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留了半长的头发,笑起来时目光璨璨,十分漂亮。
我觉得他对我实在是太有信心了,忍不住问:「你就这么相信我?不怕我就此糊穿地心,养活自己都成问题?」
「不怕。」他忽然凑近了我,在很近很近的地方直视着我的眼睛,「我现在大小也有家公司了,就算你糊穿地心,我也不会让你流落街头的。」
这台词……好熟悉啊!
我傻傻地看着沈琅吻上我的嘴唇,尔后反复于我唇舌间辗转,直到我被亲得气喘吁吁,眼中一片盈盈泪光,脸颊也通红,他又低低地笑:「小贺,你要是不想努力了,可以来沈叔叔这里吃软饭。」
沈琅用了点力气,我没能推开他,只好气哼哼地说:「沈叔叔,要是我没回来,你是不是就和真正的刘一在一起了?」
他愣住,望着我:「你怎么会有这么诡异的想法?」
「反正亲都亲了,还亲了那么多次。」
沈琅愕然地看着我,半晌后仰天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贺归雪,你怎么连自己的醋都吃啊?!」
「那不一样啊,还不是刘一的身体!」我仍然气呼呼地望着他,「还好最多也就是亲了亲,不然我现在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
「那是因为你的灵魂在那具身体里,除了你,我谁都不要。」沈琅认真地凝视着我,然后提议道,「你要是很不开心,那我们以后就多亲亲吧,一天亲个百八十次,让我们小贺心里平衡点,好不好?」
「……你是不是在故意轻薄于我?」我怀疑地看着他。
沈琅摇头,一脸诚恳无辜。
「那我的灵魂要是在一只猫的身体里呢,你也会亲它吗?一只狗呢?一只草履虫呢?」
「……你这都什么怪问题啊?」他揽着我往后躺,抬手遮住额头,无奈地笑,「搞艺术的都像你这么想象力丰富吗?」
「搞艺术」三个字总算让我心满意足,平静下来,缩进他怀里,扣着他的手指,在他指尖一下一下蹭过去。
天花板的顶灯洒下一片暖白的光,感受着近在咫尺的沈琅温热的呼吸,我忽然有点想哭。
「沈琅。」我问他,「你就没有想过,万一……万一我真的回不来了呢,你该怎么办呀?」
他沉默半晌,轻声道:「那就一直等吧。反正,人生无非百年,总有再见的一天。」
我的眼泪就这样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我揪着他的衣襟,抽抽噎噎地哭了许久,不知不觉把自己哭睡着了。
沈琅小心翼翼地放开我,去打水来帮我擦了脸,又给我拍了水乳,这才重新在我身边躺下。
「晚安,归雪。」他说,「明天再见。」
等他沉沉睡去后,我终于缓缓睁开眼,转头望着他。
黑夜里,他的轮廓被暗色模糊,但身上传来某种清冽又温吞的气息,似乎能抚平我内心的一切不安。
「哼……早晚睡了你。」
我气势磅礴而又小声地宣布了一句,然后重新躺回沈琅身边,伸手轻轻钩住他的手指,在黑夜里闭上眼睛。
「骗你的,我至少还要再给你写一百首情歌。」
1
半夜三点,我挣扎着从梦里惊醒,自梦境绵延的疼痛与惊惶中抽离出来。
梦境逼真,但贺归雪正在我身边沉沉睡着,甚至偶尔说一两句梦话,于是我的心终于重新安定下来。
昨天趁着她出门学车,我和郭少一起去了趟珠宝店,拿到了我定做的那对戒指,还配上了新链子的那枚雪花吊坠,尺寸是我趁着贺归雪睡着时偷偷量过的,很合适。
我打算向她求婚。
那天清晨,眼睁睁看着她在我面前掉落悬崖,那股惊惧的疼痛一直残留到今天,仍然令我心有余悸。
在她回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其实都不太能确定这是现实,还是我不愿意醒来的又一场梦。
好像,唯有用什么切实存在的、有迹可循的关系,才能证明她真的回到了我身边。
在遇到贺归雪之前,我从没想过,我的人生还有结婚的可能。
穿越前,我的人生像一潭死水,无论在我擅长的领域取得怎样的成就,也激不起丝毫涟漪。也有同事和亲友好心介绍相亲,但最后都被我婉拒了。
喜欢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绪,我好像参不出,也琢磨不透。
直到那天,她站在我面前,眼睛亮亮地看着我:「姐姐,我知道你不是苏云旖,我们来谈个合作吧。」
那一刻,「光」这个模糊而抽象的概念,在她眼中有了具象化。
我第一次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我和她一起去了剧组的开机宴,其实对于拍戏这件事,我一点兴趣都没有,想到原文里苏云旖的下场,更是想远远地脱离这片战场。
但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有种不可抗力强迫我们按照原文剧情往下走。
因此,我明明拿稳了酒杯,却仍然泼了水璇满头酒水;我明明没有对她下手,但还是莫名其妙被人捂住嘴,强行拖进了投资人的房间。
被刘衡强行按在床上时,脑中闪过的第一念头,竟然是:还好刚才没有答应贺归雪,让她和我一起走。
苏云旖的身体是如此无力,以至于我用尽全身的力气,也不过和他落了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用烟灰缸砸晕刘衡后,我踉跄着出了房门,眼前却一片朦胧,甚至连路都看不清,只好暂时靠在墙边休息。
然而下一秒,我听到了贺归雪的声音:「沈琅!」
我这一生,从未听过如此仓皇失措却悦耳的声音。一股轻柔的力道抓起了我的胳膊,我睁开眼,目光扫过后面眼神复杂的赵青川,落在贺归雪惊慌到快要哭出来的脸上。
——她回来了。
这四个字出现在心底时,我飘忽不定的心绪和隐秘的不安全感,忽然就落回了实处,每一寸荒芜都被细细密密的温润填满。
我再没有比此刻更清晰地意识到,在这个世界里,只有她与我相依为命,并肩作战。
2
第一次见到郭少的时候,我一个过肩摔把他摔成了骨折。
第二次见面,我拿出早就准备好的 NLP 算法代码,解决了他爸公司的燃眉之急。
其实我很清楚,这个世界的人工智能发展水平远不够,单纯改 bug 对我来说不难。只是,这个世界危机四伏,按原文的走向,我与贺归雪每一步都将走得万分惊险,甚至有可能就此丧命。
所以,我写了一套新的、完整的算法,更复杂,但准确率和智能程度也更高。这是我交出的第一个筹码,用来换取郭少的信任,让我和贺归雪接下来的路,不至于寸步难行。
当他一脸欣喜地回到片场时,我知道,我这一步棋,走对了。
收到贺归雪发来的定位,我的心脏忽然跳得很快,而跨进那家酒吧,看到她面前那个一头蓝毛的男人时,我的呼吸几乎静止了。
我对慕容翎的憎恶从未有哪一刻像这样鲜明。
如果我再晚来一会儿,如果蓝毛不是苏云旖的粉丝……到底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我不敢想。
慕容翎身为男主,本该是正面人物,却把贺归雪一个人丢在险境中,带着水璇一人离开——我又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这个世界不正常。
在看到无数苏云旖的黑料挂在热搜上时,这种感觉卷土重来,填满了我的心脏。
贺归认真地说:「我们来搞点事情吧!」
她看着我,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燃着一簇火焰,于近在咫尺的地方熠熠生辉。她是如此鲜活而热烈地存在着,我灵魂里沉寂已久的愤懑,和被冷静强压下去的冲动热血,就这样被重新点燃了。
我微笑地看着她:「好。」
贺归雪是个聪明又直白的小姑娘,她想做什么,就会真的大胆去做。我与她并肩站在慈善晚宴的舞台上,下方是无数双看向我们的眼睛。
他们是这个圈子里最光鲜亮丽的一群人,但眼神冷漠又嘲弄,目光像射向我们的利箭。
她开始讲述事情的真相,那些被流言和黑料掩埋的事实,苏云旖曲折的人生蜕变之路。她说话时,整个人都好像在发光,没有任何人能在这一刻熄灭她身上的光芒。
台下人的神情渐渐从嘲弄变得复杂,眉头紧锁,似乎很不高兴我们破坏了这一场光鲜亮丽的宴会。只有后排的记者一脸兴奋地冲过来,问起了尖锐的问题。
我从她手中接过扩音器,从容又镇定地回答了所有问题,然后随手扔掉扩音器和话筒,与她一起推门出去。
开车行驶在深夜落雪的街上,一切安静,而在车内蔓延开来的暖意里,贺归雪就就坐在我身边,近在咫尺的地方。
我多么庆幸,来到这个陌生又荒唐的世界后,我至少遇见了她。
回去后,我将那把早就准备好的吉他送去给她,然后告诉她:「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她眼睛里亮起兴奋的光,然后扑过来拥抱我。
老天,我多么希望这一刻就是永恒。
我找到经纪人璐姐,替贺归雪报名了那档选秀。我对她有充足的信心,只要她站上舞台,就能散发出耀眼夺目的光。
我赌对了。
她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抱着吉他坐在灯光下,安安静静地唱,甚至唱到一半时,因为紧张而闭起眼睛。
但她睁开眼睛的时候,万千星辰在她眼中流转。
我拼命给她宣传,在我上的综艺里,在苏云旖的微博账号上。原文剧情在拨乱反正,我能察觉到无形中渐渐逼近我的危机,但在此之前,我想把她推到更耀眼的地方,以至于谁都不能轻易动得了她。
3
当初在公司里彻夜调试代码的时候,郭少一直欲言又止地望着我,后来,接触得多了,他眼里的光渐渐黯淡下去。
我想他猜到了,我不是苏云旖。
但我们心照不宣,谁也没有真的把事情说破。好像我与他都不说,他就还吊着一口气,假装那个真正的苏云旖,还没有离开他身边。
同华出现的事情,他很快就知道了,并且帮我从中周旋。
但我心里很清楚,除去幕后黑手外,在这当中搅弄风云的,还有原文剧情的力量,它比我们的任何努力都强大,足够轻易摧毁我们好不容易才达成的一切。
那天我从片场出来,忽然被拖进停车场旁的树丛里。
五大三粗的男人扒掉了我的裤子,扯开衬衣的领子,挣扎中,我胸口的皮肤被擦出大片血痕,他身上也多了不少伤口,于是他狠狠甩了我一巴掌。
命运的颠覆是如此彻底,我的自尊和侥幸几乎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
但好在,我保持了最后的冷静,冷冷地说:「你要再继续下去,我手里剩下的那些东西,都会一并交出去。」
同华叫停了他,然后把我带回了苏云旖的公寓。
我没想过,原本在节目组封闭式训练的贺归雪会出现在这里。
她看着我,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除去担忧与惊惧外,还跳动着愤怒的火光。
她逆流而上来见我,而我以这样狼狈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
我骗了她,一直到后来很多年,我都没有把那天停车场外的真相告诉她。
我想她快乐又单纯地活着,我想尽我所能帮她实现那个来时的世界里她没实现的梦想,可是我的小姑娘啊,她是如此聪明,她想办法把原文里势力最神秘莫测的慕容翎拖了进来,以此来把这滩水搅得更混。
这一手太过出其不意,我几乎以为她要成功了,但我站在西北的风沙里,又一次接到他们的电话时,当我下了飞机就被弄晕带到废弃的仓库时,我知道,命运始终没打算放过我们。
我只是很遗憾,我还是爽约了,没能看到她是如何在决赛的舞台上大放异彩。
但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没有站在决赛的舞台上,而是站在我面前,站在这片映红天际的火海里。
她哭着来拽我身上的锁链:「沈琅,我要救你啊……」
火光映着她苍白的脸,交错的泪痕已经干涸,她的眼中是深沉不见底的绝望,和孤注一掷。
我心如刀绞,极致的痛几乎要撕开我的心脏,将我的灵魂绞成碎片。
直到看到冲进来的郭少,才算微微松了口气。
那天在机场里和他说过的话,我想是有用的。
我拼命辖制住拿枪的同华,凝视着泪眼朦胧的贺归雪,我的小姑娘,她惊恐万分,声嘶力竭,可是……闪闪发亮。
庆幸在这个世界里,我遇上了这样赤诚的灵魂。
火舌已经卷上了我的腿,剧烈的痛贴着皮肤传过来,手下的同华渐渐失去了挣扎的的力气,软倒下去。
她被郭少带着,踉踉跄跄地往出走,离我越来越远。
「抱歉,归雪,还是要留你一个人,在这个世界孤军奋战了。」
一字一句,我说得很慢,声音好像带有雷霆万钧之力。
从前因为不舍,我迟迟不肯说。
那么就,此刻诉离别。
4
深陷回忆令时间流速变得模糊,不知不觉就到了天亮。
贺归雪起床后,看着我,大吃一惊:「沈琅,你不会一夜没睡吧?!你瞅瞅你这黑眼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晚上把你打了。」
我:「……」
我叹了口气,把她乱七八糟的头发拨到耳后去:「你先去洗漱吧,等下不是还要出席活动吗?」
她点点头,撑着床沿利落地跳下床,去镜子前刷牙。
窗帘拉开,阳光照进来,奶盖和甜橙都醒了,绕着她脚边蹭来蹭去,只有金桔左右看看,意识到那里已经没有自己的位置之后,才不情不愿地跳进了我怀里。
……我就知道,我不怎么受猫的欢迎。
「沈琅。」她叼着牙刷含混不清地说,「你把猫砂铲了,再给三个小宝贝儿一猫开一个罐头。」
我依言照做,又问:「那你的大宝贝儿今天早上吃什么?」
她愣了愣,把嘴里的泡沫吐掉,转过头看着我:「你不会是在说你自己吧?兄弟,咱能别整这些有的没的不?」
我:「……」
她洗了把脸,去衣帽间换了裙子,又戴上首饰,一挥手:「好了,我们出发!」
今天,我要和贺归雪一起去参加一场小型名流晚宴。
主办人是慕容翎,据说是为了替水璇在更高层的导演圈子里打开人脉。而水璇邀请了贺归雪,希望能在宴会上帮她拉点资源,写两首 ost。
为此,贺归雪专门斥巨资买了一条礼服裙,还哭唧唧地跟我抱怨:「有这钱都能换个好点的吉他包了,而且裙子只能穿这么一两次,呜呜呜……」
我好笑地摸摸她的脑袋:「宝贝,你现在可是个女明星了,能不能有点气势?」
然后她就很有气势地穿着那条价值上万块的礼服裙出门了。
自从回来后,贺归雪的歌手事业从零开始,她关在房间里写了大半个月,才发了三首单曲出来,都是摇滚和爵士,与之前在刘一身体里时的风格相去甚远,因此并没有人把她们联系起来。
再加上刘一的好友水璇第一时间出来转发宣传,也算是无形的支持。
当然,慕容翎和赵青川也出来帮忙宣传了。
那一次,慕容翎和我一起去救人之后,我就察觉到了他的变化。后来,他又为了那次酒吧里的事,认真地跟我和贺归雪道了歉。
他说,是水璇一点一点改变了他。
而改变水璇的,是贺归雪。
绿茶惹人烦的水璇,傲慢无礼的慕容翎,自私肤浅的赵青川——因为她的潜移默化,原文里不讨喜的主角们,不知不觉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但我不喜欢赵青川。
就是那种单纯对于情敌的不喜欢。
他喜欢贺归雪,知道这一点之后我就愈发看他不顺眼。贺归雪态度明确,但这不影响我对于赵青川的不爽。
好在他父母出事之后,他大概也知道自己享受了富贵荣华,难逃其咎,于是收敛了许多,整个人变得沉默寡言。因为咖位一落千丈,只能接到一些边缘的小角色,片酬也少得可怜。他竟然也不介意,开始沉下心来磨炼演技。
贺归雪离开的那段时间,他来猫咖店里找过我一次。
刘一身上发生的变化如此剧烈,赵青川不可能察觉不到。
他坐在我对面,神情沉郁,再不见从前的飞扬跋扈。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听见他问:「只有你知道她是谁,是不是?」
我扯了扯唇角,没应声。
赵青川苦笑起来,喃喃道:「怪不得……我说为什么你才回国,她就对你这么亲近,而我不管怎么努力,好像都没办法走进她的世界里……」
他失魂落魄地走了,后来听贺归雪说,我忙着公司里的事情时,赵青川又来店里找过她一次,说了两句话就走了。
5
我气哼哼地说:「下次不许他进门。」
贺归雪觉得好笑:「我已经跟他把话说清楚了。」
可能她确实说清楚了,但显然赵青川本人还没有想清楚。
一跨进宴会厅的大门,我第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的赵青川。他也在看我们这边,或者确切地说,是在看我身边的贺归雪。
眼神缱绻,看起来非常深情款款。
贺归雪跟水璇打完招呼,转头看到赵青川,神情僵了僵,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怎么还是没改回去?」
她上次回到现实世界时,已经把《全娱乐圈都喜欢我怎么办》的后半部分看完了。
原文剧情里,赵青川父母自杀,水璇因为帮他还清债务而和慕容翎发生了矛盾,又引发一系列事件,最后赵青川忍痛和水璇告别,一个人跑去国外拍戏,直到好几年后才拿了个奖,荣耀归来。
自始至终,他喜欢的只有水璇一个人。
但不知道是不是我们还是改变了一部分剧情的原因,这一次,他一往情深的对象,换成了贺归雪。
好在赵青川心里也有数,过来打了个招呼之后就回到了角落里。只是贺归雪走到哪儿,他的眼神就跟到哪儿。
晚宴结束的时候,贺归雪顺利谈到了两部电影的 ost 和配乐合作。
向慕容翎和水璇表示了感谢之后,我和她并肩往出走。夜里风大,外面又开始飘雪,她在礼服裙外面罩了一件乳白色的大衣,在路灯光芒的映衬下,整个人都显得异常温柔。
我把手揣进口袋里,摸到了戒指和项链的盒子,忽然紧张起来。
「……归雪。」
我停住脚步,轻轻叫了一声。她顿时停下,转头看着我。
光芒在她眼底流转。
我拿出项链,认认真真地帮她戴上:「物归原主。」
她明明笑得眉眼弯弯,嘴上却道:「干吗呀你,沈琅,戴个项链整这么大阵仗——」
话说到一半,声音忽然截住,因为我又拿出戒指,递到了她眼前。
「这个才是重点。」我轻轻地笑,声音因为寒冷,有一点沙哑,「贺归雪,我想和你结婚。」
在此之前,我已经想过了无数种向她求婚的方式,很多百转千回,浪漫不已的方式,想到最后,还是决定就这么直直白白地说出来。
告诉她,我喜欢她,我想和她结婚,如今我与她历经千般磨难,连死亡,都不能将我们分离。
雪越下越大,呼吸间呵出的白气很快消散在雾里,她睁大眼望着我,圆钝小巧的鼻尖凝着一抹淡淡的红。铺天盖地白茫茫的雪里,只有她的眼睛正在闪闪发亮。
戒指是我特意定制的款式,蓝钻,仍然镶成雪花的形状,与她万分相衬。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好像有点发抖:「好啊。」
我的心里好像有烟花倏然炸开。
她说好啊。
我小心翼翼地把戒指套在她手上。她穿过眼前的大雪,扑进我怀里。
我紧紧地抱着她,忽然觉得这一生坎坷流离造成的那些空荡,都在这一刻被填满了。
6
后来贺归雪告诉我,其实她也准备了戒指,只是还没来得及拿出来,就被我抢了先。
在这件事上,我非常满意,但还是拗不过她,由着她买了一捧花,把她买的那对戒指藏在里面,向我求了一次婚。
小姑娘一脸骄傲地望着我,实在太可爱,我接过花,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然后伸出手,由着她把戒指戴上我的右手。
我抱住了她,接着听到她的惊呼。
「沈琅,你摸哪儿呢!!」
至于如何举办婚礼,我还要纠结得更久一些。
这一年里,贺归雪参加了新的音综选秀,组了一支她梦想中的乐队,尝试了各种类型的音乐。
一开始有人提过,她某些时候的风格,与从前的刘一很像,但渐渐地,当她变得越来越出彩,越来越光芒夺目后,就再也没有人说过这样的话了。
参加选秀的第一期节目,她就在镜头前表明了自己非单身的状态,直接断绝了培养男友粉的可能。
有事业粉对此表示不满,在她微博评论区大谈立单身人设的好处,被她回复:「我知道,但我男朋友等了我这么久,我要还不给他一个名分,显得我过于薄情寡义。」
就这么一句话,让她的粉丝脑补了一场王宝钏苦守寒窑的大戏,当然了,我本人就是这个王宝钏。
总之,在贺归雪和她的乐队夺冠后的第一场演唱会时,我就坐在台下,第一排的位置,看着我的小姑娘在台上蹦蹦跳跳,好像在发光。
她把头发染成粉紫色,穿着满是亮片的裙子,手里抱着的,是我曾经送给她的那把吉他。
唱到最后一首歌的时候,她忽然跳下舞台,又拉着我重新站了上去。
「大家好,向大家介绍一下我的未婚夫,沈琅,一个长得好看还会写代码的程序员,你们现在手机里用的智能语音识别系统,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他参与开发的。」
她温热的手指扣在我腕上,声音里带着自豪:「今天,我要唱一首以前从来没发表过的情歌,是送给他的。」
舞台上炫目的灯光忽然温柔下来,她站在光下,弹着吉他,唱完了那首歌。
一首送给我的,绝世情歌。
然后我就火了。
和她的名字一起爬上了热搜,以至于公司里的员工都跑来问我:「老板原来你上次号召我们帮贺归雪投票,是因为她是老板娘啊?」
当然,这些热烈的讨论,更多还是针对她的。
「天啊,摇滚歌手唱情歌真的太太太要命了!我好想跟那个男人说一句,闪开,雪雪子是我的!」
「走开,雪雪子是所有人的!呜呜呜,雪雪,你什么时候能再唱一首情歌啊,跪求!」
「女明星爱上程序员,这是什么绝世爱情故事,兄弟们,我落泪了,你呢?」
一片热闹里,我终于定下了婚礼的时间和地点。
我听懂了那首歌。
婚礼地点定在一处荒野的湖边,没有请任何客人。
这里鲜少有人来,更是没人在荒草蔓生的地方举办婚礼,但她好像特别开心,在附近的小镇住下后,就耐心换了绣着野玫瑰的短婚纱,和我一起走向了湖边。
我站在柔软湿润的土地上,向她伸出手,而她飞奔着扑进我怀里,笑容灿烂。
那天晚上,她在黑夜中瞩目的灯光里,那么认真地看着我。倘若人间真的有灵魂存在,她的灵魂里,一定永恒镌刻着光芒。
她唱:
「而今灵魂相接,
无谓世界如何,
不要万人观摩,
只要你走向我。」
1
早上起床的时候,我忽然特别想吃奥利奥咸奶油。
但是不行,下午有演出,所以一整天都得保持喉咙干净,免得唱到一半忽然拉胯,那我就凉了。
这个方法,还是水璇教给我的。
水璇还帮我介绍了不少资源,甚至让她的经纪公司把我也给签了,送去参加这一年的选秀。
这选秀有点东西,不比唱跳,但主要比创作和配合,是一档召集各种乐手一起组乐队的比赛。因此参赛选手有男有女,宿舍平时都是分开的。
在参加比赛之前,公司根据我之前上线的那几首单曲,给我量身打造了一个「鬼马摇滚天才少女」的人设。
我原本很不好意思,总觉得自己二十好几的人了还被叫少女很不妥。结果重新看了一遍沈琅帮我弄的身份证,发现他把我的年龄填成了 21 岁。
好家伙,我就这样活生生年轻了五岁。
「这不是我的错。」沈琅无辜地冲我摊了摊手,「因为当初郭少给我写的也是这个年龄,你本来还比我小两岁呢,但再往下就未成年了。」
总之,我就这样理不直气不壮地接受了少女的称号。
节目组别出心裁,把录制地点放在了一片临海的山脚下,前面是海,后面是山,旁边还有一大片树林,美其名曰亲近自然,汲取灵感。
但我越看这地方越眼熟,后来灵光一现:这不就是当初齐天琛把我和水璇抓过去囚禁的那座山吗??
齐天琛作为原文里唯一没有丝毫改变的主角,顺理成章在水璇被救后锒铛入狱。盛怒的慕容翎在合法范围内最大限度地动用了自己的手段,让齐天琛最后数罪并罚,被判了整整十二年。
听水璇说她后来还去监狱里看过齐天琛一次,他十分极端地拍着玻璃大喊,声嘶力竭宣称水璇是他的女人,被电晕带走了。
水璇心有余悸,我再一次肯定了之前的猜测:「上次他把我们抓走,根据他的言行举止,我就怀疑他精神不正常。」
因为齐天琛的缘故,我本来就对这地方有点阴影,后来发现节目组暗中耍小动作,有意引导我和某个小奶狗鼓手炒 CP 之后,干脆直截了当地宣布:「我有男朋友了,和这位鼓手只是单纯的合作战友关系。」
原本只是不想沈琅误会,没想到一炮而红。
粉丝:「姐姐太刚了!搞摇滚的本来就不需要立单身人设!」
「雪雪子冲啊!」
总之,我就这样成了节目初期自然流量最高的人。
红得很莫名。
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参加选秀必红」的大明星 buff,早知如此,我穿越前就去逐梦演艺圈了,又何必苦苦熬在电脑前敲这么多年代码。
我挑中的第一个队友,是那个鼓手,叫叶风。
平时小奶狗,打鼓的时候异常狂躁,堪称爆裂鼓手。
他今年刚满 18 岁,说是有个从小暗恋到大的青梅竹马,怕她误会,所以也非常不乐意和我炒 CP。见我主动澄清之后,非常快乐地和我组了队。
第一次公演,我俩一战成名。
当晚,我十分兴奋地给沈琅发消息:「在?看看奶」
沈琅:「???」
我:「盖。没打完就发出去了。」
他无语凝噎了一会儿,才去抱了奶盖过来,和我开了会儿视频。视频到最后,三只猫脑袋一起挤到镜头前,冲我喵喵直叫,叫得我心都化了:「宝贝们,姐姐比赛结束就回去看你们。」
「贺归雪。」沈琅酸溜溜道,「好不容易有空,你就不能多跟我说两句话?」
我知道他不但吃猫的醋,他还吃我的醋。说来非常奇怪,明明猫是沈琅看好然后带我一起去领养的,但他却格外不受猫欢迎。
三只猫一只比一只黏人,可惜黏的都是我。
我问沈琅:「你看今晚播出的第一次公演舞台了吗?」
他冷哼一声:「看了,还看了好几个你俩的 CP 剪辑,连名字都有了,叫和风细雪。」
我:「……不是吧阿 sir,这也能嗑啊?」
网友们的想象力是无限的,第二次组队我选了个一头红发的女贝斯手萧宥进来,结果他们又嗑起了叫长街宥雪的百合 CP。
2
第三次公演,水璇专门来看我,结果不知道谁扒出了我参加节目是水璇举荐的事,于是一时之间,我和水璇成了最热门的 CP。
CP 粉们高举大旗欢呼:「水雪赛高!原配 yyds!」
沈琅快气昏过去了,慕容翎也是。
等节目结束,我带着我的乐队夺冠时,广为流传的,除去我们写的歌之外,就是某同人文大手写的那些我和水璇凄美动人前世今生的爱情故事了。
我还挑了几篇看过,文笔流畅,剧情凄美,要不是我自个儿就是主角之一,我能看哭出来。
节目结束后,我们趁势闭关写歌,然后发了一张新专辑。我之前说要搞摇滚,说到做到,这一张里蓝调和重金属应有尽有,甚至还写了一首节奏布鲁斯。
第一个试听的人,就是沈琅。
他听完,只问了我一个问题:「贺归雪,你穿越前为什么不一早去写歌,敲那么多年代码干什么?」
我只是笑。
我知道他在夸张,初次尝试的作品仍有种种缺陷,发出去果然褒贬不一,也只有沈琅会这样无条件地鼓励和夸奖我。
作为回报,我也给他准备了一份礼物。
专辑发完后,这一年的巡演开始了。第一场就在本市最大的体育馆,虽然只开了三面台,但还是能容纳上万人。我把头发染成粉紫色,抱着吉他在台上酣畅淋漓地唱,偶而觉得紧张的时候,对上台下沈琅灼灼注视着我的目光,忽然就冷静下来。
我必须承认,有沈琅在场的时候,我好像就拥有无限的勇气。
唱到最后,我彻底嗨了,跳下舞台,牵着他的手把他拉上舞台,把我早就在心里组织了无数次的台词说了出来,然后唱了那首专门写给他的情歌。
这首歌我写出来之后,就没有在任何人面前唱过,沈琅是第一个。
不过本来也就是写给他的。
歌唱完,我的微博也炸了,不过我没管那些,带着沈琅和乐队的人一起去吃了庆功宴,结果喝得醉醺醺的,被他抱上车,又抱回了家。
沈琅给我洗了脸刷了牙,可惜浓重的酒气还是在我身周缭绕不散。我勾着他脖子一起倒在床上,捧着他的脸细细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