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为了擒拿陈冬月,苏清河是半跪在地上的,我仗着自己居高临下,又是一脚踹在了他流血的鼻子上。
原本苏清河就被我刚才打出鼻血,这下更是疼得动作都困难。我估计他已经眼冒金星了,又一耳光扇在了他的脸上,虽然耳光的杀伤力不强,但我趁着苏清河被打得歪头那一刻,扯住了他的头发,一膝盖撞向了他的耳朵!
在即将撞到他耳朵的那一刻,我停住了。
不行……
对他不能打这么狠,万一把他打坏了怎么办?
我只好恼怒地将他推开,在他摔倒之后,我又举起刚才那块战斧牛排,用尽全力砸在了陈冬月的脑袋上!
在零下十八度冷冻过的牛排,硬度完全不输给铁锤,陈冬月被敲破了脑袋,他的身体在地上抽搐,苏清河急了,他赶紧拔出了手枪对准我,咬牙切齿道:「放开他!不然我开枪了!把你的牛……牛排也放下!」
呼……
我看着一本正经的苏清河说出把牛排放下几个字,不知为何,心里忽然有种幽默感。
我没理他,而是在餐厅老板的口袋里摸了摸,在摸出一个打火机后,烧断了绑着他的绳子。
该走了。
嫌疑犯的身上已经没了凶器,接下来还是交给他吧,将这餐厅老板放了,还能给他加个人手帮忙。
我扭了扭脑袋,往外走去。
苏清河明显不愿意让我走,他怒吼道:「你再动我就开枪!」
「开啊……」我压着声音,满不在乎地与他说,「旁边有个四岁的小孩,有一个人质,子弹如果没能打中我,将有可能弹射到任何一个人的身上。」
苏清河冰冷道:「你可以试试我的枪法准不准。」
我叹了口气:「我救了你的命,你没有良心的吗?」
「你犯了法,我要抓你归案。」
「我们都在抓犯法的人,比如他……」
我伸手指向了陈冬月,并且看向他,结果却愣住了。
陈冬月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剪刀,狠狠刺向了那四岁孩童,大吼道:「我拉着你儿子陪葬!」
不好!
他竟然还有武器!
情急之下,我连忙一把抓住了陈冬月的衣服,此时我也顾不得全部了,连忙一把抓住了他,他却回过神来,将剪刀捅向了我的眼睛!
陈冬月发起狂来,犹如疯了的野兽一样,嘴里嘶吼着拿剪刀扎我,我抓着他的胳膊连连后退,后背却撞击到了满满的食材箱,疼得我闷哼一声。
那高高的食材箱坠落下来,压在了我的身上。
我本想站稳身体,可这些食材箱里装的也不知道是些什么,重得我根本站不稳,加上地面很滑,我终于摔倒在地。
好痛……
好像有什么东西扎破了我的手……好疼……
苏清河终于举起了我刚才拿的战斧牛排,用尽全力在陈冬月的脑袋上砸了两次。
陈冬月总算应声倒地。
我死死地看向自己疼痛的手指。
我的手上压着许多冷冻大虾,当我拨开这些大虾,才发现有一个大虾头的刺扎破了手套,刺进了我的手。
我忍痛拔出了虾,心里却是猛地咯噔一下。
这是证据!
不能留下我的痕迹!
可让我心里发凉的是,苏清河也注意到了这只虾。
我赶紧伸出手,他却立即将牛排朝着我砸了过来!
我下意识护住面门,牛排砸在了我的胳膊上,苏清河犹如刚才我们踢开他的对讲机和陈冬月的菜刀一样,也踢开了这个带有我 DNA 的大虾。
可恶!
我全身疼得要死,经历这一系列的战斗,我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足够的力量对抗苏清河了。
好歹人要先走!
我艰难地要爬起来,苏清河哪里会让我轻松离开,立即朝我走来喝道:「不准动!你被捕……」
话没说完,忽然有人抓住了他的脚,使得他失去平衡,摔在了地上!
是那餐厅老板!
他抱着苏清河的脚,对我大喊道:「恩人!你快走啊!」
我喘着气,这才回过神来,赶紧爬起了身,朝着冷库外逃跑。
苏清河急了,连忙对餐厅老板说:「放开我!他是罪犯!」
「快走啊!」
老板大喊好几声,我飞快打开冷库门,赶紧逃了出来。
当我逃远的时候回头一看,却见苏清河爬到了冷库门口。
但是陈冬月还在冷库里,他肯定不能放弃嫌疑人来抓我,只能拿着对讲机说:「我在餐厅后面的巷子,这儿请求支援!」
我钻进了巷子飞快逃跑,风声在我耳边呼呼作响,我根本不敢回头,只能认清一个方向,不断地在巷子里钻着。
忽然,我看见前面的人家里,有一个姑娘推着电动车出来了。
我赶紧抢过了电动车,喘着气说:「下次还你。」
小姑娘哪里愿意交出电动车,她吓得大喊大叫:「救命啊!有人抢劫啊!救命!」
我一阵无奈:「小姑娘,遇到抢劫犯的时候不要迎面而上,什么宝贵都不如生命宝贵。如果抢劫犯恼羞成怒要你性命,那你怎么办?」
小姑娘吓懵了,她并不知道我是用心良苦,还以为受到了我的威胁。
她呆呆地看着我,最后松开了电动车,此时我已经听见远方传来了「站住、不要跑」的喊声。
我觉得这句话好奇怪。
我怎么可能站住?我怎么可能不跑?
我抢了电动车,在巷子里穿行。
让我惊喜的是,这电动车估计是不正规的商家那边买的,现在很多电动车会被限速,可这辆电动车一启动,那加速的感觉让我长吁一口气。
我一下就钻进了巷子,借助着电动车,在这些巷子里不断拐弯穿行。
虽然他们开了警车,可有一说一,在这种巷子里,当然是电动车穿行起来最为舒服。
当然这种穿行不能无脑乱跑,像有一些太小的巷子是不能进去的,因为很可能会走进死路。
最好的办法就是走各个偏僻的支线道路。
这些道路安装摄像头的可能性非常小,但因为不是在大马路上,很少会有车辆行人,甚至会整条街都空荡荡的不见人影。
警笛声大作,但都是从远处的大街方向传来。
我不敢骑电动车上大道,我知道警方很可能已经通过大道来追击我。警车进不来这些巷子,应该会排查与这些巷子相连的各个出入口,然后联系附近的警察堵路包围。
拖延的时间越久,我逃脱的几率就越小!
我在小巷子里逃窜着,尽量朝南二街的方向而去。
我知道,想通往南二街的话,就必须上大道,那边有个大路口,估计摄像头是一排又一排。
可根据我曾经做交警多年的经验,往前面的路口有一条河,桥下面有通道,可以直接帮我通过老路。那地下通道因为多年没人使用,摄像头也是自然没装,现在已经成为了流浪汉们随地大小便和睡觉的地方。
我绕路前行,进了一条偏僻的道路。
路上,我看见这儿有个老旧的网络会所,看那泛黄的招牌,估计怎么也有十几年了。
像这种网络会所,总是价格便宜又允许随便吸烟,通常是经济拮据的学生、厂里工人、无业游民爱来的地方。
我想了想,随后钥匙也不拔,直接将电动车停在了旁边不远,继续用双腿逃跑,往前绕了个路口。
我通过河道逃走,回到极其熟悉的南二街,摘下了面具塞进衣服,这儿依旧没什么客流量,我回到厕所最里边的坑位,换上了自己的衣服,又将作案的衣服藏在大水箱里。
做完这一切,我才勉强松了口气。
好险……
总算是可以回去了。
我只想赶紧去洗个澡,因为我担心身上还会留下什么痕迹。
我打车去了警察局附近的巷子,因为一开始我是从警察局这边来的。
随后我通过这些巷子去了地铁站,让自己被地铁站的摄像头拍到,直接坐地铁回家。
刚到小区门口,我的手机却突然响了。
我不由得在想,是神秘电话吗?是来帮我解决线索的吗?
我连忙拿出手机,可当看见上面备注名字的那一刻,我却心里咯噔一下。
苏清河。
我接起电话,那边传来了他的声音:「你在哪儿?」
「我从你们警局出来之后回家,刚到小区门口呢。」
「站在小区门口别动,我还有两三分钟就到。」
「怎么回事?」
「出现了疑似刘东凯案件的犯罪嫌疑人,我刚和他进行了一场有来有回的搏斗,此时他身上肯定受伤多处,而且有我记住的痕迹。我现在带你去做个检查,只要你身上没有这些伤,等那人被确认为要抓捕的对象,你就被洗清嫌疑了。」
「啊……那……谢谢?」
「我马上到,你就在小区门口等我!」
我站在小区门口,只觉得冷汗淋漓。
完了。
身上的伤、以及那个戳伤过我的大虾。
这一次行动,可以说是不该留下的证据都被留下了!
我心乱如麻,只觉得四周都寂静了,唯独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声,却听得越来越清楚。
站在小区门口的我等着苏清河,同时脑袋快速运转着,希望能找到对策。
可问题是……我找不到任何对策!
算了……
我一阵苦笑。
如果被苏清河抓住了,那我应该会和他说:「你什么时候和我进行一场有来有回的搏斗了?不是我单方面把你按着打吗?」
很快,苏清河的车子就出现了小区门口。
他开得有些着急,甚至对前面的车子按着喇叭,要他们快些通行。
在他的车子前面,是一辆五菱宏光 MINI。
小车上贴满了各种卡通图案,随着车子接近,我看见那司机的脸,却不由得愣住了。
那是……涂灵莹?
她开着车,忽然将手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个飞吻的动作。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突然加大了车速,狠狠撞在了我的身上!
「砰!」
我被涂灵莹撞得摔倒在地,还往后边滚了几圈,情急之下我抬起手,忍着疼痛,用尽全力地在水泥地上磨了一下!
刚才被大虾刺伤的手,顿时被磨破了一层皮。
涂灵莹和苏清河都停下了车,她打开车门,捂着嘴看着我。
随后她怕得跑向了我,连忙说:「哎呀对不起,你没事吧?」
她背对着苏清河,还调皮地对我眨了眨眼。
我……说实话,我全身都疼得厉害……
苏清河快步走了过来,他怒吼道:「你怎么开的车!」
当涂灵莹一回头,他愣住了:「你不是那个记者吗?」
「是啊苏警官,我是之前报道刘东凯案件的记者涂灵莹,我还采访过你……」她满脸委屈地说,「对不起啊,我刚才在现场追踪报道,看你急匆匆地过来,就赶紧开车追着你,以为可以抓到第一手新闻,谁知道我开得太急,不小心把人撞了。哎呀,都怪我,满脑子都是跟别人抢新闻。」
我忍着疼对苏清河问:「我……还要和你去做检查吗?」
苏清河一把扶起我,他抓起我的手看了看,等看见上面磨破一层皮,他叹了口气。
最后他恼怒地对涂灵莹说:「先上医院!我这兄弟要是有什么事,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被苏清河扶上了车,躺在后座椅上。
苏清河开着车,恼怒地说:「我案发之后立马赶过来,就是为了洗清你的嫌疑。这下可好,被那个女人坏了事。」
「那可不是……」我虚弱道,「你开稳一点,我全身都疼。」
苏清河无奈道:「我也疼,我刚和那家伙打了一场。说实话,那家伙真能打,我差点不是他的对手。」
我躺在椅子上,看着窗外挪动的天空,没忍住笑了。
他明明根本完全不是我对手……却在我面前美化成差点不是对手。
我也没与他争执,到了医院以后就各种检查。
涂灵莹表现得特别积极,她忙前忙后,还不断地和我道歉:「不好意思啊,我一定会积极赔偿的。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只要是我该承担的责任,我一点也不会少,我们能私了吗?」
外边响起急促的脚步声,韩若雪急匆匆地跑进了病房。
她连忙问:「谁撞的?」
涂灵莹满是歉意地说:「我不小心撞到了他,我会负起责任……」
「你眼睛瞎了啊!」
韩若雪狠狠推了一把涂灵莹,她怒吼道:「不会开车就不要开!要是把人撞坏了,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滚回驾校重新学习去吧,我看见你们这些不会开车的就犯恶心!」
我安慰着说:「别骂了,你看我不是好好躺在这吗?」
韩若雪没忍住落泪了,她坐在了病床旁,擦着眼泪说:「姐姐这样走了,我好怕姐夫你也这样走了。」
我咬了咬嘴唇,轻声道:「如果真发生了,那也不是什么坏事。」
韩若雪气得一巴掌拍在了我的嘴上:「乱讲话!」
有点疼……
电视机上,忽然放起了新闻:「现在插播一条新闻,警方疑似找到了宁兴花园杀人案的嫌疑人,请居住在东海路、前进西路、海丰路的居民锁好门窗不要外出。再重复一边,东海路、前进西路、海丰路附近的居民,请锁好门窗,看到行踪诡异的人及时报警求助。」
韩若雪看向电视,忍不住说:「我靠,我偶像正在被抓捕?」
苏清河说:「不要乱讲话。」
「这怎么是乱讲话了,要不是他,之前那个孕妇可能就惨了!」
「是我负责的那个案子,刚才我也很可能与他本人碰面了,这次很有可能抓住他。」
「这也抓那也抓,你怎么不把我抓到你家户口本里去?」
漂亮,又是花式求婚。
苏清河顿时无言以对。
他不断抖着腿,看着有些焦急。
直到几分钟后,一名男子进了病房,那男人就是之前带我去审讯的警察。
苏清河见到他,连忙说:「小常!抓到了吗?」
「苏队,情况不太好……」那叫小常的警察说,「我们得知他抢了一辆电动车,布下警力搜寻附近的马路,还真让我们找到了那辆电动车,把犯罪嫌疑人抓了。」
「结果呢?」
「和你说的完全不符合,那人是个无业青年,他说自己从网吧出来,看到一辆电动车没拔钥匙,他就顺便骑走了。当他被我们抓住的时候吓坏了,说偷个电动车怎么闹这么大阵仗。」
苏清河的表情变得逐渐扭曲,甚至气得有些发抖:「什么破事儿!给我查!把他的一切都查出来,他要是凶手,就把他关进去!他要不是凶手,那把他干过的勾当都逼问出来,能关他多久就多久!」
「放心吧苏队,现在大家都强忍着想打他的冲动,我都恨不得朝他脸上来两脚,妈的……我们追着这孙子跑了五公里!」
「我说的那个东西呢?取证了没有?」
小常面色难看,他扭头看了一眼我,最后说:「苏队,我们还是出来单独说吧。」
苏清河与他出了病房,不一会儿我就听见了苏清河的怒骂:「真他妈混蛋!」
嗯?
好好的怎么突然这么生气?
涂灵莹坐在病房角落,时不时接听电话,拿出一个小巧的蓝牙键盘连接手机,那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敲打着。
可她忽然恼怒地砸了一下键盘,生气地说:「可恶,被抢先了!」
韩若雪问:「你在病房里发什么神经?」
「不好意思啊,我是一个记者,在追踪报道这个案子,刚才我的新闻被其他人抢先了。」
「哦?新闻已经出来了?哪个报社?」
「晚报。」
韩若雪好奇地用手机搜,我也是拿起了自己的手机查看。
还真是,这么快报道就出来了。
《神秘人再出手?这次勇救父子,险些被逮捕!》。
「据本社消息,果木西餐厅发生一起疑似厌世者乱砍乱杀事件。有过入狱经历的犯罪嫌疑人陈某带着餐厅老板赵某和他儿子藏进冷库欲图行凶,一名神秘男子忽然出现,根据赵某所说,在千钧一发之际,是他及时出现拯救了父子俩。」
「警方尚未公布线索,但根据调查和坊间传闻,此次的神秘男子极有可能就是昨日拯救了孕妇的刘东凯案嫌疑人。」
「男子在逃脱之时,抢夺了女学生林某的电动车,据林某回应,刚开始的时候被抢电动车很生气,可当得知神秘男子的身份后,她偷偷告诉本社记者,她感到了由衷的高兴。」
韩若雪越看越乐。
她拍着我的肩膀说:「姐夫你瞧见没?这人太牛逼了,昨天救了一个孕妇,今天又救了一对父子。」
「还不确定两个是同一人呢。」
「这肯定就是他,不然你看苏狗干嘛这么急?警方干嘛这么大动作?」
我呵呵一笑,顺便看了看网友们的评论。
「牛逼啊这人!这才是真正的及时雨!」
「追杀罪恶的男人,我愿称之为猎罪人!」
「请大家不要胡乱支持犯罪者,别忘了他也是一个杀人犯!我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罪犯一定会被绳之于法!」
「不好意思啊各位,楼上是我家的狗,我忘了养狗要栓绳。支持猎罪人!」
韩若雪越看越开心,等苏清河回来了,她迫不及待地说:「跟我们说说呗!你是不是见到那猎罪人了?」
「什么猎罪人?」苏清河一头雾水。
「就那个救人的英雄啊!」
小常立即说:「嫂子,你这样是不对的。你身为警方家属,怎么可以在公共场合说这样的言论?我们苏队可是差点死在了他的手上。而且苏队才是英雄,他这次抓住了那个乱砍人的罪犯。」
苏清河有些不舒服:「什么叫差点死在他的手上?我和他打得不分高下,而且我还抓了陈冬月!」
韩若雪咯咯笑道:「还不是靠着猎罪人抓住的?要不是他赶到了,恐怕那对父子都死了。苏狗你就是捡了个大便宜,你还不懂感谢人家。」
「嫂子你三观怎么能这样不正?」
「至少我五官长得比你正。」
「嫂子你……」
苏清河满脸阴沉,最后说:「好了别跟她吵,你们又吵不过她,就连我也吵不过。」
韩若雪一本正经地说:「你如果觉得我错了,你可以愤怒地吻住我的嘴,粗暴地把我搂在怀里,你甚至可以残忍地把我扯去民政局,用不近人情的态度,恶狠狠地剥夺我未婚的身份。」
唔……
漂亮,又是花式求婚技巧。
苏清河无奈道:「我没时间和你争,小常……你准备一下,我们去局里,还有很多线索要整理。」
「好的苏队,我现在去把车开出来,门口等你。」
「嗯。」
那小常出去后,苏清河忽然搬了把椅子坐在涂灵莹身边,很严肃地和她说:「我有事情要问你。」
我一时有些紧张。
难道苏清河已经发现了我和涂灵莹的不对劲?
涂灵莹问:「怎么了?」
「你之前做过一个探寻罪犯内心世界的系列报道对吧?」
「对。」
「其中有个人叫朱程亨,他接受过你的采访……」
简单的朱程亨三个字,却在我心里激起千层浪。
那家伙已经被我和涂灵莹埋在了井里,为什么苏清河会突然提起他?
涂灵莹说:「是有这么个人,怎么了吗?」
「在你报道发布前后的那段时间,有人报过警报过案,一家私人生活超市丢失了一把刀与胶带,朱程亨被定为嫌疑人。他在离开的时候,还从路上私人诊所的垃圾桶里顺走了一个注射器。」
涂灵莹紧紧咬着嘴唇。
我也想起了遇见朱程亨的情景,原来他的作案工具都是偷来的,是担心自己作案后留下证据么?又或许是没有钱买,再或许是小偷小摸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苏清河说:「我认为朱程亨拿了这些用具很可能是不干正事,但现在他却莫名其妙地人间蒸发了。你是目前我们唯一知道和他接触过的人,请问你有没有什么线索可以提供给我们?」
涂灵莹挤出笑容,说:「没有呢……那人笑起来好恶心,我采访完他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也没联络过他。」
「这和你报道里说的不一样,报道里你说刚见面时感觉他是个腼腆的大男孩。虽然话不多,但能感受到他的亲切……」
「那是我主编要求的,因为报道要那样写才有人看,其实他啊……」涂灵莹身体有些颤抖,挤着笑容说,「他是我见过最恶心的人,眼睛只会往我身上乱看,动不动就想贴近我。那种人恶心得要死,我采访了之后,只想离他越远越好,因为我觉得反胃,那种反胃是刻在骨子深处的,抵抗不了。」
苏清河点点头,他说:「看来你的报道也不可信。」
「嗯,不可信呢,话说陈先生,我还要去忙工作,我们身为记者,一定要跑在新闻的最前头……」涂灵莹明显不想待在这儿回想朱程亨了,她说,「如果你后续有什么身体不舒服的,请只管联系我,我都会承担责任的。」
我嗯道:「好,你走吧。」
涂灵莹站起了身,开始整理自己的工具。
忽然,电视上的新闻引起了我们的注意:「本台最新消息,就在刚才,通河路老城区挖出了一具尸体,让我们一起跟寻本台记者去查看。」
画面切换成了熟悉的画面。
是那老城区,是我杀了朱程亨,和涂灵莹一起藏尸的老城区!
电视画面里,一个尸体被打了马赛克,躺在一口水井旁边。
那就是我们埋尸的井!
刹那间,我只觉得脑袋轰隆一下。
朱程亨的尸体被发现了!
怎么会这样……
神秘电话错了!
她之前就告诉过我,朱程亨那边是不会有事的,可现在尸体却被挖出来了!
她的话一下子很准,一下子又不可信!
电视里传出记者的声音:「通河路老城区正在进行施工改造,但在施工的时候,工人们却挖出了一具尸体。这可把他们吓得不轻,让我们去采访一下当事人。」
画面转为一个工人接受采访,他对着麦克风说:「这里本来要拆了嘛,因为担心里面有人,我来做最后的检查工作。结果我发现这个水井不对劲,之前来做检查的时候,水井还是好好的。结果做最后检查时,我却看见水井被封了。然后就挖嘛,本来想借助机器,结果发现土很松软很容易挖。挖到后面的时候,我工友说不对哦,下面好像有人……」
记者问:「你觉得会影响这片城区的改造吗?」
工人似乎是个比较憨厚的老实人,他叹了口气,有些尴尬地说:「老板应该恨不能弄死我……这儿要盖新小区卖,我算是闯祸了,早知道不挖了……」
画面里不再采访工人,而是放老城区的大体环境,记者继续说:「目前警方已经封锁了现场,正在做调查工作。」
调查工作……
那条带血的毛巾,开始在我的脑海里出现。
那些看到我在场的工人的脸,也一个个出现在我的回忆里。
该死!原本明明觉得那是很好的藏尸地点,而且我也想过要把那条毛巾带走,谁知道这么快就被发现!
涂灵莹看着屏幕上的画面,满脸冰冷。
苏清河皱眉道:「最近怎么事情变得特别多?」
「你要赶紧过去了吗?」
「没通知我,估计是让一队过去了……」苏清河说,「我现在就去局里。」
他急匆匆出了病房,而我低着头,脑海里思绪万千。
带血的毛巾,目击到我那天出现在现场的工人,带有我 DNA 的大虾……
这些东西犹如走马观灯一样,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我又看了看涂灵莹的表情,她依然满脸冰冷,忽然对着电视笑了笑。
她转头对我说:「陈先生,我要先去忙了。那个……」
她忽然抓住了我的手,痴痴地看着我说:「谢谢你。」
涂灵莹将谢谢说得很重。
韩若雪有些不高兴了,她推了涂灵莹一把:「干嘛呢?这样抓着他干嘛呢?想使美人计是吧?」
涂灵莹摇摇头:「没有,那我先走了。」
她出了病房,韩若雪对着她的背影说:「骚狐狸精,把人撞了就在这儿卖弄姿色,真不要脸!」
骂完之后,她转过头跟我说:「姐夫,你可不能看人家是个女孩子就心软,该让她赔的一定要赔……你身体还疼不?饿不饿?这样吧,我跟单位请个假,这两天就我来照顾你。」
我摇头说:「不用了,我还没伤到那个地步,我可以照顾自己。」
韩若雪托着腮帮子说:「没事的,反正清河肯定又要忙,你看案子这么多,我估计又要有好几个晚上等不到他。我讨厌空荡荡的家里,也讨厌提心吊胆地等他回家,就让我照顾你吧,好歹有点事做。」
「哦……那谢谢你。」
「我先去你家喂一下念之,清河估计今天是不会回来了,等会儿我带我俩的饭来。」
「好。」
我躺在病床上,思绪万千,唔……总觉得糟糕了。
我本以为苏清河要些时间才能回来,可让我惊奇的是,在韩若雪替我喂完念之没多久后,苏清河也紧随着回来了。
他满脸阴沉,一看就脾气不太好的样子。
韩若雪见他死气沉沉的,就好奇地问:「怎么了?」
苏清河摇了摇头,明显不愿意提自己的工作,他捧着韩若雪的小手,很温柔地与她说:「亲爱的,让我单独和陈识待一会儿,你看成么?」
我看出来了,苏清河的工作明显很不顺,他就是这样的脾气。
有些人工作遇到麻烦了,会把一肚子火都带到家里去,冲着家里人发火。
但苏清河不同,他越是遇到困难,越会对身边的人温柔,努力独自一人把负能量消耗干净。他认为在对身边人们温柔的同时,也能获取一些温暖的正能量。
韩若雪自然是理解苏清河脾气的,她没有出去,而是揉了揉苏清河的脑袋,说话也不那么吊儿郎当了:「到底怎么回事?案子很难查吗?」
「查不了了……」苏清河苦笑道,「你先出去吧,工作上的事情……我不是说你没资格知道我的工作,而是我已经够苦恼了,至少我不想把烦恼带给你,好吗?」
「那行吧。」
韩若雪终于出去了,病房里只剩下我和苏清河俩人,我问他:「什么叫查不了?你不是刚才和罪犯对抗过吗?现在正是去抓捕他的好时机。」
「抓他?我们非但没抓他,反而把受害者给抓了……」苏清河说,「就那餐厅老板,已经被我们逮了。」
「餐厅老板?」
我满是吃惊,苏清河的语气越来越冷:「你记得那个故意破坏犯罪现场的李雅薇么?这餐厅老板也一样,当时我急着控制罪犯和找你,让其他同事一定要盯好证据,结果那家伙趁着我同事们没来得及的功夫,竟然把证据给吃了!」
吃了!?
大虾在我脑海里一晃而过,我听见这话,差点没忍住想笑出声。
不能笑。
苏清河现在一定气炸了。
我努力忍着笑,皱着眉说:「这真是太过分了,警察抓人就是为了老百姓,那餐厅老板怎么这样不懂事!」
「本来是想查出 DNA,这样可以彻底跟你撇清关系,你身为我兄弟,我是真不想你变成犯罪嫌疑人……」苏清河说,「你再忍忍,迟早有机会证明你的清白。」
我叹气道:「要不是我现在受伤了要躺着,肯定要起身去把那餐厅老板打一顿,就是因为他胡作非为,害我要蒙受这冤屈。不过没关系,你后面可以慢慢查。」
「没那可能了。」
苏清河变得更加消沉,我看得实在疑惑,就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原来苏清河分析了朱程亨案件,他联系起自己之前查到的线索,想到朱程亨失踪前准备的那些道具,就认为朱程亨很有可能是打算再次实施犯罪。
按照「猎罪人」的性格,朱程亨极有可能被猎罪人给盯上了。
而且他的死亡时间,和范正豪失踪、刘东凯死亡、陈冬月案件极其接近。
苏清河说:「范正豪、朱程亨、刘东凯、陈冬月这四个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都曾经犯过罪,但却不知悔改,再次实施犯罪。结合这些线索,可以大致推测出猎罪人的作案动机。你还记得吗?范正豪失踪前做的最后一件事是再次酒驾。」
「这个自然记得。」
「我认为范正豪很可能不止是失踪那么简单,极有可能死在了猎罪人的手上。我在局里提出了这件事,希望能将这四个案件并案调查,我相信四个案件的幕后黑手极有可能是同一个人,领导也同意了。」
「那是好事啊!你干嘛还这么消沉?」
「因为这案子太大了!领导说我接不下来,丢给了一队!」
我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由于苏清河的刑警二队之前遭受了重创,他的队里大多都是新人,甚至还有一些岗位空缺。
苏清河还是那个王牌,但刑警二队却不再是曾经的刑警二队。
上头认为这次的案子太大,最好是交给经验丰富、人员齐全的刑警一队来处理。没有错,虽然苏清河这次抓住陈冬月立了功,可却让猎罪人从眼皮底下溜走,而且还受到了猎罪人的帮助,更没能保护好捉拿猎罪人的证据。
这就很麻烦了,上头认为现在刑警二队连保护证据都做不好,所以就让苏清河将案子交接,让刑警一队来处理。
看得出来,苏清河对此极其不甘心。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他从来不喜欢把负能量带给别人,与我说工作上的挫折,也是因为太信任我这个兄弟。
我只能叹气说:「就不安慰你了,我知道你自己一定能处理好。」
「我迟早要证明你的清白,我不会放弃这个案件。警察的直觉让我把你当成第一嫌疑人,兄弟的担当让我特别想洗清你的嫌疑……」苏清河站起身,「你好好休息,我会去争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