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漫漫:今天晚一点可以。
SHEN:好!
SHEN:这家酒店的自助餐很好吃,同店还有私人影院和游泳池!
SHEN:[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SHEN:[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然而,我一张图都没看到,已经头一歪昏睡过去了。
(十三)
再醒来,窗外云霞漫天。
我头皮一炸,连忙打开手机查看消息。
SHEN:那就约下午七点好吗?
SHEN:[定位信息]
再一看时间,我倒吸一口凉气。
「六点半了???」
匆忙画了一个快手妆,我穿上自己压箱底的心机连衣裙,搭配同色系高跟鞋,马不停蹄下楼打车。
此刻正是下班高峰期,我坐的车在内环线堵了一个小时,刚下了快速公路,前面还有五公里长堵,我一狠心下了车,干脆直接步行到最近的地铁站。
手机一震,却是对方发来了新消息。
SHEN:我在餐厅等你。
来不及回复他,我在地铁站一路狂奔上车,孰料这条路线还要转乘,这之后下地铁,再上地铁,再下地铁…….
等终于到了酒店,时间已经近九点了。
我足足迟到了两个小时,此时披头散发,衣衫凌乱,一边脚后跟还磨破了皮,走路钻心地疼。
门口的侍应生看着我,像看一个疯婆子。
翻开手机,沈孝最后的一条留言停留在七点半。
我赶往那个餐厅,却被告知快打烊了,刚开始清场,顾客都已离开。
于是我去了楼上的私人影院,但里面观众稀少,黑暗中也没寻到熟悉的面孔。
最后,束手无策的我上了顶层。
许是无人问津,整个游泳厅只有两盏颜色昏黄的射灯,周围的一大片沦陷于黑暗。
对着面前满池子谧静的水,我的心凉透了。
他已经走了。
(十四)
连续打了几个电话过去,提示音都是一样的。
对方不在服务区。
黑暗深处是透入骨髓的安静,水面反射着粼粼波光,隐约能听到一阵哗哗的水流声。
「沈孝,是你吗?」
我沿着泳池边缘往前走了几步,看清声响来源的一瞬间,脚下一滑。
落水前一秒,我还在遗憾那只是个放水口。
落水后一秒,我看清了泳池边缘贴的标签。
深水区,水深 2.2m。
…….救命,我压根不会游泳啊!
此刻在水里扑腾着,我心中竟然满是庆幸——还好今天用的睫毛膏和眉笔都防水,待会沈孝来认领我尸体的时候,我的妆面应该还是完美的…….
正发着呆,一股大力忽然从背后撑住我,将我整个人往水面一提!
紧接着,对方无声地将我拖到浅水区,我披头散发地站在冰冷的池水里,狼狈而滑稽。
沈孝一言不发地钻回水里,我刚抹了把脸上的水,就见那迅捷的黑影已经潜到了远处,忍不住感叹。
「你游得真好。」
他不理我。
「我也想学,但我妈不让。」
还是不理我。
「要不,你教教我?」
昏黄的射灯下,那黑影顶着一身水珠破水而出,眼神毫不避让地凝视着我,睫毛湿漉漉的。
看着看着,我的心也不由得变得潮湿。
「不可以吗?」
我知道他是个骄傲的人,这个人已经对我一次又一次低头,直到一切超出他的忍受。
(十五)
「你要学?」
「对。」
「就这?」
他眼神一扫,我才注意到自己的衣服已经完全湿透黏在身上,幸而是深色裙子,否则更尴尬。
「是啊,我今天可以先练憋气。」
「哦,你还知道憋气。」
我:「….…」
沈孝与周澍截然不同的另一个地方,还有他的高冷毒舌,虽然话不多,但每个字眼都能怼得你浑身难受。
「别练憋气了,先练练胆吧。」
「练胆?」
他一笑,接着背过身,朝我微微弯腰。
「来,趴到我后背上。」
「什么?」
「不是要学游泳吗?怕你一进水就吓破胆啊。」
「哦。」
我从身后紧紧搂着沈孝的脖子,好像攀住了一只宽广无垠的舟,心跳得好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双手抓紧。」
「闭上眼睛。」
「三。」
「二。」
「一。」
「开始咯。」
下一刻,五感被四面八方涌来的池水封闭。
银色水流在我们的肢体上回绕穿梭,耳膜鼓噪得像风箱,紧闭的眼皮被水压压得生疼,然而,还没等我深入地体会这种感觉,瞬间人已在数米开外。
我还挂在沈孝后背上,对方声音微带嘲弄:「还要学吗?」
我转头呛咳了半晌,上气不接下气地坚持。
「要。」
闻言他似有些惊异,脸色倒好看了许多,甚至把自己脖子上的泳镜摘下来给我。
「这次你试试睁着眼睛。」
「睁眼?」
「来吧。」
我心底是跃跃欲试的,于是戴上泳镜的我,再次伏在了那宽阔的肩上。
这一次不过三十秒,我们已经到了泳池的另一头。
沈孝瞧着我兴奋的侧脸,眼神同样熠熠发亮。
「好玩吗?」
「好玩!」
「再来一次?」
「再来一次!」
足足一个小时,沈孝让我伏在他背上,在黢黑的池水里来回潜泳。
我很快爱上了这种感觉。
很兴奋,很刺激,很解压,还伴随着强烈的失衡感。
这感觉很像忽然爱上一个人,有种大祸临头的仓惶,也有悲喜交加的甜蜜,又好像蜕变成孩子,第一次叛逆的滋味久久不能忘怀。
这之后,我们一齐坐在池水齐腰的阶梯上休息,沈孝的声线仍然清冷,带着点傲慢。
「喜欢水底的景色吗?」
「什么都看不到啊,很黑。」
「……..抱歉,我忘了这里不是海里。」
闻言我十分惊异:「你还深潜过?」
对方不以为然地瞧我一眼:「开什么玩笑,我大学时就考了潜水证了,每年有假都会出海。」
我没说话,只是用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看着对方。
注意到我澹澹崇拜的眼神,他忽然移开了脸,口吻有种微妙的羞涩。
「以后,你可以和我一起去。」
他的邀请让我动容,一时不知如何回复。
注意到我的沉默,沈孝忽然轻笑一声:「知道吗?年长以后,我们的每一次心动都稀有而艰难……..」
「所以,绝对不能辜负。」
昏黄的射灯下,他潮湿的轮廓浸在一层柔光滤镜里,清醒而梦幻。
此刻,他看着我,我看着他。
池水冰冷,让我们的拥抱顺利成章。
拥抱很暖,让我们的亲吻势不可挡。
一触即分,恍然如梦。沈孝并没有做其他更出格的举动,而是捧着我的脸,用一对修长的指骨不断擦拭着我眼周的水痕,目光审慎而热切。
我忽然就读懂了他的感情。
这个人需要我。
就像我也需要他一样。
(十六)
「要再来一次吗?」
「啊?太晚了……..」
我以为他问的是要不要潜泳,孰料对方富含深意地紧盯着我,蓦然低头,一只有力的手掌插入我脑后的长发中,我顿时成了一枚青涩的果子,陷入他精准的采撷中动弹不得…….
不行,再这样下去要出事!
我连忙将双手撑在他身前,勉强拉开两人的距离:「等,等下。」
「不好意思,这好像太快了。」
注意到我躲闪的目光,他忽然忍俊不禁:「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别担心,这里是公共场所。」
说着,十分愉快地笑了起来。
这之后他去更衣室换了衣服,并把自己车上的外套借给我穿,而我又一次坐上了副驾驶,心下忐忑。
「那个,要不我坐后面吧?」
他轻捏了下我下巴:「不用,以后这就是你的专座。」
不过是简单的一句话而已,却好像往我心里倾了一盆薄荷蜜糖。
凌晨的街道空荡无人,他一路慢悠悠开着,闲闲地聊着天:「其实,我是个单调到无聊的人。每次结案以后,我都会去同一个地方游个泳,吃顿饭,再一个人看完电影回家睡觉。」
「这就是我唯一的放松方式了。」
「那我更无聊了。」
「怎么?」
「我平时不是画图就是跑工地,一到周末就只有抓紧时间睡觉,要不身体根本吃不消……」
「这么惨?」
平时忙起来倒不觉得,他这么一说,我顿时心里泛酸:「可不是嘛,我平时……」
正说着,手机上忽然来了一通电话,看清对方名字的瞬间,我立即按熄了屏幕。
沈孝显然也看到了。
刚才那和谐而轻松的气氛荡然无存,他沉默地把车开到了我家楼下,伸手替我打开车门。
「…….谢谢。」
面对我移开的眼神,他淡淡瞥了我一眼。
「我们的时间是珍贵的,应该留给值得的人。」
(十七)
我眼睁睁看着他油门重踩,绝尘而去,刚才还一片舒畅的胸臆忽然变得空荡荡。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我直接关了机。
事实上,我压根没有精力,也没有心情再去应付周澍的夺命连环 call,
第二天一早,我叫了同城速运上门,这才给周澍回了个消息。
路漫漫:手机已经让骑手拿走了。
大树:嗯,谢谢。
等了一会,对面又追了一句。
大树:你昨晚去哪了?电话不接,语音不回?
路漫漫:约会去了。
大树:真的假的?(大笑)(大笑)(大笑)
路漫漫:(微笑)
路漫漫:真的,所以以后可能都没空帮你的忙啦。
大树:(大笑)(大笑)(大笑)
虽然搞不懂哪里好笑,我还是尽职尽责地告知了自己的状态,谁知对方完全没放在心上,反而推了个陌生 ID 过来。
大树:这是小鹊的微信,你加一下吧,她到现在都不愿意和好。
大树:她呀,很多观念都没拧巴过来,也不怪我妈着急。
大树:都是女生,你有空多提点她。
路漫漫:????
不过,我倒真有话要问宋鹊。
宋鹊通过了我的好友申请,第一时间给我打了个语音电话过来。
「路姐姐不用劝我,反正还没领证,我就不回去了。」
我:????
拜托,没人关心你们的事好吗?!
我索性另开话头:「小鹊,你知道你孝哥平常喜欢吃什么吗?」
「啊?」
聊了一会沈孝,她小心翼翼地试探:「我以为你喜欢的是周澍呢。」
「那时年纪小,不懂事。」
「哦。」
等了一会,她慢慢回复:「不过和周澍相处真的很累,你们没在一起也好。」
「孝哥人真的很好,很好,要不是…….」
要不是什么,她没说,只留下婉转遗憾的一声叹息。
切回微信,才发现周澍给我留了言。
大树:怎么样?她愿意回来了吗?
路漫漫:…….
大树: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我盯着那一条反问句看了许久,几次想要直接爆粗口,临发送却又撤回了。
最终,只给他留了句语音。
「澍哥。」
「嗯?」
「不要让你爱的人跪下。」
(十八)
后面几天,沈孝明显对我冷淡了许多。
幸好,我这么多年在周澍身上别的没练到,倒是舔狗的技术水涨船高。
不过是换个人奉承罢了,倒也不算太难。
这天我打电话给沈孝,邀请他中午一起吃饭,却被严词拒绝:「今天没时间。」
「那我带饭过去,一起吃?」
他勉强答应了。
到了饭点,我扛着大包小包前往 SHUN 事务所。
这里位于市中心写字楼顶层,中间还需要换乘电梯,正上升着,前面两个西装男频频回头看我。
「这个妹妹好像哪里见过的。」
旁边几个见状也勾着头端详:「是吔!」
「好像是客户?」
被挤在角落,满身大汉的我:……..
发现我同样往顶楼走之后,他们更热情了,提包的提包,带路的带路,待我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到门口,只见沈孝就站在不远处,浅灰高领毛衣搭配深色西裤,清淡而儒雅。
看到我时,他唇角的弧度都快绷不住了,然而语气还是淡淡的。
「你来了。」
呵,男人。
不想见我,为什么在门口等我?
不顾周围西装男的起哄,沈孝几步将我带进了自己的办公室,还不忘捎上几个包裹。
「这是什么?」
「烤肉。」我把准备好的食材一样样掏出来,展示给他看:「这个是原切的,这个是提前调制好的…….」
对方看了一眼,满眼嫌弃:「这明明是生肉。」
「对啊,所以我直接带了烤盘。」
沈孝:「……」
我把小烤盘支在桌上,开始整活。
再看沈孝,他抱着臂站在一旁,一脸无动于衷。
没关系,现在嫌弃,很快就真香了。
烤盘上,几片和牛纹路如同大理石,边缘已经烤的微微翘起,我夹起一片凑到对方唇边。
「尝尝?」
(十九)
十分钟后,沈孝嫌弃我动作太慢,强烈要求自己动手,我在一旁慢悠悠地片着肉,一边和他闲聊。
「宋鹊没说错,你果然很爱吃肉。」
他愣了下,回答倒也直率:「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
「以前和宋鹊家住对门,经常上她家蹭吃蹭喝,要不然早就饿死了。」
「不至于吧?」
对我的质疑,他只是笑笑,并没有反驳。
不过,他既与宋鹊有这样的过往,会喜欢她也是正常的吧?
我正心不在焉地发着呆,沈孝已经将烤盘上的一扫而空,面色白里透红,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满足。
「看不出来啊,你还有这手艺?」
「凑合吧。」
说实话,我从小就是这个性格,喜欢把人照顾得无微不至,并能从这种行为中得到莫大的乐趣。
简直是天生的舔狗。
沈孝吃饱了,靠在高背椅里,神色懒洋洋的:「话说,你也这样照顾过周澍?」
我的回答也十分诚实:「有做过便当,但这种现场服务是真没有。」
他冷冷哼了一声,面色看不出喜怒:「知道吗,我那天一直在等你,你鸽了我整整两小时。」
「…….对不起。」
「与其说对不起,还不如认真想想怎么补偿我。」
「再请你吃顿烤肉?」
「那可不够。」
…….不愧是律师,推拉手段一流。
对方伸着一对长腿,淡色的瞳孔微微眯起,朝我点点头:「干嘛一直站着,找地方坐啊。」
「哦。」
四下看看,只有远处的门口有个沙发,我正要往那里走,就听对方不轻不重哼了一声,顿时脊背冒汗。
这是让我坐哪里?
(二十)
我站在原地一脸莫名,沈孝忽然冷笑一声。
「想不明白就站着。」
「也行。」
见我顺水推舟地站得更远了,他气得脸色发白,牙关紧咬:「你故意气我是不是?」
我:「…….」
多冤啊?
沈孝磨了会牙,忽然伸手一拽,将我直接拽到他腿上坐着,嘴里还嗤笑一声。
「不解风情。」
我僵硬地坐在他腿上:「对不起哥,打小没谈过恋爱。」
「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啊?」
对比他阴阳怪气,我轻轻侧过身子,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我是不会,但可以学。」
沈孝一哽,白皙面孔忽然肉眼可见地漫起潮红,连脖子都变粉了,我瞧着有意思,又上去叭叭亲了几下:「对不起,那天我来晚了,真的很对不起。」
「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沉默一会,他用额头轻轻靠着我,睫毛仍然湿漉漉的,如受伤的蜓翅一般轻轻颤动。
「怎么保证?」
见他又有冷淡的迹象,我小心翼翼:「那个,我喜欢过周澍的事情,你是不是很介意啊?」
「你希望我怎么说?」
「就说你真正的想法。」
「…….介意。」
「好」
当着他的面,我打开微信,干脆地拉黑了周澍。
恋爱达人曲若羌告诉过我。
实在不知道如何讨好现任的时候,杀前任祭天总是不会错的。
此刻对方眉眼舒展,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露骨的温柔劲儿:「来晚了不要紧。」
「只要来了,就不晚。」
…….这前前后后的,差距也太大了。
「另外,你真的要补偿我,那就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他不说话,而是拿起自己手机一顿操作,我这边随即收到数条信息。
沈大宝(SHEN):我们可以互相给对方起一个爱称。
沈大宝(SHEN):你觉得呢。
沈大宝(SHEN):路小宝?
我觉得,我的脚趾在蠢蠢欲动,又准备破土开工了。
(二十一)
别了沈孝回到家,手机上忽然收到一个语音申请。
嗯?宋鹊?
我拨过去,对面却是一个男声:「小漫?」
「澍哥?」
对面有些沉不住气:「你怎么把我拉黑了?」
呃…….
虽然这样很茶,我还是硬着头皮解释:「对不起啊,我男朋友要求的。」
「沈孝?」
「嗯啊。」
对面传来一阵沉默的呼吸声,凌乱而粗长,不知为何,我心底忽然泛起一阵秘而不宣的快乐,甚至连手指都微微颤抖。
「那个,我打电话来,是要谢谢你的。」
「谢我什么?」
「小鹊她回来了。」
「哦,那很好啊。」
很好,但与我无关。
这之后,我又客气地寒暄了几句,便挂断了通讯。
听到他们和好,我心下并没有任何波动,也许岁月太漫长,早已将我从这场致命之爱里彻底解脱。
(二十二)
这之后,我经常趁着午休时间去找沈孝,大多数时间都带着锅铲调料,有时手握寿司,有时现场拌饭,而沈孝从不挑剔,照单全收。
事实上,我们的相处并不如何激情四射,反而提前过上了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生活。
这天,我们正在他办公室吃着小火锅,一个视频打了进来。
沈孝手里夹着肥牛,皱着眉盯了半天屏幕:「你这是生活质量太好了,还是被生活打肿了?」
对面传出一声细细的辩解。
「我这是怀孕了。」
「…….」
视频是宋鹊打来的,镜头里她披头散发,的确有点邋遢肿胀,我有些紧张地看着沈孝的脸色,不过他的表情…….
还是面无表情。
宋鹊很快看到了我入镜的半边脸,温温柔柔地打了个招呼:「路姐姐,你也在啊。」
话音未落就被沈孝驳了回去:「叫什么姐姐?」
「叫嫂子。」
「…….嫂子?」
我怀疑,我的尴尬癌已经晚期了。
宋鹊十分乖巧,很快就嫂子长嫂子短,沈孝十分满意,直接把手机丢给我,自己去会议室开会去了。
他身影一消失,我眼见宋鹊松了一口大气。
「路姐姐,你不觉得孝哥很可怕吗?」
「还好。」
「那个,他规定我每个月给他打一次电话,我不知道你也在,不好意思啊。」
闻言,我沉默了。
见我不说话,她细声细气问我:「路姐姐,你和孝哥真确定关系了?」
「嗯。」
「那挺好。」
她顿了一会,口吻柔软地道:「路姐姐好,孝哥也好,你们真的很般配。」
对她的祝福,我真心实意地表示了感谢,对方又小声补充:「那个,孝哥平时对人是冷淡了点,其实人品很过得去的…….」
「没事,我就喜欢他冷冰冰的。」
带劲儿。
宋鹊干笑了一声:「那就好。」
见对方面色憔悴,我忍不住反问:「倒是你,就这么回去了?」
她语气清淡:「嗯,回了。」
「肚子已经一个多月了,不回还能怎么样呢。」
「…….祝福你们。」
「谢谢。」
我和宋鹊不熟,实在聊不下去,刚准备挂断通话,她忽然怅惘地说了一句。
「好羡慕你啊。」
(二十三)
到了年底,我的工作开始空前繁忙起来。
手头十几个项目等着验收,每天至少跑七八个工地的我,再也没空给沈孝做饭,甚至连和他视频都挤不出时间。
没过几天他先受不了了,拨了个视频过来。
我正满脸尘灰,接的猝不及防,再看对方一身西装革履,背景也很嘈杂「我在庭审现场,带几个实习生。」
「你呢?」
「工地上,这几天都在验收。」
他还没说话,身后忽然涌出几个毛头小子,俱都两眼发亮地盯着镜头:「沈 par,这是哪位啊?」
不,不要说!
无视我手忙脚乱地移开摄像头,沈孝正一正领带,口吻清淡:「我女朋友。」
我:「………」
您是秀了恩爱了,那我这三天没洗的油头?
那几个小年轻也是人精,见状一个个拼命凑上来尬夸。
「师母是美女吔!」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师母哪里都好,就是发型乱了点…….」
我连忙把头上的鸭舌帽又往下压了压:「你们忙,我们晚上再联系吧。」
孰料,沈孝完全不接:「不忙的,还有四十分钟开始,这个 case 也不难。」
几个男孩在一边七嘴八舌:「师母也太小瞧我们沈 par 了。」
「就是!」
「别说被告了,指不定连那个拿锤子的都给送进去……」
他一个眼风过去,那几个顿时大气都不敢出,又老老实实坐回了位置。
在我几次坚持下,沈孝挂断了视频。
感觉,他好像又不高兴了?
(二十四)
果然,对我释放的热情遇冷,沈孝再次对我爱答不理起来。
也许是当久了舔狗的后遗症,我对他这副冷冰冰的劲儿……
就还挺爱的。
因为我们都忙,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吃饭了,这天下班回来我倒在床上,突如其来地想吃火锅,于是打开手机开始撩沈 par。
路小宝:我想吃火锅 TVT
沈大宝:那去吃啊。
路小宝:太累了,爬不起来…….
沈大宝:…….
路小宝:那我们用意念吃吧?
路小宝:我先来,要花胶鸡汤底,再来两份肥牛,一份手打牛筋丸子,一份。
路小宝:你呢,快点啊,点的快,服务员上得快!
沈大宝:…….
沈大宝:两份虾滑,两份毛肚。
路小宝:毛肚我也要!
沈大宝:那来四份毛肚。
路小宝:啊,汤底上了!再来几份蔬菜吧!
路小宝:肥牛烫起来真好吃!
等了许久,都不见对方回应,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大门处的门铃忽然响了。
我睡眼惺忪地过去,隔着门叫唤:「谁呀?」
「你的火锅外带。」
????
门开了,沈孝两手拎得满满,全是海底捞的外卖盒,我扶着腰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他转身,见我始终塌着腰,眼神一凌。
「你腰怎么了?」
「工地上蹲多了……」
闻言他叹了口气:「腰直不起来就躺着吧。」
「那怎么好意思?」
话虽这么说,我还是美滋滋地躺回了沙发上,看着沈孝在不远处的小几上忙忙碌碌,很快就乘了满满一盘子菜,接着拿了双筷子坐到我身边,作势要喂我。
「尝尝?」
「啊,我还是自己来吧?」
话音未落,沈孝脸一撂,筷子也「啪」的一声落在桌上。
「路漫兮,和我谈恋爱这么勉强吗?」
(二十五)
这男人向来不动声色,但相处久了就会发现,他激动的时候,眉毛会情不自禁发红。
「所以,我到底是你的喜欢,还是你的将就?」
……好一句诛心之言。
我腰痛得要命,他这句话简直字字往我心口上戳,顿时垂死病中惊坐起:「那我呢,我到底是你的喜欢,还是你的将就?」
此刻,我看着他,他看着我,两人都好像第一次认识对方似的不敢置信。
沈孝指着我,指尖颤抖:「你,你当时还在周澍婚礼上哭呢!」
「你不也哭了?!」
「屁!我 TM 那是吃的芥末!」
「你…….」
我哑口无言,头一次为吵架吵不过人而肝火上升:「那你呢,回门当天把宋鹊接走,你以为这是什么行为?」
「舔狗!十足的舔狗知道吗!」
沈孝惊呆了:「这两个事能一样?」
见他弱下一头,我连忙扶着腰起身:「怎么不一样?你还让她每个月都给你打电话,寻思我没脾气是不是!?」
「我,我特么真是…….」
沈孝念了半天没下文,声音渐渐就小了。
我冷眼看着对方往火锅那边走,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哎呀,锅又开了。」
他说着,还装模作样地往里面下菜:「你腰还疼吗?不疼就来过来吃,虾滑都浮起来了……」
「不吃。」
我背朝他躺在沙发上,不一会,便感觉两只温热的大手扶在我腰上。
「不吃也行,我给你按按。」
「…….」
「别气了,我和她又不是那种关系,你干吃什么醋啊。」
他难得这么低声下气,我微侧过身,只见他一双眼睛低垂着,睫毛潮湿,在眼睑投下一片淡淡阴影。
有点可怜,还有点可爱。
「那你们是什么关系?」
「也没啥关系,主要我吃过他们家几年的饭……」说着,他默默凌了我一眼,鼻头微红:「后来我妈得病走了,走之前一直说给人家添了麻烦,这也算我欠她的吧。」
眼前男人面色苍白,眼角眉梢却红透了,看似强硬实际却脆弱的神色里,渐渐渗入了委屈的情绪……
忽然就不想和他吵了。
「抱抱。」
面对我伸出的双手,沈孝抿了抿嘴,
难以相信这么强硬的人,嘴唇却如此柔软,尝起来还有股子薄荷味儿,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甩不脱的欲色。
我抵着他额头道歉:「对不起,我的确做过周澍的舔狗……」
许是被顺毛摸过了,他这回没有炸,而是反问我:「你知不知道,别人和我说话都是按小时收费的?」
「我都倒贴你多少小时了,难不成也是舔狗?」
「明明只是勇敢追求感情,这怎么能叫舔狗?」
不知如何面对这份评价,我只能不住眨眼,将涌上的泪意眨回去,而他温柔的攻陷,好像一只宽厚的掌抚在我心上,渐渐将我的伤痕抚平。
此刻,面前的男人睫毛颤抖着,语气甚至有点低声下气。
「所以,能不能请你…….为我再勇敢一次?」
(二十六)
我一直以为爱的反义词是不爱,后来才知道,爱的反义词是遗忘。
和沈孝在一起几个月,我再也没有想起周澍,和曲若羌的设计工作室也在辛苦的运营下慢慢扩张,由市中心的小工作室,发展为十个人的小团队,工作地点也由市中心挪到了市郊。
我渐渐没有空去寻沈孝,更多的反而是他来找我。
不仅如此,他甚至也学会了一手现场烹调的手艺,虽然一开始火候不对,但总归是越来越好。
很多次,他难得有一天空假,却不去放松潜水,却开车送我去工地监工,最多的一天,陪我跑十多个地方也是有的。
现场到处是尘灰,我总会沾得浑身都是,这天他又来接我,尽管我已经十足小心,仍然把污渍沾到了他车上,顿时满心歉疚。
「对不起啊。」
「麻烦说点我爱听的。」
「……….我想你了。」
「乖。」
眼前一暗,却是他忽然凑过来,低头仔细地给我系上了安全带,清爽碎发,冷白皮肤………
心跳,忽然就砰砰起来。
沈孝扶着方向盘,气度闲适:「其实,很久之前在大学里,我见过你。」
「有吗?」
「当时我还纳闷,你这样的小美女,怎么想不开去学土木工程呢?」
「哈哈。」
我干笑两声。
当然是为了和周澍同专业啊!
「其实,我父母从小让我学舞蹈,原来是希望我能做一个舞蹈家,主持人之类的,只是后来我自己有了主见………」
当年我一扭头就去学了土木工程,和父母几乎闹到反目,毕业之后在自己工作室做监工,日常就是跑工地,跟项目,查水电,经常累得蓬头垢面,从一个软妹子,彻底变成了个女汉子………..
只是路是自己选的,再后悔也没意义了。
沈孝若有所思:「做装修对一个女孩子来说,的确好像辛苦了一点。」
「你自己怎么想的呢?」
「还好啊,别人都能做的工作,为啥我不能做?」
「这就对了,」对方的声音前所未有地温柔:「不用在意别人的目光,也不用担心辛苦的时候被人看见。」
「因为,你努力的样子很美。」
此刻,我看着他,他也正深深地凝视着我,眸中流转着深邃微妙,又难以传述的感情。
我十分感动,感动到背后出了层白毛汗。
「沈师傅,麻烦您开车看路……….」
(二十七)
因为工作室招到了足够的人手,我的工作中心从项目监工转移到了团队管理上,终于挤出了一段时间,得已和沈孝出去约会。
吃饭的时候,他不和我说话,反而一直盯着自己的手机,我忍不住问他在看什么,对方却飞速转了几个链接过来。
「正好,这两天我也很空。」
「要不要找个海潜泳?」
「这是几个地方都不错,你来选一个?」
见我一脸茫然地抬头,对方忽然把打开的菜单拿在脸上看,语气十分直男:「………..要是不想去就算了。」
去去去。
去你的海。
于是接下来,我们手拉手,头碰头,坐在同一边座位上讨论,终于敲定了接下来的目的地,沈孝十分欣慰,当场拍板说要带我去周边逛逛,顺便吃点海鲜,为此还特地做了攻略发到我手机上。
接下来,他每天都会在那个文档里增加点新的内容,我眼睁睁地看着那文档在短短几天里从 700kb 到 2.5M 再到 85M,顿时失去了点击它的欲望………
到了约定好的那天,我提前来了机场。
等了许久,沈孝还没来,打对方的电话却总是占线,眼看就要误点了,我几乎刷屏,对面才回了一条消息。
「你先退票吧,我暂时去不了了。」
「怎么了?」
唯恐对方出了什么事故,我连忙又拨了个视频过去,这次对面接了,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宋鹊?」
(二十八)
问题来了,宋鹊为什么在沈孝家里?
看那个背景,应该不是他公司,更像是居家的环境,宋鹊表情慌张,说话也语无伦次,甚至搪塞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我拿着手机站在原地,任凭时间一点一滴滑过,浑身如坠冰窟——
为什么?
一个周澍我已经栽了十年,换一个沈孝依然如此?
可我已经受够了,不想再成为任何人的将就了!
沈孝给过我住址,只是我从未翻过而已,我出了机场便直接打的过去,几乎是一路飞奔到他家,把防盗门搥得砰砰响。
很快,沈孝来应门了。
出乎意料,他看起来衣衫完整,只是神情有几分焦虑,见我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外,还朝我挥手:「你来的正好,和我们一起走。」
不是,你一人舔她还不够,还要带上我?
我气得说不出话来,他身后宋鹊一身睡衣,邋里邋遢地出来了,面容臃肿,神情惨淡。
沈孝站在原地,一脸冷淡:「你想清楚了?」
「嗯。」
宋鹊的回答也很笃定。
我眼睁睁看着两人打哑谜似的来回了几句,沈孝随即下去开车,而我莫名其妙地在后面搀着宋鹊往车库走,她细细的胳膊在我臂弯里,还在不住发着抖。
接下来,我们坐车来到了医院。
宋鹊进手术室之前,忽然死死拉住我的手,两行清泪直落:「对不起啊路姐姐,我知道自己不该找孝哥,可这事我实在不能告诉别人。」
我终于明白她为何要来找沈孝。
当下心情复杂,也只能安慰她:「没事,你先把身体养好再说。」
在等待的当口,沈孝在窗外的小花园抽了几根烟,几缕碎发垂在冷白的颊旁,看起来颇有几分凌厉,见我默然站在不远处,他朝我扬扬眉:「她做完手术没地方去,会在我那里住一阵子,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
「那就好。」
充完大方的我,站在原地哭笑不得,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二十九)
半个小时后。
宋鹊从手术台上下来,面色白得像死人,沈孝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盖在她身上,一路把她送回自己家里。
这之后,他去阳台上打了很久电话。
我感觉自己在他这里,属实没有什么存在感,便拉了箱子打算离开。
离开这个房子,也离开这个一心二用的人。
孰料我刚下楼梯,沈孝便追了上来,一只手拿着车钥匙,一只手上同样提着行李箱,跑得比我还快。
「赶紧走,正好一起吃晚饭。」
「去哪?」
「去你家啊!」
已经决定分手的我口吻很不客气:「去我家干嘛?」
沈孝好像被雷劈到似的,表情惊呆了:「她睡我那,我肯定睡你那啊,你之前不是说不介意吗?」
「难不成让我和她孤男寡女呆一屋?这是人干的事?」
我:????
(三十)
就这样,沈孝和我莫名其妙地同居了。
按他的话说,女人坐小月子这个事他也不懂,只管请了护理师去照顾宋鹊一阵子,这事就这么了了。
可两个星期过去了,宋鹊出月子来找我的这天,他还躺在我家的沙发上睡懒觉,我将门带上,和女孩在走廊里说话。
宋鹊手上推着行李箱,眼神淡淡:「路姐姐,我要离开了。」
「你想好了?」
「嗯,我不想让周澍找到我,」她自嘲地笑笑:「我现在才明白他为啥追我,他家那个环境,他妈那个性格…………可能是看我年纪小,没爸爸,觉得好拿捏吧。」
我无言以对。
事实上,宋鹊脾气相貌都很好,甜美又温柔,或许这宝贵的情绪价值也是周澍选择她的一个原因。
「那你妈妈那边………..」
「我妈还不知道,我就说出差了。」她点点头:「我已经和孝哥说过了,他会帮我打好招呼的。」
「也好。」
宋鹊笑笑,离开之前,又抛出一个惊天大瓜:「 其实孝哥还在上大学的时候,就和我说他有喜欢的女生了,还打算去追呢。」
「现在你们终于在一起了,也算圆满了。」
我:????
来不及消化对方抛出的巨大信息量,她已经款款道别,拖着箱子走入了对门的电梯。
我满腹疑云回到家里,沙发上却消失了沈孝的身影,在往里,厨房,书房、卫生间,也同样没找到人。
最后回到我自己的房间,却见男人侧躺在我的粉色小床上,身上还盖着我最爱的小新被被,睡意朦胧地撩起眼皮:「沙发太小了,借我睡一会……….」
「我不要。」
我抓住被单往外扯,却被他轻轻一拽,整个人都拽到自己胳膊里圈住,对方毛茸茸的头颅在我肩窝里轻蹭着:「一起睡嘛~~」
他漆黑却柔软的发丝在我鼻尖扫着,有着阳光的味道。
于是我没有推开他,而是莫名闭上眼睛,竟然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梦里我又回到了学生时代,刚从学校汇演舞台上下来,正在温柔的晚风里快步奔向周澍的方向,路边忽然走出一个陌生男生,黑色碎发,身量颀长,形貌却很模糊。
「你好,我是………..」
不待他介绍自己,我便摆手拒绝:「不好意思,不入社团,也不办卡。」
说着一甩袖子,扬长而去。
回想那男生的轮廓,我猛地从梦里惊醒,再回过神,已是满头满脸的冷汗。
沈孝也醒了,正微微眯着眼看着我,我被他看得一哆嗦,勉强勾起一抹笑:「那个,宋鹊说你大学时想追我来着,真的假的啊………….」
「真的,只是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
我正在尴尬的当口,只见他一手支颌,双目放空,似乎陷入了某种迷幻的回忆中。
「我到现在都记得你刚跳完一曲古典舞,从后台出来的样子,那模样,那眼神,高冷,厌世,迷人………」
见对方的形容词越来越离谱,我忍不住插嘴:「对不住了,但我还是要打断一下。」
「………..我那不是厌世,是近视。」
(三十一)
此刻,我看着他,他看着我。
眼前忽然一暗,却是他半坐起身,撑在我上方,一双淡色的瞳孔满是暧昧:「考虑一下咱俩的未来吧,我说。」
「什么以后?」
见我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他危险地眯眼:「你看,我把签证改到一个月后了,咱俩现在见父母,办个酒,再顺便扯个证,出去正好度蜜月,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
我刚要回答,正见他眼神中划过一丝紧张,顿时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没有仪式感,差评。」
趁他愣住,我从他臂弯中溜出来,佯装生气:「再说万一我答应你,婚礼上你再和宋鹊发生点有的没的,怎么办?」
沈孝这才严肃起来:「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从我八岁那年她出生,我给她洗了整整一年的尿布开始,就再也不可能。」
「????」
「告诉你也没事。「
沈孝叹了口气:「小鹊其实是我爸在婚外有的孩子,后来他不管,又和我妈离婚了,我们两个小的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我妈一合计,就搬到她家对门住了,直到我们各自长大。」
「小鹊也和他妈一样遇人不淑,我作为亲哥,的确有一份责任……….」
我被这迎面而来的大瓜砸得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那,那你怎么不早说?」
他不赞同地瞥我一眼:「我怎么能把小鹊是私生女的消息到处说?」
「这是我身为哥哥的责任。「
(三十二)
见我不说话,他有些紧张地凑过来,在我颊旁留下薄荷味儿的吐息:「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她毕竟是我妹妹,我不能全不管她…………」
他小心翼翼望着我的模样,仿佛另一个我。
我忽然心下一酸:「没事,她需要你的时候,你就去搭把手,这都是应该的。」
「你说真的?」
「真的。」
见我神态不似作伪,他轻轻在我颊上落下一吻:「我以为你生我气了。」
「没生气。」
不光没生气,还看他更顺眼了,甚至越看越好看。
那形状优美的,高傲的眉,貌似冷淡,却总是深藏着感情的眼,也只有靠近他,了解他愈久,才能读懂那清冷皮相下的脉脉温情。
他的宽宏与深邃,填补着我的幽暗与空虚,让我再一次渴望倾尽全力去爱,不问前景。
沈孝见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轻轻眨眼:「喜欢我吗?」
说着唇角轻翘:「允许你自证,请举证。」
喜欢的,只是说出来太难为情。
于是我顾左右而言他:「我有权保持沉默。」
对方闻言,又好笑又好气地睇着我。
此刻,似乎是难以抑制得意的表情,他碎发垂在鬓旁,颇具邪气地在我耳边呢喃:「知道为什么每天都和你视频吗?」
「…………为什么?」
「我要先占有你的眼睛,再占有你的心。」
(三十三)
情况渐渐变得不妙起来。
不知何时他已紧紧拥住了我,一手安抚着我,一手还在摸索着解扣子……….
可没等他有进一步的动作,门铃响了,且一声比一声催命,没过几秒,深夜来访的客人甚至开始砰砰砰的拍起门来。
沈孝蓦然直起身子,脸色十分难看,我连忙在他颊上蹭了一蹭,便跳下沙发趿拉着拖鞋往门口走。
从猫眼往外看,外面是张隐含怒气的面孔。
周澍?
他怎么来了?
(三十四)
周澍一直有我的住址,但从未在深夜找过我。
我怕他看到房里的沈孝,连忙把他拉到走廊上:「澍哥,你怎么来了?」
周澍满腮胡子,衬着放空的眼神,看起来潦草又颓废:「小鹊电话打不通,你也不接我电话………」
看来宋鹊已经放弃了两人的孩子,而他还不知道。
我只得顺着话头问他:「你们又吵架了?」
「算是吧,为了领证的事。」
闻言,我惊呆了。
「你们结婚都几个月了,到现在都没领证?」
周澍神色掠过一阵尴尬:「我妈说生了孩子再领不迟。」
我纳闷极了:「那小鹊不是怀了么?她要领就领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那个,可能是那天晚上,我妈开玩笑说生了男孩才能领……….」
………绝了。
「那如果这个是女孩呢?」
「那就再生一个啊,说不定下一个是男孩呢………」
他话还没说完,身后的门开了,我眼睁睁看到一个拳头瞬疾如风,准之又准地砸在了周澍面中,那张英俊的面孔上登时鼻血横飞!
「你他妈——」
周澍捂着鼻子退后两步,一双眼忌惮中带着阴沉,而沈孝站在原地,冷冷地抱着臂:「当初我和她说过,你这种烂人不能嫁,这不就栽了?」
周澍似乎不敢和他直接起冲突,而是朝我这边走了两步:「小漫,你明知道他和小鹊不清不楚,你还和他在一起?」
我还没说话,沈孝已经笑了起来:「我和谁不清不楚?脑袋空不要紧,关键是不要进水。」
「除了男女关系,你那贫瘠的小脑瓜里就不能有点别的构思?」
我:「…………」
总怀疑他在影射谁。
见周澍眼巴巴地找认同,我低声道:「澍哥。沈孝和宋鹊是同一个爸爸,以后这种话不要乱说了。」
「什么?!」
情敌成了大舅子,本以为占据的道德高地彻底沦陷,周澍顿时七情上脸,神色变来变去煞是好看。
我语气平平:「还有,小鹊不会再回来了,你放了她吧。」
「…………」
「有的人,爱上了会变得不幸,她是,我也是。」
大抵从未见过我这样冷血无情,周澍满脸不可置信,甚至伸出一只手来拉我:「小漫!她也就算了,怎么连你也不理解我?」
躲开那只手的我,忽然就爆发了:「别碰我!」
「我曾经为你付出一切,但是你值得吗?小鹊那么好的姑娘,你是怎么对她的?!她不是自己要走的,明明是被你全家逼走的!」
在我毫不留情的痛骂之下,周澍脸皮一阵抽搐,良久才反应过来。
「所以,你知道小鹊的去向,对吗?」
我刚要说话,沈孝忽然把我拉到他身后,高大身躯牢牢把我挡住:「周澍,麻烦你像个男人一样,干脆点解决问题,而不是只会逼迫小漫。」
「这事说到底,是你周家人不地道,既然没领证,那这桩婚事就直接作废!」
他口吻笃定,显然没有回旋的余地。
周澍神色颓唐,显然不能接受:「不就是生孩子吗,如果她不能接受,我可以回去劝我妈的………..」
沈孝闻言笑了: 「周澍,我拿你当人的时候,你尽量装得像一点。」
「不要嘴里说着人话,还是一股畜生味儿。」
周澍:「………..」
(三十四)
沈孝的毒舌功力真不是盖的。
周澍当场被骂到怀疑人生,离开的时候,连脚步都是踉跄的。
不过隔了几天,他又上门找沈孝赔礼,说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要去把宋鹊追回来,被我们直接甩了个闭门羹。
这之后,我带沈孝回家见了父母,算是确定了关系。他没有再提立即结婚的事,而是时不时往那个攻略文件夹里加点东西,我前两天看了一眼,已经 1.1 个 G 了。
好绝一男人。
终于,冬季来临前,我们再次确定了一个海潜地点。
此刻,沈孝躺在我的小沙发上,身上穿着同款小新裤衩,正给我转发一张张酒店套房照:「看看,你喜欢哪一家?」
「随便啊,你挑就行。」
「行,定两个房?」
「一个就够了。」
空气陷入一阵安静,沈孝忽然从沙发上坐起身,一对淡色的瞳孔含情脉脉看我:「你真的愿意?」
对上他火辣辣的眼神,我摸摸鼻子:「你又不是没睡过沙发……….」
「主要为了省钱嘛。」
沈孝:「………..」
(三十五)
十一月,我们来到海南的分界洲岛,这时候算是淡季,因此游人并不多,沈孝先下了回海,之后湿漉漉地游回岸边,我们婉拒了陪伴服务,由他亲自带着我下海。
今日的海,无流,微浪。
金滩一气十里,浩浩荡荡地往天涯海角奔去。天蓝透了,阳光毫无遮拦地铺陈在海面上,海浪推攘着,前赴后继,像无数金鳞的大鱼在翻滚。
这景色已超越了想象的极致。
沈孝驾船,而我摇摇摆摆地站在快艇中央,长发飘飘,裙尾飞扬,尽情释放自己的美丽是让人愉悦的,我自觉心情从未如此舒畅,甚至为此感到幸福。
再看船上,男人一身潜水衣坐在船头,低头望着海下的某个方向,表情堪称严肃。
「我们待会先浮潜,你感觉准备好了,我们再深潜,ok 吗?」
我朝他比了个肯定的手势。
接下来我钻进船舱换了潜水服,接着嘴里咬着氧气管,先伏在他背上适应了一阵子,
「怕吗?」
「不怕。」
「好,我开始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