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愈你、杀了你:心理医生催眠杀人事件》

那把刀尖抵了在他的咽喉上。

我轻声说:樵,雨还在下,就让我们好好聊聊吧。

我看见他的身后,人影渐渐变得清晰。

38

如何让一个人绝望?

谎言站不住脚。

外来的故事,听起来再真实,人的意识,也只会把自己当成一个看客。

只有一个人的回忆,会让他深信不疑。

相框里的汪医生,留着青皮头,手里抓着一把没有绳的弹弓。

站在一颗大树下。

树下,他的背后连着一个青年的影子。

他喊那个青年叫哥哥。

哥哥管他叫樵。

不知道哪一天起,哥哥性侵了他,并留下了那句话:敢说出去,我就杀了你。

然而还是暴露了,他被污蔑成了主动勾引的那一个,于是,嘲笑,从空气里飞来的石头。

父亲是一个暴躁的男人,虐待他的母亲,拿家里的钱去赌。父母整日吵架,也给了哥哥可趁之机,一天一天,性侵的阴影如影随形。

漫长的官司,终于判决他们的父母分居。虽然父亲始终不同意,还是受到了强制执行。哥哥跟了他爸,他跟了他妈妈。

噩梦却没有结束。

母亲出轨,那一幕被他撞见,他发出尖叫,却被母亲一巴掌扇得发懵。

她说:滚出去。

从那以后,他经常会被赶出这个家,母亲在家里呻吟,他游荡在街上。

直到一天,他在街上游荡,撞见了哥哥。

他告诉哥哥,他们的妈妈出轨。

哥哥让他不用担心。

然而当他再见到母亲,已是一具尸体。爸爸冲进家里,争吵发生了,争吵渐渐失去控制,外来的男人逃走,父亲用刀砍死了母亲。

当父亲被带走。

他愣愣的问:为什么会是这样?

哥哥说:你害的。

哥哥突然回过头,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哥哥说:你再也离不开我了。

……

站在这些画面之外,我终于明白,汪医生折磨雯雯,不过是想把自己承受过的痛苦,转嫁给她罢了。

说什么鬼和天使,憎恶这个丑恶的世界

你也只是一个可笑的施暴者。

细雨打进办公室,窗台上积了水。

我安静的注视着汪医生,他大口呼吸着,像是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但他身后的人影出卖了他。

我说:长发,喇叭裤,墨镜。嘴角有颗黑痣……那是你哥哥吧?

他说:你为什么会知道?

我说:他就在你的身体里。

他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不知道我都看见了什么。

但我留意到了,那些画面里,有一个有趣的现象。

他会在不知不觉中,模仿着他哥的小动作。

性侵让他痛苦。为了痛苦找一份合理的理由,他把自己替换成了加害者。

于是,学他哥哥一样,手指敲打桌面,故作思考的皱眉。慢条斯理的吐气说字,拿腔作势的温和面孔……

但他是矛盾的,他始终还在这么一副躯壳下,对他的伤害从没有减轻过。在父母死后,他甚至想要结束这样的潜意识,否则,他无法把这份责任,都怪到他哥哥身上。

明白了他的分裂,他的死,就变得顺其自然起来。

汪医生慌乱的望了一眼窗外。

他说:陆子宁就在楼下。

我说:嗯,我会接受审判,不再上诉。

他的呼吸一窒。

就像他无数次做过的那样。首先,打破他的心理防线。

然后,把他放进迷宫里。

告诉他,你的体内住着你的哥哥。

是的,那个男人就在你的身体里。

忘记了吗,一切的痛苦都是他造成的。

我还原了他父母的惨剧,又讲起了他童年所受到的折磨和侮辱。

不是别人,都是那个男人害的。

那么,你还在疑惑什么呢?

如果没有他,你还是父母的好孩子。

如果没有他,惨剧就都不会发生。不会被母亲抛弃,母亲不会被父亲砍死。

杀掉他吧。

他只是在你体内而已,杀掉他,老师和家长,不会知道。

汪医生已经陷在了这座迷宫里,他愣愣的说:杀了他,又能怎样呢?

我说:你可以重获新生。

这就是我给你准备的出口。

我看见他的表情隐隐期待着,却又犹豫不决,挣扎在原地。

而他背后的人影告诉我,已经足够了。在我暗示他的时候,我看见有两条白线,从他和他哥的身上同时伸起,白线合而为一,牢牢的连接了他们。

我走到办公室的门前,拉开了门。

我顿了顿,又回过头,说:想不通的时候,就做一做计算吧。

大门轻轻的合上。

39

我擦了擦脸上的血,走出了那座大楼。

陆子宁就站在马路边,打着把黑色的伞,来回踱步,避开地上的积水。

她是一个人来的,身边停了辆警车,看样子直接从警局开过来的。

我朝她招了招手。

她急忙跑来,说:他没事吧?

我指了指楼上,陆子宁抬头往上望。

汪医生的身影就站在窗前。

陆子宁眯着眼睛:看不清。

我说:一会,他会动起来的。

陆子宁说:啊,那我再看看。

我站在她的伞下,和她要了一根烟,点燃,深吸了一口。

我和她一起往上看着。

汪医生突然爬上了窗台。

他嚎叫着:一百六十的六次方,等于几?

陆子宁听见她身旁的叶小白轻声说:结束了。

又像是一声叹息。

汪医生失去重心,从十五楼跌下,撞碎防雨棚,摔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细雨从高空落下,滴滴答答的打在汪医生破碎的身体上。

人群尖叫,黑伞跌落在我脚边,警车的红灯在潮湿的空气里来回闪烁。

陆子宁呼叫着救护车,奔向那具尸体。

我熄灭了烟,离开了那里。

40

我行走在落雨的街。

卡车从街边开过,石块飞溅,隆隆作响。

我停下了脚步,双手趴在栏杆处,茫然的望着路上的行人。

不知道为什么,左眼仍在激活状态,没有任何要停下来的趋势。痛感也很强烈,每一次转动眼球,都像是里面进了刀片。

又想起那天钻进眼睛里的玻璃渣了。

撞破落地窗的一瞬间,我看见的是雯雯倒悬在半空中。

有时候就会贪心的想,要是这只左眼,能停止时间多好。把时间停在那,我就穿过玻璃碎片,踏过图钉,过去拉住她的手。

而不是杀完人之后,茫然的站在这。

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该去哪,该去做些什么。 ;

后来,我看见不远处,有一个女生,站上了斑马线前,红绿灯下。

她和我一样,没有撑伞。

我看见她的身后,有一个人影跟着她。

是一个年轻的男生,大概是她的男朋友吧。

我仰起头,让雨水滴进左眼,干涩感,不自觉的闭了一下眼。

是陆子宁告诉过我的,硬性伤害过后,再受到软性伤害,就能看见人的背后,绝望是如何发生的。

我望去,那个女生背后的人影动了起来。

她的男朋友推开她,告诉她,自己根本不爱她,他有了新的恋人,让她别再来纠缠。

红灯亮起。 ;

车流涌动。

那个女生抬起了脚。

我大声说:喂,等一等。

那个女生茫然的回过头。

我说:失个恋而已,不至于自杀吧?

她愣了愣,说:你怎么知道的? ;

看样子,那个女生的自杀念头没有很强烈,被我那一声喊,人影淡去了不少。那条连着她的白线,也已经快要看不见了。

我犹豫了一下。

这种时候,回答些什么好呢?

一个熟悉的声音浮现在了我的脑海里。

我想了想,对她说:女孩子,不该这么脆弱的。

细雨纷飞。

她笑了笑,擦了擦眼角说:谢谢你。

我挥了挥手手,说:回家去吧,好好睡一觉。

我目送她走远,转过身,一步步朝前走着。

我也该回家了。

好好睡一觉,等陆子宁的到来。

41

我在客厅的地上醒来,我的猫舔了舔我的手。

我是被手机铃声叫醒的。

陆子宁在手机那头说:开门。

她穿了一身便服,头上带着蓝色发卡。

我挠了挠头,说:怎么没穿警服来?

她说:他们让我穿的……放松你的警惕。

我给她泡了壶茶,她捧着茶杯,坐在我边上。猫走了过来,在我脚边喵喵的叫着。

我说:看来是来不及喂它了。

她说:我会把它带去我家。

我说:它肠胃不好,记得猫粮要选软的。

她点点头,说:嗯。

我们一时沉默着。

良久,陆子宁打破沉默:汪医生的员工在陆续录口供,大妈也醒来了,相信很快就能定罪。

我说:挺好的。

她说:另外,汪医生死的时候,你在现场,我看到了。我们找到了那个录音笔,再加上,六度谋杀已经备案了。在场证明,作案手法,作案时间,都吻合……

我抚摸着猫的脑袋,说:人是我杀的。

我说:是我杀了汪医生。

她久久没有说话,我转过头,发现她的眼角隐隐有泪光。

她愣愣的说:为什么啊?

我抱住她,拍了拍她的后背。 ;

我说:你知道的,为了报仇。

她没有说话,把头埋在我的胸口。

她说:为什么,你要认罪啊。

我听见她压抑着啜泣。

这样我就必须要逮捕你了啊。她的声音低低的,啜泣着说。

我慢慢拍打着她的后背,说:没事了,别让楼下同事等太久。

《治愈你杀了你:一个心理医生的完美犯罪记录》第一季 完,第二季正在创作中,尽请期待。

小白的脑洞合集:西游、星战、伪穿越:8 个超治愈脑洞小故事

自己的女儿生不如死,那个老畜生却躺在家里颐养天年,师兄最终自己动手杀死了性侵女儿的老强奸犯,这件事除了我,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狭小的档案室中,张勋正在整理卷宗,一个黄纸皮袋子滑到地上,纸张散了一地,

他弯腰一张张捡起,瞥到上面的一句话,手上的动作突然顿住,

凶手供称:自己有一只眼睛,能够看到他人的绝望。

就在几个月前,这名凶手利用心理暗示,诱使一名擅长催眠的心理医生自杀。

张勋以为自己眼睛花了,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

案宗中还有那凶手用心理暗示杀人的翔实过程,这是一套堪称完美犯罪的杀人流程,被凶手称作「六度谋杀」。

张勋把纸皮袋子封好,想了想还是拨通了师兄的电话,

过了好久电话通了,那头师兄声音有些沙哑。

张勋没太理会,只顾着追问这份案宗的来源。

师兄想了想,确定这个案子是真实的,但是他离职交接前还没来的及看。

师兄想挂断电话,张勋却叫住了他。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师兄,我想……跟你一起杀个人。

01

张勋和他的师兄一样,两人都是协警。

张勋今年有望拿到编制,可师兄已人到中年,在这位置上一干就是很多年。

他也不急不慌,平日里的口头禅:我们协警也是警察,说完就吹着口哨乐此不彼地一桩又一桩应付一些鸡毛蒜皮的小案子。

师兄照顾后辈,多数时候,就让张勋处理一些整理案宗的文职工作。

在师兄离职前,他们两人才吵了一架,因为一则案宗。

一个独居老头,用糖和玩具做诱饵,性侵了刚从幼儿园放学的小女孩。

明明那老头身体硬朗,健康得很,但因为年纪太大,警方也只能教育了一通后不了了之。

张勋知道,其实隐藏在案宗底下,有一个更丑恶的事实:

那老头作案手法纯熟:掐准放学时间,有意挑选独行的女孩,提前准备好的糖果和玩具……

换句话说,他以前就干过这种事,只是爆出来的,就这一起。

张勋知道,那些以前的案子,就算重新查出来,按照程序对那老头也毫无办法。

他咽不下这口气,打听了那老头的住址,带了个扳手,想去敲打敲打这个老畜生。

师兄发现他的计划,骂他是不是疯了,我们是协警,那也是警察,师兄又搬出自己的口头禅。

张勋不服气,被伤害的小女孩生不如死,那个老畜生却躺在家里颐养天年,这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师兄问他,你动了手,那些伤害会消失么?

师兄说,你自己还要过日子,动了手再把自己搭进去。

张勋知道,师兄说的是对的,程序正义,保护的不仅是大众,也是他们自己。

那之后过去了很长时间,他努力让自己不去想起起那份卷宗里的小女孩。

但他清楚,他是在逃避,逃避自己的无能为力。

02

这天上午,张勋在所里又看见了老熟人,还是那个老头。

张勋攥紧了拳头,祈祷他是因为别的案子二进宫,

可下一刻,师兄冲了出来,一拳将老头打翻在地,

他额头青筋暴起,像是要活生生把那老头打死。

张勋从未见师兄这么生气过,也从未见人这样的绝望,

张勋好像突然懂了什么,眼泪立刻下来了。

师兄有一个女儿,现在人在医院里。

03

和之前一样,那老头关押了几日,不了了之。

讽刺的是,因为殴打造成的轻伤,老头家属闹到了所里,师兄 还被讹了一笔赔偿款。

师兄离职了,张勋没有走。

师兄说的是对的,张勋还有日子要过,还有恩爱的女友。热血上头,可之后呢?

其实他完全相信那天师兄会真的把老头杀了。

然而,女儿还躺在医院,师兄要是再进去,那个家就彻底毁了。

张勋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那天领导叫他过去,提醒他把案宗整理完递上来。

那是师兄女儿出事头一天,师兄安排给他的工作。

那天晚上,张勋给师兄打完了电话,看着六度谋杀那几个字,沉默了很久。

04

张勋偷偷复印了两份案宗,他和师兄一人一份。

在一家不需要身份证就能开房的小旅店里,张勋把六度谋杀,一五一十向师兄复盘了一次:

那名被害的心理医生,小时候曾经被哥哥性侵过,而凶手就是利用了这一点。

案发的那天晚上,凶手和心理医生对坐谈话,通过言语,以及一些不易察觉的心理暗示,将心理医生带回到那段记忆里,

并且将那份被性侵的痛苦放大,遮天蔽日的绝望下,让被害人相信,只有死才是唯一出路,才是解脱。

刚巧,张勋查过老头的底,在他年轻时候出过一桩事情。

爱人出轨,老头撞见了那一幕,却被情夫狠狠羞辱。

没过多久,爱人跟着情夫跑了,再也没回来过。

张勋有理由相信,许多年后这老头会把目标放在小女孩的身上,是因为是他不敢面对过去的自己。

强烈的绝望,扭曲至今,演变成了丑恶的代偿心理。

和那名被害的心理医生一样,只要能够将那老头带回到那份记忆里,逼迫他站在爱人出轨,情夫羞辱,爱人撇下整个家离去的那一幕幕前,就能将他的绝望放到最大。

然后,再将死亡这个出口交到老头手中。

这场复仇,就能够完美谢幕。

他不管什么程序正义,这就是最完美的程序。

并且,这老头是自杀,绝对查不到他们的头上,他们今后,仍然可以昂首挺胸的活着。

05

如今的师兄已经不复从前那样 意气风发,双眼布满血丝血丝,脸上胡子拉碴,女儿的事情已经彻底将他击垮。

但残存的理智还在,伴随着两个人漫长的沉默,小旅馆里只能听到隔壁嘈杂的电视声响。

张勋知道,师兄仍然在想着那些诸如「杀了他,那些侵害就能消失不见么」之类的屁话。

张勋问师兄:如果那老头还有下一次呢?还要再轮到谁家的女儿?

师兄没有说话,他闭上眼睛,冲张勋挥了挥手。

张勋没有说话,默默走出了屋子。

张勋在门口给自己点了根烟,屋子里传来师兄压抑的哭号声。

等张勋再回到房间里的时候,师兄同意了。

06

实际上,张勋和师兄都知道,六度谋杀有一个缺陷。

它已经立过案,甚至被写在了案宗里。

照本宣科的用来了结那个老头,哪怕办案有难度,仍然会有被查出来的风险。

干他们这行,都很明白,有风险,不管百分之几,最终都会演变成百分之百。

师兄说出了这个顾虑。

张勋却笑了起来,甩了甩手上的资料,

他说:我可以完善它。

07

原本的六度谋杀,其实是六度分隔理论和心理暗示杀人的结合。

所谓的六度分隔理论——是一种社交理论:

通过六个人,你可以认识世界上任何一个人。假定世界上每个人都认识一百六十个人,那么一百六十的六次方,则是 16.7 兆,涵盖了世界上全部人口。

案宗里忽略了这一点,但张勋却注意到了——

如果是完整的六度谋杀,那些心理暗示,绝不应该像案宗里记录的那样,凶手和死者面对面的,将心理暗示施加到死者身上。

那些心理暗示必须是经过一整个传递过程,最终完整的刺进死者心中。

只有这样,警方在复查的时候,才会根本找不到源头。

因为只要这个传递符合六度分隔理论,那么传递过这些心理暗示的人数将是海量的,甚至理论上可以打倒 16.7 兆这个人数。

16.7 兆,人人都是凶手。

当然,这只是理论模型。

信息的传递都是有损的,何况是这一整套复杂的心理暗示,最大的可能性,是传到那老头耳朵里时,仅仅是莫名其妙的一些字句,根本没有任何暗示作用。

但这给张勋的启发已经足够了。

小旅馆的房间里,张勋推演着一个更加完美的六度谋杀方式:

如果,通过心理学手段,我们能够操纵老头的家人,让他们在不知不觉中,对老头进行一番完整的致死心理暗示……

家人是最了解老头的人,那些害死老头的话,只会被解释为无心之语。

并且,谁也回朔不到我们的头上……

师兄再也忍不住了,打断了张勋:

哪怕用心理暗示杀人真的像案宗上写的那样简单。操纵一个人,谈何容易?

张勋摇了摇头:你记不记得案宗里写的死者身份?

师兄有些狐疑。

张勋说:那是一个擅长催眠的心理医生。

08

其实师兄应该感谢他自己。由于他对张勋的照顾,大部分时间张勋负责的都是偏后勤的工作。

因此,张勋早已摸清楚了所里有哪些线路,是能够避开监控的。

张勋自己也犯嘀咕,他查了那医生网上的资料,确实是国内排名靠前的催眠专家。

但是这玩意有没有那么神乎他根本没有半点把握。

而且这个活儿,很危险,但凡被发现,别说报仇杀人,第二天就都得进去。

证物科里,张勋找到了那名心理医生生前的证物:论文,衣物,被压断的香烟……大多还残留着血迹。果然在一份论文当中,师兄找到一些关于催眠的实验与记录。

然而没来得及细看,身后的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

张勋回头望去,当夜值班的民警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们身后,张勋的冷汗一下就湿透了协警服。

09

此时民警正在给领导拨电话,张勋和师兄被拷在证物科。

许是信号并不太好,那民警拨了几次,没能拨通。

他扭头吩咐张勋和师兄老实呆着,拿着电话走出门去。

张勋知道,完了,全都完了。

另一边,被拷住的师兄艰难地用嘴拉起衣服,露出刚刚被他塞进衣服里的那篇论文。

他以一个极其难受的姿势弯曲着身体,用嘴叼出那份论文摊开在双腿上,而后继续用嘴翻页,认真,或者说疯狂地阅读着那部分和催眠有关的内容。

师兄此时的眼神,有些吓人。

过了一会,值班民警打完电话进屋,一把抽走了师兄腿上的论文,骂了几句。

领导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他要把师兄带去先录一份口供。

张勋看着被带走的师兄,他一直闭着眼睛,他隐隐猜到师兄脑内正在演练着什么。

是那些记载在论文里的催眠方式。

证物科里,只剩下张勋一人。空气死一般的安静,身边只有那些和值班民警争夺时散落一地的带血的证物。

时间仿佛凝固了,又像是过去了很久。

证物科的门被打开,仍然是那个值班民警冷冰冰的脸,而师兄跟在身后,手上仍然戴着手铐。

张勋的心跌进了谷底。

可下一刻,那值班民警一言不发走上前,打开了张勋的手铐。

张勋狂喜,看向师兄,此时民警已经也解开了师兄的。

师兄晃了晃手:看你快给吓死的样子,赶紧回来先放你。

10

张勋剪辑了今晚所有拍到他们画面的监控,做了一份以假乱真的新视频——今晚的所里,什么都没发生过。

与此同时,那民警正在和领导视频通话。

此时他竟已是一副醺醺醉态,连连道歉自己喝多了,刚才通报的那些都是梦里的事情,说着,还举着手机环顾拍了一下所里的环境。

领导臭骂起来。

而彼时的张勋与师兄,已经走出派出所。

张勋仍然在状况外:你花钱买通了他?

师兄笑了一下:你觉得可能么?

张勋仍然无法相信,就算那论文上写的再怎么详细,催眠的方式再怎么高明。可师兄根本只能称得上一个初学者。

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师兄沉默了一会,说:我在催眠他的时候,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这是现在我唯一能为女儿做的事情了。

11

催眠可行,但是心理暗示能否真的杀人,仍然是个迷。

因此,他们需要一场实验。

桌子上,师兄手机屏幕亮了,张勋看到屏保上的小女孩,她冲着镜头笑得开心。

如今她的脸上只有挥之不去的恐惧。

张勋想起那天晚上,师兄的那句:「这是现在我唯一能为女儿做的事情了」

「拿我来实验吧。」张勋率先开口。

师兄想拒绝,张勋摇了摇头: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事了。

12

夏季的夜晚,路边潮湿,霓虹闪烁。一个年轻人和一个中年人在街上低头前行,藏着他们杀人的心事。

张硕悄声说起那个可能用来杀死自己的往事,那是他内心深处藏了十几年的一桩秘密。

幼年时候,爸爸经常去省里出差,小张勋闹着要他给自己带一套玩具回来。

爸爸履行了承诺,可他的人却再也没回来过。

警察告诉张勋的家人,男人尸体被发现时,他的身边只剩下那套刚买来的玩具。

十几年过去了,到底走没走出来,张勋不知道。

但是往回看去,他才明白,为什么很多年后他会选择做协警,要考正式的警员。

13

张勋请了一天的假,他和女友吃饭,逛街,还看了一场电影。

深夜,女友已经睡熟,张勋来到阳台,用一只钢笔在纸上记录下了实验结果,而后给师兄打了一通电话。

他神情十分严肃,说情况不太对。

按照原计划,师兄应该早已催眠自己的女友,再将那些致死的心理暗示施加给他。

如果今天他有了自杀的举动,那就说明整个杀人计划是可行的。

但现在看,别说致死暗示,连催眠也毫无效果。

所谓的六度谋杀,完全没有预想中的半点效果。

14

「你再等等看?」

电话那头传来女友的声音,

张勋愣住了,他回头看去,女友不知何时已经坐起来了,手里拿着电话。

诡异的是,她向自己走来的姿态,脸上的神色,根本不是自己朝夕相处的爱人。

张勋的汗毛竖了起来。

15

张勋开始努力回想,他记得在实验开始前,师兄找过他。

可现在,张勋却完全回忆不起那天的聊天内容,哪怕是一个字。

眼下自己面前这副诡异的景象,恐怕就是那场完全回忆不起来的聊天里,师兄早已给自己种下的催眠。

诡异的是,说好催眠女友,为什么变成了催眠他自己?

催眠后的景象为什么如此诡异?

还有,他不明白,眼前的女友到底是谁?到底是什么人?

亦或者,甚至眼前其实根本没有女友?

阳台上很冷,寒意让张勋清醒了一些。

他从暂时的恐惧里反应了过来。

他明白,不论如何,这是至关重要的实验。

现在那老头仍然逍遥法外,而只有自己真的产生了死意,才能验证六度谋杀的可行性。

他探头望了眼楼下,果然,往下没几层,已经有了一张结构看起来很结实的网。

张勋回头看向女友,在她诡异的面容下,那份致死的引导开始了。

16

童年时候的自责,其实不足以杀不死一个快三十岁的成年人,

但更深处的痛苦可以。

在女友的引导与冷冰冰的还原下,张勋再一次回到了记忆里,

他站在父亲尸体面前,大人们告诉他,这其实并不能怪他,那本就是父亲回旅馆必经的道路。

不买玩具,悲剧照样会发生。

这么多年来,张勋也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但其实自从来到省里当上协警,他偶然瞥见指示牌上的地图,都要转移视线。

其实他早就明白了当地的地形,那天电话里父亲拗不过他,专门绕路去给他买的玩具。

如果不是他,父亲根本不会死。

这一切都是他害的。

恍惚间张勋仿佛又变回那个站在尸体前流泪的孩子,

他早该赎罪了,却一直逃避了这么多年。

直到雪花落到张勋的脚面,空气越来越冷了,他赤脚站在阳台的瓷砖上,刺骨的寒意将他拉了回来。

他的神情仍然有些恍惚,潜意识里想着这是至关重要的实验,必须尽快回去……

张勋突然间骇然地睁大了眼睛!

他疯狂的回头探去,他能看到雪花接触到那结实的拦截网线,

那些雪花却根本没有停留,径直落了下去。

如果不是被冰冷的空气拉回现实,顺着致死的引导跳下去,他一定会摔得粉身碎骨!

还有,他分明记得,上周明明还是夏天。从夏天到冬天的时间,他为什么一点记忆都没有?!

半年的时间,平白无故的消失了?!

张勋强装镇定,不动声色的转回头来,一只手却紧紧握住了阳台上的铝合金栏杆。刺骨的寒意侵袭下,他的脑袋一阵剧痛,耳膜嗡嗡作响。

轰然一声巨响,像是耳膜炸开了一般。

张勋直愣愣的望着前方,他的记忆回来了。

那是一份截然不同,几乎让他骇破胆的记忆。

17

关于验证六度谋杀是否可行的实验。半年前,夏季的夜晚,张勋就和师兄做过了一次。

那天的情景,和今天差不多。只是,面前的女友是真实的女友,她在师兄的催眠操纵下,向张勋施加了和今天一模一样的致死心理暗示。

而到最后,赎罪是女友口中的引导关键词。

其实幼时的张勋就明白,只有死才是唯一的赎罪。

逃避了这么多年,到了那天阳台上揭穿所有不堪一击的心理防线,那一刻张勋满脑袋都只有赎罪的念头。

他从阳台一跃而下,落在了提前准备好的拦截网上。

虽然毫发无伤,但是仍然是在师兄和女友的照顾下,花了很长时间,才走出来。

那时候的张勋其实很感激。他终于能够坦然的面对那段往事了。

他一直以为他改进过的六度谋杀,只是杀人技,却没想到如果挺过去,那是实打实的新生。

劫后重生,他和女友求婚了。

而女友就和那个民警一样,根本没有被催眠时的记忆,只知道张勋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重新振作起来。

她答应了。

18

那个老头依然逍遥法外,可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顺理成章了。

秋天的一个早晨,张勋在所里整理卷宗,坐得离接警台很近。

偶尔能听见的电话内容,大多是司空见惯的民事纠纷。

张勋给自己泡了一壶热茶,这时候,接警台的铃声又一次响起。那头的声音,却充满了惊慌。

有个老头自杀了,在自己的房间里,他用裤腰带吊死了自己。

张勋放下了茶,默不作声的来到了卫生间,颤抖着给师兄打去了一个电话。

电话接通后,两个人都久久没有说话。

张勋和师兄都明白,他们唯一能为师兄女儿做的事情,做到了。

19

他们的日子,可以安稳的过下去了。

张勋忙着考试,筹备和女友的婚礼,而师兄开了店,做买卖,凭借以前的社会关系,店面越做越大,渐渐发展成了一家小企业。

只是,随着冬日临近,不安定因素,却出现在了两人之间。

城里,自杀的人数变多了。

都是亲属的无心之语,放大了心底的绝望与阴影,外加言语的刺激,选择了死作为解脱。

这熟悉的程序,张勋不得不查了一下,其实都不用太仔细查,那些死者的社会关系里,要么是师兄的竞争对手,要么和师兄有过些许过节。

张勋把师兄约了出来,要他收手。

师兄打断了他,他说自己不明白张勋在说什么。

张勋不死心:我们协警,协警,也是警察。

师兄顿了顿,说: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20

冬天来得时候,张勋隐隐有一种预感。

师兄知道张勋查了他,而张勋的手里,又握着完整的杀人程序,如果递交给警方……

虽然这可能性很小,但是干他们这行的,都知道,不管百分之几,都会演变成百分之百。

现在对师兄而言,他才是那个不安定因素。

张勋知道师兄早晚会把六度谋杀施加到自己头上,可是他也是真的无法报案。

他的生活才刚刚开始,婚姻,正式警员……

师兄说得对,一时热血很容易,可之后呢?

但他也不可能用六度谋杀杀了师兄,他做不到,他只能找了个借口,让女友先行离开这座城市。

他在这个城市没有亲人,可怜巴巴的协警,没有朋友,女友不在身边,师兄也就无法触发六度谋杀里能让人完美脱罪的条件——亲属的无心之语。

师兄也有生活要过,他不可能冒这么大风险杀人。

而张勋只需要等拿到编制,申请调去别的城市。

直到下雪的前一天,师兄说自己出事了,将张勋约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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