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核医学生指北:一线诊室纪实》

这三天老人家的坚持在这一刻得到了回应,虽然她在病床上无法动弹,甚至话也说不出来,但是她一定也在撑,努力撑到家里人从千里之外回来的那一刻。

与死神赛跑,从来不光靠医生一个人的努力。

三天来一直微弱但是始终没有停下的心跳,离不开老人家自己的坚持和家属每天不间断的鼓励。

我们都明知死亡已在门外,可我们每个人都还在竭尽全力。

对我们来说,有时候多抢一分钟,就多一丝生机;对患者来说,有时候多等一会,就完成一个心愿;死亡这件事,对疲惫的人来说有时候是个解脱,但是对于活着的人来说,永远是个考验。

即便能有抢救的机会,即便尽力了,还是会有很多人在想:也许再坚持一下,还能再撑个一年;如果当初早点发现,没准还能恢复;再等等,再等等,也许大家都回来了…….

从孩童到老人,从希望到绝望,生与死的故事在医院每天上演着。

求生,求死,等死。

谁都无法绕开生命的这三个阶段,也许,必经的都有思念,注定的就是真相。

死亡这件事宏大而寻常,以至于它带来的悲恸往后的所有时光里,都会像多云的天,潮湿的梦,午后的惊雷,偶尔出现,即席卷世界。

也许有一天,我们面对它时可以坦然地微笑了,只是因为终于想起了生命中有个人希望我们能快乐地活下去。

刚进入医学院的时候,就被学长学姐们「温馨提醒」过——千万别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去实验楼,特别是独自一人的时候。

越这么说,越让我好奇!抓心挠肝地想知道深夜这栋神秘的楼里会有什么故事。

一天晚上,我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在宿舍开始怂恿兄弟们一起。

「有没有人想要一起和我去那栋楼看一看?」

「早说!我老早就想去看一下了,就是一个人有点儿怂。」隔壁铺的兄弟连忙接话。

有个哥们儿刚从图书馆回来,一推门:「你们在聊什么?我也要去!」

于是,三人探险小组成立!

我们仨决定择日不如撞日,当晚就去解剖实验楼一探究竟。

非常神奇的一点是,虽然「口口相传」实验楼很诡异,但是竟然是 24 小时开放的,难道是为了满足像我们一样充满好奇的人吗?我后来才知道这里也是法医专业的教学楼,也许是为了方便他们学习吧,不过这是后话了。

我们仨推推搡搡地在洒满月光的走廊上轻手轻脚地前进,小心翼翼地走到了解剖实验室门口,你瞅我我瞅你,谁也不敢贸然开门。

眼神对视了几轮,我估计这个「任务」要落在我头上了,我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了实验室的们,仗着胆子往前探了几步,借着月光隐约看到一个人头,好巧不巧一阵凉风吹来,像极了恐怖小说里面的场景,吓得我连忙后退几步,缩到室友身后。

室友看到我惊慌失措的样子,一边安慰我一边摸索着打开了教室里的灯。

此时映入我们眼帘的,是一具尸体,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大体老师」。

他躺在教室的正中央,我们定了定神,走近细细观察。

他的表情有点狰狞,人体结构非常完整,除了脸之外,其他部位没有什么皮肤,神经血管都清晰可见,一条腿上的肌肉有整齐的切痕。环顾四周,堆满了各式金属盒子,当时的我们趁夜到实验室已经是极限了,完全不敢随意打开哪些盒子。除此之外,教室架子和桌子上还散落摆放着各种透明的瓶瓶罐罐,里面浸泡着人体脏器。

后来想想,在灯打开的那一瞬间,其实我们的恐惧也就逐渐消散了,从入学以来的好奇终于得到了解答。

我们曾经设想过各种各样大体老师会被安置的环境,但是没想到这么直接,环境这么简单。

回到宿舍后,作为「先遣队」,我们向其他人绘声绘色地描述这段「冒险」经历,不过稍微添油加醋了一些,估计听完后他们更不敢接近解剖实验楼了。

之后我们会开始一场「特殊」的课程——系统解剖学和局部解剖学。承担这个课程教学任务的老师就是让所有医学生都敬畏的大体老师。

解剖学的起源甚至可以追溯至文艺复兴时代,正是因为人类对人体的好奇,解剖学才能不断发展,大体老师又在解剖学的发展中发挥着重要作用。

现场大体老师的主要来源是遗体捐赠,我上学那会儿也会有无人认领的尸体用于医学教学。

在课程开始前,在场的医学生会举行一个仪式,默哀、鞠躬、献花,然后授课老师会讲述遗体捐献方面的知识,重点是让每一个医学生学会尊重遗体捐献者,爱惜大体老师。

有一些大体老师是生前遭受了病痛的折磨,怀着对生命的敬畏和尊重,签署一份遗体捐赠书,希望能捐献自己的遗体给医学解剖,这是一种让人动容的生命选择。

签署过遗体捐赠书的人,在去世后,医学院会有专门接送遗体的车将遗体接走,通过超低温冰箱室等特殊方式处理,在过世 8 小时内急速冷冻到零下 30℃进行保存。

同时,需要有专人清理遗体上的分泌物,通过动脉灌注防腐液,最常见的也就是福尔马林,然后放置在防腐池子中浸泡。

这种强有力的防腐固定的方法,也避免了在以后的操作中带来不必要的感染。

每一位大体老师都需要由专人进行处理,整个过程大概需要 2 天的时间。为了不干扰正常的教学工作,遗体捐献后一般是不允许家属看望的。

当有教学需求时再复温到 4℃,才是我们学习时所见到的大体老师。

和普通人设想得不太一样,除了我们仨这种「自己吓自己」的类型,大部分医学生在第一次见到大体老师的时候并不会感觉恐惧,更多的是一种震撼和崇敬。

有些人的生命短暂地划上了休止符,但是他的遗体和精神,却能长久地留下来。

我来和大家分享一下我上第一堂「系统解剖学」专业课的故事吧。

当我到达解剖教室的时候,已经有很多女生在教室了,有几个女生戴着口罩。果然,学医的女生胆子都很大。

桌子上空空如也,并没有我们那天晚上看到的大体老师。

授课老师来了,简单介绍了下操作要求后,说:「接下来就请出大体老师来给大家上这门课。」

正当我们左顾右盼的时候,授课老师顺手打开了一个大金属盒子,一阵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原来这个金属盒子里全是福尔马林!」上面还漂浮着淡黄色的物质。

我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小步。

授课老师缓缓摇动手摇轮,大体老师就从福尔马林液体中逐渐出现了。

授课老师挑了六个看起来身强比较体壮的男生去帮忙,我也是其中之一。我们戴好手套,把大体老师「请」到讲桌上。

两个人搬腿,两个人搬腰,两个搬手,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把油脂蹭到身上。

大体老师还是很有份量的,小心翼翼地「请」到了讲桌上。原本以为会到处都是滴下来的福尔马林液体,但事实上并没有那么湿。

刚刚因为福尔马林刺激得睁不开眼,也没有仔细观察大体老师,缓过神来一看,竟然是当初深夜「来访」见到的那位。

我们紧凑地围着大体老师,授课老师指着大体老师系统地讲解人体的肌肉分布。

在大体老师身上,所有的肌肉都被切断了一半肌腱,这样能够将肌肉从人体分离,便于观察教学,还可以恢复原状,保持肌肉的完整性。

老师讲完理论知识后,我们可以自己操作,观察肌肉和神经。

我再次戴上手套,与大体老师进行了零距离接触。

在系统解剖学中,大体老师承担着肌肉、神经血管走形的教学,通过大体老师的教学,能够知道人体每一块肌肉的分布,每一条神经血管的走向,这也是每一个医学生开始医学解剖的第一课。

根据教学需要,系统解剖学需要进行一个学期的教学,每周需要上 2-3 节课,也就是说每一节课都是大体老师来上课。

第二次课的时候,大体老师已经做好准备等着我们来上课了,不用再重复第一节课的「请」大体老师的过程,我们也日渐习惯了福尔马林的味道。

当然,每一节课都可能遇到不同的大体老师,大概是要看哪个大体老师「有空」,方便来给大家上课吧。

大体老师除了承担日常的神经和血管教学外,有的还会把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贡献出来,以便于进行深入的研究。

每个医学院都有单独空间来陈列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各种器官,如果没有心理准备,冷不丁看到这么多的器官,可能会被吓一跳。

同学们会四散开来,寻找自己比较好奇的器官。比如作为立志成为泌尿外科医生的我,首先就去找肾脏。

一般单个容器里只有一个完整的肾脏,血管清晰可见,但并没有内部构造的切面。我在周围仔细找了一圈,整个泌尿系统只发现了肾脏,膀胱、前列腺等器官并没有被单独展示出来,当然并没有任何生殖系统的器官,这让我有点失望。

其实里最常见到的器官是心脏、肝脏、肺、大脑等,重点是大脑都是切开的,能看到其中的各种区域,比如丘脑、壳核等。

每一位医学生都要感谢这些大体老师,他们让课本上的内容更为立体,也让我们直观地了解了人体的复杂和精妙。

每次到了期末考试的时候,自习室就会变得格外「紧俏」。

想要在自习室找到一个复习的绝佳位置,真的是要使出十八般武艺。

经过了多次尝试失败后,我终于不得不面对「考试周真的没有办法在自习室找到我的容身之所」的事实,我只得在校园里四处转悠,寻找新的复习场所。

诶!我灵光一现,突然想到了解剖实验室。

毕竟那是法医专业的教室,是有学习的地方的。

说干就干,收拾好「小包袱」就赶往解剖室,还好,整个解剖实验室就只有零星几个人,完全不需要抢座。

我不得不赞美一下,在解剖实验室复习有三个你意想不到的好处——

第一,没有人抢座。

在图书馆这样的环境中抢座,不仅要斗智斗勇,还要忍受其他人走来走去弄出的动静,人多了,学习环境自然就不尽人意。但是解剖实验室就不一样了,人少,安静,甚至有时候能独享学习空间。

第二,便于复习。

医学生的考试难度很大,像如系统解剖学这样的课程,单纯依靠课本上抽象的知识有时很难理解。如果在解剖实验室遇到大体老师,还能及时向大体老师请教,问题也能及时有效地得到解答,毕竟我就是这么做的。

系统解剖学的考试分为理论和实践。理论就是要疯狂地背书,实践考试就要由大体老师来考察了。考试时大体老师和各种器官上都提前做好了标记,每个人只需要写下标记所对应的器官、血管及神经等。在最后准备考试的时间里,因为多了大体老师的陪伴,我高分通过了系统解剖学的考试。

第三,有人陪同。

在大体老师的陪同下学习,大体老师不会发出任何声音,不会打扰你的学习,所以也并不会感觉到孤独,没错,我们医学生就是这么「硬核」。

除了大体老师,在医学生的学习中,动物也发挥着重要的教学作用。

比如兔子、老鼠、蟾蜍、狗等,通过这些活体实验,是为了更好地了解生物机能,从而印证人体正常的生理和病理活动。

从大一入学开始,每周都要去机能实验室上课。在有了系统解剖学和动物解剖的基础上,就要进行局部解剖学的学习了。

相对于系统解剖学,局部解剖学就需要自己动手来操作了。

俗话说「百闻不如一见,百看不如实践。」在系统解剖学和动物活体解剖的基础上,就要和大体老师进行实打实地「演练」了。

虽然之前已经上过很多堂观察课了,等轮到自己动手的时候,内心还是掩盖不住有些兴奋和紧张。

上课前,例行进行 4 人分组,分别扮演主刀、助手、阅读教材和指导者的角色,相互配合,从而完成整个解剖任务。

准备好解剖所用的刀、钳等工具,期待已久的解剖终于到来了。

首先,划开皮肤。想要深入内部观察,切口就一定要切到真皮层。虽然大体老师经过处理,下刀的时候已经不会有血喷溅出来,但也不能随意下刀,否则在皮肤较薄的部位容易损坏皮下浅层的组织结构。

切开皮肤之后,就需要翻开皮瓣,在两个切口的交汇处,用钳子夹住皮肤的一角,再用刀慢慢地把皮肤和浅筋膜分开,把皮肤翻起来。

此时就是让我印象深刻的步骤了——刮油!

虽然说大体老师没有血液喷溅,但是脂肪还是有的,每个人不同部位的皮下脂肪层厚度也不一样,需要在一点一点的把脂肪全部刮掉的同时,保护浅层结构的完整性。

刮油的时候真的是弄得满手都是,这些脂肪视觉上就像鸡肉身上的油脂一样,一层叠着一层,我现在回想起这个场景都印象深刻。

接下来就要对浅层结构进行解剖,分离神经和血管。

我第一次的时候一直不敢下手,手一直在抖,但是任务要求我必须要沿着神经、血管的走形方向分离周围的组织,这个过程一定要严格注意用刀的手法,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把神经和血管切断。

这是一个熟能生巧的过程,把血管和神经的分部铭记于心,按照走向,慢慢地切开,就不会切断了。

最后是深层解剖,去除浅筋膜后,先观察深筋膜的分布情况,然后去除,此时就能够对肌肉、神经、血管和淋巴结等结构进行解剖,也能观察他们所在的位置、形态和分布。在需要切开某个器官或者组织结构时,一定要确定是不是所要切除的部位,避免切错。

刚开始解剖时,刀法难免出现问题,在构造的观察时可能就没有那么清晰准确。感谢那段时间出现的一些「小差错」,让我在后来的临床生涯中不至于出现同样的问题,谢谢一直以博大胸怀包容我的大体老师们。

大体老师是医学院宝贵的资源,在解剖教学等课程中发挥着重要作用,所有医生的成长道路上都离不开大体老师的指点。大体老师不仅丰富了医学教学的手段和方法,为医学生掌握临床技能提供了方式方法,保证了系统解剖学和局部解剖学的教学质量,还能够丰富人体标本,锻炼和提升学生的动手能力,为以后的临床工作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我们常常会忘了,一位大体老师的背后,通常还有家属的支持和理解,以及做保存、处理工作中的专业人士,感恩他们每一位的付出。

大体老师教会我的,不仅仅是流于课本的知识,更是一种静默的精神,这种支持让我能在临床的道路中持续前进,有那么多人默默为医学进步奉献了自己的一份力,我有什么理由止步不前呢?

成为一名真正的执业医生,需要经历漫长的学习,当经过了重重研究和考试的考验之后,才有资格穿上白大褂,为病人排忧解难,医治身体上的伤痛。

对于每一位努力迈进医学殿堂的医学生们来说,刚进入大学的时候,有一关是一定会面临的,那就是——人体解剖学。

有些人会有些怕怕的,有些人则会「兴奋异常」,我确实见过一提到可以做活体实验就两眼放光的同学,哎呀,听起来好像有点「变态」,不过别怕,是符合规定的那种正当实验。

临床医学应该可以算是使用活体动物实验最多的学科了,而在临床医学生开始学习基础中的基础,也就是上面提到的人体解剖学,一切都要感谢一位特殊的老师——我们的大体老师。

身边会有人神神秘秘地向我打探:「你们学医的,真的会解剖尸体吗?就像美剧里那种,拿手术刀从胸前划开。」

是的,但我们不会称之为「尸体」,因为他们在医学生眼中,都是「沉默的导师」。

这些大体老师,大多数来自于捐献,他们来自于不同的行业,有不同的工种,拥有各自不同的生活,却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这样一种肉身留存的方式。

沉默,但隽永。

他们总是会静静地躺在那里,但是你却可以从他那里学到很多的东西,也许是人体神奇的构造,也许是疾病对于某器官所表现出来的影响,称职地扮演着沉默的老师。

我还记得我的第一堂人体解剖课的时候,老师并没有让我们立刻开始学习,而是跟我们讲述了这位大体老师的故事。

我见到的第一位大体老师,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女性,生前是我们学校第二附属医院的护士,后来很不幸,查出了子宫内膜癌,并且当她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是癌症晚期了。经过了一些基础治疗,效果并不理想,在了解到自己时日无多的时候,她决定捐献自己的遗体。

当她的生命走到了尽头,她的身体被放进了冷藏室,成为了一位沉默的导师。

她也曾是一名医务人员,也曾在临床岗位奔波劳累,贡献自己的光和热,但是最终没有逃过疾病的魔掌,她希望自己在最后的最后,能对于人们对抗疾病有一点点的帮助。

当老师讲述这一切的时候,语调平静且舒缓,一个人的一生,被浓缩进了短短的一段叙述中。

九月初秋的午后,外面天气仍旧炎热,解剖楼里却总是清凉,淡淡的福尔马林味道常常在空气中飘荡,这里可能是人世间生与死的界限最为清晰,又最为模糊的地方,虽然操作台上的人们可能已经死去多年,但是他们对于生者的帮助,却仍然在时光中继续绵延。

所有人默默站立在她的周围,我们静静地聆听着大体老师生前的喜怒哀乐。结束后,老师带着我们向着她,也是向着所有的大体老师深深鞠躬。

我们跟随着老师的讲解,看到了书本上那些插图,变成了具体的器官模样,我们沉默的导师,用自己的身体一样样展示给我们看。

我们学习器官,学习肌肉,学习骨骼,我们学习各种病症可能带来的症状。我们可以看到肿瘤的侵袭,对于肌层的破坏和浸润,看到一丝丝分离出来的神经,形成了一道密密麻麻的网,从此以后这张网,在我们的脑海中更为具象,再也不仅仅是书本上冰冷的理论概念。

他们虽然不能再言语,也无法听到我们的感谢,但仍旧值得,我们的鞠躬。为了奉献的精神,为了一个普通而不平凡的人的一声。

那不是我所有课程中的第一堂,却是在那个阶段最重要的一堂。

初入大学的我们心中对「责任」和「奉献」这两个概念还没有特别具象的感知,这一鞠躬,让我忽然意识到自己肩膀上好像背负上了之前没有注意到的某种责任。

我后来见过各种各样的大体老师,有些是德高望重的老人,生前在自己的岗位上做出了卓越的贡献,而随着生命的流逝和终止,他们并没有给自己设限,选择捐献遗体,哪怕「活着」已经结束,仍然以另一种方式付出着。

有一些大体老师离开的时候,是身体机能自然老化,他们会选择捐献自己的部分器官,让自己的生命可以在其他人身上得以延续。

也有一些大体老师的离世是因为恶性肿瘤等疾病的原因,他们的器官没有办法提供给其他患者使用,所以选择捐献遗体,成为一名大体老师。

后者中还会有一群特殊的小老师,他们一般是因为意外或者疾病骤然离世,签下捐献书的,往往是他们的父母。我曾经见过一位小老师,大概五六岁的样子,离开的原因是因为脑瘤,她的父母倾尽了全力,最终也无法留住她。

虽然她已经不能再继续长大,不能在父母的身边嬉笑打闹,但是她在我们的心里,永远都是阳光活泼的形象,我们在她周围,怀着惋惜和感激,并且默默祈愿她的父母能平安喜乐。

接受循证医学和科学学习的医学生,总比其他人多一些冷静和理性,往往不会「迷信」,但是在这种时候,我们宁愿短暂地相信,将希望寄托在无法被证实的轮回中,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灵魂,那么这些可爱的人们,值得投生在最为美好的地方。

除了医学生使用的遗体,还有其他一些老师,比如我们常用的骨骼,也是来自一个个曾经鲜活的人。

在进行人体骨骼学习的时候,每一组医学生会拿到一个箱子,巷子里是我们学习的时候会使用的骨骼。

人的骨骼是一种什么样的触感呢?

在经历了时光的洗礼后,拿在手上会有一种好像摩挲而成的温润,在我们使用后,又会被好好地收藏保管,下一年继续供新一批医学生们使用。

有些骨骼在这里的年龄,甚至比拿着它学习的我们的年龄还要大,它们无声地看着一届届医学生真正穿上白大褂,走上临床实践,又迎来一届届新的医学生们。

骨骼和遗体给我的感受是不同的,当我看着大体老师们,会直面他们生前的样貌,高矮胖瘦不一而足。

而骨骼,更多地像是提供了一个框架,是一种可能性,我们拿在手中去使用的时候,会想象这样的框架,曾经支撑着一个什么样的躯体。

如果不是拿到性征明显的骨骼,有些部位是无法直接判断出它的所有者是男是女的。

它们有的很粗,看起来非常强壮,我就会想象主人是不是生前是一位运动健将。

它们有的很细,看起来纤细脆弱,我使用时会小心翼翼,脑海中想象着是一位较弱温柔的姑娘。

他们是谁,曾经有过怎样的人生,在触摸他们的骨骼时,会像蒙太奇一样萌生出很多零碎的斑驳的画面,等待拼凑和探求。

我握着它们,在脑海中和他们交流。

对着课本听老师讲解,这个是股骨,这个是胫骨,这个是腓骨,一个模糊的人渐渐的在我的脑海中形象起来,而这些从它们的帮助之下获得的形象和熟练,最终会让我在临床上帮助更多活着的人。

我曾经用过一组非常粗壮的骨骼,当时老师来指导的时候,跟我说了一个故事。

几年前,也是来自于我们学校附属医院的一位老师,她的爱人是一位运动员,不仅身材高大,而且夫妻和睦,家庭幸福。

可是幸福的日子总是太过短暂,天降横祸让老师的爱人遭遇了车祸,头骨粉碎性骨折当场死亡,留下了老师和一个十岁的孩子。

老师和爱人之前就已经商量好,去世后要把自己的身体捐献给医学院用做研究,后来,老师的孩子也学了临床,也成为了一名医生。

我当时听完,捧着这组骨骼问老师:「我用的这套骨骼标本,难道就是那位老师的爱人吗?」

没想到老师摇摇头:「我没有办法确认,他就在其中,但是我们已经不能把他分辨出来了。」

我按捺住了自己想要追问的念头,我想知道,当老师的孩子在学医的时候,看到这些大体老师和骨骼,会不会想要寻找,哪个是自己的父亲呢?

我最终没有问出口,因为我知道,即使是我问了,我的老师也没有办法回答我。

当上课前,确实有同学有隐隐的害怕,经过了疾病的折磨,死亡的侵蚀,冷藏的僵硬和岁月的流逝,哪怕有防腐等特殊处理,他们会不会变得面目狰狞?

不过当老师讲解了他们的故事后,了解了大体老师的生平,那些未知的恐惧也都消散了,他们和我们一样,也是一个个普通人,甚至有可能,就是我们曾经认识的人。

可能是我们的长辈,可能是我们的前辈,可能是曾经在讲台上授课的教授,可能是带过我们医院实践的老师,甚至有可能,是在某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在人声熙攘的公园里,和我们擦肩而过的小孩。

死亡没有阻隔他们和我们相见,他们选择的这条路,用自己的身体成就了医学进步的基石。身躯、器官、骨骼和角膜,能够再被使用的都已经被再度使用了起来,但他们依然在这里,和身为医学生的我们在一起,见证着人类医学知识的传递和进步。

下课后,我们收拾好了东西,再次向我们沉默的导师告别。

傍晚的风吹动了窗帘,夕阳的余晖洒在她的身上,她安静地躺在那里,就像一位慈祥的长者,帮助你将知识装进脑袋,然后让你慷慨地带走。

还记得那天,下课后的我们回到了宿舍,那时候我们还很年轻,少年不知愁滋味的年纪,却在心中有着莫名的感伤和惆怅,同时另外一种坚定的意识好像开始在每个人的心中萌芽。

时光一晃,十几年就已经过去了,再回首看刚刚进入医学院的时光,如果说之前对于学医的意义,还只是肤浅地停留在「治病救人」的想法上,那么这一切也许就是在那个下午开始发生改变。

如果你也会经历这一切,也许你也会有着同样的感觉。那是对于生与死的有一次思索,也是对于死亡的一次直面。

每个人心中都有着对于死亡的恐惧,大部分人无法避免和逃离这种恐怖的阴霾。医生,可以说是距离这个恐惧最为接近的一个行业。

回到寝室后,一个室友突然问:「如果将来我们也到了生命的尽头,你们会不会愿意进行遗体捐献?」

我清楚地记得,当时我们每一个人的答案都是:「愿意。」

我想,这就是当时那节课给我留下的意义吧:死亡,也可以成就不朽。

曾经有人在网上问过:「为什么病人会更容易爱上医生?」

底下有个高赞的回答是:「因为医生治病救人,会让你感觉到救世主一般的安全感,再加上白大褂口罩等自带光环甚至是出场 BGM 的标配,让他原本不够好看的脸都可以变得帅起来。」

可能是因为前几年盛行的医疗偶像剧和医疗题材的电影,一个个本就帅气逼人的小伙子,脖挂听诊器,手拿平板,穿上白大褂,皮鞋擦得一尘不染,走路带风,在来回的急救中还能保持秀发一丝不乱。怎么能不让屏幕前的妹子们心脏狂跳?会忍不住想:「如果能撩到一个医生做男朋友该多好!」

想象一下,年轻有为的医师,高大干净的形象,白白净净,说话温柔,一举一动带着学术范儿和「暖男」的光辉,就问你心动不心动,想不想撩?

真不能怪这些妹子们,毕竟即使是知道男医生「底细」的我们,除开部分头顶反光,皮鞋蒙尘,白大褂皱巴巴,睡眼惺忪,黑眼圈「垂到」颧骨,胡子拉碴的苦哈哈的医生们,也还是有一小部分优质的男医生们,闪烁着偶像一般的光芒。

所以说,不仅仅是病人容易爱上医生,女医生有时候也会希望给自己找一个志同道合的男医生来组成家庭。

那怎么样才能撩到医生做男朋友呢?

我先来分享一个,当我还是一个医学生的时候,我的一位勇敢室友,对学长「一见钟情」的故事。

那时候我们常在附属医院里遇到学长们,大多数时候都是和朋友悄悄撞撞胳膊肘,眼神疯狂示意,然后捂着嘴快步走过。

有次,我室友牙疼,这回是真的得「捂着嘴」去附属医院口腔科挂号了。

为了复原她当时春心萌动的现场,我来引用一下她的原话——

「我捂着自己的腮帮子,忍着因为牙痛快要流出来的口水,坐在人来人往乱七八糟的走廊里,这个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由远而近,白大褂在他的身上仿佛量身定做,走路时候风扬起衣角,口罩上面的一双眼睛明亮而且又深邃,简直让人一看就被吸引!」

「更要命的是,进了诊室看到他整理了一下口罩,妈呀,原来摘了口罩也是一样帅,甚至是更帅啊!窗外的阳光简直在他身上都不拐弯了!虽然身边跟着的是德高望重的教授,但是眼光根本就移不开啊木办法!」

当陷入暗恋的时候,每个人都是「福尔摩斯」。

自从室友看完牙回来,整个人充满了干劲儿,开始四处搜集学长的资料,准备先「探查好敌情」,然后「一举拿下」。

当然是——胸牌。

作为一个医学生,能够一边张着嘴给学长检查,一边非常熟练地从胸牌上获取到信息:姓名、编号、XX 科 XX 医师,默默记下来。

这些基本信息得到了之后,就是发动朋友圈人脉的时候了!

一般来说,医院里会有黄页,工作人员的联系方式会被收录到上面,有的科室甚至会把科室人员的联系方式打印成一张纸,压在桌子里(就是那种很传统的桌子上有一块玻璃,下面压了一些零碎的重要信息的纸张)甚至贴在墙上。

如果你是医学生,想要「下手」的这位老兄又刚好是你的学长,那么你完全可以向相熟的同专业或者同级的学长学姐打听这位「目标人物」的联系方式,甚至让他们帮你查询一下医院通讯黄页,电话就到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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