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爱成瘾:她在世间谋生又谋爱》

但楼赫今天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以至于越看越顺眼。

「那个,你今天……」

「怎么?」

「你今天格外英俊呢……」

他笑了,星眸动人,皓齿璀璨,如一道不知何处而来的光,一举攻破我心房。

恍惚间,对方湿润的红唇已近在咫尺,如染着朝露的罂粟,翕合之间散发出致命的诱惑。

我被他瞬间俘获,不知何时已落在他唇齿的掌控中,那火热的长指在我身上肆意游移,朦胧中,我成了一把颤动的竖琴,轻轻一拨就能发出他想聆听到的乐曲,整个人被他调动得神魂颠倒。

「你,你是第一次吗大宝贝?」

「我?是啊……」

不对,哪里不对……

都是第一次,这家伙为啥这么会?

我努力将脖子往后仰,瞪着眼前那呼吸喘重,双目迷离的家伙:「你骗我!你肯定是老手!」

他理都不理我,把我轻轻一提,直接提到了玄关柜上坐着。

所谓箭在弦上,千钧一发,我忽然惊叫一声:「等下,我把那个啥忘你妈家了!」

话音未落,鞋柜上面忽然掉下一只高跟鞋,和几个熟悉的小金盒包装,还都是打开的。

「干!玄关柜里为啥也有?」

楼赫对我的怒吼不以为然,双腿环绕,他俯首轻咬我耳垂:「小心,不要滑下去哦。」

我去……

这,这也行???

如果我只是观众,一定要给他点赞,再惊叹一声牛批。

轮到我自己就不一样了,见识到什么叫雨打白花,七零八落以后,简直是悲从中来:「没想到我英明一世,最后的死法居然是马上风.……」

「嘘,怎么会死。」

「呜呜——」

「还有,什么是马上风?」

17

早上,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一块热乎乎的毛巾贴了上来,轻轻擦着我的脸颊脖子。

我在这舒服的触感里睁开眼,面前就是拿着毛巾的楼赫,眼眸微眯,温柔如丝:「该醒了小宝贝。」

「啊,几点了?」

「快十点,凤池来了,说要和你聊聊。」

「凤池是谁?」

我茫然想了半天,这才想起凤池是喻医生的名字,连忙爬起来梳洗打扮。

下楼后,见喻医生就坐在沙发上,我打了个招呼:「喻医生早。」

「早,小蓝。」

帅哥一笑露出八颗牙,整齐而标准。我落座后,他朝我小声道:「怎么样?最近楼赫的表现?」

「挺好的呀。」

确切地说,是太好了,简直是我梦中的甜心赫!

「是这样的,既然治疗已经开始,我还是要了解他的日常行为,要不你拣几个重要的说说?」

我摸摸鼻子:「那个,干脆就不要治了吧。」

「不治了?」

「对啊,他除了忘了我俩的过去,其他都不受影响,工作和日常交际也处理得很好……」

虽然有点自私,可如今他也算接受了我,楼家人那我再努努力,这怎么也算双向奔赴了吧?

闻言,喻凤池深深看了我一眼,我尴尬笑了几声,连忙岔开话题:「对了,喻医生认识小曲吗?」

既然都是朋友,我想他们的圈子可能有所覆盖,对方果然神色轻动。

「小曲?她算是我们发小吧,不过很早就出去留学了,回国了就做投融资这一块,其他倒不是很了解。」

「那她和楼赫感情怎么样?」

「啊?」没料到我这么问,喻凤池有些尴尬:「感情?好像小时候两边家长说过订娃娃亲吧?但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好像自知失言,接下来无论我怎么问他,他都闭口不谈小曲,我只得带着失望道谢。

「那今天谢谢你了,喻医生。」

「客气了,叫我凤池就好。」他起身收拾东西,一边提醒我:「对了,如果你觉得没问题,那就终止治疗吧。」

「啊?不再观察观察?」

「小蓝,这不光是我的意思。」

他走了,一句话耐人寻味,让我整整一天都在反刍其中深意。

18

书房里,楼赫坐在打开的笔电后,正在开视频会议。

不知为什么,虽然公司离得并不远,他最近都选择在家远程办公,虽然这样很不方便。

这一次失忆,让我看到了他冷淡之外的许多隐藏面:强势的,温柔的,多情的、羞涩的,谨慎的,可爱的……众多的细节印象汇成了一个全新的楼赫,比之前更全面,更丰富,更立体。

譬如此刻,他鼻子上架着无框眼镜,全神贯注的样子颇有几分凌厉,又是另外一重魅力。

我正看得入神,他忽然头都不抬:「走了?」

「你说凤池?刚才就走了。」

「叫什么凤池,那么亲热……」

见他面露不满,我连忙跑到他身后给他捏肩,态度狗腿:「哪有,我心里就只有你一个大宝贝呀~~」

「哼,油嘴滑舌……」

话虽这样说,他却眼风柔和,唇角轻勾,显然十分开心,我趁他心情好问道:「对了,你公司最近怎么样?经营情况?」

他有些意外,但还是耐心回复:「最近盈利还是可以的,但是产能不够。」

「怎么不试试 OEM(代工)?」

「目前最热销的产品大部分都是 OEM,但还有一些零件必须独立制作的,要不然精度不够。」

我懂了。

一句话概括就是:缺钱。

「那个,没其他资方来谈吗?」

我暗示他除了小曲,也有其他投融资公司可以跑一跑,谁知他往后一靠,神情疲惫:「天使轮已经过了,资方更倾向于投资指数级增长的企业,我们公司还差点意思。」

「你商业计划书呢?」

「什么?」

「拿来我看。」

他有些发愣:「你看那个做什么?都是数据,你看不懂的……」

哟呵~

看不起人是不是?

一刻钟后我坐在楼赫的位置,一手鼠标一手键盘,对着文档疯狂涂改:「产品销售渠道单薄了点,让你们市场部再拓几个上去。」

「目标人群狭窄,产品增个色,受众数量就有理由扩展了。」

「商铺缺少引流品和价格锚定,资方会怀疑你们不懂运营。」

楼赫站在我旁边,一开始还在笑,后来神色渐渐惊异。

「你还会这手?」

咋了,ABC 高贵了?

看不起我们小镇做题家了?

我从鼻孔里哼了声:「小楼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所谓高度,广度,深度,你总要呈现一样给资方吧?」

「我作为你枕边人,你都没有彻底了解,更何况你自己的产品呢?」

话音未落,一杯清咖端到了我面前。

「卞总辛苦了。」

19

这几天协助楼赫改计划书,我少睡了许多觉,终于把定稿拿给他,他马不停蹄就带着团队去找投资人了。

幸而一切顺利,因为公司已经进入稳定盈利阶段,几个投资人同时递来橄榄枝,愿意提供厂房、技术和资金等多方面的支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又回到公司上班了。

说实话,我还挺怀念和他连体婴一样日夜相对的日子,可惜最近的楼赫简直忙到飞起,招聘人员,物色新厂房,扩增 OTO 渠道……

家里几乎看不到他人影。

这天我加班回家,只见书房灯火通明,似乎是为了提神,那灯光几乎亮到刺眼的程度。

我端去一杯咖啡,默默在他身后站了一会,而对方太过投入,连那飘来的浓郁苦香都直接忽略了。

许久,他从文件里抬起头,见到我吓了一跳:「怎么还不睡?」

「来看看你。」

我瞥了一眼那摊开的资料,是几个季度的营收报表。

楼赫摘下眼镜,接过咖啡轻抿:「你先睡吧,我还要盯一盯下季度的投放。」

我敏感地看到他眼下淡淡的乌青,心下有些不自在。

「不是有营销总监吗?」

「猎头刚招来的人,我不太放心。」

闻言,我夺走了他手上的咖啡:「别喝了,喝了还怎么休息?」

孰料,他闻言将我抱住,眼中笑意荡漾:「你担心我?」

担心……也不能说没有吧。

再想到我向他隐瞒了失忆的事情,心下更是不安。

就例如此刻,他将我面对面抱在怀里,高挺的鼻梁不住在我肩颈处流连,我却如坐针毡……只能咬着牙告诉自己,自己选的黑路,跪着也要走下去。

楼赫星眸迷蒙,喉头微动,一只手滚烫炽热地沿着腰线向上摸索:「怎么不说话了,嗯?」

「别闹。」

我抓住那只作乱的手,却对上了那双渴望的眼睛。

我不禁开始怀疑。

从前的楼赫,是真的不喜欢我吗?

难以形容我此刻的心情,仿佛心脏被人缓慢揉捏,微妙而麻痒,一种极少有的冲动驱使我低头,吻在那张柔软的双唇上。

我们之间第一个长吻,缠绵至极,一直续航到隔壁的卧室。

报表是不可能看的了,哪怕营销总监今晚就暴毙,也不能再看下去了,他三两下甩了衣服,压到我身上后,还不忘居高临下半睁着眼看我,好像在确认我的脸。

我当场惊呆。

这人什么情况,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还要???

「不是,太困了你就睡啊。」

对方满脸迷惘,还顽强地回复:「不,我怕睡错人。」

我:……

他还是没能如愿,说完这句便头一沉,直接翻倒在床边。

这是累到直接睡着了。

槽多无口,我只能叹口气,给对方脱了鞋袜,又简单擦了擦(因为嫌弃),还贴心地盖上被子。

这之后,再将他额上的乱发捋上去,忽然觉得十分可爱,随手拿来一个发圈,给他扎了个刘海,接着便拿他手机自拍一张发到朋友圈。

楼赫有工作和私人两个微信,我只发在他的私人号上,然后在紧随其后的好友吐槽和酸话里一路姨母笑,直到我自己手机震动了。

微信上收到一条好友申请,头像是张双手环胸的职业照,看着十分熟悉。

哎?

曲妹妹加我干嘛?

见我迟迟不通过,她有些沉不住气了,好友备注从一开始默认的「你不理财,财不理你」改成了「你好卞小姐,我是小曲。」

又改成:「卞小姐,有空吗?」

又改成:「卞蓝,你别装没看见!」

这之后我抛下手机去洗了个澡,再回来时好友申请已经拉出好长,最下面一条赫然是:

「其实我们睡过。」

20

我那点睡意顿时消散无踪,忍不住手一滑。

【对方已经是你的好友,现在你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对方正在输入……】

我:……

趁她发小作文,我拿了个苹果在手上削,上方那个输入提醒不停弹出来,想必对方一边打一边删,心情也很是煎熬。

在她发话之前,我先问她:「我的微信是谁给你的?」

输入提示暂停了会。

「楼苏。」

「哦。」

「卞小姐,既然你们双方都没有感情,这样的婚姻继续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搞笑,我就占着坑不给你,你管我?

我一边啃苹果,一边打字:「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感情??你趴我们墙角了?」

「他在床上亲口告诉我的!」

「哦。」

顿了一会,她发来一句:「呵呵,卞蓝,你还是沉不住气了!」

「这么说,你们真的睡过咯?」

「那是当然!」

我朝她发了个大拇指,接着到厨房拿了些道具放在地板上,一个个拍照给她发过去,从小到大依次是:

牙签。

小黄瓜。

大黄瓜。

保温杯。

热水瓶。

接着问她:「既然你和他睡过了,那你告诉我,他是上图哪一种?」

21

对方陷入震惊,许久才抖着手给我打了一句:「怎么可能是热水瓶呢?!」

「这不是重点,你先回答我。」

小曲显然迷惑了,那输入提示又开始不停忽闪。

许久才发了三个字过来。

「第三个。」

「你确定?」

「不是,是第二个!」

「你确定?」

「确定!」

「恭喜你,答错了。」

小曲:……

看对方那么可怜,我决定再给她一次机会:「对了,他睡觉的时候爱打呼,没吵到你吧?」

「打呼怎么了,我又不嫌弃他。」

「你撒谎,他根本不打呼。」

小曲:……

K.O.

毫无悬念扳回一局,我顺手把她拉黑,接着把手机丢到一边不理会了。

幸好对方答错了,要不然,我削的就不止是苹果了。

楼赫在我身边睡得很沉,最近日夜颠倒,不免眼下乌青,胡子拉碴,但我却越看越爱。触摸他的感觉又甜又麻,又酸又苦,从指间汇集血管,直达我的五肺六腑。

这次,我好像真的栽了。

大宝贝,你可千万别让我输啊。

22

第二天,我模模糊糊醒了,手开始四处乱摸。

伴随着一道磁性沙哑的哼声,手被人按住了:「别掐。」

下一刻天旋地转,还没反应过来,我唇上落下一吻,浅尝辄止,仿佛在仔细地采撷露珠。

楼赫俊美的脸在面前放大,低语醇浓:「让我看看是哪个小坏蛋,只撩火不灭火。」

我捂住他眼睛:「答对我名字,我就让你嘿嘿嘿。」

「卞蓝,小蓝蓝,小宝贝,小心肝……」

「错了,我姓曲。」

趁他愣住,我一跃而起逃进卫生间,只听对方在门外阴恻恻道:「你想在卫生间?也不是不行……」

我怀着恐惧(兴奋)的心情:「你再这样我就喊人了!」

「你喊啊,你喊破喉咙——」

「哥!」

「也没人——」

「哥!」

「会来救——」

「妈爬到楼顶去了,说要寻死了!」

「啥?」

那老太太每天不是搓麻就是喝下午茶,活得那么滋润的人还会寻死?

23

讲真我不信。

但我不得不信。

楼苏在楼下哭得话都说不出,楼赫只得立即开车回去。这次她也没精神和我抢副驾驶了,而是蜷在后座不说话,眼眶沁红,像个可怜的小动物。

到了地方,楼下已经拥了许多人,两个制服警察正在维护秩序。

我们好不容易挤到前面,往上看,楼母就站在天台边缘,脸色灰白,摇摇欲坠,我忍不住多嘴:「警察同志,这四楼能摔死人吗?」

对方摇摇头:「年纪大的人骨头脆,不好说。」

话音一落,楼苏登时就崩溃了。

毕竟她这么多年遇到的最大难题,也就买包包是选个颜色还是 all in,如今亲妈要跳楼,对这个小公主还是太过了。

「妈,妈!你下来!」

楼母在上面也看到了爆哭的女儿,声音凄凉:「小苏,妈对不起你,我给你存的六百多万定期,本来是给你做压箱钱的,都被你爸拿去炒股了!」

「存了五年的定期,他第二年就偷偷取走了,他不是人,不是人呐……」

好家伙,光压箱金就六百万!

那嫁妆加一起岂不是一千多万?

当年我的嫁妆总共才十六万,怪不得楼家一直看不上我!

即便楼家再有钱,在创一代楼爷爷去世之后也被几个子女瓜分完全,显然不算豪门了。

否则楼母也不至于为了六百万寻死觅活的。

此时楼父也在场,急得脸红脖子粗:「那也是我的钱!我拿去投资,不也是为了帮儿子创业吗?!」

「放你的狗臭屁!」

楼母此刻也没有往日那贵夫人的风范了,跳着脚,双眼血红:「那都是公爹留给我两个孩子的!有你什么事?!楼志国,你还要不要脸!」

「是你……」

两个警察连忙警告楼父,让他不要激化对方心情,楼赫按住他爸,语气颤抖:「六百万的钱呢?」

「都在股市呢。」

「赚了亏了?」

「也不算亏……」

「份额还剩多少?」

「一百不到……」

「你!」

楼赫眼一闭,我看得很清楚,刚才他拳头捏得死紧,手臂上青筋浮凸,眼看就要动手了,幸而还是忍了下来。

我连忙摇摇他手臂:「冷静,冷静。」

「我妈年纪大了,又有高血压,我真怕……」

此刻,他半依着我,愤怒,懊丧,又带着几分无助,我扶住他胳膊小声道:「要不你配合配合我,我想办法把她喊下来?」

他闻言面色激动:「你怎么喊?」

「相信我,我有办法。」

说完,我安抚地拍拍他,挤开众人站到了最内圈。

24

警察压一压手,示意众人安静,我朝楼上一扬嗓子。

「妈,我这有个好消息,你想不想听?」

「我不要听!你走开!」

「您真不要听?」我一手摸肚子:「您瞧我这身打扮,有啥联想没?」

这天来得急,我正好穿一身宽松睡衣,并一双平底拖鞋,众人在楼下议论纷纷,老太太有些犹豫了:「你有啥说啥,别遮遮掩掩!」

楼赫懂了,连忙从身后扶着我:「这是喜事,怎么能在这个地方说?多寒碜我们家了。」

「妈又不是外人……」

楼母坐在屋檐边上,一手指我,危险摇晃:「你骗我!你前几天还和我说没动静,怎么忽然就有了?!」

我去,这老太太猴精!

我连忙圆谎: 「月份还小,我们那不兴说出来,就怕坐不稳。」

又撩起睡裙给她看脚:「您瞧,我这身高啥时候穿过平底鞋?」

她在高处忽然一拍大腿,害得我们又捏了把冷汗:「对,对!是这个理!」

「那您下来看看?」

「好,我马上下来,你别走,我马上啊!」

老太太没能如愿,一下楼就被警察逮走了,关在屋子里做了两个小时的思想教育,直到饭点才被放出来。

这之后,我被迫在冷风里撩起肚皮,让她看了个过瘾。

「瞧你,这肚子一看就是个生儿子的。」

「说不定还是个双胞胎!」

「就是太瘦,孕期得好好补补,妈给你找个营养师去!」

楼赫站在旁边,想说什么又不敢说,就怕他妈再犯病,可惜老太太的兴奋劲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又泪眼婆娑:「你们说说,我早就叫他不要炒股不要炒股,把钱都拿出来给你们做生意,他非不听!」

「小苏二十了,没几年也是要结婚的,现在好了,我拿什么送嫁?!」

我哑口无言。

这有钱人结婚跟上市公司并购重组似的,动不动就百万千万的闹着玩,我那点积蓄也是杯水车薪啊。

转头再看楼赫,他同样紧蹙眉头,阴云密布。

出了门,我拽拽他手臂:「你在愁那几百万?」

「我不是愁钱,是愁我妈,她是不是有点重男轻女啊?」

我明白了,他是怕我不高兴。

不过能给女儿准备六百万压箱钱的妈,能重男轻女到哪里去?

「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对孩子只有一个要求,亲生的。」

「我天呢,你要亲自生?」

他轻捏我脸颊:「又贫嘴。」

「是你生的,我都喜欢。」

25

因为不愿和楼父住在一起,跟着我们回来的还有楼母楼苏。

直到深夜,客房门外还能听到她唏唏嘘嘘的哭声,趁着楼赫睡着了,我偷偷开门进去,坐到那哭泣的人影旁边轻声唤。

「妈,妈。」

「小蓝?」

「你看看这个。」我从睡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小卡片给她。

「里面有三十多万呢。」

她连忙支起身来,抹着眼泪:「你哪来这么多钱?」

「是我工资卡,打了四年工攒的。」

「我们做长辈的,怎么能用你们小的钱?」

「没关系的妈。」我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帮她擦着横流的泪水:「我现在可以独立带项目了,今年税后也能二十多,再加上楼赫能赚,嫁妆的事您不用操心了。」

她闻言,顿时泪眼巴巴:「小蓝,你这么好的孩子,我却一直看不上你,存心为难你,现在想想真不合适……」

「我们做长辈的,的确有不对的地方,你千万别介意,别怪妈……」

趁她感动得涕泪交加,我正要把白天的骗局和盘托出,楼苏从床另一头爬过来,同样感动得声音哽咽:「嫂子,你真愿意给我添妆?」

「愿意啊,钱嘛,再赚就有了。」

我摸摸她头:「嫁妆啥的别担心,家里还有我和你哥呢。」

闻言她眼圈一红:「那不是你存了很久的吗?你一个蔻背了三年,当时我还笑话你……」

「没事,不背好包,也不影响我带几百万的 case 啊。」

「嫂子,你真好,以前是我不懂事……」

说着,她紧紧握住我的手,哭得抬不起头:「还有那件事,我真的错得很离谱,我明明知道他们那样,我还……真的,真的很对不起!」

不是,他们哪样了?

小姑子,你说话能别大喘气吗?

她一边哭,一边道歉,话语在泣声里支零破碎:「那天我要是没给你看那张照片,你就不会和我哥闹离婚,不会大雨天开车出去,不会在医院昏迷好几天……你还对我这么好,我真的很惭愧…….」

什么下雨?什么车祸?我怎么没印象?

「照片在哪?拿来我看看。」

她愣住了,小心地观察我脸色:「就那张照片啊,嫂子,你怎么了?」

楼母也在旁边拦着劝着:「小苏!他们现在好着呢,你又提那茬干什么?」

我伸出手:「再给我看一眼,这事就算过去了。」

似乎吃不准我想法,楼苏犹犹豫豫地瞄着我脸色,楼母不停地唉声叹气。

搞笑,还能是床照?真要是床照我把手机吃了。

楼苏怜悯地看我一眼,将手机递了过来。

哈哈哈草。

……还真尼玛是床照。

26

我需要冷静。

尤其在想起了一切以后。

回到自己房里,窗外是与我出车祸那夜一模一样的漆黑天色,相似的暴风雨夜,相似的电闪雷鸣,仿佛老天爷也在为我伤心哭泣。

我到厨房拿了把西餐刀,在楼赫头顶比划了两下。

想拿刀削他,又觉得没意思。

再看看时间,已经是半夜一点了。

因为上次伤心而去,我恍惚之下出了车祸,这次干脆直接打车,还选了一个十年驾龄的老师傅,一脚油门,直奔娘家。

想想自己辛苦数年攒的小几十万,没拿去孝敬自己亲妈,反而去孝敬楼赫那个暖不热的娘,真是可笑至极。

到了楼下,大雨仍在倾盆,我躲在楼道里不敢吱声,在门外转悠了一会,门忽然开了。

我妈披着睡衣,耷拉着眼皮站在里边:「哟,这人咋那么像我攀高枝的女儿呢?」

我:……损还是你损。

当年我铁了心要嫁给楼赫,我爸妈死活不同意,说楼家背景深悬殊大,我愣是把自己关在房里,活活饿瘦了十斤,她才哭着把我送走。

也因为这,我们每次回娘家都要吃她的冷脸,渐渐也不回去了。

虽然滴滴师傅驾驶技术不错,但耐不住雨太大,我身上还是刮了点雨丝,一身睡衣都黏在了身上。

见我喷嚏不断,我妈叹了口气进了厨房,捯饬半天给我端了碗奶白的东西出来,我一手接过去,一边小声:「我爸呢?」

「你爸胃不舒服,早就去睡了,我也是起夜看监控才看到你的。」

我赔笑。

再低头一看,碗里的汤是我妈的拿手菜,我没出嫁前每天都要喝一碗的——鲫鱼汤煎荷包蛋。

因为我爸胃不好,家里一年四季,鱼汤不断。

热气蒸腾而上,面前的视野渐渐模糊了。

「说说,你怎么半夜跑回来了?」

我咳嗽一声:「他们家不太行。」

我妈呸道:「早和你说过,有福之女,不入无福之家。」

「楼赫我先不谈,就说他妈他妹,哪个不是鼻孔长在头顶上,你嫁过去能有好果子吃?」

我再次赔笑。

她用下巴点点我:「赶紧喝。」

我连忙端起碗啜一口,可刚入嘴,便觉得那记忆中的鲜香味有些发腥,含着咽不下去,见我妈满眼期待看着我,我一狠心,喉头一动——瞬间扭头吐了一地。

见状,我妈酸溜溜地损了我一句:「哟,你这是嫁入豪门了,嘴巴也跟着精贵了?」

我无语凝噎。

她见我眼含泪花,只挥手赶人:「算了算了,赶紧去洗个澡。」

我冲完澡出来,我妈站在监控小电视面前,咂巴着嘴:「小蓝,你来看这人,咋那么像我那金贵的海龟女婿呢?」

我:……

27

经过眼神交流,我们一致决定晾着他。

我回到自己房间,虽然床单很久没人睡,有点灰尘味,但我还是倒下就睡着了。

这一睡,就做了个噩梦。

梦里楼赫开门进来,把一系列道具摆在我面前,从小到大依次是:

牙签。

小黄瓜。

大黄瓜。

保温杯。

热水瓶。

接着脸色暧昧地问我:「你瞧瞧,我是哪一个?」

「第三个。」

「你确定?」

「我确定!」

「恭喜你,答错了。」

这之后,他一手持着热水瓶,一边狞笑着向我靠近,那样子别提多恐怖了!

我顿时头皮发麻,忍不住大喊大叫,硬是把自己给叫醒了!

这时昏暗的房间忽然开了门,一个男人就站在门口,手里拎着热水瓶……

幸好,我在发疯之前看清了。

这男人是我爸。

「醒了就出来吃早茶。」

我爸高冷地留下一句,就带上门出去了。

我擦了擦满头满脸的冷汗。

这尼玛,以后都不能直视热水瓶了………..

现在已经快八点了,但天色还是很阴沉,我妈也正起床,见我溜达到监控处偷看,忍不住嘲弄:「怎么,这就心疼了?」

我一眼看到楼道外面,那灰扑扑的人影还在,忍不住惊叫:「他一直站到现在?」

昨夜到今晨,外边一直在刮大风,下暴雨啊!

我妈笑笑,冷语如刀:「你都不心疼,我心疼个啥?」扭头去了趟厨房,把昨晚我剩下的鲫鱼汤又端出来了。

「赶紧喝掉,别浪费!」

我盯着那碗气味诡异的鱼汤,身不由己走向大门。

「算了,我还是下去接他吧。」

此刻天还阴着,汤汤大雨,倾盆而落,仿佛要淹没人间。

难以相信,老天爷竟然能有这么多的伤心,这么比起来,我那点小别离也不算什么。

楼赫就站在楼道大门外,浑身淋得透湿,失魂落魄地看着我。

「你都想起来了?」

28

我把人带上了楼。

进门以后,我剩在桌上的大半碗鱼汤,转头就被他喝了个干净。

瞧他冻得脸色微微发青,我妈面露怜悯。

「好喝吗?」

「好喝。」

不一会,他用舌头舔出几根刺,面色变了。

我妈不阴不阳:「没办法,鲫鱼是穷人吃的鱼,刺多,我们小蓝也是从小吃到大的。」

楼赫不敢反驳,我见状连忙把他推到卫生间,示意他洗了澡再说。

他很快便出来了,我爸个子不高,因此睡衣穿在他身上有点紧绷,也有点可笑,瞧他安安静静地坐在桌子旁,我妈朝我爸使了个眼色,两人拉拉扯扯地进了房间。

在对方开口前,我先摆摆手。

「我们不合适,楼赫。」

「我承认,一开始我是喜欢你,才和你领了证,妄想能以你妻子的身份,和你幸福美满地过一辈子。」

「但实践已经给出了证明,我错了。」

他闻言,眼圈立即通红:「你误会了,我没有!真的没有!!」

「那天她叫了几个投资人,组了个局,那帮人非常能劝酒,我当时直接喝断片了……」

「不,我要离婚,不是因为你。」

哪怕看到他睡得人事不省,小曲就睡在他身边,我也相信那个在客卧睡了三个月的楼赫,是个人品贵重的青年,断然做不出那种同时恶心两家人的事。

让我失去理智,雨夜飙车的并不是那张照片,而是之后的事。

「恋爱是两个人的事,但婚姻不是,你一个人的喜欢,抵消不了所有人对我的不喜欢。」

「我和你结婚这件事,已然让两家人同时蒙羞。我家被亲戚嘲笑卖女儿,攀高枝,你家被人取笑有个穷酸媳妇,嫁妆钱搂不起一个限量版爱马仕。」

「就连你忽然有了小三,你妹妹也只会笑着说,嫂子的人选早该换了。」

我话音未落,楼赫忽然落泪:「对不起,对不起!我为曾经的傲慢与偏见,与所有对你造成的伤害真挚地道歉,我不知道他们这么对你……」

以前他见我总是郁郁寡欢,也问过我为什么,但我没有提过,总是在深夜一个人偷偷落泪,小曲的事也不过是个导火索而已。

换个角度想想,我一个嫁妆只有小姑子几十分之一的媳妇,非要嫁到楼家,对楼家人何尝不是一种伤害?

我明白楼赫的意思,是要我好好和他过日子,不管别人说什么,或者做什么。

但这谈何容易?

在真正长大之前,我们总以为自己对抗的压力是父母权威,是庸俗之见。

殊不知,我们对抗的是一整个世界。

29

「别丢下我,小蓝,我求你。」

难以想象,半年前那个站在花坛上对我嗤之以鼻的男人,此刻会放下身段,红着眼睛对我苦苦哀求。

「我们之前多美好,难道你不喜欢吗?」

「我只是失忆了。」

「你没有失忆!」他忽然崩溃,甚至数次提高语调:「你只是回到了最爱我的时候!那三个月也是我一生最快活的时光,你怎么能忘了呢?」

我自惭地笑笑:「可你的一生还长呢。今天有小曲,明天有小王,她们都比我更适合你,你父母,你妹妹,他们才是你最亲近的人。」

「而你所谓的一生中最快乐,也不过是短暂的执着……」

「为所有爱执着的痛,为所有恨执着的伤,我已分不清爱与恨,是否就这样~~~」

「血和眼泪在一起滑落,我的心破碎风化,颤抖的手却无法停止,无法原谅~~~」

我站起身朝门里吼了一声:「爸!你能不能换首歌!」

那嘹亮歌声瞬间哑火。

我朝楼赫道歉:「我爸每天早上都要做操,一做操就要放歌,不好意思啊。」

「……没事。」

他垂着头,拉住我放在桌上的手,语气颤抖:「我从没这么喜欢过一个人,你提离婚的那段时间,我活着和死了一样!小蓝,我绝不能失去你……」

「失去你的我,比乞丐落魄,心总如刀割,谁又能感受,回忆里的我比国王富有,奢侈的快乐,喔哦哦~~~~」

「怀念那时你安静陪着我,柔软时光里最美的挥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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