时间,我终于明白,我应该做那个定海的针,我必须在,必须强大起来,镇住一切。

我回家之后,发现一片狼藉,他一个人继续烂醉,喝醉了就吃不下饭去,开始暴瘦,以前经常来的朋友,来了之后看看,劝劝也没有,都摇头叹气走了。

外人来的时候,他还跌跌撞撞起来想努力维持一下形象,奈何长期喝得太醉,在外人眼里还是挺吓人的。而且我从进门的那一刻起,发现宅子里的光线暗了,就像灰蒙蒙的样子,当时就想,没有我妈天天打理,或者是自己心情阴暗,看什么都不欢快吧。

他闹,我在卧室看书做题,但往往翻开没几页,就听他大呼小叫地喊我,我就要立刻出去看出什么事了,其实没啥事,就是他酒后发疯。结果天天如此,我干脆把书扔一边,不学了。我就在客厅坐着,我看着他,看他怎么作。

那段时间,我彪悍的气质完全练出来了。我看他气势软弱的时候,他闹,我敢过去给他一耳光,说:你给我安静点!但我不是随时都敢这么做,就例如一次,他酒后在骂我妈,我特别生气脏话骂回去了,我想我妈都死了你还不放过她还要骂。

结果我骂完转身,忽然觉得不对,只觉脑后一疼,他一个茶杯已经飞到我后脑勺了。我立刻警觉,拿起钥匙拔腿往外跑,果然听到后面他已经在追了。跑出去后,过几个钟头,我溜回来,听见他躺下睡了,便安心回房间了。他是随时睡觉,随时闹,半夜里我们睡觉他不睡,骂,摔东西,白天我们犯困,他睡了,睡不久又起来喝酒,折腾。

我让我妹安心上学,不要管家里的事情,也是我回来了,她也敢每天回家了。

他的朋友实在看不下去了,包括偶尔来过的亲戚,说你爸这样不行啊,估计是你妈走了他太伤心了,赶紧再找一个吧。这期间陆陆续续又相亲了几个,有的不同意,有的特别想进来,例如一个带着跟我差不多年纪的儿子的寡妇,打听过我家以前的境况,上赶着天天往我家跑。

当时我就明说过,我说王姨啊,我家不比过去了,我妈这一死,财散的差不多了,上次又被人卷走不少,报案了至今没下落,而且我爸一直糊涂着,他也记不清多

少,我又没在家,这个家也不是我管事。我爸这个人脾气很不好,老打人,你还是找别人家吧。但是她不同意,觉得是我故意阻挡。后来我就跟上门的媒人说,跟我爸找,一定找没孩子的。

渐渐的,上门的朋友也少了,每次来,看到那凄凉状况,看我爸那不清醒的疯样,叹口气,茶都喝不下就走了。

一直到介绍孙姨,也就是我的五妈。

当年 4月初,老师让我去学校一趟,我的专业过关证都下来了,尽管觉得理所应

当,但依然松了口气,就算什么都不学了,我的成绩也绝对没问题了。

当介绍孙姨来的时候,我爸已经长期宿醉到了神智时而清醒,大多数时候都迷糊的时刻,他自己觉得不好,就去门诊打葡萄糖,打生理盐水,暴瘦,偶尔也吃下一些饭,但是发狂的时候,依然力气惊人,我和妹妹并不敢十分招惹他。

五妈那会觉得我爸是丧妻之痛,还觉得有几分心疼,后来她说过,她自己没孩子,第一眼看到我们,想这么好的孩子,可现在这是个什么样的家啊?我还是例行公事一开始就丑话说前面,把我爸的脾气性格都描述好,尽管大多数人都是不信的,但是我必须说。

五妈比我亲妈大两岁,开朗积极的性格。她那时候就像所有人一样,根本不相信这世上有我爸这样的人存在。于是隔三差五来家里看看,收拾房间,做饭。在经历了来来往往十几个上门的女人后,我也冷漠了,实在没心情摆笑脸。心里暗想,你再多来几回,再多呆一段时间,你跑都跑不及,拉都拉不回你来。

后来五妈也意识到不对劲,尤其是看我爸酒后发狂打人的时候。还有一个深夜,那时候已经是初夏了,我还有一个月要高考,我哭着给她打电话,说孙姨你快来,我爸把我妹拖进房间反锁门,我弄不开。

我当时慌了,不知道找谁,有她的手机她又常来,赶紧给她打了。当晚下着小雨,她骑自行车立马赶来,然后跟我一起敲房门,撞,最后撞开,看我妹坐地上,倚着一个柜子,昏过去了,我拉起她来,浑身发抖,看她后脑勺肿起一个大包,有一道口子,流血……

我全身都抖了,难过,气愤,恐惧,他就站在一旁,目光阴沉,不似人类,而且在磨牙,牙齿咯吱咯吱的响。我们拉起我妹,我妹还 “哼”了一声,意识有点清醒。五妈说赶紧扶着,出去打车,去医院看看。我扫了我爸一眼,心里发寒,说赶紧走吧。

去了看了,说是没事,有些轻微脑震荡,打了点滴,拍了片子,缝合伤口,让回家多休息。五妈说,去我那里吧,去我那里住几天。

当晚是我爸在喝酒,我妹说爸你别喝了,咱们好好过不行,我在旁边说,别管他,让他喝,反正他不会听的,让他早点喝死,我们收拾收拾好好过。我妹说,奥,就不做声了。他当时突然暴怒,却没有冲我发作,起来打了我妹一耳光,然后拖进卧室反锁了房门,听见我妹喊了一声就没动静了,任我在外面骂,踹门,怎么都不开。

听我妹说,是拉进去之后,没看清他摸着一个什么就直接抡她头上,把她给抡晕了。再问她,她确实记不清了。我他妈一想象,真是太恐怖了,他抡晕我妹。然后淡定地就在一边看,任我怎么踹门,都不开,好像一切都不是他干的。

你说离你家最近的邻居都有几百米远,那你每次发生家庭暴力你爸还在邻居面前表演?你邻居太爱看热闹了吧?亦或他们都有千里眼,顺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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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对自己说出的事情负责任的人,也知道有时候描述不够详尽,前因后果不写清楚,会有细心的童鞋挑刺。因为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我回忆起来,就是按照主要线索进行,有时候就忘记了对于旁观者来说,我以为合理的事情你们却还没摸上道。

其实前面说过,小时候看父母打,再大点,知道不能硬拼,一般都是给邻居或我爸的朋友打电话,翻父母的电话本,或者大晚上跑出去,敲邻居的门,说,叔叔阿姨,你们快去我家看看,我爸打我妈,我妈快要死了,救救我妈 ……这样的戏码,在我童年的时候上演不知道多少次,要不就是哭着求人家打电话叫人 ……结果人家来一看,觉得不太严重啊 ……加上我爸会掩饰,就觉得我是 “狼来了 ”那种小孩。后来就不太愿意管,叫人来,效果也不大,事后会被我爸恐吓,打我妈更狠。

不知道说得这么详细,能理解了吗?

我的性格在成长中也很矛盾,在后面会详细说,幼时的聪颖和活泼,擅长察言观色,到后来的沉默矛盾和自保,到后来的张扬跋扈和不择手段到现在的平静豁达笑看生活 ……

对于我爸和我,都是极端的精神病和心理学案例,有搞心理学的感兴趣,很正常。我大学时期遇见的一个北师大的研究变态心理学的女教授(还是副教授?一直没好意思问清楚),对我就高度关注,后面再说吧 ……

这件事之后,五妈开始认真的考虑了我说过的话,也跟我一直沟通,她是个传统思想,有些迷信的人。经过这段时间的近距离接触,她也开始觉得不正常。说你爸这是有病,要治啊。我当时心里就想,我爸精神有问题,我早就知道了,现在这是借着酒劲怎么都掩盖不住了,我妈也不在了,没人能约束了。也是在那一段时间内,我终于明白,原来我妈在的那些年里,她面对的又是什么。而我醒悟地太晚了。在五妈家,她偷偷找朋友,去其他城市(那里有一个治疗精神病特别出名的医院),去那家医院找熟人,问了情况,先开了一些镇静类的药物。然后研成粉末,回家去看他,在他喝水的杯子里偷偷放进去,然后端过去给他喝。

我说,爸,你喝点水,光喝酒不行。结果他说一句:我不喝,你们想下药毒死我。当时吓得我浑身一哆嗦。要知道这整件事,都在我五妈家进行了,弄好了,然后才回来给他下药,当时我的感觉是:他是随口一说,还是真的意识到了?我继续劝,他伸手把水杯打翻,说,我不喝,你想弄死我,你做梦!我仔细观察了他一下,他虽然长期醉酒晕晕乎乎,但是他说话的时候,是有意识的,他的眼神很清醒,就是很像其他人,不像他本人,既不像他过去正常的时候,也不像酒后发作的时候,就像另一个人,一个陌生的人。

我跟五妈一合计,她说,不是这个问题,光想办法找看精神病的医生,估计是作用不大,你爸这个事很邪乎,要请高人。

说到请高人这件事,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就跟五妈说了。我说我妈刚去世不久那几天,有好多人前来看丧事(这是中国人的毛病,只要附近有红白事都凑着去看热闹)。其中有一个年纪很大的老奶奶,也来看。恰好她说话的时候我离她不远,听她跟别人说,哎哟,真作孽了,不知是谁把这地卖他们家的?这在我小时候,这是一片乱坟地,后来铲平了坟头也就没人知道了,就我们这么大岁数的还记得 ……看我站旁边,她身边的一个大婶还拉她,说快别瞎说了,别让人家大姑娘听见。

我五妈听了这事,又听我说起我妈死前遇见的一些事,也开始紧张了。说这事不对,该请人来看看。

然后在找人的期间,也就赶上我高考了。我这心情纷乱地走进了考场。其他同学都从一模做到了十模,而我,上了考场,才第一回看见,原来高考的试卷是这样的出题格式。两天,很快,转眼就过去了。我下了考场就完全不再想高考这事了。别人家孩子都天天惦记高考,我就天天惦记除高考之外的事情。

6月填志愿, 7月初就收到录取通知书,我是提前批次录取的,比一本都快。通知书到了我彻底放心了。注意力全在我爸身上了。有时候他闹,五妈就支持我们,直接给 110打电话,结果警察来了,一看是家务事,又是酒后闹事,我说我爸老这样,后来他们就推说,这不是他们的工作范围,让我们自己处理。当地没有精神病医院,否则我真想找个什么法子把他弄进去,可我有什么法子呢?死又死不了,活又不好好活,仿佛他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折腾家人,让人牙痒啊。

这里提前要解释一下,免得后面会被筒子们砸。

不知道大家可不可以理解,当人在极端环境下生活太久,比如我,尤其是那半年的日夜相对近距离周旋,人的精神状态是会出问题的,对生活的要求降到最低,跟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似的。我当时想得最多的不是他死,因为不管他怎么喝怎么闹,都没有要死的迹象。他看着虚弱,精神却极其地亢奋,种种迹象不由得我这个本来信仰马列主义的好青年,开始接受一些封建残余思想。现在回想起来,也许自己内心深处也想为他所有的所作所为找一个合理的解释,而不是终身困惑愤恨。当时颇有死马也要当活马医的意味。

直到后来的后来,大学时期机缘巧合遇见了专门研究变态心理学的一个老师,还有她给我推荐的心理医生,掌握了强大的科学工具,才为我爸的一部位行为和思维找到了解释。

也是几经周旋介绍,找到了一个。男的,五十多岁,姓王,没有什么仙风道骨的气质,就是一普通大叔,走大街上都没人留神的长相。也是通过口碑转了好多关系找来了。当时我就想啊,不管黑猫白猫,能抓住老鼠就是好猫。只要他能治,管他干啥的。

脑袋里这么想,我的阴损跋扈的气质已经学我爸七成了,脸上一点都没给高人面子。但是他说的话,做的事,只要在我有生之年,没有找到其他的合理解释,我还是会疑惑,会半信半疑下去。天涯高人多,有懂这方面的,可以指点。

我要尽量回想一下了,有记忆不准确或者术语不到位的,请大家见谅,我不是搞这行的。

那位王高人来我家,站在大门口就不动了,咦了一声,绕着院墙看来看去,就是不进门。说,你家有东西,没事就把你家门口的槐树给锯了吧,选正午的时候锯(据说当初盖宅子,还特意留了这棵树觉得好看似的)。然后问我爸呢,我说在屋里,他就进院子,又看了半天,然后进房间,看了我爸两眼,我爸当时喝得醉醺醺,阴沉沉的盯着他,王高人跟他眼对眼,看了一会,就转身出来了,一直院门。我跟五妈跟上去。

王高人说,你爸身上有脏东西,还是两个。我们都吓一跳,赶紧追问。高人说,一个年代远一点,一个近一点。咱们走远些吧,不要在你家附近说。然后走远了,高人说,你爸身上有个狐狸,上身有二十多年接近三十年了,这个老东西活得久,想弄下来,弄不好要你爸的命,它就指着在你爸身上附着呢,这个东西,必然是在山上才能招惹到,你要不信就往前打听,一定有这种事。

另一个,是黄仙,就是咱们常说的黄鼠狼,附人身后,会让人犯癔症,说胡话,这个来得晚没多少年。在你爸身上,狐仙为主,压着黄仙,狐仙不常闹,但它比黄仙的邪性大,好色,好沾黄瓜闺女(我听到这里的时候心里一阵汗颜,不由得信几分,要知道我爸好色的名声可没传出去),而黄仙贪杯,好酒,喝了酒就闹腾人。

我刚才仔细看了一下,你看你爸,喝了酒,嘴巴的上嘴唇发尖,眼睛咕噜乱转,嘴里骂骂咧咧不知说啥,典型的黄仙相 ……我听到这里,就跟五妈说,赶紧就近

的找个吃饭的地方,(当时快到中午)咱们边吃饭边说,王高人说不用了,就站这里说吧。

我又说:那孙姨你给我你手机,我给我奶奶打个电话。因为我从王高人的话里,让我想到了一些东西。

跑一边给我奶奶打了电话,心里凉半截。奶奶说,我爸年轻的时候,不到二十岁左右,因为爷爷死得早他又是长兄,要养家,当时在山上的采石场上班,深山里,经常晚上值班。

我没有跟奶奶说啥事,又继续问她,因为我记得小时候去奶奶家,她很信鬼神,家里有供桌,有神位,常年的烧香上供。来我家住的时候,还不忘把神一起请过来,设了供桌。我问她,她是不是供一个黄三姑,因为我看见过这个神位,我奶奶说是,我说黄三姑是什么?奶奶说,是黄大仙,我说黄大仙是什么?奶奶说就是黄鼠狼 ……当时我气得差点跳起来,我说你 ……你真是老糊涂了。

然后跟高人说了实情,高人说,这就对了!黄仙这个东西,你请它供它,它是可以保你健康平安,吃喝不愁,但是它祸害你下一代啊,你跟他要好处,他跟你要命啊。

我当时心就慌了,我说这个东西能弄走不,高人说,请神容易送神难,想弄走它太费事了,黄仙可以给你想办法,把酒给管住了,但是狐仙,我就能力不够了,我弄不了,更何况摊上你家那个风水。

我当时就想晕了 ……我家风水有问题?以前住着也还好啊。

高人不赞同我,说,我看了你家就冒凉气啊,怪不得引得你爸这么邪性。你家那是百鬼抬棺(当时第一遍没听懂,还又问了一遍),宅子里阴气很重,我当时纳闷了,动土打地基没听我妈提过什么坟地,但我不由得想起以前某老太太的话。高人说,你倘若不信,在白天子时破土往下挖,挖深了,必定能见骨头 ……

听的我心里一阵毛,说我信,我也不能研究这个把宅子给推倒了。高人说,你家后面那个宅院是个鬼宅子,在很多年前,你们没搬来时,那个宅子在我这行里挺有名,闹鬼,没人敢住,搬进去一家都家破人亡。不知道谁那么缺德,也不告诉你们家。

高人说,不过,你家这块地,有那福大的人来镇住,反倒是可以升棺发财,变祸为福,但要是镇不住,就引祸上身了。我看你们家那个有福的人去了吧。我反问,你说我妈?心里不禁冷笑,她这算哪门子的福气?

高人说你别不信,然后问我妈的生辰八字,我对我妈的出生年月日时辰还是很知道的,因为听外婆说过,而且我妈每年都过生日。高人说,你妈跟关帝爷一样的生辰,是个福大旺财的人,可惜就是命短,要是能续续命就好了。然后又要了我爸,我,我妹的生辰八字,我爸的我打电话问我奶奶,我自己的,我妹的,我都知道。

因为高人说,我们家的宅子,要镇住,要先破了它的风水,才好给我爸驱东西,也好把他带走。而镇宅这件事,他不能做,我问为什么,他则一直推辞,说这种事情只有自己家人可以做,外人不可。后来我就琢磨着,这位高人也许还是半吊子,真正的高人都自己下手了,还用得着我们外行来做事?高人说,只有我的命煞气重,又硬,有命星护着,可以做这个,然后就把方法告诉我了。

这个方法我要说出来,大家别笑,我至今也不知它有什么道理,可是我做了,结果也是挺让我吃惊的。

材料:一块一尺见方的方豆腐,朱砂,黑狗血,至少一尺多的新鲜桃枝。(弄这些东西不麻烦,豆腐买的,朱砂买的,黑狗血去宰狗的地方跟人要的,桃枝去郊区山上采的。)

方法:晚上,在客厅中央设一个空桌,把豆腐摆上,撒朱砂,然后竹枝都要用狗血泡过,用狗血朱砂抹手和脸,等到半夜子时,我要在宅子的四个角上,把桃枝钉进去,只要钉进去一半就可以了,但最好全钉进去(所以桃枝一定选粗硬结实的)。除了我之外,家里任何人都不要出来,也不要起床,不管听见什么或看见什么,都要装作没看见没听见。

我按照嘱咐完全照做了,当年那真是天不怕地不怕,满腔热血不畏鬼神。至今回想起来,那算什么事啊,我当年居然敢在半夜子时,一个人钉宅子,要是能有人看见,也会被我吓个半死,

我当时脑袋里什么也没想,就去钉了,先钉东南,然后钉西南,然后西北角,然后东北角,最后到了东北角的时候,出问题了。怎么都钉不下去,钉进去三分之一,感觉下面好像碰到了类似石头或者水泥之类的硬物,钉不动了。把我急坏了,这可怎么办?我抬头,就看见了后面宅子的大门,毛 ……一咬牙,往死里砸,不信钉不进去。结果 “咔嚓 ”,劈了一半 ……还有备用的,我继续钉。刚钉了一下,忽然间,我听见一阵惨叫,在半夜里渗出我一身白毛汗。

这绝对不是鬼故事,绝对不是。当时万籁俱静,我精神高度紧张,随便个什么声音都能吓着我,偏偏此刻不知道听附近哪里传来的叫声,跟几只猫一起叫春的那种声音很像(啊 ……我没少听过猫叫春,特渗人,小时侯又一次晚上就是听见了吓得睡不着,要找我妈睡)。就像小孩子哭一样的那种,声音很赖,很难听,嘶哑呜呜哇哇的 ……当时我冷汗下去了就想骂。谁家他妈的死猫,半夜发春。

东北角实在难弄,就那样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回房间了。五妈和我妹想睡觉,又一直担心得睡不着。我洗手洗脸的时候,还问我怎么样。我说基本全钉上了,应该没啥事了。然后问他们,刚才有没有听见野猫子叫春。她们惊讶地说,没有,没听见什么动静。我说,你们都什么耳朵啊 ……但是此刻听她们一说,我后背又开始发凉了。

33

然后给王高人打电话,汇报情况,高人说,好好,我选个日子去你家,看看能不能把黄仙给送走。

过几日来了,一看情况,就开始顿足。我问怎么了,他说镇宅没镇好 ……我说我钉了啊,他说不对,没钉住,已经惊动它们了。我说 ……它们? ……谁们?高人说,这个事不好弄了,我本事有限,怕弄不好给自己惹祸,你们另请高人吧。

日日日日日 ……我在心里狂骂。原来你也是半瓶子醋。

怎么办 ……事情弄到一半,被撇下了 ……也给过人家几百的辛苦钱,说好了等完事了一起答谢。

这下咋办?

这个时候,我离大学开学还有不到一个多月了。我要准备走了。咋办?

34

马上要开学了,我念的那个大学 ……唉,学这些的应该都知道,我们大学的学费不是很便宜的那种。(一学年一万,一次性汇过去,也许我说了这个,有熟悉的可能就猜到是哪个学校了)不过倒是正宗的名牌本科,行业里的翘楚。

那会面对我那不清醒的爹,被我怀疑完精神问题又怀疑妖魔鬼怪附体的他,我也要沟通啊,这时候,现实要求我要现实地生活。我说,爸我要上大学了,把学费给我。他置若罔闻。我反复跟他说多次,他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不听。

我急了,翻箱倒柜,找出存折,问他,密码是多少,他不说,我找他身份证。跑银行柜台查,一查我傻眼了,没多少钱,不够 ……怎么办?我回家继续问,我说爸还有其他的存折呢?家里钱都在哪里?我要上学交学费。

我真的慌神了。要知道,从小我没有考虑过钱的问题,只知道要吃的有吃的,要穿的有穿的,要零花钱去他抽屉自己取。小城市,少年的我,你给我几张票子,我除了买书买点零食,还真不知道再怎么花。要交学费,就回家告诉妈妈,这都是我不曾面对的问题。包括我妈去世后,就算我爸神志不清,我要钱买东西,可以去他房间拿,不行就去馆子吃。可是我要去外地念大学了,要一次性汇去学费,还要带好生活费离开,而这个时候,他完全不再介意这个问题。

这时候五妈说,这也是不小的一笔钱呢,既然你爸问不出来,你看看问问你奶奶,或者姑姑什么的。我硬着头皮问了。说起我家的历史,前面也提到了,因为当初是两个家族翻脸斗殴才背井离乡的,所以在外面,不管我们过得好不好,都不怎么理会老家的人。说起这个钱,奶奶就说,你爸出去那么多年,你姑姑家,他什么都不过问,没管过,就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了,你们有钱就使劲花,没见帮衬一下自己人,现在你们姑姑都是嫁出去的人,她们又不当家作主,你何必去碰那个壁。我想想也是。后来想起有一个舅舅,几年前反复跟我家借钱,我妈每次都给他几千,连借条给没要过。

于是坐车去舅舅家,说起上学这事,也说了我爸现在迷糊,找不到家里的钱,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给挥霍了。(想起我妈死后,他刚开始还算清醒,为了续弦,一次次大手笔往外扔钱,包括被四妈给卷走的,我至今都搞不清数目,家里的帐是烂摊子,我搞不清楚)。舅舅就推脱,说什么最近家里紧啊我表哥要上学啊,什么要买房子啊 ……

我当时就有些气愤,我妈才走了半年,她活着的时候,吃苦受气什么都不说,怕父母担心,也要面子,给外公外婆定期汇钱,兄弟姐妹找她帮忙她都乐意,虽然都是瞒着我爸,但是她跟我提过。我说,舅舅你怎么能这样?以前你管我妈借钱,我妈什么时候跟你小气过?现在我要上学,就算你不还我家钱,你做舅舅的就忍心看我没办法?说得我舅舅脸上挂不住,但还是一直哭穷。

那时候我就是天真,哪里知道对有些人来说,在利益和金钱面前,所谓的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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