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很想知道吗?」
「我当然想!」
「在此之前,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
「看范正豪死的感觉怎么样?我就想听你说实话,我不要听那些拐弯抹角的。」
我想了想,既然这家伙都知道我的情况,那我也就不隐瞒了。
我诚实地说:「很痛快,想到那样的人渣死了,我心里特别畅快!」
「如果给你一个从头来过的机会,你还会这么做吗?」
「会!他该死!我教训他不是罪恶的,如果我昨天晚上没出手,那他说不定就会再次撞死无辜的人!普通人做错了什么?大家简简单单地生活,有着自己幸福的小日子,却因为他的愚蠢,让自己的家庭支离破碎!」
「你说的仅仅是范正豪,还是那些所有的罪犯?」
「所有的!我憎恨那些不肯改正的罪犯,法院把他们送去改造,他们嘴巴上说着再也不犯,却依然犯罪不知悔改,残害那些无辜的人们!」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我想和你玩个游戏,这个游戏结果决定着我们是否还会继续相识。如果你做出了和我预料不同的决定……我再也不会找你。」
我问:「什么游戏?」
「你现在立即出发,去通河路 28 号后面的巷子,立即、马上!」
电话被挂断了,我拿着手机,觉得一阵疑惑。
该不该去?
虽然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可她真的帮到了我好多。
我看着手机咬咬牙,去就去!
正好我想弄清楚这女人是谁,弄清楚她到底为什么会知道我的情况!
我开车来到了通河路 28 号,这儿是个老城区,而且临近拆迁,已经没有什么人居住了。
下了车,我先把念之锁在车里,然后往巷子里走去,却忽然听见了呜呜的哭泣声。
我疑惑地走进了巷子,结果却愣住了。
在巷子的拐角处是个死角,一个女孩衣不遮体,遍体鳞伤。
她被绑住了手脚堵住嘴,缩在死角里哭泣着,泪流满面。
而在她的身边,是个裤子脱了一半的男人,正好与我四目相对。
我……
「我草!」
我忍不住骂了句脏话,狠狠一拳砸在了那男人的脸上!
男人被我一拳砸倒在地,他痛苦地发出了一声惨叫,而我飞扑上去,抬起脚狠狠踹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这是我一贯如此的风格,当我确信对方有危险的时候,我会将对手活活打到无法反抗,然后才停手。
一旦心软,那付出代价的将会是自己!
男人再次发出惨叫,我抓着他的头发,将他的脑袋狠狠砸在墙上。
他痛苦地抽出一把尖刀想刺我,我眼看着尖刀朝我而来,用手肘顶着他的胳膊。
这样一来,无论他怎么努力使劲,那刀子都刺不过来,无法伤害到我分毫。
与此同时,我还观察起了这个男人。
身带凶器,而且他双手都戴着工地手套。
手套是纯白的,上边几乎没有灰尘。
这说明他戴着这双手套绝不是为了干活的,而是有预谋地犯罪,借助手套来抹去自己的指纹。
种种迹象,都表明了这是一个恶人!
我用力一拧他的胳膊,他手中的刀顿时掉落在地,随后我将他的双手压在后边,把他压在地上,用膝盖顶着他的脊梁骨。
他尝试着要反抗,我感觉到这人力气不小,索性将身体压在他身上,抬起膝盖,狠狠撞击他的肋部!
「砰!砰!」
每一次撞击,都发出了沉闷的击打声,他痛得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终于再也没有力气反抗。
正好他裤子脱了一半,我顺势解下了他的皮带,将他的双手压在胳膊后面,牢牢绑住了他的手腕。
这样一来,他总算没法再反抗了。
但我还是没放心。
一旦出手,就要谨慎到极致,不能给对方任何反扑的机会。
这儿的老城区已经拆了许多,我随手就捡来一块石头,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小腿骨上!
砸了好几下,确定他真的无法行动后,我才终于放下了石头。
我松了口气,这才走到女孩的身边,帮她把嘴里的毛巾扯出来,问她有没有事。
女孩明显吓坏了,话也说不出来,就在我身边呜呜哭着。
我安慰着让她别害怕,接着拿出了手机,考虑要不要报警。
现在给我带来了难题。
如果我报警的话,我该怎么和警方解释?
这儿根本就是一个啥也没有的老城区,买瓶水都要跑大老远,万一警察问我为何会来到这儿,我又要作何解释?
我现在是一个背负命案的人,做事必须想得仔细再仔细。
就在这时,那男人忽然开口说话了,他恳求我不要报警,求我放过他。
我冷冷地看着他,正想要说些什么,他却又开了口:「求你了,我才刚出来,我要是再进去就完了!只要你放过我,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我愣住了。
什么叫刚出来?
什么叫再进去?
突然,手机铃声响起了。
我拿出电话,发现是那神秘女子打来的。
等电话接通,那边传来了她的声音:「怎么样,有收获吗?」
我说:「遇到个想欺负女孩的王八蛋,刚把他打趴下。」
「不愧是你,听说过你是当初警校最能打的,可惜后来怎么就去做了交警呢……」那边说,「在你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你最讨厌的男人。」
「什么意思?」
「你可以拍一张他的图片,尝试一下图片搜索。今天是 5 月 7 号,他的报道是在 5 月 5 号出来的,你应该能找到,先挂了。」
她挂断了电话,而我心生疑惑,拿出手机给这男人拍了张照,然后尝试图片搜索。
一搜索,还真给我查出了一篇报道。
《八年前他因强奸罪入狱,八年后他一无所有》。
我紧紧皱着眉头,看着这篇报道。
朱程亨,男,91 年生人,在 2012 年强奸一名妇女,因手段残忍,被判入狱八年。
「在朱程亨犯罪之前,人们对他的回忆都是一个上进的小伙子,没人敢相信他会做这种事……」
「在父母眼里,他是个孝顺上进的孩子……在朋友的眼里,他是个忠厚老实的人……」
「记者刚开始见到朱程亨的时候,感觉他是个腼腆的大男孩。虽然话不多,但能感受到他的亲切,是什么让他走上了这样的道路?」
「对于朱程亨来说,他的童年是悲惨的……」
一系列的语句,引起我的阵阵反胃。
报道里有图片,标记着记者和朱程亨的合影。
我看向旁边这位女孩,虽然她梨花带泪,但是不难认出,她就是图片里的那位记者!
我走到她身边蹲下,说:「本篇报道记者……涂灵莹是吗?其实我真的不喜欢把罪犯写出浪漫色彩的记者,每次看到这类报道,我只会觉得恶心。在父母眼里是好孩子,在朋友眼里是老实人,查询罪犯到底是因为什么走上了犯罪的道路。来,你看,你仔细看。」
我指着那在地上气喘吁吁的朱程亨,轻声说:「你看他哪儿忠厚?你看他哪儿老实?罪就是罪,恶就是恶,世界上童年悲惨少年辛苦的人多了去了,每个人都是很辛苦地活着,怎么这反而成为犯罪的浪漫背景了呢?来,你现在看看自己写出来的文字,再仔细看看他的脸。」
涂灵莹眼泪不断落下,我给她松了绑,她立即擦着眼泪,捂住了自己的嘴,失声痛哭。
我站起身,来到了朱程亨的身边,仔细搜了搜他的身,搜出了胶带、注射器,还有刚才被我打落的尖刀。
我仔细看着这份报道。
八年前,他绑了一位妇女,将她手脚束缚跪趴在地上,用注射器做威胁,强迫她服从自己的命令。
我一脚踹在他的头上,冷声说:「跪着,趴着。」
朱程亨有点不想做,我便拿起注射器,对准了他的眼睛。
我没有留手,注射器的枕头直接顶在了他的眼皮上,划出了一道血丝,距离他的眼球是这么接近。
我呢喃道:「当年你就是这样威胁那个女人的吧?现在这种事情发生在你身上了,你感觉怎么样?」
朱程亨吓得瑟瑟发抖,嘴里啊啊叫着,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注射器里还有些不明液体,我直接按下注射,那液体喷涌出来,洒在了他的眼睛上。
他又是吓得浑身一抖,竟是怕得尿了裤子。
「很害怕吗?当年她也很害怕,现在你跪着,趴好,当年她怎么做的,你现在也怎么做。」
朱程亨不断跟我求饶,他双膝跪地,因为双手在背后,只能用额头磨蹭着地面,还要对我转来半张脸,跟我递来求饶的神色:「我……我错了。」
「你没有知错,你只是害怕自己受到惩罚,你所说的认错是你逃避惩罚的谎言。」
我抬起脚,踩在了朱程亨的脑袋上,呢喃道:「无辜的人因为你而遭受伤害,那是一对父母疼爱的女儿,那是一个男人深爱的妻子,甚至有可能是一个孩子心里神圣的母亲。她规规矩矩地生活,却因为你的兽欲,彻底摧毁了她的人生。」
「你进了监狱,那是人民群众交税盖出来的地方,用最干净的血汗钱养着你这种最肮脏的人,为的就是让罪犯改邪归正,再给你们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可你改正了吗?你真的知错了吗?」
我顺手将注射器往下一丢。
那注射器扎进了朱程亨的肩膀,疼得他发出了痛苦的惨叫:「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
我根本不听他的恳求,狠狠一脚踹在了他的脸上,怒吼道:「求我放过你?八年前那个女人肯定求过你,八年后这个女人也一定求过你,你放过她们了吗?你心里没有仁慈,却指望别人对你仁慈,你做的什么美梦!」
朱程亨哭着说:「我以为她对我有意思!我出狱以后,她对我特别好,很关心我,我以为她喜欢我……」
涂灵莹的脸色更加苍白,她浑身发抖,紧紧地握住了小拳头。
我冷笑道:「看到了吗?这就是你把关怀交给一个恶人的后果,有时间在这儿关怀罪犯,倒不如关怀受害者。」
愤怒,在我的心里不断蔓延。
又是一个知错不改再次犯罪的。
无辜的人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要让这种人继续存活在世上?
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了范正豪尸体的模样。
这也是个该死的人。
突然,远处传来了狗叫。
是念之在叫。
我猛地惊醒,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
我身边还有别人在……妻子说过,不能有任何马虎的时候,念之念之,要常常记住自己犯下的错误。
虽然杀人不是她当初教我的本意。
我既然想动手,就不能有目击者,一定要忍住心里的愤怒。
我叹了口气,来到那涂灵莹身边,与她说:「报警吧,但是不要与人说起我,只说我是个做好事不留名的人,好么?」
她呆呆地看着我,最后点点头。
「嗯,我会在这儿保护你,等警察快到的时候再离开。」
涂灵莹哆哆嗦嗦地拿出手机,准备要报警。
突然!
她猛地一抬头,惊呼道:「小心后面!」
我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但我没有回头,而是直接一个后踢!
回头再反应的话,可就来不及了!
我踢中了什么东西,背后传来一声闷哼,等我转过身,却见是那朱程亨倒在了地上,他早已挣脱了束缚,手上拿着刚才的那把尖刀。
怎么可能?我刚才明明绑好他了!
我死死看着朱程亨,却发现他的左手空了。
而他的左手,竟是掉落在了刚才绑住他的地上。
假肢?
我恍然大悟,难怪他能逃脱束缚。
刚才我看他两只手戴着手套,还以为他是为了隐藏自己的指纹,原来还有隐藏左手是假肢的效果。
朱程亨倒在地上,痛苦地在地上扭动着,竟是爬也爬不起来。
我没有靠近他,因为他手上还拿着刀。
我要谨慎、再谨慎,我不能傻到主动靠近拿刀的对手。
于是我拿起刚才那块石头,准备远距离投掷,但就要丢出去的时候,那朱程亨却忽然口吐鲜血。
这让我愣住了。
我那一脚,会有这么大的威力吗?
他越吐血越多,最后竟是脑袋一歪,没了动静。
怎么会这样?
我怀疑他是故意诈我,在犹豫片刻后,还是将手中的石头丢了出去,正好砸在他的脸上。
可被石头砸中的他,却一丁点反应都没有,简直不像个活人。
我这才小心翼翼来到他身边,再次捡起石头,狠狠砸在了他的手指上。
那刀掉落了,我赶紧将刀踢到一边,然后才仔细观察朱程亨。
他似乎……真的没气了。
我觉得疑惑,抓住他的身体翻了过来。
一片废墟的地上,有一块石板。
那石板上竖立着一根钢筋,正是这钢筋在朱程亨摔倒的时候,刺进了他的后背!
见这情景,我不由得又是倒吸一口凉气。
我又背上了一条人命……偏偏还是在有目击者的情况下!
刹那间,我脑袋里犹如一团乱麻,于是我用力掐着自己的虎口,不断地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慌,必须冷静下来想办法!
涂灵莹傻傻地来到朱程亨身边,当发现他死了之后,她害怕地问:「报……报警吗?」
我挤出苦笑:「如果我说……有些事情导致我现在不能报警,你会怎么样?」
我不能报警。
原本我可以直接离开,但现在朱程亨死了,到时候警方过来一定会调查。
我不是信不过那神秘的女人,但我更想把命运牢牢抓在手上!
而且在制服朱程亨后,我们停留在了原地,而不是赶紧逃离现场,我甚至对朱程亨有过各种折磨的行为,折磨犯人是不受法律保护的……
综合这些因素,万一法院不是判我正当防卫无罪,那我怎么办?
涂灵莹害怕地低头看着朱程亨,可就在几秒后,她却做了个我想不到的动作。
她弯下身,竟是抓住了朱程亨的尸体,努力往外面拖。
但是朱程亨太重了,她一个女孩子难以拖动。
于是她恳求地看向我说:「旁边有个危房,那是他的家,过两天就要拆除。」
我愣了。
报道里确实说过,八年后出狱一无所有。
那是因为朱程亨出狱回到家,发现老房子即将被拆,但是拆迁款却被他的舅舅一家人拿去了。
这也是报道的主要内容,描写朱程亨的落魄和人间冷暖。
涂灵莹说:「他的院子里有自家打的水井。」
我说:「你是要帮我?」
涂灵莹拖着朱程亨,说起话来哆哆嗦嗦:「你……你是我的英雄……你拯救了我。」
我咬咬牙,也搬起朱程亨,和涂灵莹一起进了危房。
进屋之后,我们来到后门的院子,这里果然有一口井。
涂灵莹说:「当初这老城区还没自来水,老人们都有打水井的习惯。那时候盛行找打井的,朱程亨的父亲就找了师傅过来。可惜的是他家才打了两年井,这儿就通自来水了,这些都是我采访他的时候,他当趣事与我说的。」
在院子角落,还有个生锈的打水桶,明显好多年没人用了。
我拿来水桶查看,上边的绳子很长很长,说明这是深水井,估计至少也有四十多米。
地下水充裕的地方,打十几米就能有水,但不是每块土地下面都有充足的水源,看来这下面水资源不太充足。
我说:「你做这种事,你不后悔?」
「他是坏人,你是我的恩人……」涂灵莹擦着眼泪,使劲把朱程亨往下推,「你拯救了我,我现在才体会到当年受害者的痛苦,我好后悔写了那样的报道……如果没有你,我的人生就彻底毁了,你是我的英雄。」
我一把抓住朱程亨,担心他卡在水井里,就先让他双腿进入水井,然后以垂直的角度,将他丢到了井里,确保他能到底。
水井里很黑,让人看不清里面。
我又拿起一块比较大的石头,丢了下去。
如果朱程亨卡在了半路,那这石头也注定到不了水面。
不一会儿,我听见下边传来了水声。
我说:「他掉到底了,接下来把这口井埋了就行。我去买些泥土来,你在这儿等着。」
涂灵莹连连点头。
她现在与我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我去花鸟市场买了种花用的泥土,我知道用水泥的效果最好,这年头很多地方的水井都被人用水泥封了。
可问题是,用水泥会显得太新了,这儿是老危房,我不想让人察觉异样。
念之一路上都很乖,我买了四大袋泥土,又要了许多老板剩下的旧麻袋,还买了两大桶矿泉水。
回来之后,我先提着矿泉水和毛巾,朱程亨的血迹清理干净,确定现场没留下死过人的明显痕迹。
我洗得正出神,远处忽然传来说话声,原来是远处的几个工人路过。
这些人的出现吓了我一跳,虽然血迹我已经清理干净了,但是毛巾上带着血呢!
我赶紧把带血的毛巾丢到了旁边的一座危房里,装作在喝矿泉水。
他们瞧见了我,幸好我没引起他们的怀疑。
我回头看了看这危房,这估计也马上就要被拆了,不会有人过来,到时候毛巾会被掩盖在废墟之下。
我装作若无其事地走了一段路,等那些工人离开后,我把在这荒无人烟的拆迁区捡了许多碎石,装进一个个旧麻袋里。
回到院子,我先把碎石倒进水井,再把半袋泥土倒了进去。
然后再倒碎石,再倒泥土,如此循环反复。
涂灵莹站在我身边看着我做事,讲起话来瑟瑟发抖:「朱程亨入狱八年,现在的他没有朋友。唯一联系的是舅舅,但舅舅拿了他的拆迁款,特意躲起来不联系他,我相信在他失踪以后,肯定不会有人想起他。」
我扭头看着涂灵莹:「你害怕?」
「你……你不怕吗……」涂灵莹问,「这可是杀人!」
「我不在乎。」
「为什么?你不怕杀人偿命吗……虽然我觉得你不会偿命,可毕竟杀了人!」
我将最后半袋泥土倒下去,平静道:「我杀的不是人,是猪狗不如的畜生。」
她呆呆地看着我。
随后,她恶狠狠地看了一眼水井,咬牙切齿地说:「对,他就是畜生!」
我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天色快黑了,我还要整理一下自己,晚上约了苏清河。
涂灵莹忽然问我:「恩人,可以要你的联系方式吗?」
「留下你的联系方式,然后你可以走了。把嘴闭严实,没有人在乎这个死者的失踪,只要我们不说,就不会有人发现。」
涂灵莹连连点头,给我递来了一张名片,上面有她的电话。
市内日报的记者。
我收起名片:「你可以走了。」
「恩人,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吗?」
「我说,你可以走了。」
她有些失望,但还是听话地转身离开,一脸害怕地逃走了。
我深深叹了口气,然后给神秘电话打去了。
那边接通了。
我说:「有什么要和我讲的吗?」
「什么?」
「你之前不是预料到了一切么?这次有什么要与我说的?」
那边沉默了,在沉默一会儿后,她终于说:「你做了什么?」
我说:「既然是你,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朱程亨死了。」
「我知道了,你稍等一会儿。」
我听见那边传来了键盘的敲击声。
过一会儿后,她讲话了:「放心,你这次不会有事,另外……从今天起,我这条命是你的了。在我的帮助下,你将是无敌的存在,尽情放肆去做你想做的吧。」
电话再次被挂断,而我没怎么明白她所说的意思。
我拿起那张名片再次看了看,刚才我只是粗略一瞧,可当现在仔细看,我却愣住了。
名片上的电话号码……竟然就是神秘电话号码!
我看着名片上的电话号码,陷入了疑惑。
为什么神秘号码就是涂灵莹的电话?
既然这样的话,那她刚才为什么不和我说?
不对……如果是这样,那她刚才应该根本没机会给我打电话,难道就好像之前预知我会出车祸一样,她也预知到了自己即将有危险?
可她的声音和电话里的听着不太像,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变声软件。
我摇了摇头,努力不让自己去想这么多。
现在越想越是一头乱麻,我需要把所有事情分个轻重缓急,一件一件去搞清楚。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明显就是朱程亨的死。我有点担心刚才扔掉的那条带血毛巾,如果它被人发现的话,很可能会对我不利,一定要找机会拿回来。
今天估计是没机会了,如果回去又遇到那些工人会很束手束脚,暂时放在那应该也不会被发现,苏清河还约了我吃晚饭,现在时间差不多了,我要先回去把自己收拾收拾,再去理个发,免得让他看出端倪。
念之从后座探出了脑袋,歪着头看着我,哈赤哈赤地喘着气。
我伸出手,轻轻摸了一下它的脑袋。
我轻声说:「又有一个该死的人死了。」
念之听不懂我的话,但它很乖巧地把头抬起来,然后搭在了我的手上。
那是我老婆很喜欢和它玩的游戏,每当我老婆用手做出一个圆圈的时候,念之就喜欢把狗头钻进来,然后伸出舌头好像在笑一样。
我知道它是求我和它一起玩这个游戏,但我现在也没有心情,就先开车回去了。
回到家里,我仔仔细细检查了自己的衣服,甚至还要检查鞋底的缝隙,生怕沾染上一点线索。
检查好一番后,我才洗了个澡,也把衣服丢进了洗衣机里。
换好衣服来到约定地点,苏清河已经在这儿等着了。
这是我们以往很爱吃的路边摊,苏清河在这地方总是显得格格不入。
他喜欢把背挺得笔直,坐在小板凳上,双手严肃地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与附近的环境比起来,实在是像一个怪人。
我来到他身边坐下问:「点菜了吗?」
他有些不好意思:「虽然约了你吃饭,但能不能改成宵夜?我们等你的时候发生了点状况,我女朋友气走了,我要去哄哄她。」
我问:「她为什么生气?」
忽然有声音响起来了:「因为他女朋友和我睡了,比较我俩之后气她老公性无能哈哈哈!」
那说话的声音有些难听,带着点公鸭嗓的味道。
我循声望去,原来是隔壁桌坐着一群人,有个汉子在讲话。
他穿着一件背心,光头脑袋,看着有些壮实,粗大的胳膊上纹了「孝」两字。
看他们桌前的菜品都没有动,估计是刚坐下来不久的。
苏清河见到这人,顿时皱起了眉头:「刘东凯,你刚出狱又要找事是吗?」
我问苏清河:「这人是谁?」
苏清河说:「一个小混子,挺讨人嫌的。他本来在郊区那边混日子,每当有婚车经过,他就坐在地上挡着婚车的路,对着新娘喊妈妈,对着新郎喊后爸。或者有人出殡,他跟在后边说死者想家人,头七回魂夜就带家人们一起走。别人骂他,他也赖着不走,非要给大红包才肯离开。」
我忍不住问:「别人不打他?」
「他可做梦都想被人打……」苏清河说,「你想想看,若是把他打个轻伤出来,他能讹人家多少钱?也有人报警抓他,但他索要的金额在法律规定里算不上大,其实抓起来也关不了几天。也有人嫌晦气,怕误了时辰,塞点钱了事。」
我点点头,这人果然是个地痞无赖。
我问:「你女友就是被他气走的?那他与你有什么仇?」
苏清河冷笑:「他有阵子讹不到钱,上街扒窃,正好给我遇见了。别看他长得壮,身体虚得厉害,我才追着他跑了五条街不到,他就累得趴在地上喘气了。」
刘东凯立即对自己的朋友们说:「兄弟们,你们怕是不晓得啊,这年头有的人跟狗一样能跑。我是人,我又不是狗,我可跑不了五条街。」
苏清河的脸色越来越冷,他被韩若雪骂狗的时候总是很温柔,但这不代表刘东凯也能这样侮辱他。
我问:「怎么,要发火吗?」
「不必了……」苏清河摇头说,「我们吃自己的,别搭理他就好,我习惯了。」
简单的一句习惯了,不知为何却让我有些心疼。
刘东凯越说越过分,他的朋友们都乐呵呵的,附近的人们其实也能听明白刘东凯是在骂我们,有后边来的人听见了,忍不住跟朋友小声吐槽:「真怂,要是我肯定上去就干了。」
我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苏清河是近年在刑警队立功最多的。
一个蹲在街头吃烧烤的小逼崽子,说一个常年奔赴在最前线的刑警怂。
刘东凯说上瘾了,忽然说:「对了苏警官,听说你那漂亮的女朋友,她还是双胞胎姐妹花啊?啧啧,你可真是享福,生活中会不会故意认错大姨子啊!」
他旁边一个二流子朋友立即笑着说:「我还真知道,他女友叫韩若雪,他大姨子叫韩轻月。以前高中的时候看到过,她俩名字取自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啧啧……人如其名,美得很呢。以前我读书时做梦,都做她俩的春梦!」
那侮辱性的话语,好像一把尖刀,狠狠刺进了我的心!
我睁大眼睛,死死地看着他们,而刘东凯得意忘形地说:「不过苏警官整天工作忙,肯定没时间陪姐妹花吧?要不我陪陪她们?」
他朋友立即说:「晚了,韩轻月前阵子车祸死了。」
刘东凯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竟然哈哈大笑起来:「埋哪儿了?那我去把她挖出来!」
我站起身,苏清河连忙抓住我的手:「别冲动!」
我将手往下一压,顿时挣脱开了苏清河。
见我起身,刘东凯顿时没忍住笑了:「想干啥?」
他的那些下三滥朋友们,也是一个个用手指着我:「你想干什么!是不是要动手?」
刘东凯嘿嘿笑着说:「别拦着他,你动手打我试试嘛,你一打我,我就躺下。苏警官,你身为警察,应该不会眼看着暴力分子在街上动手打人吧?」
苏清河怒吼道:「刘东凯,你不想死就别惹他!」
我抬起腿狠狠一个劈挂,劈在了他们的桌上。
「轰!」
桌子被我一脚劈成了两半,酒瓶和菜肴散落满地。
刚才那些指着我的人全都懵了,吓得后退两步,而我一把抓住地上的烧烤铁签,猛地伸手朝着刘东凯扎去!
刘东凯吓坏了,一时间脸色苍白,站在原地失去理智一样不知所措。
突然,一只手抓住了我。
是苏清河。
他紧紧抓着我的手腕,压低声音说:「你理智一点!」
我冷冷地看着他。
我理智不了。
一个败类,活在世上没有任何价值的人渣,竟然侮辱我最爱的人。
刘东凯拍着胸脯,还忍不住说:「吓死我了,警察的朋友要动手打人了!都瞧见没,警察的朋友动手打我!」
「你闭嘴!」
苏清河怒喝一句,却也只能赶紧给老板赔了钱,扯着我往外走,他无奈地与我说:「你这样我很难做!」
我一言不发。
他说的是,至少我没必要当面让他难堪。
刘东凯还在后面咋咋呼呼,苏清河已经将我推到了小摊旁边的停车区域:「走吧,你先回去,等我把若雪哄好了再找你。到时候吃宵夜,别跟这种烂人斗脾气。」
我瞥了那刘东凯一眼,还想要动手,他则是赶紧挡在了我和刘东凯的视线之间:「都说了理智点,哪怕是轻月在这儿,也一定会让你不要冲动。」
那抹美丽的身影,又在我脑海里浮现。
是啊,她总和我说,逞一时之勇,并不是真正的勇敢。
她也说过,男人的拳头是用来保护的。
可是……
这世上没有她,我还能保护什么呢?
我心里不太舒服,咬咬嘴唇,最终还是上了自己的车。
苏清河就站在原地看我离开,他估计是担心我忍不了,等我将车子开得很远了,还能透过后视镜看见他站在原地。
我开车回去,脑子里还在想刘东凯的事情。
我心眼小,牵扯到她的事,我原谅不了。
回到楼里,我进了电梯,因为楼里的电梯是有摄像头的。我在摄像头的证明下回到了三楼,接着又通过楼道下去了。
我其实只想教训一顿刘东凯,想让他知道有些话不能乱说。
小区里只有出入口装了摄像头,道路上是没有装的,有时候物业为了省钱,甚至连路灯都不开。我寻思着既然要去教训刘东凯,那肯定不能让摄像头发现,毕竟我既然出手教训,就不会是连轻伤都无法构成的程度。
我一点也不慌,就在道路边站着,很快就有一辆电动三轮车经过,我朝它招了招手,三轮车便停下了。
小区里的一些老人们,平时就喜欢捡废品回家里屯着,或者开开电动三轮车,专门拉附近的区域。
我上了三轮车后,与老人家说:「去南二街。」
那刘东凯就在南一街,而我在南二街,我要先慢慢接近,免得被他提前发现,而且我担心苏清河还在那边。
到了南二街,这里其实就是个小街巷,充斥着各种地摊夜市。
这里是年轻人们爱来的地方,各种小吃、饰品、服装都有出售。
我没有凑近卖新衣服的地方,而是到了一个大摊位前,这儿都是卖二手服装的。
有人说他们是从各个衣物捐献箱里拿出衣服,装进卡车开到外地去贩卖,践踏好心人们的善良,还有新闻曝出过这一类的消息。
记得新闻刚出来的时候,我还为妻子抱不平,让她以后别捐了,因为她就喜欢将旧衣服捐出去。可她却完全不生气,而是与我说:「仅仅因为有人践踏善意,我们就要放弃自己的善意吗?既然做错事的是别人,我们又何必因噎废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