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缉凶》

我喃喃说:「既然不是她,我又何必去看?」

「小九妹妹很珍惜自己的生命,人们总说心脏移植两年是个坎,她总说自己一定要熬过两年,才能对得起把心脏给她的好心人。换心脏得终身服药来抗排斥,而且费用很高,我们单位虽然能照顾她,可那是进口药报销不了。她却很乐观,她总是……」

涂灵莹的声音在我听来越来越小。

因为我的脑海里,忽然浮现起了那日妻子签了器官捐献,与我一起回家的模样。

那天我走在她的身边,一直骂她这样不吉利,而她却笑嘻嘻的:「如果有天我生病了,需要别人捐献器官给我,你希望那个人的家属也和你一样吗?」

我总是不舍得与她斗嘴,就倔强地说:「万一某天复活技术发明了,你从墓地里爬出来,却发现自己的眼角膜已经捐出去了。那你怎么办?跑去跟那陌生人挖回来吗?」

她说:「我可不会在墓地里呀。」

我那天问她会在哪儿。

她背着手走路,一蹦一跳地踩在树影子上,依稀有阳光照耀在她的肩膀与小脸上,而她回过身倒退着走路,碎花长裙在风中摇曳,她笑着说:「我会化为天上的星星,陪你入眠到天亮。我会化为一股清爽的风,吹拂过你的脸庞。我会化为突如其来的一场雨,淋湿在你身上。生与死不能把我们隔开,你一定会感受到我的存在。」

我那天太傻,只觉得她美得让我动心,忘了让她呸三声。

我再次看向陈小九,却发现她已经出来了,正好与她对上了眼神。

那颗心脏,就在她的身体里跳动着。

陈小九穿了一身长裙,宛如那天她的碎花长裙,一步步缓慢地朝我走来。

直到她进了电梯。

我傻傻地进了另一部电梯,在电梯门关上前,我看见涂灵莹对我摆了摆手说再见。

电梯来到楼下,我比陈小九慢了一些。

出电梯后,我看着她的背影。

她走得很慢,我也走得很慢。

我没有上去打招呼,我不想上去跟这个对未来充满希望的女孩说:「你的心脏是我妻子的。」

出了大楼,一阵清爽的风忽然吹来。

我看着那个拥有跳动的心脏的女孩,任由清风吹拂过我的脸庞。

生与死不能把我们隔开。

我感受到了。

我傻傻地跟着陈小九进了地铁,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着,我就是想看一会儿……想再多看会儿。

地铁里人很多,陈小九不敢和人挤,找了个比较空旷的角落站着。

忽然,一名中年男子也跟着过去了。

我正疑惑他为什么要跟着陈小九,却见他一手抓着栏杆,另一只手装作无意地用手背去触碰陈小九的臀部。

陈小九身体一颤,低头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见到这一幕,我顿时紧紧皱起了眉头。

地铁才两分钟就到了下一站,陈小九明显不敢在地铁里久留,她立即出了地铁,有些害怕地回头看了看,却站在原地没走。地铁的门缓缓关上,她小心翼翼地坐在了公共椅子上。

看来这一站不是她想去的地方,她想坐下一班车。

那中年男人嘿嘿一笑,忽然抬起触碰过陈小九的手,在手背上极其深情地吻了一下。

这一幕直接引起了我的生理不适。

我朝着他走了过去,装作随意抓着栏杆。

地铁难免会晃动,在等到晃动的那一刻,我假装没抓稳,直接朝着中年男人摔了过去!

「砰!」

中年男人被我用力地撞倒在地,脑袋都不小心磕了一下。

他满脸愤怒地看着我,摆出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而我瞥了他一眼,冷冷地说:「看着你爹干什么?老子又不是故意的。」

那中年男人似乎是看我不好惹,他不敢说话,爬起身去了别的车厢。

等我的地铁到站,我出了地铁站,结果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

我拿起来一看,却见是涂灵莹的电话号码,就立即接通了:「怎么说?」

电话那边传来了神秘女人的声音:「你再也不许去报社。」

是她?

我楞了一下,以往她找我都是直接说案件的事,今天怎么会突然扯到不让我去报社?

我问:「为什么不能去?」

「反正就是不能去。」

又是这么理所应当的语气……

我也是有脾气的,就说:「你每次都是这样,摆出一副自以为是的态度。不让我去可以,但你好歹要给个能让我信服的理由,否则我爱怎么去就怎么去。」

「你这人……怎么不听话呢!」

「给我一个正当理由。」

那边沉默一会儿,最后终于叹了口气:「要我给你理由可以,但估计我就算说了你也不会信的。这样吧,你先去买个双色球,我给你号码。现在就把我说的号码记下来,红色买 05,07,13,18,22,26,蓝色买 08。」

我听得有些发懵。

我要她给我个正当理由,她却让我去买双色球?

「你这是干什……」

「快去,免得投注时间过了不让买。等开奖之后,我会联系你的。」

我愈发纳闷,虽然我知道她几乎是全知全能的,但难道连彩票号码也能知道?

我出了地铁站,去找了个彩票站,按照她的要求买了彩票。

双色球是在每周二、周四、周日开奖的,今天正好有开奖。

我回到家,先去喂了念之,再自己吃了些快餐,然后就洗澡休息了。

等开奖时间到,我躺在沙发上刷着手机,刷新了中奖号码。

可当看见中奖号码,我却直接愣住了。

红色 02,07,13,18,22,26,蓝色 08。

红色中了五个,蓝色也中了,那按照规则我是中了三等奖,有三千块奖金。

正在我吃惊的时候,电话忽然响起了,我赶紧接起电话,那边的女人说:「三等奖,对吗?没打算让你中一等和二等,否则太招摇了。」

我说:「你怎么会知道中奖号码?」

那边深深地叹了口气,最后说:「如果我告诉你……我之所以知道一切,是因为我来自未来,你相信吗?」

「未来?」

「对,这是一场跨越时空的通话。我……是十年后的陈小九。」

我吞了口唾沫,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你先听我慢慢说,好吗?」

「好。」

「我是一个有心脏病的人,本来早就做好了离世的准备,说句不甘心的,我一点也不想死。后来我真的等到了心脏移植……也就是你妻子韩轻月的心脏。医生说手术成功率不高,但有机会总要去尝试,我熬过来了。」

「手术成功后,我本来以为你会来见我。因为我看过其他捐献者家属,受捐人总是痛哭流涕地感谢他们。我想了好多次自己见你的时候会不会忍着不哭,最后我觉得我办不到,因为生命的厚重感是如此真实。我会感谢你们的捐献,会和你说好多感恩的话,可你没有来过。」

「我的身体里,有一颗本属于别人的心脏,我能感受到它的跳动。虽然我要吃药来抗排斥,可我永远都在感激那个人。其实刚开始的时候我有些忐忑,我总觉得自己就算手术成功了,也难以活过头两年,很多人都输在了那两年内。于是我就在想,至少在我活着的时间里,我想去感受另一个生命,那个赐予了我新生的生命。」

「我开始去调查和了解轻月姐姐,在得知了很多她的事情之后,我才发现自己的身上背负着多么干净纯洁的灵魂。我从来没有见过她,可我却能感受到,她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人。她有着强大的人格魅力,好似温柔的神仙姐姐一样。我开始逐渐明白你为什么不来看我,有谁能在失去那样的妻子之后,还能身心疲惫地来看我们这些受捐人一眼?」

「你知道吗?我早就拿到了你的电话,因为你总是不来找我,我好想去看你一眼。我出院以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好累好累地去了你家。我不敢上楼按门铃,我想不好怎么开口,我就等啊等,终于在你家楼下等到了你,而你只是下来丢个垃圾。」

「你满脸都是胡渣,头发乱糟糟的,车子从你身边经过按着喇叭,你却仿佛听不见,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我看着你的模样,我好想和你说话,但我却明白了。我不能让你知道我的身体里有她的心,那对你而言是再一次的打击。」

「于是我开始联系其他受到轻月姐姐捐献的人,有个人叫李硕,我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但他总是特别聪明,我怀疑他是做科学研究的。他被轻月姐姐捐献了眼角膜,使得他能重见光明。我与李硕成为了忘年交,可也就是那段时间,我听说了你杀害范正豪锒铛入狱的新闻。对我而言,那犹如天塌了一样。」

「捉拿你的人是苏清河,他亲手将你送入了监狱。你知道吗?我真的好难过,我多么想你能振作起来。从那以后,我每次想起你,我的心都好痛,说不准是我自己在疼,还是轻月姐姐在替你疼。一晃十年过去了,我和李硕的关系越来越好,他这辈子都是单身,也没什么朋友,死后他将遗产都留给了我。」

「我在收拾他遗物的时候,找到了一部手机。正好我当时手机没电了要谈工作,而这手机还有电,我就先把手机卡装了进去。可当电话打通以后,我却发现接通电话的竟然是十年前的人。李硕留下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遗产,而在那一瞬间,我就想起了你。」

「你是我觉得最可惜的人,我想用自己的方式去拯救你。我想了很多很多,只有这样可以解救你、我和天上的轻月姐姐。陈识,我从来没和你说过话,我只是远远地看过你,但你对我而言是很特别的一个人。我想代替轻月姐姐去照顾你,我想让你知道……无论这个世界怎么样,拥有她那颗心的人,会一直保护着你。」

我听着电话那边的言语,悄然泪下。

听着像胡话,却那样真实。

我呢喃道:「为什么我不能去报社?」

「因为蝴蝶效应,你如果接触了我,很可能改变我的人生轨迹,我就很可能不会得到李硕的遗产。这样一来,我也没有这部手机,我将联系不到你,一切都会改变,你又会变成那个入狱的人,到头来会陷入一个死循环。就好像刘东凯……你记得吗?本来朱程亨的尸体是不会被挖出来的。你的每一个决定,都会改变未来的走向。」

我的心里,忽然出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

呼吸开始困难,心脏好疼好疼,我紧握着拳头,大口大口地去喘息,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

电话那头的陈小九,忽然开口了:「我知道你在难过什么,我能拯救你,我和你能利用时空拯救很多人,却唯独拯救不了轻月姐姐。她若是不去世,这部手机就不会出现在我的手中。我们相遇的起点注定在她去世之后,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

改变时空……

我能保护世界上的任何人,却唯独保护不了她。

这是最大的残酷。

我紧咬着牙,使劲擦着眼泪,吸了吸鼻子,问她:「所以你继承了涂灵莹的工作号码,对吗?」

「对,她是个很好的人,一直都在照顾我。你知道吗?这个电话号码也是她的遗产。」

「什么?」

「她平日很开朗,喜欢照顾别人,保护后辈。可那只是她努力和生活对抗,当初她再干几年就能升职了,可因为被朱程亨玷污,她最终没走出这个阴影。那天她将手机号给了我,还摸着我的脑袋,让我要成为一名很棒很棒的记者,要我鼓起勇气去面对生活。可她自己却在浴室里燃炭自尽,她告诉我要努力,但她输给了阴影,输给了罪犯。」

「所以你让我去拯救她?」

「没有错,她也是我一直想拯救的人。本来这电话号码是作为遗产给我的,但是她被拯救之后,这电话是以她升职为由传给我的。她快快乐乐地生活着,我昨天才和她一起吃过饭。我真的很开心,这部电话让我守住了两个重要的人,我知道自己手上拿着多么伟大的东西。」

「你那电话有什么限制吗?为什么我打过去的时候,偶尔是涂灵莹接,偶尔是你接?」

她说:「这电话好奇怪,我必须在李硕的住所附近打,才能打给你。如果我离开他的住所附近,那它又会变成一部普通的电话。我在想会不会是他家里有什么东西支撑着这个神奇发明,但是我不敢乱研究,我怕我弄坏了,我怕永远联系不上你。反正你听明白我的意思了,你不可以再来报社了,你有可能会改变这一切。」

「我知道了,我不去就是了。」

陈小九说:「就如同我说的那样,我俩凑在一起,真的可以做成很多伟大的事情。你也可以利用我去挣钱呀,我可以告诉你哪个股票会涨,哪个球队会赢。」

我拿出打火机,点燃了手中的彩票。

我说:「不必了,你背负着她的灵魂,你拥有着她的心。既然你认为她是干净纯洁的,那我们也不要玷污这个神圣的机会。」

「嗯……你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就这样,我先挂了,平复一会儿心情,下次联系。」

「好。」

我挂断电话,深呼吸好几次,总算是让自己冷静了。

难怪她会说,只要有她的帮助,那我就会是无敌的存在。

她可是跨越了时空的,利用十年后的信息差,她能查到的案件太多了。

警方在捉犯人的时候,肯定不会透露线索。

可若是捉拿犯人,并且审判之后呢?

那可就不一样了,那相当于宣扬破案的机会,很多时候都会直接把证据写在新闻报道里。就算没有写,借助着陈小九记者的这个身份,她直接去警察局做采访当年案件的就行。

无敌。

就算我被抓了,十年后的陈小九也会知道我出错在哪儿,她就会提前告知我,让我把证据处理干净。

难怪她能直接判定我会不会被抓,因为她是来自十年后的人。

我松了口气,只觉得全身心都放松了。

这次我没有躺在沙发上睡觉,而是难得回到了床上。

我坐在床上,看着床头挂着的婚纱照。

她穿着婚纱,在照片里对我甜甜地笑着。

「我遇到了很不平凡的事,那是你带给我的……」我呢喃道,「那是你最后的礼物,我会好好珍惜这个礼物,我爱你。」

照片不会说话。

可那美丽的容颜,却让我心安。

我躺了下来,念之跑进了房间,哈赤哈赤在我身边喘着气。

我拍了拍床:「上来吧。」

它嗷呜一声,跳到床上,然后趴在了我的身边。

我抱着它,闭上眼睛,终于香甜地睡了过去。

然而,我的起床可不香甜。

粗暴的敲门声把我吵醒,我揉了揉眼睛,爬起身去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几位警察。

领头的是个国字脸的严肃男子,他与我说:「陈识对吗?我是刑警一队的队长刘威,接手了苏清河的工作。我看过他给你做的口供,但我认为你们身为朋友,他做的口供可信度不高,我要再带你回去录一次。」

我说:「可信度不高?你是在侮辱他么?我记得要不是因为你一队的人比较多,这案子根本轮不到你来查吧?」

「少说废话!」刘威不耐烦地说,「我不是你朋友,没心情也没时间跟你开玩笑!立马跟我走!」

看得出来,这刘威对我的态度是不可能像苏清河那样的。

我再次坐上了警车,与他们来到了警局。

一坐下来,刘威就特别严厉地与我说:「范正豪失踪那天,你为什么找他!」

我说:「就是简单想和他说说话。」

「只是说话?你是不是对他撞死了你的妻子怀恨在心,所以报复杀害了他?」

我紧皱着眉头,冷冷地说:「你讲话是不是可以更难听点?」

他身旁的一位警察皱眉道:「问你什么你就答,别在这儿打马虎眼!这里是警局,你那副态度装给谁看呢?」

我叹了口气,最后说:「我没那想法,我过去以后就是让他以后别再酒驾了,珍惜自己的生命。」

「监控显示范正豪在失踪之前只见过你一人,而且在他驱车离开之后,你也紧随跟了上去,你还说跟你没关系?」

「你这说法有问题,应该是能拍到的监控显示他最后见过的人是我。而在监控拍摄不到的地方,你怎么知道他见过多少人?」

刘威冷冷地说:「陈识,你最好不要在这里装糊涂。你听好了,我既然找你过来,就代表我手上肯定有了一些证据。这句话你可能不爱听,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现在老实交代,如果抗拒不配合的话,后果你自己也清楚!」

我差点没忍住笑了。

如果是之前的我,也许真会被刘威给吓唬住。

但现在不一样了,我已经知道陈小九是十年后的人,既然她没有跟我透露情况,那就说明警方手中根本没有证据。

如此一来,我也不可能上当!

我耸了耸肩膀,装作很无辜地说:「哪个犯法你就把哪个抓起来啊,如果你手上有证据,那你直接给我定罪。我就想不明白了,我才是那个受害人,我的妻子去世了,我心情已经很糟糕,现在还要背上一个杀人的名头?再说了,之前警方找我的时候,不是说他失踪了吗?怎么突然就从失踪案变成了杀人案?」

刘威满脸冰冷,而我则是满脸无辜。

「我看再怎么问你,你都不会老实说了。干脆我们直接再去你家一趟,我们要搜查。」

我说:「无所谓,我只有一个要求,轻拿轻放,我到时候还要复原,我想把家一直都保持着这个样子。」

「走。」

我又跟着他们回到了家,一队的人就在我屋内搜查,但很快我就皱紧了眉头。

他们的动作有些粗鲁,把家里的东西翻来翻去,我忍不住说:「都说了!轻拿轻放!」

一人走到我的卧室里,转头与我说:「坐在那!别说话,等我们问你!」

他粗鲁地掀开了被子,可那被子被挤压在床头柜和床之间,随着他粗鲁地掀开,那床头柜顿时剧烈晃动了一下,我连忙惊呼:「小心!」

柜子上妻子的遗照掉落,狠狠摔在了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我都说了!轻拿轻放!」

暴怒在我心里蔓延,我冲进房间,狠狠地推了他一把。

他撞在墙壁上,而我拿起遗照,上面出现了许多裂缝。

我一手抓住了他的领口,死死地看着他。

旁边的人们立即围了过来。

「陈识!你放开他!」

「你想干什么?你难道想当着我们的面动手吗?」

我紧咬着牙,怒火却怎么也压不住。

「砰!砰!」

就在这时,门忽然被砸响了。

一人去打开了门,苏清河跟韩若雪进了屋,他见到气氛剑拔弩张,连忙问:「这是做什么?」

我紧紧抓着妻子的遗照,另一只手还扯着那警察,刘威冷冷地与我说:「陈识,你立即放开他,我警告你第一次!警告你第二次!」

「干嘛呢!」

苏清河过来推了刘威一把,他问:「到底怎么回事?」

刘威说:「他发狂了,还想动手打人。」

苏清河低头看了看我手中的遗照,他拿过相框,沉默了。

刘威说:「我现在调查你的朋友,你就不要出现在这里了。等我先查完,然后……」

他话没说完,苏清河忽然怒吼道:「你查个屁!」

刘威愣住了,苏清河用手指着遗照:「他这辈子就指着这点东西活了,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他有没有抗拒你们的搜查?这屋里全都是他老婆的回忆,你们小心一点就那么难?」

刘威说:「我是在查案。」

「查案也别乱碰我姐姐的东西!」韩若雪怒道,「刘威你在这里狂什么狂?我姐夫又没不让你搜查,你们只管搜就是了,这些都是我姐姐的遗物,你们连将心比心都做不到吗?」

刘威深吸一口气,他别扭地看了看韩若雪,最后与我说:「这件事情是我们做的不对,我和你道个歉,你也别反应那么大。照片至少是好的,我们会赔你个新相框。你要是舍不得这个框,找块新玻璃换上去。」

我冰冷道:「我不想说脏话,查完了你们就走。」

我松开了手,这人难受地咳嗽两声,刘威与他们吩咐说:「小心别把东西弄坏了。」

他们的动作总算小了一些,我小心翼翼地取出照片,怕它被玻璃碎片刮坏了,暂时先打开相册,将照片放进了相册里。

刘威站在房间里,对苏清河说:「你连破两案,可以休个长假了吧?」

苏清河还没讲话,韩若雪就开口了:「刘威你怎么这么大的脸呢,你没发现我们几个很讨厌你吗?你要搜就搜能不能别跟我们说话,除非是工作需要的问话,否则你不要让我听见你的声音成不成?」

刘威憋红了脸,跟身边的两个手下说:「这房间你们搜。」

他去了客厅,而苏清河拍着我的肩膀,与我安慰着说:「等哪天有心情了,我们去买个新相框。直接定制一个吧,在上面刻她的名字。」

「嗯。」

我轻轻应了一声。

刘威他们最后什么也没搜到,再加上暂时没有话要跟我问了,就先离开了。

我们一起收拾着房间,而我心情烦闷,时不时就要深呼吸,来压制住心里的烦躁。

韩若雪说:「姐夫,你也别心情不好了,其实他们也不是故意的。刚才我们脾气也发过了,大家都好好的吧,别把身体气坏了。苏狗,你说是不是?」

苏清河说:「你又叫我苏狗又要我赞同你,你让我很难办。」

「我们可以转换个心情嘛,姐夫,自从姐姐出事以后,整天一个人待着。还有判决那天,你也只是听我们带来的消息,每一天都和姐姐的照片窝在一起,不如今天去祭奠她好不好?今天正好是她去世第四十九天了。」

我们这边的风俗,是人死以后,每隔七天祭奠一次,共七七四十九天。

在四十九天之后,就是死后百日的扫墓了,再之后是每年清明节。

我没有去祭奠过她,我知道那没有用,我只想窝在家里看她的视频和照片。

其实说穿了,是我没有勇气面对她的坟墓。

而且她曾经和我说过……她不在墓地里。

韩若雪见我不说话,又扭头和苏清河说:「苏狗,反正你最近难得没案子,拉上姐夫一起去呗。」

苏清河说:「我有案子……」

「那不是被刘威接手了吗?你咋就非过不去了呢?」

苏清河整理着东西,他说:「我就想亲手证明兄弟的清白。」

「行了你们两个,我们收拾好了就去祭奠。带上念之一起,姐姐肯定也想念之了。」

我哦了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我这次想去了,我想把心意传达给她。我想告诉她,我收到她的礼物了。

我们收拾好东西,带上了念之一起出门。他们想我坐他们的车,但我没同意。我想自己开车过去,因为念之喜欢坐我的车。

拿上车钥匙下了楼,我来到自己的车旁,正准备开门上车,突然一个人影朝我扑了过来。

有袭击?

我下意识抬起手肘想砸过去,可当看见来人之后,我还是停住了。

那是个孕妇,我见过她,是范正豪的妻子。

「是你害死了我老公……」她抓着我的衣服,头发凌乱咬牙切齿,「你这个人渣!我老公明明都没事了,是你害死了他!」

我冰冷地说:「首先我听说你老公是失踪,我不管他到底死了没有,这件事情都与我无关。要是他真的死了,请允许我用最真挚的诚意向你表达我的祝贺。然后我不是人渣,你和你老公才是。」

「你就是人渣!」

她用力砸着我的胳膊,哭着说:「你自己明明也是失去了另一半的人,你怎么忍心让我承受这样的痛苦!做人是要将心比心的,你怎么能做出那种禽兽不如的事!」

我说:「每次我和你见面,你的三观都能让我刷新对这个世界的下限。」

此时苏清河他们听见了声音,从自己车那边过来了。

苏清河连忙拉开了孕妇,皱着眉说:「你怎么来了?」

「他杀了我老公!你们为什么不抓他!」

「你老公是失踪,没有证据证明你老公已经死了。而且你不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说是他做的,你懂不懂?」

「放屁!除了他还有谁!我知道了,你们是朋友,所以你故意包庇他!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联起手来害死了我老公……」孕妇哭着说,「可怜我的孩子,还没出生就没有了爸爸,他的爸爸被你们这群魔鬼夺走了!他以后又怎么健康地去成长?」

韩若雪站在一边,平淡地说:「有这样的爹妈,还能健康成长?」

孕妇吃惊地看了韩若雪一眼,然后激动得嗓子都尖锐了:「你骂我什么?」

韩若雪说:「我说你就是个脑瘫!你在这儿撒什么野呢?告诉你,我就希望他死了,我还希望你也去死,你们全家都给我姐姐陪葬!搁我这儿撒泼,真是下贱!」

「啊啊啊我和你拼了!」

孕妇气得要去挠韩若雪,结果韩若雪突然一口口水呸在了孕妇的脸上。

她灵敏地往后躲开,嘲笑着说:「咋这么迟钝呢?快,快把你肚子甩起来砸我呗!」

苏清河拦着两边无奈地说:「若雪,你能不能别闹了?」

韩若雪生气地说:「我哪里闹了?明明是这个臭娘们先来找事的,那范正豪的命是命,我姐姐就不是命了?她在这里撒泼给谁看,别一会儿孩子流了怪到我们头上!」

说完,她直接拉开车门上了车,不耐烦地说:「走了,我没兴趣留在这里看泼妇!」

「你们别想走!」

孕妇挡在了车前:「你们杀了人,你们谁也别想走!」

韩若雪说:「如果我非要走呢?」

「那就撞死我!让我去陪我老公!」

韩若雪冷笑:「行。」

她突然爬到了驾驶位,根本不带哪怕一秒钟的犹豫,直接将油门踩到了底!

车子呼啸而来,孕妇根本就躲不开,吓得脸色苍白,而苏清河赶紧一把抓住了她,将她扯到了自己的身边。

韩若雪是真的一点犹豫也没有,甚至没有踩刹车的打算,那车子直接上了绿化带。

要不是苏清河,恐怕那孕妇已经被卷到车底下了。

苏清河怒吼道:「你他妈是不是疯了!你真撞啊!」

韩若雪探出头来,冷冷地说:「那是我亲姐姐,同一天出生的。我老说想杀了范正豪,你以为我开玩笑么?」

苏清河顿时说不出话来,而孕妇明显人都吓坏了,软软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不敢像刚才那样胡闹。

我瞥了她一眼,也不搭理她,直接坐上了自己的车,扬长而去。

念之很久没出远门了,坐在车上看着窗外,吐着舌头喘气,时不时过来蹭我。

我拍了拍它的狗头:「回去坐好。」

「嗷呜。」

到了墓地下的山村,我们把念之先拴在了一棵树旁,虽然念之是很听话的狗,但毕竟它不是人。

那是被思念的人们的归宿,万一它在人家坟前拉屎撒尿,对死者太不尊重。

上山的时候,我觉得每一步都很沉重。

距离妻子的坟墓越近,我越是感觉双脚好像灌了铅一样。

可目的地总是存在的。

她的坟墓很干净,上次的祭品还摆在这儿。

我站在坟前,想说些话,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我将祭品放上来,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墓碑,呢喃道:「你不在坟墓里,而且你能感受到我……对吗?」

一股微风吹过。

我知道,她能感受到我,我也能感受到她。

韩若雪问:「姐夫,你没啥要和姐姐说的吗?」

我摇头说:「不,她不在坟墓里。」

「有时候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韩若雪点了香,她轻轻地说,「姐姐,撞死你的那个范正豪失踪了,他很可能是死了。你的在天之灵,也终于可以安息了。那人渣就该有报应,我每天都祈祷他不只是失踪,如果他死了的话……我希望他死得很惨!」

苏清河说:「以我的推测,他很可能是被猎罪人盯上了,但我没有证据,这仅仅只能作为推测。」

「对啊姐姐,现在我们城市里出了个大英雄,我们都叫他猎罪人。」

苏清河咳嗽一声:「若雪,注意三观。」

韩若雪却仿佛没听见苏清河的话,她很认真地说:「我希望是那位大英雄帮你报仇了,我会把他当男神,我会一辈子去崇拜他,只希望他千万不要辜负了我的期望。」

我在心里微微一笑。

没辜负。

苏清河无奈道:「你总是说这样的话,我真的很难办。如果你真的很崇拜那个罪犯,千万记住私底下说说就行了,不要让别人听见。还有,我迟早会把他捉拿归案。」

韩若雪说:「他哪里做错了?他是最了不起的人,我都想不明白你们为啥要抓他。猎罪人在保护无辜的人,惩戒的都是罪犯。如果我是他的话,我也一定会这么做的!」

苏清河说:「我不赞同他的做法,还有你这想法是错的。你没有真正接触过罪犯,我只希望那种事永远别发生在你身上,这可没你想得那么轻松。」

「切,不管多穷凶极恶的人,我直接一套组合拳把他打趴下!」

我被韩若雪逗笑了一下,虽然她表现得很有趣,但我还是希望这种事情永远别发生在她的身上。

苏清河说得对,跟罪犯打交道并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我之前的每一次举动,都是绷紧了神经。

因为我很清楚,只要我失误了,那等待我的将会是死亡。连我都要谨慎对待,更何况韩若雪呢?

就在我们说话的功夫,山脚下忽然传来了一声大吼:「抓偷狗的!」

我们愣了一下,不由得面面相觑,韩若雪连忙跑到了公墓最上边的台阶往下看,随后她吓得脸色苍白,连忙对我大喊大叫:「姐夫!念之它……念之!」

我只觉得脑袋轰隆一下,顾不得其他,赶紧飞快地往山下跑去。

风声在我耳边呼呼作响,山路斜坡是停不住脚的,我的速度越来越快,刚开始跨两三级台阶,紧接着就是一次次飞跃而下,那坠落感不断传进我的大脑。

我知道自己的奔跑速度很危险,我也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停住脚,但我的脑子里想不了那么多东西。

念之怎么了!

我终于跑到了山脚下,朝着刚才栓念之的方向看去,却心里猛地一揪。

念之倒在了地上,一支弩箭刺进了它的身体,不远处是一辆电动车,车上坐着两个青年,一个染着紫色头发,另一个染着绿色头发,皮肤乌漆嘛黑的,留着锅盖头发型,脚上穿着豆豆鞋。

那紫色头发的坐在后边,手中正拿着一把弩!

叫喊的人是旁边不远楼房的一个妇女,她躲在楼上的窗户后面,大喊大叫:「抓偷狗的!来偷狗了!」

村里的人们这时间都在下地干活,只有一些妇女老人留在家中,那俩年轻人一时间上也不是,逃也不是。

可在看见我之后,他们终于骂骂咧咧地骑着电动车走了。

我扑到了念之的身边,它躺在地上,眼睛失去了色彩,平时最喜欢喘气的它,却从喉咙里不断发出呼噜噜的声音,时不时就有血沫喷出来,嘴角下面的土壤都是嫣红的血迹。

「念之!念之!」

我摇晃着它,不断地呼唤它。

念之的神智已经很不清醒了,它听见我的声音,只是虚弱地想扭头看我,可那脑袋怎么也没力气转过来,虚弱的它唯一能做的,就是伸出舌头,舔了舔我的手。

怎么会这样……

我明明只剩下念之了!

「王八蛋……畜生!」

我的身体紧跟着颤抖起来,强烈的怒火疯狂地侵蚀着我的情绪,苏清河终于下来了,他瞧见念之的状况,脖子青筋暴露,对着那开远的电动车怒骂:「我日你妈!」

「快……」我抱起念之,慌乱地塞到了苏清河的手中,喃喃道,「送它去医院……求求你,送它去医院……」

他抱过了念之,而我宛如失去了理智,疯狂地上了自己的车。

苏清河大吼:「陈识!不要追!」

「妈拉个巴子……」

我没有理会苏清河的喊声,将车驶出之后,一下把油门猛踩下去,朝着那俩偷狗贼的方向穷追不舍。

今天来扫墓的人也不多,山村的马路空旷,我已然超速,很快就追上了那辆电动车。

那俩青年发现了我,紫头发的忽然回过身,对我比了个中指。

紧接着,他们就把电动车一拐,开到了旁边农田的小道上。

那小道很窄,只能让行人和电动车穿行,紫头发的还对我哈哈大笑:「来追我啊,傻逼!」

我将方向盘打死,直接拐进了农田!

我知道车子在农田里开得不快,而他们的拐弯就是我唯一的机会!

杀了你们!

我要宰了你们!

电动车拐弯减速,再加上农田的小道很窄,他们的速度也不快。这俩人万万没想到我会直接撞上来,一时间吓得赶紧起身,弃车而跳。

他们摔在了田地上,痛苦地倒在地上打滚,而我打开车门,朝着那紫头发的走了过去。

他见我下车,一时间吓得也不打滚了,慌忙地给自己的弩装上了一支弩箭,对我怒骂道:「日你妈,偷个狗而已,你是想杀人啊?」

「对!我就是要杀了你!」

我怒吼一声,直接扑向了紫头发,他慌乱地挥舞了两下弩,但却不敢对我按下发射。

我掐住了他的脖子,将弩夺了过来砸在地上,冷声说:「你猜你能不能活过今天?」

人的反应速度可真是快。

当我一耳光扇下来的时候,紫头发吓得抬起了手,可惜就算他的反应速度快,身体也跟不上。

结结实实的一耳光,狠狠扇在了他的脸上,打得他七荤八素。

我扯着他的头发,握紧了拳头,狠狠地往他脸上砸!

紫头发痛得大哭起来,大叫着说:「一条狗你至于吗!」

旁边的同伙吓得脸色苍白,根本不敢上来帮忙,只能对着道路大喊:「救命啊!有人发疯杀人了,救命啊!」

「砰!」

突然,有人将我狠狠地撞倒了。

我摔在田地上,扭头一看,才发现是苏清河赶上来了。

韩若雪开着车,在道路上破口大骂:「姐夫你他妈大傻逼吧!苏狗你快把姐夫扯走,再去把事情处理了,我没功夫在这儿耽搁,我送念之去医院要紧!」

她留下一句话,那车就飞速而出。

苏清河站在我身旁,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鞋子和裤子上都是泥土,应该是下了车朝我飞奔而来的。

「陈识!你别把自己搭进去了!」

苏清河对我怒吼一声,而那紫头发的捂着头,坐在地上哭:「你是想杀人吧你?我就弄条狗我至于吗!」

他的脸上有道口子,我抬手看了看自己的婚戒,应该就是戒指刮破了他的脸。

我爬起身,呢喃道:「没关系,过些年你妈就下去跟你团聚了。」

「你别再发疯了!」

苏清河用力推了我一把,再次将我推倒在地,随后他转过头,拿出了证件说:「我是警察,现在送你们两个去医院。」

他将那俩人扯起来,紫头发的还在哭哭啼啼,而苏清河全程都小心提防着我,他还与我说:「先看念之的情况,我知道你有多难受,但你这次真的过分了。」

「你真觉得我过分么?」

他沉默片刻,最后说:「我要是你,我也会像你那样做,我知道念之对你有多重要。可你要是我,你也会像我那样做,你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就当为了我,冷静一下好吗?」

我喘着气,终于点点头。

苏清河不再让我开车,而是要我坐在副驾驶上,他没收了这俩人的弩,然后载着我们去了医院。

等到了医院,我心系念之的安危,在医院里来回渡步。

苏清河也担心那俩人的安危,在我身边来回渡步。

他嘟哝着说:「开车撞人,还下车打人,我现在只希望那人脸上的小口子构不成轻伤,我也希望他耳膜没给你打破,否则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问:「念之那边有消息了吗?」

「你先关心一下你自己的处境吧!」

「我再问一次,念之有消息了吗?」

苏清河深深叹了口气,此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连忙接起电话:「喂?啊……好,好,我们找到机会就过去。」

他与我说:「念之救过来了。」

在这一刻,我那悬挂的心终于落了地,只觉得好累好累。

没事就好……它没事就好。

苏清河拉着我进了病房,医护人员正在给那紫头发消毒,他问:「有没有事?」

医生说:「这能有什么事?」

「我说他的耳膜,有没有穿孔之类的伤?」

「没有。」

苏清河松了口气:「那就好,医药费我们会负责……」

紫头发的死死看着我,他忽然说:「赔医药费不够。」

苏清河问:「你想怎么样?」

「我问过朋友了,他这是要被判刑的吧……」紫头发指着自己脸上被戒指刮破的小口子,说,「这事儿没三万解决不了,不然我就去告!」

我冷声道:「你还有脸告我是么?」

紫头发说:「我知道我偷狗我不对,但我都问过了!我偷的就是土狗,你那土狗能价值多少钱?还有我拿的是弩又不是枪,大不了把我抓去拘几天。你就不一样了,你要是不给钱,你就蹲监狱去吧!」

苏清河紧紧皱着眉头,他说:「身份证给我看一下。」

紫头发拿出了身份证,苏清河看了一会儿以后,他坐在了紫头发的身边,说:「赵宇轩是吧?我给你看过我的证件了,你知道我是警察,但我也是他朋友。这样吧,我就站在合法的角度,来帮你们调解一下。」

赵宇轩说:「你调解呗!反正我老早就知道我没什么事,我才去偷土狗的,我不怕!现在要怕的该是他!」

苏清河说:「对,那土狗的价值确实不高,前提是你只偷了这一次。我看你工具齐全,似乎不是第一次了吧?正好我最近手上没案子有的是时间,而且我朋友也多,如果我使劲地查,发现你还偷过其他几次,你猜怎么的?」

这赵宇轩顿时愣住了。

「犯罪人多次盗窃,累积金额较大,而且盗窃多次的行为证明其主观恶劣,到时候可不就只是行政处罚,还会有刑事处罚。」

赵宇轩说:「你在威胁恐吓我!」

苏清河摇了摇头:「我没有威胁你,是你先跟我聊法律,那我也跟你聊法律。如果你真只偷过这一次,那我确实不能拿你怎么样。可你记清楚了,我会拼尽全力去查,用尽我的一切办法,无论你偷过多少次,我都会查出来。还有,你如果进了农村院子偷狗,还可以按入户盗窃去算。我这究竟是不是威胁,只取决于你有没有做过这些勾当。」

这一下,赵宇轩立即说不出话了。

「你没有工作是吧?」

「没有。」

「所以你在混日子是吧?那我还会跟朋友打声招呼,让他们重点关注一下你,看看你有没有做过其他违法的事情。你看,我所说的这些话,对于一个守法的人来说,那就是一段闲聊。你如果把这个定为威胁恐吓,那只怕让人笑掉大牙。在你看来,你觉得你能干净到不怕我查吗?」

赵宇轩咬牙切齿地说:「我现在是受害人,不管我做过什么事,又没人报警说我害他,你凭什么查我?」

苏清河平淡道:「我没查你,我只是觉得你可能跟某个案子有关系,就顺便调查一下。但在调查的过程中,要是让我发现你有一些犯罪记录,我就顺便告诉民警朋友,请问这违法了吗?还是那句话,如果你生活中没有犯其他的法,我今天说的就只是闲聊而已。」

那赵宇轩低着头一言不发,旁边的绿头发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胳膊,让他不要再争执了。

苏清河冰冷道:「现在你可以做伤情鉴定,结果出来之后,你就可以选择报警让警方立案侦查,到时候他难逃责任。等到了那一步,你的话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轻伤属于刑事案件,他积极赔偿也最多只能取得受害人谅解,减轻对他的处罚。或者也能选择他给你垫医药费,再给你五百块钱,你不报警直接私了,有没有问题?」

赵宇轩终于说:「没有问题。」

「那我现在带他去取钱,然后你们签个协议。」

苏清河扯着我去了医院楼下的 ATM 机,在我取钱的时候,他还是气不过,突然在我的胳膊上砸了一拳,怒骂着说:「王八蛋!他要是决定报警立案,老子唯一能做的就是去给你送两包烟!」

我说:「我不在乎,如果念之死了,那他也不能活着坐在那消毒,哪怕是你拦着也不行。再说了,你总是太紧张,那一个小口子而已,你非要害怕是轻伤标准,也许鉴定出来是轻微伤呢?」

「陈识,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苏清河说,「我讨论的不是那小子到底受了什么标准的伤,而是你的行为!你到底明不明白好好活着是多么宝贵?下次要是再有这样的情况,我可真就对你失望透了!」

我拿了现金,冷冷地说:「是你没搞清楚状况,他用弩射我的狗,现在反倒是我要给他钱。」

「如果你没追他,我能让他付出更大的代价!我能让朋友查他到底偷过多少东西,做过多少坏事,一切都合理合法,直接让他进监狱蹲着!你没看出来吗?那小子明显屁股不干净,他是怕人查的,只是没人告他才不处理。现在就因为你的冲动,导致你有把柄被抓着,我才没法帮念之出这口恶气!」

我问:「行了行了,你到底要和我争执多少次你才满意?你从小就是这样,总是烦得要命,所以读书的时候才会有同学偷偷叫你苏狗。」

「苏狗这外号是你给我起的!就因为你开创的先例,若雪才会叫了我那么多年外号!我简直恨不能动手打你!」

「你又打不过我。」

苏清河终于气得无话可说,我们回到病房里,写好了协议书。

医药费 160 块钱,私了费被苏清河从三万砍到了五百块,共计六百六十块。

我拿着七张百元大钞,对赵宇轩说:「看见了么?这是赔给你的钱,四十块钱不用找了,因为你们的爹妈生下这样的种,简直丢光了他们的脸面。大街上的玩具面具九块九一个,拿去买四个吧,过年回家给你们爹妈带上,免得他们没脸见人。」

我把钱拍在了赵宇轩的脸上,他紧握着拳头,满是恨意地看着我。

而我轻蔑地用手拍了拍他的脸,苏清河担心我又惹事,连忙拿了协议书,再次把我扯了出来。

上车后,他还是一直在责备我又惹事,我虽然知道他每次都是为了我好,可他真的很唠叨。

开着开着,车子的引擎声音有点奇怪,苏清河把车靠边停下检查,嘟哝说:「你的车好像有问题,就是因为你非要往田里撞,等会儿我还要回那村里去。」

「回去干什么?」

「回去等着农田的主人过来啊!那地里都是菜,给你的车压成什么样了?我要给人家道歉赔钱,还要去检查一下你的车是不是坏了,所以说你脾气真的太火爆……」

我说:「你叽歪够了没有?我觉得我今天挺糟心的,一件好事都没发生,你少像个老妈子一样唠叨好不好?别这么幼稚。」

「我幼稚?今天一直是我在帮你擦屁股,现在你说我幼稚?你心情很糟我理解,可我也很糟心啊!我还要为了你忍着脾气搞这搞那的!」

「得,就当都是我的错,让我清净会儿好吗?」

我看见附近有地铁站,索性直接下了车,与他说:「不想听你碎碎念了,你帮我把车送去修,我坐地铁去看念之。」

苏清河气得大骂:「陈识!我迟早揍你这孙子!」

「别傻了,你又打不过我。」

我进了地铁站,远离苏清河后,总算觉得清净了不少。

我也理解他都是为了我好,但人在心情难受的时候,真的不想听别人讲道理。

道理谁都懂,朋友之间其实哄哄就好了,为什么非要争个是非对错呢?

我进了地铁,不多久功夫,地铁就开始广播:「前方到站,圆明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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