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缉凶:罪恶之地》

虽然对不起萧正光,但他已经死了。

总比回村里告诉别人是大家自己脑子傻要更好吧?要是说实话了,萧正光就是悲情英雄,他们一辈子都要活在被人怒骂鄙夷之中。

不行,那是要给人戳脊梁骨一辈子的。

于是他们都说好了,把罪责全推到萧正光的头上,但他们也说好了,不管怎么样,萧正光这次都是替大家背这个罪名的,以后他家里要是有啥困难,可一定要替他老婆孩子担着。

一开始的时候,人们确实是这么说好的。

可他们低估了村民们的愤怒。

当这个消息传遍了几个村子,萧沐白一家顿时和附近几个村子都成了世仇。

每当他们想说点话,都会受到怒骂:「你堂哥/叔叔/弟弟都因为他死了!你还帮他家里人说话,你是不是脑子傻!」

事情超出了这些人的预料,他们开始发现自己的谎言带来的效果有点过于厉害。

可人们越是憎恨萧沐白一家,他们越不敢说出真相。

亲眼见证了那样强烈的憎恨,又怎么敢让憎恨转移到自己身上?

久而久之,他们连要帮助萧沐白一家的承诺都忘了个精光,让这事儿慢慢埋葬在时光里。

而就是那天起,一个孩子成了罪人之子,千夫所指。

他和母亲永远活在了唾弃之中,迎来了本不该属于自己的黑暗人生!

我啊……都还记得呢。

七岁那年,萧沐白发烧了,他母亲带他去镇上诊所看医生。

那老医生的儿子就是大巴车的死者,他冷笑着说:「我儿子都死了,怎么你儿子还没病死?」

寒冬细雨,人们冷得发抖,压根不愿出门。

萧沐白趴在母亲的背上,没有人愿意载他母子俩,他妈妈冻得双手冻疮,把他绑在背上,骑行二十公里去县里医院,才终于给孩子打上了一针。

第二天,他妈妈的手就被冻得裂开了道道口子,连肉都能瞧见。

我啊……都还记得呢。

十岁那年,班里要写作文《我的爸爸》。

有四个同学走上去,说我的爸爸是个好爸爸,但是被萧沐白的爸爸给害死了,希望他爸爸投胎成畜生。

等轮到萧沐白念作文,班里一起说不想听畜生爸爸。

他明明挨多少打都不曾哭过,唯独那天课堂上噘着嘴不说话,回家的路上没有和我讲话,只是抹着眼泪,努力不让自己发出抽泣的声音。

他的妈妈去学校找老师反应情况。

老师回答说:「怎么?难道你们还觉得自己委屈吗?」

我啊……都还记得呢。

考上大学的时候,萧沐白偷偷来到我家,把我搂在怀里。

他很小心地问我,以后要是有天我们结婚了,可不可以照顾他妈妈。

因为他妈妈身体很不好,受了很多苦。

他终于熬出头了,想让妈妈也过得好一点。

他说着说着,有点呜咽。

我说没关系呀……吃了你妈妈的饭这么多年,以后我们一起保护她。

全都记得呢……

那种事情……

每一件每一件。

都狠狠地刻在了心上。

我冷冷地看着萧青山。

忽然想起我小时候他所做的事。

真有意思……

犯下了恶,却开始做善事。

既然知道我过得很苦,为什么没想过萧沐白也过得很苦?

那是虚假的善,与其说是为了善良,倒不如说是想做点力所能及的事,用谎言欺骗自己的负罪感,希望死后被阎王爷算账的时候,能有好一点的报应。

我叹了口气,走到半夏身边对他们说:「我先去路边等白术了,你们把他带回去。」

「好咧,姐。」

来到路边,萧沐白很快就到了。

他将车停在我旁边,我上了车,忍不住看了看他。

为什么……

从来没有一点好事发生在他的身上。

其实他这辈子原先没做过什么坏事,为什么老天偏偏要这样对他?

萧沐白开着车,他做什么事情都喜欢很专注,而我也是静静看着他的侧脸。不知不觉,我已经习惯他戴面具的样子了。

我忽然问:「我叫你来接我,怎么还真来接我?」

「不是真来接你,顺便带百战溜溜,免得它太闷了,狗是要遛的。」

我回过身一看,才发现百战在后面趴着,只是它今天乖乖地没有叫,所以我一开始还没发现它。

萧沐白将车开到了码头边,随后打开了车门。他很贴心,还带了矿泉水和百战的玩具。

我缓缓走在附近的沙滩上,百战欢快地在沙滩上跑着,我怕它跑远了,时不时还要叫它回来。

萧沐白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又静静看着月亮。

他真的好喜欢看月亮。

其实我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喜欢。

死去的人……才不会在墓地里呀。

她会化为天上的星星,陪你入眠到天亮……

她会化为一股清爽的风,吹拂过你的脸庞……

她会化为突如其来的一场雨,淋湿在你身上……

生与死不能把爱隔开,你一定会感受到她的存在。

其实这一段话,最当初就是萧沐白和我说的。

他的妈妈曾经就是这样教着他,而他一次又一次地看着天空。然而星星不容易瞧见了,他便总是看着月亮。

童年时他想看到父亲。

成年后他还在看着父母。

我任由百战在沙滩上打滚,然后坐在了萧沐白的身边。

乌云还在飘荡着,缓缓遮住了月亮。

四周又变成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唯独百战可以让人瞧见,因为它眼睛亮闪闪的。

我说:「反正也瞧不见你,在月亮出来之前,把面具摘了吧,透透气。」

「也是,有些累了。」

他也许是摘下了面具,但我看不见他。

我也不知道该和他找些什么话题,但仅仅只是坐在他的身边,又仿佛回到了从前。

我们一直是这样,属于彼此的光……不是吗?

我又想起了林云。

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是个很不好的人。曾经总唾弃男人的白月光和红玫瑰,可当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又发现我分不出他俩到底谁更好一点。

正在我这样想的时候,忽然听见旁边的萧沐白在深呼吸。

我问:「你是伸懒腰吗?」

「嗯,最近很忙,有些累了。」

「那你躺一会儿。」

「躺着了。」

他闷哼一声,我能感觉到他忽然坐了起来,我问:「怎么了?」

「脑袋磕到了块石头,又瞧不见。」

我咬了咬嘴唇,跪坐在沙滩上,伸出了手。

我触摸到了他的脸颊,将他轻轻地朝着我这边扯来。

我能察觉到他在发抖。

甚至连呼吸都有些急促。

温热的脸颊缓缓贴在了我的腿上,而我温柔地帮他按摩着后脖颈。

他原本急促的呼吸声,在缓缓平静下来。

我说:「这样能睡着了吗?」

「嗯……」他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你对每个男人都这样吗?」

我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句话。

就如同他给我化妆的时候,我问他是不是帮很多女人化过妆。

我随口说:「会对我丈夫这样,还有我以前的一个男人。」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谁?」

「你的丈夫,你之前说过他的优点。」

我沉思了一会儿:「什么样的人啊……憨憨傻傻的吧。总是喜欢为了别人考虑,总是喜欢为了别人付出,像个傻子一样,从来不去计较得与失,这辈子都在坚持着自己的初衷。」

他问:「那你以前的男人呢?」

我轻轻地说:「是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人。」

「你……对他是什么感觉?」

「取决于他是怎么对我的。」

「我不懂。」

乌云随着风儿轻轻地飘。

月光缓缓地要出来了,天地间仿佛在被月亮调整亮度。

萧沐白下意识要戴上面具,而我已经按住了他的脸。

我低下头,轻声说:「沐白,我男人是不是你杀的?」

月光洒落在大地上。

他身体一颤。

我们保持着对视,四周的一切都静下来了。

他还是冷静下来了,问我:「如果是呢?」

「我会杀了你,然后再自杀。」

「为了他杀我?」

「对,我念及旧情的方式就是给你一个痛快。」

他苦笑一下,最后说:「既然你早已认出了我,为什么不早点与我说?」

「因为我要确定如今的你是个什么样的人,现在我确定了,你还是以前那个萧沐白。你父亲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既然如此,我就直接问你……我的男人,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你在为了他质问我。」

「不可以么?」

萧沐白的声音有些颤抖。

但那不是害怕的颤抖,我能感受到他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是他从我身边抢走了你,现在却变成你在为了他质问我……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是我先遇见你的,不对吗?」

他修长的手指,缓缓搭在了我的脸上,克制着怒意,「人们总说最大的遗憾是遇见得太晚,可来晚的是他,为什么唯独我被夺走了一切?」

我听着他的话,没忍住笑了。

他听见我的笑声,问我:「你为什么笑?」

「你只是在恼怒命运,而不是真的怪罪林云。以你的性格,你只会感谢他把我照顾得很好,因为你当初确实被判了无期。」

他叹了口气,说话很是无力:「对,我不怪他,因为他对你很好……其实我是一个占有欲很强的人,但是我啊……我真的好感谢他,感谢他让你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感谢他让你我能再次相遇。」

「好了,正面回答我的问题,那把害死林云的大火……是不是你放的?」

「是。」

我双指刺向了他的眼睛!

他却仿佛早已料到了我的动作,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冷声道:「我的目标原本不是他,谁知道他会因此闯入火海之中?我在秋千那等了你这么久,最后发现你结婚了,我也没去打扰过你。我恨他夺走了我的爱人,但我从来没想过改变你的生活。」

「那场火是你放的……」

「我说了,我没想过杀他!我只是想杀了黄家村的那几个混蛋,我甚至是第一个喊出失火的人,只为了让无关的人都离得远远的。当年我父亲死后被烧成了焦尸,那我要他们被活活烧死,才能消我心头之恨!」

「我男人死了。」

「你男人是被别人骗进火场的,我也不想他卷进来。煤气爆炸后,一切都变得很危险,他非要闯进来,我原本都已经逃出火场了,就因为他,我不得不折返。后来我亲眼看着他被掉落的天花板压着,我去救他,但是没有用,我也差点死在里面。」

萧沐白坐起了身,他咬牙切齿道:「天底下我谁都能杀,唯独不想给你带来伤害。我知道自己没有脸面留在你身边,却还是忍不住靠近你。柳静,我尽力了,但我不想背这个黑锅……或许我也要承担责任,但我尽力了。」

这该死的因果……

我知道是赵俊磊把我的男人骗了进去。

可我又怎么忽略萧沐白放火的事实?

我难道还能放下这一切,和他说没关系啊,反正你一开始又不想烧死他?

他想离开,我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你那天根本没接什么保护任务,而是捕罪楼为了你更改信息,对吧?」

「对。」

「为什么捕罪楼要一次又一次帮你这样残忍地去报仇?猎罪人明明是不杀人的。」

「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我如今的事情都与你无关。」

「沐白,你如今除了我,还有谁能诉说?」

「正因为是你,所以才不想说。」

我放开了他,他往外走了几步,似乎是难受于这件事,回过身说:「火是我放的,但我不会说对不起。因为说了道歉的话,就承认自己做错了……这件事情我原本应该没有错,我一点也不想去承担!我什么事都敢承担,可这种有关于你的事……你可以说我是个懦夫,但我一点都不想担责!」

「为什么?」

「一旦担责了,我们永远都回不到从前!我满心都是委屈与难过,我满心都是后悔与不甘!我这辈子都在做保护你的事,却仅仅只是为了给父母报仇,给你带来了最大的伤害!柳静……你知道你对我而言算是什么人,如果连我自己都觉得我错了,又有什么能支撑着我活下去?」

命运作弄。

我忽然想起了这句话。

简单的四个字,却让我心里好苦。

萧沐白愤怒地离开,但却没有开车,他将车留给了我,自己选择走路回去。

百战还是无忧无虑地跑到了我的身边,哈赤哈赤喘着气。

我摸着它的下巴,轻声说:「百战……我该怎么办?」

「嗷呜……」

他确实这辈子都在保护我,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和林云,永远都不愿意伤害我。

他只是想为父母报仇,可他走上了极端,造成了林云的死。

我知道要不是赵俊磊欺骗林云,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可就好像萧沐白自己都不敢承认的那样……

这件事情……

它本身就是个巨大的折磨!

人生倘若能是理中客,又要七情六欲做什么?

黑暗的沙滩上,我把脑袋埋在膝盖之间,但却没有哭出来,我只是心里空落落的,觉得好苦。

好苦……

仿佛上天在故意狠狠地玩弄我们,哪怕已经遍体鳞伤,它也没有丝毫要停手的意思。

忽然,我感觉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我有预感是萧沐白。

他从身后抱住了我,双手紧紧搂住了我的腰。

萧沐白的言语里,满满都是不甘:「我们根本就不该变成这样……明明是我先遇见你,我也潇洒地放弃了,我从没想过用这种方式把你夺回来。我不想他出事,一点都不想,比起拥有你,我更想让他和你过得好好的。可一切还是这样发生了,我能怎么办?我本来该走,可我好难过……真的好难过,好不甘心。」

我轻声道:「不要这样。」

「我告诉自己,半路回来是很丢人的行为,但是我克制不住。我怕你就好像这沙滩上的沙子一样,握得不管是紧还是松,到头来都会从指缝流失。我根本不想把这件事情告诉你,我甚至天真地想就这么默默陪在你身边。我告诉自己,半路回来丢人也无所谓,因为我怕我这样任性地转身一走,就再也不能面对你。」

「我说,暂时先不要这样。」

「那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办?我做了让你无法释怀的事情,可我偏偏又不想你去计较这件事。」

我能听见他的声音带点呜咽,但他在努力克制。

明明……

他曾是我生命里的光。

我也是他生命里唯一的陪伴。

此时此刻,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我可以感受到,他的心一定好疼好疼,因为我也好疼。

我心疼林云,心疼自己,也心疼萧沐白。

他这一辈子……

上天可曾对他好过哪怕一次?

我知道怎么化解萧沐白的难过。

只要我回过身抱住他,与他吻在一起就好。

我很清楚,在感情上他还是那个稚嫩的少年,当我转过身吻住他的那一刻,当我灵活地用舌头温柔引导他该怎么热吻的那一刻,稚嫩的他会彻底沦陷在我的吻里,他全身心的伤痛也会在一瞬间被短暂治愈。

那个时候,也许我会哭出来,也许他会紧紧地抱着我。

此时此刻,如果不想他再难过心痛下去,那是唯一的选择了。

可我不想。

也许未来的某天我们可以重新爱上彼此,但此时此刻,站在我的角度,我一丁点想吻他的心情都没有,我的亡夫和孩子尸骨未寒!

结婚多年的我很清楚,男人受到的待遇可以抬高,可以保持不变,但唯独不能降低。

今天吻他一次。

就代表以后也必须要吻。

今日可以亲吻的女孩,未来的某天,她若是收回了这个待遇,对男人而言是致命的打击。

哪怕今天我因为一时的心疼满足了他,以后又怎么办?

我的心也好痛,强忍难过成全一人,最后也只会演变为两个人的痛苦。

救命……

不要再让他抱着我了,我一点也不想亲吻他,可我克制不住,我不想他继续难过下去。他曾经是那个最好的男孩,我不想让他余生都活在我的怜悯之中。

可我还是只能捧住了萧沐白的脸。

感情上犹如白纸一样的他,呼吸有些加重了。

我们甚至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我缓缓张开了嘴唇,任由自己的呼吸散落在他的唇上,他浑身都颤抖得好厉害。

这一吻,他将获得新生,他将自以为获得了爱情,今晚他会激动得难以入眠,甚至为此偷偷落泪。

而这一吻,我将跌入深渊。

罢了,哪怕跌入深渊,我也忍着痛苦一直演下去吧,就当报答他曾经的恩情。

「姐!你在这儿吗!」

半夏的声音忽然响起。

谢天谢地……意料之外的最好结果出现了。

以前我看电视剧,每次看到男女主角被打扰就好烦人。可当真的放在自己的生活中,放在这一刻的情况下……半夏简直成了救赎我俩人生的恩人!

萧沐白连忙站起了身,而我长吁一口气。

我转头看向黑暗里模模糊糊走来的半夏和枸杞子,从来没觉得他们两个这么可爱过。

「我……我先回去了。」

白术立即戴上了面具转身离开。

等他走后,我终于没忍住落下了泪。

半夏和枸杞子走到了我身边,半夏说:「姐,我们刚把萧青山送回去,然后出来吹吹风,结果突然被百战扑上来撒娇。吓死个人哦,那狗眼睛贼亮!我就想你肯定也在这儿!」

我呜咽着说:「半夏,你这个狗娘养的王八蛋,你蹲下来!」

「啊?」

半夏纳闷地蹲下来,而我捧着他的脑袋,用力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接着我又捧住枸杞子的脸,也用力在她脸上啵了好几口!

枸杞子连忙挥着双手:「姐!太热情了!你未免太热情了!我的脸要被亲肿了!」

我呜呜着说:「你们两个废物,原来真的是有些用处的。谢谢你们……你们两个……真他妈的是好人!」

半夏吃惊道:「姐,你到底是想夸我们还是骂我们啊!」

枸杞子说:「强者的心我们捉摸不透!」

「狗子,这几天我能去你那睡吗……」我忍不住抓着枸杞子说,「我不想回去。」

枸杞子转头跟半夏说:「你回你那睡。」

「我靠!我那没有门啊!」

枸杞子的房间总是很可爱。

床上铺满了娃娃,屋里喷了空气清新剂。

浴室里是一对情侣牙刷,天蓝色和粉红色的小熊毛巾贴在一起,诉说着热恋的味道。

半夏乖乖去了自己那没门的房间,我和枸杞子躺在床上,想起刚才与萧沐白的事儿,我还是觉得有些难受,就关了灯。

毛茸茸的被子贴在身上很舒服,枸杞子听见我的呜咽,轻声说:「姐,我当初猜对了……是吗?」

「嗯……」

她抱着我的胳膊,黑暗里我沉默一会儿,忽然说:「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那场火是他放的,但我男人其实也不能算是他害死的。我很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这无非就是迁怒,我逃不过心里的那道坎。」

「我明白,就算他放火的时候不想发生这种事,但归根结底起因都是他。」

「我啊……」

「姐,你先别讲话,你能听我讲几句吗?」

「你说。」

枸杞子轻轻地说:「我和半夏啊,被人叫没头脑和大聪明。他没头脑是真的,我可是总觉得自己机灵。但大家叫我大聪明,真是夸赞我聪明的意思吗?其实我心里很清楚,我俩就是被人欺负的小二逼。虽然半夏经常不服气,但我心里其实蛮快乐的,我觉得我俩一辈子都当两个废柴挺好的。」

「当初我和半夏说白术放火的事情,仅仅局限于我和他说而已。我根本不知道他在跟我描述做任务时吹牛了,我不知道是你救过他的命。如果我知道的话,我一定会牢牢闭嘴,不让他去告诉你。可惜我不清楚呀,他为了重义气,也傻傻地和你说了。」

「后来你看我帮你调查,其实我心里是不太乐意的。可我好喜欢半夏,我喜欢那傻男孩到什么程度呢……哪怕是猎罪人,我也想和他白头偕老。既然你对半夏有救命之恩,那我肯定也要替他报答你的恩情。于是我就帮你调查了,可当我踏出第一步,不代表我要踏出二三四五步。」

「姐你知道吗?狮子和老虎打架,这俩东西都知道见好就收,因为想彻底杀死另一方,自己也要付出惨重的代价。它们会忌惮对方,甚至会有些英雄惺惺相惜。也许狮子老虎只是打闹几下,可当它们打起来时走过的地方,翻滚过的地方,地上又压着多少只蝼蚁虫子?」

「我虽然平时乐乐呵呵的,但我很有自知之明。一帝是什么人呀?对于你而言,他或许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男人,我看得出他有多在意你。从来不让人进入自己屋子的一帝,却会让你住进他的屋子里,完全不怕别人说闲话。傻子也能看出你俩有关系,但我哪怕好奇心再强,我都不会去好奇你俩,因为我就只是个小蝼蚁呀。当蝼蚁被压死的那一刻,有谁能为我伸出援手?」

「姐,你的胸脯抱着真软和,是不是生过孩子的女孩都会这样呢?我也想有孩子,我也想给半夏生个和我一样可爱的女儿,我也希望某天抱着孩子喂奶的时候,可以红着脸骂旁边的半夏一句臭流氓。我知道他是猎罪人,所以我总在感慨,身为废柴真是太好了,因为废柴可以活得更安全。哪怕半夏一直奢望成为天级,我都在鼓励他,因为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他注定不会像你们这样强大。」

「可他离你的故事越近,我就越担心。我们归根结底只是蝼蚁罢了,只是被人欺负的小废柴。半夏这人傻,重义气,总想着保护别人。当他知道朋友有困难,他不可能会袖手旁观。姐……我们依然是朋友,但有的事情咽在肚子里就好,我觉得很对不起你,在你痛苦的时候,我只想你把满肚子的苦都咽下去,永远不要告诉我们。老虎不会碰狮子,但它心情不好的话,随便就能踩死几只蝼蚁。」

枸杞子的声音很轻很温柔,却每一句都刺进了我的心。

她紧紧抱着我的胳膊,说话都有些发抖:「我恳求你,有委屈自己回去承受好吗?我想帮你,但一帝牵扯的东西我们碰不起,我连知情权都不敢有。你出了这个门,就说心情好多了,放过我们这对永远都不起眼,只会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废物好吗?我很怕……我也觉得很愧疚……这些话我只敢偷偷和你说,我希望你能理解我。」

我起了身,温柔地拍了拍枸杞子的小脑袋:「狗子,我回去了。我不生气,是我没考虑到你们,早点睡吧。」

我换好衣服,枸杞子一直把脑袋蒙在被子里,仿佛是不敢面对我。

她在被窝里小声说:「以后做有界线的好朋友,可以吗?」

「好……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垫底?」

「捕罪楼催我升级几次了,我拒绝了。像杜仲那种级别的押送者,每个城市只能有白班和夜班两个。如果我同意升级,我就会被捕罪楼调去别的城市……那个傻男孩,没有我可怎么办?他自尊心强,这辈子都升不到天级,倘若我还去服务其他天级猎罪人了,他心里就算苦,也不会与我说。」

「嗯,走了。」

我出了门,半夏正在隔壁房间整理床铺。

他见到我出来了,惊奇地说:「姐,你们不是在休息吗?你是不是饿了想去拿桶泡面?」

「不是,我心情已经好多了……」我笑着说,「回去了哈。」

「姐你心情好了就行。」

我看着半夏,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在想。

如果半夏是我的男人就好了。

这个半夏并不是一个名词,而是一个形容词。

不是每个女人都希望自己的男人特别强大,此时的我不由在想,如果我的男人也这么弱小,在困难的时候没有出头的实力,那真是太好了……

哪怕一起做对小废物也好,乐乐呵呵的,憨憨傻傻的,不顾世人的目光,过着属于自己的小日子。

可偏偏不是。

两个男人都不是。

但凡他俩像半夏一样弱小点,我们的命运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我回到了萧沐白的屋子,推开了他的门。

一进来,却看见他侧躺在沙发上,眼睛布满了血丝。

他看向我,而我走向了他。

中途我伸出手,轻轻关闭了屋里的灯光。

黑暗里,我爬到了沙发上,轻轻地抱住了他。

我想明白了。

上天不曾对他好过一次。

纵然我心里痛苦,我又怎么忍心给他再添上一笔最深的伤痕?

用不知廉耻的话来说,他……也是我爱的男人。

萧沐白抱住了我的腰,我没有抵抗,而是故意在他耳边轻轻喘息了一声:「嗯……」

他的呼吸越来越加重,下意识就要吻我。

我一拳砸在了他的脸上。

他呜了一声,又乖乖躺在沙发上,而我抱着他的脑袋,温柔道:「睡吧,你也是个傻小子。」

黑夜里,我们紧紧相拥在一起。

当年倔强的少年,已经长成了一个男人。

而在我的眼中,他还是像孩子一样单纯。

我抱着他,不自觉露出了有点幸福的微笑,顺手将他的手从我胸口拿开了。

我抱着他,不自觉嗅起了他洗发水的味道,顺手将他伸进我裙子的手拿开了。

我抱着他,在他尝试把我领口纽扣解开的时候,提起膝盖狠狠撞在了他的裆部。

他又呜一声,总算彻底安静了。

不知为何,这一晚我睡得特别舒服。

等第二天睁开眼睛,萧沐白还在我怀里躺着。

他也睡得很安稳,我看着熟睡的他,不由得伸出手,轻轻解开了他的纽扣,掀开了他的衬衫。

触目惊心的伤疤,从锁骨一直到腹部。

那本来应该是一具很漂亮的身体。

我温柔地吻在了他的锁骨上,顺着伤疤往下,亲了一下他的腹肌。

这是为了我留下的。

我心疼。

他被我吻得睁开了眼睛,下意识捧住我的脸,想要亲吻我。

我推开了他,皱眉道:「你能正经点吗?别老想着亲我。」

「可你刚才还……」萧沐白有些吃惊。

「有些事情我可以,但你不行。」

他就如同霜打了的茄子一样,终于什么话也说不出口,起身去给我做早餐了,还顺便为百战做了饭。

我叫来了百战,萧沐白为我端来了两碗水饺,又把一块三成熟的进口牛排放在盘子里,摆在地上。因为担心百战的营养不够,他还细心切了苹果,再放了些三文鱼。

我们俩人一狗,在餐厅用着早餐。

我看了看水饺,又看了看百战的狗盆:「什么意思?人不如狗系列?」

「它这辈子救过多少人,你这辈子救过多少人?」

我叹了口气。

得,这个确实比不过。

正在用着早餐,手机忽然震动了几下。

是捕罪楼发来的消息,这个消息和其他人的消息全都不一样。

消息文字通体红色,打了马赛克,而且消息框还被置顶了。

我纳闷地看着这个账号,说:「这私信怎么颜色和别人不一样?而且还带马赛克和匿名的。」

萧沐白说:「四主的消息。」

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四主?

我惊奇地点开了消息:「上午十点三十分,所有猎罪人准时来活动室开会,押送者回避。」

我纳闷地说:「首领竟然要所有猎罪人去开会?我还以为大家都是各干各的,你身为一帝,知道点内幕消息不?」

萧沐白吃着水饺,沉默不语。

我还抱着手机纳闷呢,等吃饱以后,他却忽然说话了:「开会的时候离我近一点,我会保护好你。」

他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我心里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什么意思?

好好的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我心里难免有些忐忑。

等到了时间,我们去了活动室。

活动室里十分安静,已经被摆了许多椅子,人们都坐在椅子上,看着墙壁上挂着的大电视。

半夏在角落对我使劲招手,我本来想去坐在他身边,但想起萧沐白说过的话,最终还是没过去。

等人们来齐了,那电视忽然开始播放画面。

一个戴着面具的人出现在画面里,他的声音经过加工处理:「所有人都保持安静,我是四主之一,猎罪人首领。今天叫你们过来,是想与所有人都说一个情报。猎罪人当归、龙胆、人参,在任务中不幸牺牲!」

人们倒吸一口凉气!

「最可怕的是,这三人都是在不同的任务里牺牲。大家都知道,猎罪人因为掌握着强大的情报,很少会出现意外。一整年下来,最多也只会有四五个伤亡。可就在最近的十二小时内,却死了三位伙伴!」

「这一切的缘由,都是因为猎罪人被发现了!自从第一代猎罪人出事后,我们全都低调行事,不敢让公众知道我们的存在。但昨天你们每个人都已经看到了新闻,社会上现在有多么大的动荡,你们已经很清楚了。」

「人们将之前的多起失踪案和我们联系在一起,那些做过亏心事的恶人,更是因此有了警惕!我们的任务难度大大增加,导致发生了这样悲惨的情况!」

「今日召集大家过来,就是要告知大家,先暂停执行捕罪楼任务,我们会根据各位以往的表现重新定级。天级猎罪人会大大减少,也有很多地级猎罪人会降低到人级,各位都知道,给猎罪人划分等级,就是为了保护你们的自身安全,现在我们不得不做出这个决定,请等候通知。」

电视关闭了,在场的许多猎罪人,都是纷纷将视线投向了我。

寂静。

死一样的寂静。

如果说目光可以杀人,我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他们杀死了多少次。

终于,有人忍不住爆发了。

「蒲公英!你要怎么为你做的事情赔罪!」

「就是因为你,才会造成三位猎罪人的牺牲!就是因为你,我们以后的任务危险程度将会大大增加!」

「你可倒好,收获了美名。第一代猎罪人陈识创造的光辉形象,全都被你给继承了,我们却要替你背这个黑锅!」

我听着人们的怒斥,终于明白萧沐白为什么要和我说那样的话了。

在我被千夫所指的时候,半夏却忽然站了起来,他着急地说:「大家不要生气啊,这件事情也不是姐的错。归根结底是有人偷拍了姐发到网络上,谁都不愿意发生这种事,何必非要让姐承担责任呢?她何错之有,她也只是在完成任务的过程中被偷拍啊!」

「如果她是个足够优秀的猎罪人,就不会留下线索,也不会露出马脚,事实证明她的实力根本担不起天级……」一人冷笑道,「难道只有我觉得不对劲吗?她一个女人,真的有资格成为天级猎罪人?怕不是某个人提拔的吧?」

萧沐白淡淡地说:「什么意思?」

那人说:「她住进了谁的家,大家是看在眼里的,某些人自己心知肚明。」

萧沐白站起了身,那人吓得连忙倒退几步。

我轻声道:「不要吵架。」

明明白术开口,他们还不敢说得太明显。

但在我开口的那一刻,所有人却都怒了!

「蒲公英!你现在开始装好人了?」

「我不是装好人,发生这种事情我也很难过……」

「那你就赔罪!你知道难过却不知道赔罪?」

「我本来就想赔罪,为什么打断我的话!」

「那你来……」一把短刀被丢到了我面前,「也不要你的命,为我的朋友剁指谢罪!」

我死死地看着那把短刀。

旁边的人们见我没反应,立即怒喝起来。

「剁啊!仗着有人保你就不用付出代价了?」

「刚才不是说得很好听吗!」

「蒲公英!你到底有没有担当了!」

我猛地把左手拍在了旁边的椅子上,右手朝着短刀抓了过去!

「不要!」

萧沐白正要抓住我的手腕,另一个人却突然出现,抓起了短刀。

是半夏。

他抱着短刀,有些瑟瑟发抖地看着在场愤怒的猎罪人们。

他吞了口唾沫,小声说:「各位是怎么了?为什么非要这么大怒气?」

「怒气?就因为她,我们陷入了危险之中!」

「猎罪人本来就很危险不是吗,大家怎么不看看面具上刻的字?你们每个人都有面具,怎么偏偏这时候忘记了……」半夏有些害怕地后退,他小声说,「归根结底,大家都嫉妒了不是吗?嫉妒姐一来就是天级,嫉妒她继承了那位陈识的美名,嫉妒她有一帝照应着。拿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其实就是为了掩盖自己心里的难受不是吗?每个人都在想,凭什么都在做猎罪人,她却能收获美名,我们却被迫增加危险,不是吗?」

「你他妈说谁嫉妒呢!」

有人忽然丢出了一把椅子,正好砸在了半夏的脑袋上。

他狼狈地摔倒在地,而那人跳到了半夏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头发,怒骂道:「老子叫你胡说八道!」

半夏怕得捂住了脑袋,那硕大的拳头朝他而去。

「喂。」

我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猛地回过头看我。

我冷声说:「你若敢碰他,你就会知道……我到底够不够天级。你们每个人都是一样,与其吵着说我是靠白术被定级的,倒不如上来试试。看看今天到底是我被你们剁了,还是我活活打死你们。」

这人粗着脖子,通红着脸:「你……老子不想跟自己人吵架!」

他似乎是觉得面子上过不去,虽然收回了拳头,但为了挽回面子,他还是踹了半夏一脚:「以后少他妈乱说……」

「砰!」

他话没说完,我已经一脚踹在了他的胸口!

他重重地摔倒在地,砸翻了一大片椅子。

我走向他,冰冷道:「我说的话,你没听。」

在场的人们,全都是目瞪口呆。

那被我踹倒了的猎罪人,也是面露羞恼之色。

「我日你妈!」

他对我说了一些优美的普通话,气得爬起身来,手上还拿起了一把椅子。

终于,萧沐白开口了:「闹够没有?」

所有人在一瞬间保持安静。

他冷冷地说:「本来就决定去做一件危险的事情,当初没怕过,现在怎么怕了?半夏说的话难道没有道理?身为猎罪人,在这里逼着伙伴谢罪,那是猎罪人干的事?」

有人不甘心,小声说:「但现在死了三个伙伴。」

「难道我们这群人还能长命百岁?」

他们顿时无话了。

萧沐白吩咐道:「都散了,回去等候通知。大家都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我知道你们有多难受,但没办法,这件事本就怨不到她头上。」

虽然这些人在我们面前特别嚣张,但是萧沐白一发话,他们还真是什么都不敢说了,哪怕觉得不服气,也只好纷纷走了出去。

我扶起半夏,感激地看了萧沐白一眼。

「他们会愤怒也是理所应当,做这一行每个人都可能会死,没有人想过自己能支撑多久,你却受到了和大家不一样的待遇……」萧沐白说,「其实基本的道理他们自己也明白,只是心里的那股委屈实在是无处可说。」

半夏说:「谢谢你啊,要不是你发话,我和姐可能真要完了。」

萧沐白瞥了他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半夏委屈道:「又……又无视我!」

我拍了一下半夏的脑袋,没好气道:「谁让你替我出头的?你自己几斤几两不晓得吗?」

半夏说:「要是每个人都因为自身的弱小而不敢发声,那谁还能听见实话?」

我一阵苦笑,轻轻地揉着他的脑袋。

不知不觉,我把半夏当成了弟弟一样的人。

这个傻男孩,虽然很弱小,但总是讨人喜欢。

我先把半夏送回了公寓,幸好他的脑袋没被砸破,只是起了个包。

想起弱小的他刚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保护我,我心里就有些暖洋洋的,等到了门口,我轻声说:「一会儿狗子看到你脑袋上的包,估摸着要心疼死了,我真是愧疚……」

半夏满不在乎地说:「伤痕就是男子汉的勋章,受点伤有啥大不了的。」

屋里的枸杞子也许是听见我们在门口说话,她跑来打开了房门,当看见半夏头上的包,她立即愤怒地说:「夏哥哥,谁又欺负你了?」

我叹气道:「都怪我……」

我把事情和枸杞子说了说,她听过以后,吃惊地说:「那还得了!夏哥哥本来就是靠着武器才能成为地级猎罪人,现在岂不是要掉回人级去?」

这……好像还真是重点。

果不其然,半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他哀嚎着说:「洒家一身热血无处可撒!」

他扑到了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可以看出他究竟有多么抑郁。

但枸杞子却是忍不住露出了笑颜,甚至握起小拳头,激动地晃了两下,开心又小声地说:「耶!」

我没忍住笑了笑,枸杞子本来就不喜欢半夏冒险,如果他从地级跌落到人级,相信对枸杞子而言再开心不过了。

但她还是很快就装作了心疼的模样,跑到半夏身边,牵住了他的手,温柔地说:「夏哥哥,你这么棒,肯定不会被降级的。再说了,如果他们真把你给降级了,那还是他们的损失呢。」

「接下来的日子,连出任务都不能……」半夏叹息道,「这对我而言简直是度日如年!」

「那也没关系呀,夏哥哥你可以和我在一起呀,我们都好久没有放松一下了呢。」

「我还是难受,我更想出去弘扬正义……」

「半夏我给你脸了是不是?你跟我在一起还觉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没有!我错了!我和你在一起特别开心!」

枸杞子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她推了推眼镜说:「正好呀,大家忙这么久了也没放松放松,要不这样子吧,趁着不让做任务,重新评级的机会,就当给自己放个假,晚上去海边烧烤,你们觉得呢?」

我说:「我随意。」

「那可太好了……」枸杞子开心道,「夏哥哥,你别难受了,先去食堂那边拿点菜呗。」

「哦……」

半夏垂头丧气地起了身,等他出去以后,枸杞子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兴奋地说:「姐,他要被降级了!你瞧见没,他终于要被降级了!」

「这还说不准呢。」

「他要是不被降级,别的猎罪人却被降级了,那大家能忍吗?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多无能。」

「那倒也是……」

枸杞子有些开心地说:「正好可以实现我大好愿望了。」

「什么大好愿望?」

「姐,是这样的……」

枸杞子忽然鬼鬼祟祟地往外看了看,确定半夏走远以后,她偷偷跑到了衣柜旁,开始翻箱倒柜。

不一会儿,她从衣柜最角落拿出了一个小盒子,打开小盒子以后,却发现里面是一枚精美的钻戒。

我吃惊道:「你是要和半夏求婚?」

「当然不是……」枸杞子很认真地说,「姐,我是想让半夏和我求婚。你知道吗?两个人在一起,率先表白的那个人,以后就会是地位比较低的那个人。」

「所以呢?」

「我想把这个钻戒交给你,你帮我交给半夏。」

我百思不得其解,枸杞子已经和我说起了她的伟大计划。

她说:「姐啊,我提出去海边吃烧烤是有原因的,这天都已经转凉了,谁乐意去吃烧烤啊?但问题就在于,我去吃烧烤的时候会闷闷不乐,时不时摸一下自己的肚子,眉头紧皱。姐,请问我眉头紧皱代表什么?」

「捂着肚子眉头紧皱……肚子疼想窜稀了?」

「屁啦姐!我这是代表自己有心事,西施蹙眉你没听过吗?」

「西施是捂着胸口,而你是捂着肚子,你没考虑过到时候会变成东施效颦?」

「哎呀重点不是这个……」枸杞子一本正经地又拿出个小棒子递给我,「然后我会说我有点闷,去散散心。接着我就离席了,但是我会不小心把包包遗落在那,而且你不经意间发现我的包包开了个口子,这东西露了出来,你好奇地拿起来一看……这故事不就开始了吗?」

我接过那小棒子一看,才发现竟然是验孕棒,上面还是两道杠!

我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枸杞子:「狗子,你……你有喜了?」

枸杞子压低声音,坏坏地说:「才不是啦,这是我网上买的。反正到时候让他误以为我怀孕,这样就很好地解释了我为啥要捂着肚子皱着眉。姐,这时候就要麻烦你了。不好意思提起你的伤心事,但你能不能把这钻戒拿出来,就说是你和丈夫的遗物,你们的爱情已经无法继续,但希望我们可以圆满地进行下去。」

我沉思片刻,最后说:「我明白了,到时候钻戒有了,假怀孕的女友也有了。正好又是夜晚的星空下,海滩旁,简直是为求婚量身打造,但我有两个问题。」

「姐,你说。」

「第一,这钻戒似乎早就准备好了,为什么今天才拿出来?」

「半夏他做啥都不行,我早就猜到他这实力迟早会降级,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而且我又怕他觉得不甘心……你看,这时候把钻戒拿出来,他就会觉得自己有责任了,即将要成为一个父亲了,就不会想着重新冲击地级和天级了,他会老老实实和我在罪恶之地过日子。」

「原来如此……第二,以后半夏发现你没怀孕可怎么办?」

枸杞子红了脸,小声说:「姐!以前我俩有措施,到时候他都误以为我怀孕了,难道还会做措施吗?直接来个假戏真做呗!再说了,到时候就算没怀上,我就和他说不小心买到假货了,都已经生米煮熟饭了,怕个啥!」

我没忍住噗嗤一笑。

看着枸杞子那乖巧的小脸,我轻声说:「我啊,从来不会觉得你有心机。你真的好可爱,你是一个勇敢去追求爱的女孩,虽然手段脏了点……但既然对方是半夏,就不需要考虑那么多了,那种人能有个媳妇就不错了。」

「哼,我可老是觉得半夏太好了,总觉得天底下的女孩子都想跟我抢走他。」

我跟枸杞子拿过了钻戒,轻笑道:「放心吧,我会全力帮助你们的。既然这样,我也得回去准备一下,演练一下怎么掏出钻戒自然且不做作。」

「好的呢!太谢谢姐了!」

我收起钻戒,乐悠悠地回了家,心情竟然属于开心的阶段。

可以看着他们两个永远在一起……真的很好。

回到屋里,想起晚上要见证这么重要的场合,我就忍不住换了套好看点的衣服,又忍不住想着有什么可以送给他俩当求婚成功的礼物,在屋里倒腾着。

我正忙着,萧沐白忽然来敲门了,我打开门后,他疑惑地问:「你在楼上做什么,这样大动静……还有你为什么忽然打扮?」

我随口说:「晚上约了半夏和枸杞子去烧烤。」

「这么冷的天去烧烤?」

我可不愿意把枸杞子的秘密告诉别人,就说:「有什么关系,反正不让出任务,找点事做。」

萧沐白寻思片刻,最后点头说:「那我也陪你去,这么冷的天吃烧烤不合适,我找个吊锅好么?帮你做火锅,否则只怕你冻坏了肚子。」

「唔……也行。」

反正到底吃什么影响不大,这次的任务归根结底是帮枸杞子完成心愿。

萧沐白还真去准备了,等快到黄昏时分,我们就一起出了门。

枸杞子打扮得漂漂亮亮,她戴了个草帽,明明晚上天冷了,她还穿着连衣裙却没穿丝袜,展现着自己的柔弱美,我是真怕她到时候被冻出鸡皮疙瘩,影响她想展现的美丽。

半夏捧着一堆东西塞上车,好奇地跟萧沐白说:「白术,你也要去吗?你带个吊锅做什么?」

萧沐白瞥了他一眼,然后自顾自启动发动机。

「又……又无视我!」

我说:「天冷了,所以他不想吃烧烤,弄个吊锅当火锅。」

「哦哦哦……」

他俩坐上了车,枸杞子已经做作地看向了窗外的夕阳,她轻蹙眉头,一副有心事的样子,微微叹着气。

我喜欢她这婊里婊气的姿态。

等到了海边,萧沐白和半夏都忙活起了吊锅,虽然萧沐白从头到尾都不和半夏说话,但他们合作得还不错。

弄上吊锅,我们围着篝火席地而坐,萧沐白一直戴着面具,完全没有要吃的意思,却专注地帮我煮着菜,等烫好了豆腐,他装在盘子里递给我:「小心烫。」

我接过盘子,半夏也连忙给枸杞子夹了菜,好奇地问:「宝贝,你要洒辣椒酱吗?」

枸杞子已经演起来了。

她捂着肚子,静静地看着海浪,一副出神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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