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缉凶》

我本来以为陈冬月是个狠下心来想直接动手的人,谁知道他有些喋喋不休的,仿佛恨不能把自己的不满全都诉说出来。

陈冬月出狱之后,日子并不太好过。

虽然有了一份工作,而且还隐藏了自己曾经坐过牢的情况,但他受到的鄙夷却是实实在在的。

坐牢几年的他没有什么长处,就来到果木西餐厅做后厨。

这类餐厅的后厨也简单,只要把半成品牛排煎一下,或是把薯条放进油锅里炸,再不济就是煮好意大利面,再倒入料理包。

虽然工作学会了,但他的日子不好过。餐厅里都是年轻一代,和他讲话的时候常常会觉得格格不入。

而陈冬月入狱前是个酒鬼,他喝了酒以后喜欢吹牛、吵闹,酒品不太好。他当初就是喝醉酒与人引发矛盾,将人砍成重伤入狱的。

在一次餐厅员工聚餐的时候,陈冬月喝醉了。

他觉得自己变了,好歹坐了几年牢,很多事情都看开了,沉稳了。

于是他喝得兴起,就想跟这些年轻人传授一下宝贵经验,以过来人的姿态教导他们一些人生真理。

然而可悲的是,根本没人乐意搭他的话。

他在酒桌上自说自话,尝试着大声一点想让人们听他讲话,可惜的是大家叽叽喳喳各聊各的。在他开口时,必定有别人插话讲别的话题,人们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没人在乎陈冬月到底想说些什么。

这让陈冬月很不舒服。

他觉得自己被看轻了,也觉得这些年轻人不懂尊重长辈。

借着酒劲,他对同事们数落了一番,直接斥责他们不够尊重长辈,连先听别人把话说完再开口的道理都不懂。

当时老板对他说了一段话:「你这年龄吧,比我还要大几岁。我都在这儿开店当老板了,你还只是厨房一个打杂的……三十五岁混成你这个样子,怎么有脸把自己当长辈?怎么好意思在这里教别人如何做人?」

这话彻底刺痛了陈冬月。

人活了三十五年,最后沦落到在饭桌上跟一群年轻人吃饭,甚至连插上话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坐在角落静静地喝着酒。

对他而言,这是很可悲的。

而同事们也记住了这次聚会,对他那本就不当一回事的印象,顿时又差了几分。

在之后的生活相处中,一群年轻人经常故意和他唱反调,当他据理力争的时候,同事们就起哄:「长辈又要讲道理了!」

久而久之,陈冬月愈发憎恨。

每一天上班,看着那些趾高气昂的年轻人,他心里就越来越恨!

就在昨天,他们发工资了。

年龄最大的陈冬月,却是全餐厅工资最低的。他再次成为了大家的笑柄,联想起之前的种种屈辱,他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受屈辱。

今天上班时,他在洗盘子转身时,胳膊肘不小心碰到了身后一名女服务员的胸部。

那小姑娘立即恶心地大叫,尽管陈冬月说自己不是故意的,但人们还是对他投来了厌恶的目光。

人们看着这个自以为是、特别油腻、一事无成的中年男人,只觉得他必然是故意的。

当一个人不讨喜的时候,他做什么都是错的。

他们扯着陈冬月,要他给小姑娘鞠躬道歉,而小姑娘满脸都是厌恶,连道歉也不愿意接受,跟其他的几个女服务员坐在一起讨论。

陈冬月听不见她们在说什么,但就因为什么也听不见,他自己脑海里会想象出各种最难听的话语。

后厨领班也正好是那小姑娘的男朋友,他一直安慰小姑娘,还时不时过来对老板嚷嚷,说要让陈冬月滚蛋,否则他就辞职!

他越说越激动,甚至来到厨房,故意大声嚷嚷要陈冬月今天下班小心点,说要找人教训他。

其实年轻人到底会不会动手呢?

也许是故意喊给同事们和小姑娘听的,也许是真有这个想法,不得而知。

在这一刻,陈冬月终于忍不住动了手。

动手就动手吧,反正出狱以后活着真他妈没意思……他这样想。

一群不懂得尊重人,没见过世面的小毛孩子,平时就老是对着自己大呼小叫的,现在还说要找人教训自己,真是恶心得该死……他这样想。

厌世者总有自己的思想。

当领班倒在了厨房的血泊之中,餐厅里安慰女孩的人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陈冬月在厨房关上了后门,又当着他们的面,把大门的玻璃门关上了。

当他上锁时,人们还不知道厨房里已经发生了血案,他们都质疑陈冬月丑人多作怪,直到陈冬月回到厨房,提来了带血的刀。

外面的路人们,眼睁睁看着餐厅的玻璃门后边,掀起了一场乱砍乱杀。

陈冬月越讲越兴奋,他拿着刀,呢喃道:「反正我出来之后一天好日子也没有,这些家伙平时看不起我,那我就拉着他们一起去死!他们不懂得尊重人,我就教他们该如何去尊重!」

我说:「那你干嘛扯上小孩子?」

「这小孩也该死!」陈冬月狰狞道,「他老学着我那些同事,喊我废物伯伯!他这么小就这么没素质,将来长大了也不会是什么好人,只会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

我看了一眼那个小男孩,他的脸上带着一些害怕,但没有恐惧到份上,于是我问:「这小男孩看见你砍人了吗?」

「没有,我进宿舍的时候他在床上睡觉,我就干脆把他也扯过来了!」

「哦,没看见就好。」

餐厅老板的脑袋上有一块淤青,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撞的。他虚弱地看着陈冬月,说:「大哥,平时都是我们不对……你可以不放过我,至少放过我的孩子好吗?他不懂事,都是跟着哥哥姐姐们乱叫的。」

「那都是你们的错,你们把他教养成了一个败类!」陈冬月怒吼道,「他根本不明白什么叫善良,等他长大以后,只会和你们这群人渣一样,去对一个可怜人落井下石!」

我靠在冷库的纸箱上,轻轻地说:「仗着自己坐过几年牢,还以为自己是了不得的人物了。明明是耻辱的事情,却被你当作宝贵的经验,妄图以成功长辈的身份去教育别人,你也是有趣。」

我的话惹恼了陈冬月,他怒极反笑:「你说什么?」

我说:「我没兴趣评价你和他们之间的事,因为在我看来都是垃圾。但你因为几句被侮辱的话,就能拿刀砍人杀人,现在更是连四岁小孩也不放过……如果说他们是不懂教养的小辈,那你这样的人,一个厌世情绪乱砍乱杀的人……我能让你这种人活在世上吗?你杀了他俩以后,要是还觉得不够痛快,去大街上再砍几个……你说说,我能让你活着离开这吗?」

我已经彻底吸引了陈冬月的注意力,他开始提着刀朝我走来。

我快速想着对策。

和昨天不同,我身上没有武器,唯一能利用的就是这里大量的食材。

陈冬月走向我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顺手翻着装了食材的纸箱,淡然道:「我什么也不是,仅仅只是一个觉得你死了比活着要好的人。活在这个世上,谁都会受到侮辱,谁都会遇到困难,谁活着都不容易。如果谁都像你一样,被人骂了就杀人,那活着可真他妈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你才没有资格教我!」

陈冬月勃然大怒,他大吼一声,突然就把菜刀朝着我的脑袋劈了过来!

而我立即后退,将身旁一块冻得坚硬的鳕鱼块捡起来,犹如使用石头一样,狠狠砸向了陈冬月的脑袋!

「砰!」

坚硬的鳕鱼块把陈冬月砸得后退两步,我索性一手抱起箱子,一手抓着鳕鱼块,谨慎后退。

枪大于刀,刀大于棍,当自身的武器杀伤力不足敌方,要巧妙采取一寸长一寸强的道理。

我没有长武器,但是可以投掷。

陈冬月好似疯了一样,疯狂地拿刀追着我,我借助着冷库里的箱子绕圈,他穿着那棉大衣,本身就没我灵敏,而且这地面有结冰,踩着挺滑,陈冬月跑得快了就差点摔倒,不得不扶住箱子让自己站稳。

我抓住时机,好几次将鳕鱼块狠狠砸在了他的脸上。

他打不中我,气得啊啊大叫。

其实我比他还紧张。

就和昨天晚上对抗刘东凯一样。

他可以失误很多次,但我却一次都不能失误。

只要让这家伙砍中我一次,我的命就交代在这儿了!

我喘着气,冰冷的空气不断刺入我的肺部,让我的脑袋极其清醒。餐饮业为了长久储存食材,通常会将冷库温度设为零下十八摄氏度,我知道自己清醒是一时的,随着我的体力损耗和温度流失,我必须要尽快解决战斗,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突然,冷库的门被打开了!

我们看向了门,我却直接愣住了——来人竟是苏清河!

苏清河走进了冷库,他看清这里的情况后,淡淡地说:「是你吧?视频马赛克虽然挡住了你的身体,却能看出你衣服、帽子、裤子的颜色。刚看到你就觉得不对劲了,而且大白天你戴着帽子和面具在这儿鬼鬼祟祟,我觉得奇怪就过来看看,现在……跟我这位警察解释一下,你们是在干什么呢?」

他忽然拿出了对讲机,说:「这里是苏清河,请求支……」

说时迟那时快,我立即丢出了鳕鱼块,狠狠砸在了苏清河的脸上!

苏清河被砸得捂住了脸,那对讲机也是掉在了地上。

他疼得咬牙呜咽:「唔……看来你俩是共犯呢。」

陈冬月趁着对讲机掉地上,连忙扑过去一脚踢开了对讲机,说时迟那时快,苏清河已经一脚踹在了陈冬月的腹部,疼得他倒退两步,又提着刀扑向了苏清河。

苏清河立即抬起了自己的左手,右手握拳。

我愣了一下。

这是我教给苏清河的方法,在迫不及待的时候,可以牺牲自己的左手为代价,让左手和敌人纠缠。这样一来哪怕残废了,留着右手总比左手方便。

纵然苏清河已经做好了准备,我也当然不能让他被刀砍了!

我急忙又把鳕鱼块砸了出去,正好砸在了陈冬月的太阳穴上,他身体朝着旁边一歪,撞在了食材箱上。

苏清河惊奇地看了我一眼:「不是一伙的?」

我抓住机会,直接扑向了陈冬月,希望能借助擒拿夺了他的武器。

陈冬月被我将手压在后边,此时苏清河也是过来了,我哪里会让他接近我,赶紧一脚踹向了他。

苏清河下意识躲开,但我已经利用腰部力量,一个侧踢踢向了他的面部。

他赶紧用胳膊抵挡,有点难以承受我的力道而撞在墙上,又吃惊地说:「是一伙的?」

因为我急着对付苏清河,一时间没抓住陈冬月,他大吼着将菜刀往旁边乱劈,我只能暂时避开躲避。

但他看准了苏清河眼下没位置躲,再次提刀冲向了苏清河,我赶紧抓住了他的衣服后领,将他狠狠扯到了地上!

苏清河懵了:「不是……你到底帮谁啊!」

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贱人。

坏我好事。

苏清河明显不愿意站在旁边看戏,他立即朝我伸出了手,想要扯下我的面具。

我只能将擒拿改为地面搏斗,将陈冬月束缚在我的身前,从背后顶着他的腰。

他的刀胡乱劈着,苏清河一时间也不好上前,作为警察的警惕,他也不会贸然接近拿刀的人,但陈冬月忽然犹如金蝉脱壳一样,脱下了自己的棉大衣,直接挣脱了我的锁技。

他回过神,拿起刀狠狠朝我劈了下来,怒吼道:「日你妈!」

我正躺在地上无法躲避,情急之下将他的棉大衣对折,挡在了我的身前。

菜刀劈在了棉大衣上,将棉大衣砍破了,但是这厚厚的大衣也保护了我的安全。

「小心!」

苏清河惊呼一声,这家伙好歹算是有良心的,他赶紧过来,从后面抱住了陈冬月的腰。

我一看急了,这种方式是很不可取的,犯罪分子一旦反抗,他就要和陈冬月贴身搏斗。

我连忙压着嗓子,用跟自己平时完全不像的声音说:「砸开他,退远点!」

他这才反应过来,发觉了自己动作上的失误,他不敢和陈冬月纠缠,赶紧把他举了起来。

果不其然,陈冬月立即把刀子往后痛,幸好苏清河已经将他抱了起来,使得他重心偏移无法攻击,随后将他狠狠砸在了地上!

「砰!」

陈冬月摔倒在地,旁边的食材箱子被撞翻了几个,他躺在一堆冷冻生蚝之中,疼得哀嚎大叫。

苏清河喘着粗气,扭头看了我一眼:「谢了,你去双手抱头蹲在角落,现在我以涉嫌杀害刘东凯的罪名带你回去调查!」

他话没说完,我已经迅速起身,一拳砸向了他。

苏清河赶忙抵挡,但是没有用的。

认识这么多年,他从来都打不过我。

当他抱头保护脑袋,我就踢起膝盖撞击他的肋部。

当他放下胳膊保护自己肋部,我就一拳猛击在他的鼻子上!

苏清河被打得捂住鼻子倒退,他抹去鼻血,喘着气咬牙切齿:「你怕不是有病,你到底是帮哪个的!再乱来我就开枪了!」

我瞥了苏清河一眼,直接又一脚踹倒了他。

这家伙不可能开枪。

冷库很小,一旦他开枪没打中我们,子弹被光滑的冷库墙面弹射到人质身上,将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悲剧。

以苏清河的性格,他绝不可能在这种地方开枪!

陈冬月终于爬起身来,他抓着菜刀,气得啊啊大叫:「我要把你们两个都杀了!」

我连忙举起棉大衣,将大衣对折两次挡在自己身前,原本我是想以躲避为主的,但现在苏清河的加入,让我的可活动范围大大变小。

很明显,对比起穿警服的苏清河,陈冬月对我的怨恨值更高。

他拿着菜刀朝我不停地劈,我只能举着衣服,时不时还要冒着危险侧头查看他的情况。

搏斗是极其耗费体力的动作,堪称是无氧运动中的消耗体力之最,陈冬月连劈了好几刀后,终于体力不支,出刀的速度也变慢了。

我抓住机会,现在是攻击他的好时候!

我立即侧踢,狠狠踢在了他的腰部,陈冬月惨叫一声,差点丢了手中的刀。

说时迟那时快,苏清河也是上来的,他一把抓住了陈冬月拿刀的手,将他的手压在身后,用力一扭。

即使疼痛万分,陈冬月也是死不松手,而我迅速在身边寻找着可以当武器的东西,总算让我在箱子里发现了一箱牛排。

看见战斧牛排的那一刻,我总算是松了口气。

好家伙,身为西餐厅,怎么可以没有近些年火热的战斧牛排?

我立即拿起冷冻的战斧牛排,这东西拿在手里真就好像一把大斧头,我举起牛排,狠狠砸在了陈冬月的手指上!

狭小的冷库里,响起了陈冬月凄厉的惨叫,剧烈的疼痛让他的菜刀终于掉落在地,我连忙将菜刀踢到角落,又举起牛排,用力砸向了陈冬月的脑袋!

就在这时,苏清河却动了:「住手!」

他不退反进,用肩膀抗住了我的手腕,使得他没有受到牛排的砸击。

我立即放弃了武器,直接一个大耳刮子扇在了苏清河的脸上!

「啪!」

清脆响亮的耳光把苏清河打懵了一下,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用力一拳砸在了我的腹部!

刚才为了擒拿陈冬月,苏清河是半跪在地上的,我仗着自己居高临下,又是一脚踹在了他流血的鼻子上。

原本苏清河就被我刚才打出鼻血,这下更是疼得动作都困难。我估计他已经眼冒金星了,又一耳光扇在了他的脸上,虽然耳光的杀伤力不强,但我趁着苏清河被打得歪头那一刻,扯住了他的头发,一膝盖撞向了他的耳朵!

在即将撞到他耳朵的那一刻,我停住了。

不行……

对他不能打这么狠,万一把他打坏了怎么办?

我只好恼怒地将他推开,在他摔倒之后,我又举起刚才那块战斧牛排,用尽全力砸在了陈冬月的脑袋上!

在零下十八度冷冻过的牛排,硬度完全不输给铁锤,陈冬月被敲破了脑袋,他的身体在地上抽搐,苏清河急了,他赶紧拔出了手枪对准我,咬牙切齿道:「放开他!不然我开枪了!把你的牛……牛排也放下!」

呼……

我看着一本正经的苏清河说出把牛排放下几个字,不知为何,心里忽然有种幽默感。

我没理他,而是在餐厅老板的口袋里摸了摸,在摸出一个打火机后,烧断了绑着他的绳子。

该走了。

嫌疑犯的身上已经没了凶器,接下来还是交给他吧,将这餐厅老板放了,还能给他加个人手帮忙。

我扭了扭脑袋,往外走去。

苏清河明显不愿意让我走,他怒吼道:「你再动我就开枪!」

「开啊……」我压着声音,满不在乎地与他说,「旁边有个四岁的小孩,有一个人质,子弹如果没能打中我,将有可能弹射到任何一个人的身上。」

苏清河冰冷道:「你可以试试我的枪法准不准。」

我叹了口气:「我救了你的命,你没有良心的吗?」

「你犯了法,我要抓你归案。」

「我们都在抓犯法的人,比如他……」

我伸手指向了陈冬月,并且看向他,结果却愣住了。

陈冬月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剪刀,狠狠刺向了那四岁孩童,大吼道:「我拉着你儿子陪葬!」

不好!

他竟然还有武器!

情急之下,我连忙一把抓住了陈冬月的衣服,此时我也顾不得全部了,连忙一把抓住了他,他却回过神来,将剪刀捅向了我的眼睛!

陈冬月发起狂来,犹如疯了的野兽一样,嘴里嘶吼着拿剪刀扎我,我抓着他的胳膊连连后退,后背却撞击到了满满的食材箱,疼得我闷哼一声。

那高高的食材箱坠落下来,压在了我的身上。

我本想站稳身体,可这些食材箱里装的也不知道是些什么,重得我根本站不稳,加上地面很滑,我终于摔倒在地。

好痛……

好像有什么东西扎破了我的手……好疼……

苏清河终于举起了我刚才拿的战斧牛排,用尽全力在陈冬月的脑袋上砸了两次。

陈冬月总算应声倒地。

我死死地看向自己疼痛的手指。

我的手上压着许多冷冻大虾,当我拨开这些大虾,才发现有一个大虾头的刺扎破了手套,刺进了我的手。

我忍痛拔出了虾,心里却是猛地咯噔一下。

这是证据!

不能留下我的痕迹!

可让我心里发凉的是,苏清河也注意到了这只虾。

我赶紧伸出手,他却立即将牛排朝着我砸了过来!

我下意识护住面门,牛排砸在了我的胳膊上,苏清河犹如刚才我们踢开他的对讲机和陈冬月的菜刀一样,也踢开了这个带有我 DNA 的大虾。

可恶!

我全身疼得要死,经历这一系列的战斗,我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足够的力量对抗苏清河了。

好歹人要先走!

我艰难地要爬起来,苏清河哪里会让我轻松离开,立即朝我走来喝道:「不准动!你被捕……」

话没说完,忽然有人抓住了他的脚,使得他失去平衡,摔在了地上!

是那餐厅老板!

他抱着苏清河的脚,对我大喊道:「恩人!你快走啊!」

我喘着气,这才回过神来,赶紧爬起了身,朝着冷库外逃跑。

苏清河急了,连忙对餐厅老板说:「放开我!他是罪犯!」

「快走啊!」

老板大喊好几声,我飞快打开冷库门,赶紧逃了出来。

当我逃远的时候回头一看,却见苏清河爬到了冷库门口。

但是陈冬月还在冷库里,他肯定不能放弃嫌疑人来抓我,只能拿着对讲机说:「我在餐厅后面的巷子,这儿请求支援!」

我钻进了巷子飞快逃跑,风声在我耳边呼呼作响,我根本不敢回头,只能认清一个方向,不断地在巷子里钻着。

忽然,我看见前面的人家里,有一个姑娘推着电动车出来了。

我赶紧抢过了电动车,喘着气说:「下次还你。」

小姑娘哪里愿意交出电动车,她吓得大喊大叫:「救命啊!有人抢劫啊!救命!」

我一阵无奈:「小姑娘,遇到抢劫犯的时候不要迎面而上,什么宝贵都不如生命宝贵。如果抢劫犯恼羞成怒要你性命,那你怎么办?」

小姑娘吓懵了,她并不知道我是用心良苦,还以为受到了我的威胁。

她呆呆地看着我,最后松开了电动车,此时我已经听见远方传来了「站住、不要跑」的喊声。

我觉得这句话好奇怪。

我怎么可能站住?我怎么可能不跑?

我抢了电动车,在巷子里穿行。

让我惊喜的是,这电动车估计是不正规的商家那边买的,现在很多电动车会被限速,可这辆电动车一启动,那加速的感觉让我长吁一口气。

我一下就钻进了巷子,借助着电动车,在这些巷子里不断拐弯穿行。

虽然他们开了警车,可有一说一,在这种巷子里,当然是电动车穿行起来最为舒服。

当然这种穿行不能无脑乱跑,像有一些太小的巷子是不能进去的,因为很可能会走进死路。

最好的办法就是走各个偏僻的支线道路。

这些道路安装摄像头的可能性非常小,但因为不是在大马路上,很少会有车辆行人,甚至会整条街都空荡荡的不见人影。

警笛声大作,但都是从远处的大街方向传来。

我不敢骑电动车上大道,我知道警方很可能已经通过大道来追击我。警车进不来这些巷子,应该会排查与这些巷子相连的各个出入口,然后联系附近的警察堵路包围。

拖延的时间越久,我逃脱的几率就越小!

我在小巷子里逃窜着,尽量朝南二街的方向而去。

我知道,想通往南二街的话,就必须上大道,那边有个大路口,估计摄像头是一排又一排。

可根据我曾经做交警多年的经验,往前面的路口有一条河,桥下面有通道,可以直接帮我通过老路。那地下通道因为多年没人使用,摄像头也是自然没装,现在已经成为了流浪汉们随地大小便和睡觉的地方。

我绕路前行,进了一条偏僻的道路。

路上,我看见这儿有个老旧的网络会所,看那泛黄的招牌,估计怎么也有十几年了。

像这种网络会所,总是价格便宜又允许随便吸烟,通常是经济拮据的学生、厂里工人、无业游民爱来的地方。

我想了想,随后钥匙也不拔,直接将电动车停在了旁边不远,继续用双腿逃跑,往前绕了个路口。

我通过河道逃走,回到极其熟悉的南二街,摘下了面具塞进衣服,这儿依旧没什么客流量,我回到厕所最里边的坑位,换上了自己的衣服,又将作案的衣服藏在大水箱里。

做完这一切,我才勉强松了口气。

好险……

总算是可以回去了。

我只想赶紧去洗个澡,因为我担心身上还会留下什么痕迹。

我打车去了警察局附近的巷子,因为一开始我是从警察局这边来的。

随后我通过这些巷子去了地铁站,让自己被地铁站的摄像头拍到,直接坐地铁回家。

刚到小区门口,我的手机却突然响了。

我不由得在想,是神秘电话吗?是来帮我解决线索的吗?

我连忙拿出手机,可当看见上面备注名字的那一刻,我却心里咯噔一下。

苏清河。

我接起电话,那边传来了他的声音:「你在哪儿?」

「我从你们警局出来之后回家,刚到小区门口呢。」

「站在小区门口别动,我还有两三分钟就到。」

「怎么回事?」

「出现了疑似刘东凯案件的犯罪嫌疑人,我刚和他进行了一场有来有回的搏斗,此时他身上肯定受伤多处,而且有我记住的痕迹。我现在带你去做个检查,只要你身上没有这些伤,等那人被确认为要抓捕的对象,你就被洗清嫌疑了。」

「啊……那……谢谢?」

「我马上到,你就在小区门口等我!」

我站在小区门口,只觉得冷汗淋漓。

完了。

身上的伤、以及那个戳伤过我的大虾。

这一次行动,可以说是不该留下的证据都被留下了!

我心乱如麻,只觉得四周都寂静了,唯独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声,却听得越来越清楚。

站在小区门口的我等着苏清河,同时脑袋快速运转着,希望能找到对策。

可问题是……我找不到任何对策!

算了……

我一阵苦笑。

如果被苏清河抓住了,那我应该会和他说:「你什么时候和我进行一场有来有回的搏斗了?不是我单方面把你按着打吗?」

很快,苏清河的车子就出现了小区门口。

他开得有些着急,甚至对前面的车子按着喇叭,要他们快些通行。

在他的车子前面,是一辆五菱宏光 MINI。

小车上贴满了各种卡通图案,随着车子接近,我看见那司机的脸,却不由得愣住了。

那是……涂灵莹?

她开着车,忽然将手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个飞吻的动作。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突然加大了车速,狠狠撞在了我的身上!

「砰!」

我被涂灵莹撞得摔倒在地,还往后边滚了几圈,情急之下我抬起手,忍着疼痛,用尽全力地在水泥地上磨了一下!

刚才被大虾刺伤的手,顿时被磨破了一层皮。

涂灵莹和苏清河都停下了车,她打开车门,捂着嘴看着我。

随后她怕得跑向了我,连忙说:「哎呀对不起,你没事吧?」

她背对着苏清河,还调皮地对我眨了眨眼。

我……说实话,我全身都疼得厉害……

苏清河快步走了过来,他怒吼道:「你怎么开的车!」

当涂灵莹一回头,他愣住了:「你不是那个记者吗?」

「是啊苏警官,我是之前报道刘东凯案件的记者涂灵莹,我还采访过你……」她满脸委屈地说,「对不起啊,我刚才在现场追踪报道,看你急匆匆地过来,就赶紧开车追着你,以为可以抓到第一手新闻,谁知道我开得太急,不小心把人撞了。哎呀,都怪我,满脑子都是跟别人抢新闻。」

我忍着疼对苏清河问:「我……还要和你去做检查吗?」

苏清河一把扶起我,他抓起我的手看了看,等看见上面磨破一层皮,他叹了口气。

最后他恼怒地对涂灵莹说:「先上医院!我这兄弟要是有什么事,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被苏清河扶上了车,躺在后座椅上。

苏清河开着车,恼怒地说:「我案发之后立马赶过来,就是为了洗清你的嫌疑。这下可好,被那个女人坏了事。」

「那可不是……」我虚弱道,「你开稳一点,我全身都疼。」

苏清河无奈道:「我也疼,我刚和那家伙打了一场。说实话,那家伙真能打,我差点不是他的对手。」

我躺在椅子上,看着窗外挪动的天空,没忍住笑了。

他明明根本完全不是我对手……却在我面前美化成差点不是对手。

我也没与他争执,到了医院以后就各种检查。

涂灵莹表现得特别积极,她忙前忙后,还不断地和我道歉:「不好意思啊,我一定会积极赔偿的。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只要是我该承担的责任,我一点也不会少,我们能私了吗?」

外边响起急促的脚步声,韩若雪急匆匆地跑进了病房。

她连忙问:「谁撞的?」

涂灵莹满是歉意地说:「我不小心撞到了他,我会负起责任……」

「你眼睛瞎了啊!」

韩若雪狠狠推了一把涂灵莹,她怒吼道:「不会开车就不要开!要是把人撞坏了,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滚回驾校重新学习去吧,我看见你们这些不会开车的就犯恶心!」

我安慰着说:「别骂了,你看我不是好好躺在这吗?」

韩若雪没忍住落泪了,她坐在了病床旁,擦着眼泪说:「姐姐这样走了,我好怕姐夫你也这样走了。」

我咬了咬嘴唇,轻声道:「如果真发生了,那也不是什么坏事。」

韩若雪气得一巴掌拍在了我的嘴上:「乱讲话!」

有点疼……

电视机上,忽然放起了新闻:「现在插播一条新闻,警方疑似找到了宁兴花园杀人案的嫌疑人,请居住在东海路、前进西路、海丰路的居民锁好门窗不要外出。再重复一边,东海路、前进西路、海丰路附近的居民,请锁好门窗,看到行踪诡异的人及时报警求助。」

韩若雪看向电视,忍不住说:「我靠,我偶像正在被抓捕?」

苏清河说:「不要乱讲话。」

「这怎么是乱讲话了,要不是他,之前那个孕妇可能就惨了!」

「是我负责的那个案子,刚才我也很可能与他本人碰面了,这次很有可能抓住他。」

「这也抓那也抓,你怎么不把我抓到你家户口本里去?」

漂亮,又是花式求婚。

苏清河顿时无言以对。

他不断抖着腿,看着有些焦急。

直到几分钟后,一名男子进了病房,那男人就是之前带我去审讯的警察。

苏清河见到他,连忙说:「小常!抓到了吗?」

「苏队,情况不太好……」那叫小常的警察说,「我们得知他抢了一辆电动车,布下警力搜寻附近的马路,还真让我们找到了那辆电动车,把犯罪嫌疑人抓了。」

「结果呢?」

「和你说的完全不符合,那人是个无业青年,他说自己从网吧出来,看到一辆电动车没拔钥匙,他就顺便骑走了。当他被我们抓住的时候吓坏了,说偷个电动车怎么闹这么大阵仗。」

苏清河的表情变得逐渐扭曲,甚至气得有些发抖:「什么破事儿!给我查!把他的一切都查出来,他要是凶手,就把他关进去!他要不是凶手,那把他干过的勾当都逼问出来,能关他多久就多久!」

「放心吧苏队,现在大家都强忍着想打他的冲动,我都恨不得朝他脸上来两脚,妈的……我们追着这孙子跑了五公里!」

「我说的那个东西呢?取证了没有?」

小常面色难看,他扭头看了一眼我,最后说:「苏队,我们还是出来单独说吧。」

苏清河与他出了病房,不一会儿我就听见了苏清河的怒骂:「真他妈混蛋!」

嗯?

好好的怎么突然这么生气?

涂灵莹坐在病房角落,时不时接听电话,拿出一个小巧的蓝牙键盘连接手机,那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敲打着。

可她忽然恼怒地砸了一下键盘,生气地说:「可恶,被抢先了!」

韩若雪问:「你在病房里发什么神经?」

「不好意思啊,我是一个记者,在追踪报道这个案子,刚才我的新闻被其他人抢先了。」

「哦?新闻已经出来了?哪个报社?」

「晚报。」

韩若雪好奇地用手机搜,我也是拿起了自己的手机查看。

还真是,这么快报道就出来了。

《神秘人再出手?这次勇救父子,险些被逮捕!》。

「据本社消息,果木西餐厅发生一起疑似厌世者乱砍乱杀事件。有过入狱经历的犯罪嫌疑人陈某带着餐厅老板赵某和他儿子藏进冷库欲图行凶,一名神秘男子忽然出现,根据赵某所说,在千钧一发之际,是他及时出现拯救了父子俩。」

「警方尚未公布线索,但根据调查和坊间传闻,此次的神秘男子极有可能就是昨日拯救了孕妇的刘东凯案嫌疑人。」

「男子在逃脱之时,抢夺了女学生林某的电动车,据林某回应,刚开始的时候被抢电动车很生气,可当得知神秘男子的身份后,她偷偷告诉本社记者,她感到了由衷的高兴。」

韩若雪越看越乐。

她拍着我的肩膀说:「姐夫你瞧见没?这人太牛逼了,昨天救了一个孕妇,今天又救了一对父子。」

「还不确定两个是同一人呢。」

「这肯定就是他,不然你看苏狗干嘛这么急?警方干嘛这么大动作?」

我呵呵一笑,顺便看了看网友们的评论。

「牛逼啊这人!这才是真正的及时雨!」

「追杀罪恶的男人,我愿称之为猎罪人!」

「请大家不要胡乱支持犯罪者,别忘了他也是一个杀人犯!我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罪犯一定会被绳之于法!」

「不好意思啊各位,楼上是我家的狗,我忘了养狗要栓绳。支持猎罪人!」

韩若雪越看越开心,等苏清河回来了,她迫不及待地说:「跟我们说说呗!你是不是见到那猎罪人了?」

「什么猎罪人?」苏清河一头雾水。

「就那个救人的英雄啊!」

小常立即说:「嫂子,你这样是不对的。你身为警方家属,怎么可以在公共场合说这样的言论?我们苏队可是差点死在了他的手上。而且苏队才是英雄,他这次抓住了那个乱砍人的罪犯。」

苏清河有些不舒服:「什么叫差点死在他的手上?我和他打得不分高下,而且我还抓了陈冬月!」

韩若雪咯咯笑道:「还不是靠着猎罪人抓住的?要不是他赶到了,恐怕那对父子都死了。苏狗你就是捡了个大便宜,你还不懂感谢人家。」

「嫂子你三观怎么能这样不正?」

「至少我五官长得比你正。」

「嫂子你……」

苏清河满脸阴沉,最后说:「好了别跟她吵,你们又吵不过她,就连我也吵不过。」

韩若雪一本正经地说:「你如果觉得我错了,你可以愤怒地吻住我的嘴,粗暴地把我搂在怀里,你甚至可以残忍地把我扯去民政局,用不近人情的态度,恶狠狠地剥夺我未婚的身份。」

唔……

漂亮,又是花式求婚技巧。

苏清河无奈道:「我没时间和你争,小常……你准备一下,我们去局里,还有很多线索要整理。」

「好的苏队,我现在去把车开出来,门口等你。」

「嗯。」

那小常出去后,苏清河忽然搬了把椅子坐在涂灵莹身边,很严肃地和她说:「我有事情要问你。」

我一时有些紧张。

难道苏清河已经发现了我和涂灵莹的不对劲?

涂灵莹问:「怎么了?」

「你之前做过一个探寻罪犯内心世界的系列报道对吧?」

「对。」

「其中有个人叫朱程亨,他接受过你的采访……」

简单的朱程亨三个字,却在我心里激起千层浪。

那家伙已经被我和涂灵莹埋在了井里,为什么苏清河会突然提起他?

涂灵莹说:「是有这么个人,怎么了吗?」

「在你报道发布前后的那段时间,有人报过警报过案,一家私人生活超市丢失了一把刀与胶带,朱程亨被定为嫌疑人。他在离开的时候,还从路上私人诊所的垃圾桶里顺走了一个注射器。」

涂灵莹紧紧咬着嘴唇。

我也想起了遇见朱程亨的情景,原来他的作案工具都是偷来的,是担心自己作案后留下证据么?又或许是没有钱买,再或许是小偷小摸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苏清河说:「我认为朱程亨拿了这些用具很可能是不干正事,但现在他却莫名其妙地人间蒸发了。你是目前我们唯一知道和他接触过的人,请问你有没有什么线索可以提供给我们?」

涂灵莹挤出笑容,说:「没有呢……那人笑起来好恶心,我采访完他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也没联络过他。」

「这和你报道里说的不一样,报道里你说刚见面时感觉他是个腼腆的大男孩。虽然话不多,但能感受到他的亲切……」

「那是我主编要求的,因为报道要那样写才有人看,其实他啊……」涂灵莹身体有些颤抖,挤着笑容说,「他是我见过最恶心的人,眼睛只会往我身上乱看,动不动就想贴近我。那种人恶心得要死,我采访了之后,只想离他越远越好,因为我觉得反胃,那种反胃是刻在骨子深处的,抵抗不了。」

苏清河点点头,他说:「看来你的报道也不可信。」

「嗯,不可信呢,话说陈先生,我还要去忙工作,我们身为记者,一定要跑在新闻的最前头……」涂灵莹明显不想待在这儿回想朱程亨了,她说,「如果你后续有什么身体不舒服的,请只管联系我,我都会承担责任的。」

我嗯道:「好,你走吧。」

涂灵莹站起了身,开始整理自己的工具。

忽然,电视上的新闻引起了我们的注意:「本台最新消息,就在刚才,通河路老城区挖出了一具尸体,让我们一起跟寻本台记者去查看。」

画面切换成了熟悉的画面。

是那老城区,是我杀了朱程亨,和涂灵莹一起藏尸的老城区!

电视画面里,一个尸体被打了马赛克,躺在一口水井旁边。

那就是我们埋尸的井!

刹那间,我只觉得脑袋轰隆一下。

朱程亨的尸体被发现了!

怎么会这样……

神秘电话错了!

她之前就告诉过我,朱程亨那边是不会有事的,可现在尸体却被挖出来了!

她的话一下子很准,一下子又不可信!

电视里传出记者的声音:「通河路老城区正在进行施工改造,但在施工的时候,工人们却挖出了一具尸体。这可把他们吓得不轻,让我们去采访一下当事人。」

画面转为一个工人接受采访,他对着麦克风说:「这里本来要拆了嘛,因为担心里面有人,我来做最后的检查工作。结果我发现这个水井不对劲,之前来做检查的时候,水井还是好好的。结果做最后检查时,我却看见水井被封了。然后就挖嘛,本来想借助机器,结果发现土很松软很容易挖。挖到后面的时候,我工友说不对哦,下面好像有人……」

记者问:「你觉得会影响这片城区的改造吗?」

工人似乎是个比较憨厚的老实人,他叹了口气,有些尴尬地说:「老板应该恨不能弄死我……这儿要盖新小区卖,我算是闯祸了,早知道不挖了……」

画面里不再采访工人,而是放老城区的大体环境,记者继续说:「目前警方已经封锁了现场,正在做调查工作。」

调查工作……

那条带血的毛巾,开始在我的脑海里出现。

那些看到我在场的工人的脸,也一个个出现在我的回忆里。

该死!原本明明觉得那是很好的藏尸地点,而且我也想过要把那条毛巾带走,谁知道这么快就被发现!

涂灵莹看着屏幕上的画面,满脸冰冷。

苏清河皱眉道:「最近怎么事情变得特别多?」

「你要赶紧过去了吗?」

「没通知我,估计是让一队过去了……」苏清河说,「我现在就去局里。」

他急匆匆出了病房,而我低着头,脑海里思绪万千。

带血的毛巾,目击到我那天出现在现场的工人,带有我 DNA 的大虾……

这些东西犹如走马观灯一样,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我又看了看涂灵莹的表情,她依然满脸冰冷,忽然对着电视笑了笑。

她转头对我说:「陈先生,我要先去忙了。那个……」

她忽然抓住了我的手,痴痴地看着我说:「谢谢你。」

涂灵莹将谢谢说得很重。

韩若雪有些不高兴了,她推了涂灵莹一把:「干嘛呢?这样抓着他干嘛呢?想使美人计是吧?」

涂灵莹摇摇头:「没有,那我先走了。」

她出了病房,韩若雪对着她的背影说:「骚狐狸精,把人撞了就在这儿卖弄姿色,真不要脸!」

骂完之后,她转过头跟我说:「姐夫,你可不能看人家是个女孩子就心软,该让她赔的一定要赔……你身体还疼不?饿不饿?这样吧,我跟单位请个假,这两天就我来照顾你。」

我摇头说:「不用了,我还没伤到那个地步,我可以照顾自己。」

韩若雪托着腮帮子说:「没事的,反正清河肯定又要忙,你看案子这么多,我估计又要有好几个晚上等不到他。我讨厌空荡荡的家里,也讨厌提心吊胆地等他回家,就让我照顾你吧,好歹有点事做。」

「哦……那谢谢你。」

「我先去你家喂一下念之,清河估计今天是不会回来了,等会儿我带我俩的饭来。」

「好。」

我躺在病床上,思绪万千,唔……总觉得糟糕了。

我本以为苏清河要些时间才能回来,可让我惊奇的是,在韩若雪替我喂完念之没多久后,苏清河也紧随着回来了。

他满脸阴沉,一看就脾气不太好的样子。

韩若雪见他死气沉沉的,就好奇地问:「怎么了?」

苏清河摇了摇头,明显不愿意提自己的工作,他捧着韩若雪的小手,很温柔地与她说:「亲爱的,让我单独和陈识待一会儿,你看成么?」

我看出来了,苏清河的工作明显很不顺,他就是这样的脾气。

有些人工作遇到麻烦了,会把一肚子火都带到家里去,冲着家里人发火。

但苏清河不同,他越是遇到困难,越会对身边的人温柔,努力独自一人把负能量消耗干净。他认为在对身边人们温柔的同时,也能获取一些温暖的正能量。

韩若雪自然是理解苏清河脾气的,她没有出去,而是揉了揉苏清河的脑袋,说话也不那么吊儿郎当了:「到底怎么回事?案子很难查吗?」

「查不了了……」苏清河苦笑道,「你先出去吧,工作上的事情……我不是说你没资格知道我的工作,而是我已经够苦恼了,至少我不想把烦恼带给你,好吗?」

「那行吧。」

韩若雪终于出去了,病房里只剩下我和苏清河俩人,我问他:「什么叫查不了?你不是刚才和罪犯对抗过吗?现在正是去抓捕他的好时机。」

「抓他?我们非但没抓他,反而把受害者给抓了……」苏清河说,「就那餐厅老板,已经被我们逮了。」

「餐厅老板?」

我满是吃惊,苏清河的语气越来越冷:「你记得那个故意破坏犯罪现场的李雅薇么?这餐厅老板也一样,当时我急着控制罪犯和找你,让其他同事一定要盯好证据,结果那家伙趁着我同事们没来得及的功夫,竟然把证据给吃了!」

吃了!?

大虾在我脑海里一晃而过,我听见这话,差点没忍住想笑出声。

不能笑。

苏清河现在一定气炸了。

我努力忍着笑,皱着眉说:「这真是太过分了,警察抓人就是为了老百姓,那餐厅老板怎么这样不懂事!」

「本来是想查出 DNA,这样可以彻底跟你撇清关系,你身为我兄弟,我是真不想你变成犯罪嫌疑人……」苏清河说,「你再忍忍,迟早有机会证明你的清白。」

我叹气道:「要不是我现在受伤了要躺着,肯定要起身去把那餐厅老板打一顿,就是因为他胡作非为,害我要蒙受这冤屈。不过没关系,你后面可以慢慢查。」

「没那可能了。」

苏清河变得更加消沉,我看得实在疑惑,就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原来苏清河分析了朱程亨案件,他联系起自己之前查到的线索,想到朱程亨失踪前准备的那些道具,就认为朱程亨很有可能是打算再次实施犯罪。

按照「猎罪人」的性格,朱程亨极有可能被猎罪人给盯上了。

而且他的死亡时间,和范正豪失踪、刘东凯死亡、陈冬月案件极其接近。

苏清河说:「范正豪、朱程亨、刘东凯、陈冬月这四个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都曾经犯过罪,但却不知悔改,再次实施犯罪。结合这些线索,可以大致推测出猎罪人的作案动机。你还记得吗?范正豪失踪前做的最后一件事是再次酒驾。」

「这个自然记得。」

「我认为范正豪很可能不止是失踪那么简单,极有可能死在了猎罪人的手上。我在局里提出了这件事,希望能将这四个案件并案调查,我相信四个案件的幕后黑手极有可能是同一个人,领导也同意了。」

「那是好事啊!你干嘛还这么消沉?」

「因为这案子太大了!领导说我接不下来,丢给了一队!」

我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由于苏清河的刑警二队之前遭受了重创,他的队里大多都是新人,甚至还有一些岗位空缺。

苏清河还是那个王牌,但刑警二队却不再是曾经的刑警二队。

上头认为这次的案子太大,最好是交给经验丰富、人员齐全的刑警一队来处理。没有错,虽然苏清河这次抓住陈冬月立了功,可却让猎罪人从眼皮底下溜走,而且还受到了猎罪人的帮助,更没能保护好捉拿猎罪人的证据。

这就很麻烦了,上头认为现在刑警二队连保护证据都做不好,所以就让苏清河将案子交接,让刑警一队来处理。

看得出来,苏清河对此极其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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