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人都活一次，凭啥惯着你》
绑匪绑架了我和真千金。
哥哥和男友前来相救，绑匪让他们只能选一个人回去。
他们都选择了真千金。
然后，我死了。
重生回来，我想开启新的人生，两个男人却找上了我。
哥哥把我按在墙角，哭着跟我说对不起。
男友红着眼睛，求我原谅：「晚晚，我再也不会丢下你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可我，心死了，谁都不想要了。
1.
从顶楼跳下的时候，我内心没有一丝恐惧，反而有种解脱的快感。
风声喧嚣，嘈杂。
我看到哥哥将林心心紧紧地抱在怀里，而我的未婚夫，则垂头望着正坠下的我。
我看不到他的脸，但我猜测，应该是一如既往地淡漠冷凝。
我追了他八年，好不容易关系有些起色，却因为和林心心真假千金的戏码，一夜回到了解放前。
两年前，我才知道自己抢了林心心的人生。
我和林心心在同一家医院出生，我的亲生父母在生下我之后，得知我有先天性的疾病，于是将我和富翁的孩子调了包。
这十九年来，我代替林心心，享受着千金优渥的生活。
坐最气派的豪车，穿最华丽的衣服，上最让人向往的贵族学校，爸妈爱我，哥哥宠我，我身上流着卑贱的血，却有着这个世界上最让人羡慕的爱。
而在这个时候，林心心却代替我，住着四面透风的房子，被重男轻女的父母打得全身是伤，为了弟弟，高中早早地辍了学，挣钱养家。
好在后来，她找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
这个时候，我的亲生父母已经死了，我的亲弟弟也因为犯事进了监狱，于是这件事情曝光之后，我遭到了好友圈以及网络上前所未有的谩骂。
以前我的骄纵变成了穷人的劣根性，我的聪明变成了穷人的奸诈，我的真性情变成了刁民……
总之，我以前被夸赞的一切，后来都被她们以同样的方式摧毁。
父母疏远我，哥哥也开始向着林心心，对我的眼神越来越冷漠。
短短的两年，我度过了最黑暗社死的时光。
但我知道，这一切的推手，是林心心。
养父母顾念多年的感情，想要留我在这里住下来。
林心心同意了，这两年以来，她人前乖巧懂事，与我关系亲密，人后却一遍遍想方设法地激怒我，让我在众人面前发怒，不顾形象。
后来我才知道，她恨透了我，但她要代替我，成为真千金。
我一次次地反击，正中林心心的圈套。
爸妈和哥哥彻底对我死心，外界也传得纷纷扬扬，说我嚣张跋扈，容不下林心心。
今天在我的生日会上，我被诬陷要将林心心推下楼后，爸妈终于大发雷霆，狠下了心要将我送到乡下反思。
林心心追出来，结果我们就遇到了绑匪。
我知道，这也是林心心安排的。
因为，被绑到这里的路上，我慌了手脚，林心心却自始至终脸色从容。
一直到绑匪让哥哥和未婚夫作出选择的时候，她还在笑着问我：「叶晚晚，你觉得，他们会救谁呢？」
不等我回家，她又微笑着说：「我觉得是我欸。如果我猜对了，你就去死，好不好？反正，这个世界，也没有什么你挂念的东西了。」
然后，在他们都没有看到的地方，林心心狠狠地推了我一把。
我从顶楼摔下。
外人看，只以为我是自杀。
我重重地落了地。
身体被摔碎了，脑浆四溅，汩汩的血水从我的七窍流出。
好丑。
他本来就不喜欢我，现在死得这么丑，他心里对我的最后一个印象定格在这个又丑又恐怖的瞬间。
我的形象全无。
我以为我死了，却没想到，自己又重生了。
2.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闻到了刺鼻的消毒水味。
张开眼，我看到病床前坐着一个少年。
少年眉眼温柔，五官秀气，穿着白色衬衫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看起来家境不太富裕，但整个人的气息十分干净。
此时他的脸上满是担心和惊喜：「小眠，你终于醒了，你感觉怎么样，有哪个地方不舒服吗？」
然而不等我搭话，一个女人红肿着眼睛，哭着扑到我面前。
「林眠，你怎么这么傻啊！你父亲走了，现在只剩我们娘俩相依为命，你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要我怎么办？」
她又哭又吼。
少年拦住她，低声安抚：「孙阿姨，你别激动，小眠刚醒，你这样会吓到她的。」
或许是我神色茫然，女人以为我真的被吓到了。
她没再冲我吼，只是默默擦着眼泪。
「小眠，出了什么事，有什么话，你告诉我和孙阿姨，好不好？」
少年轻声细语，似乎怕触碰到我的某根脆弱的神经。
我望着他的脸，脑中的记忆汩汩而来。
他叫程城，林眠的青梅竹马，两人前段时间刚刚高考结束，进了同一所大学。
在同一个城市，又在同一所学校，开学的时间临近，两人已经准备出发了，可当时不知道发生了一件什么事，让林眠十分崩溃。
然后，林眠就自杀了，而我也穿越到了她的身体。
我脑中没有关于那件事的记忆，只能感受到她当时的感觉——
压抑、窒息、痛苦，仿佛被洪水淹没，痛苦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比起我被林心心从楼上推下，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脑子疼得厉害。
「没事了，小眠，没事了，不要想了。」
程城紧紧地抱住我。
温暖的胸膛让我有了一瞬间的恍惚。
两年来，我被林心心陷害，被林家父母冷眼相待，被哥哥说不懂事，所有人都在指责我，我都忘记了自己被人护在怀里是种什么感觉了。
半晌，女人哑着嗓子：
「程城，小眠的状况还不太好，去京城的事情不然就……再往后推一推吧。」
程城点点头，答应了：
「好，孙阿姨，那我去学校那边替小眠先办休学手续。」
林眠和程城考上的学校是重点大学，要求严苛，三天不报到，自动算作退学。
程城起身要走，我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再也忍不住，我出了声：
「我不休学，我要去京城。」
我死在京城，在那里有太多不好的回忆，但我还要回去。
有件事，我必须要做。
而且，刚才女人提到京城的时候，我明显地感觉到这具身体的恐惧和抗拒。
林眠自杀，或许与京城有关。
我不喜欢这种逃避的感觉。
逃避没用，那就去直面。
3.
在医院又待了两天，我出了院。
这期间，我了解到一些情况。
比如，这已经是我死亡后的第八天了，时间仍在继续，我的死，对世界没造成任何影响。
再比如，林家是京城名门，一点风吹草动就能引起轩然大波。
但是我和林心心被绑架的消息在全网根本搜不到，我的葬礼也没有公布，甚至林家在此期间继续为林心心庆生。
也是，我不过是一个假千金，林心心的生日会比我的死活更重要。
想起以前的事，我会发呆。
程城就会过来，问我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他体贴入微，又十分细心。
听女人说，他原来是富家子弟，但在八岁的时候父母双亡。
亲戚骗他签字交出家产后，将他赶出家门。
女人是他家的保姆，看着他长大，实在不忍心看他进孤儿院，于是将他带回了家。
或许是相似的跌落深渊的经历，再面对程城时，我生出了同病相怜的惋惜。
在家待了几天，我们出发去学校。
女人把我们送到车站，临上车的时候，我看到她眼角含泪。
我不是林眠，没有不舍，更多的是回到京城的急切和对未来的期盼。
朝她说了声保重，我们上车。
程城站在我的身后，我不回头，也能察觉到他落在我身上的眼神。
「怎么了？」我问。
突然被我抓包，他的脸色有些窘迫，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没什么。」
半晌，又说了句：「小眠，你好像变了，变得……我有些不认识。」
他话没说完，但剩下的那句话我也猜到了七七八八。
变得果决，狠心。
不像以前那么优柔寡断。
如果刚才是以前的林眠，第一次离开家去这么远，大概会哭得梨花带雨，可我没有。
我笑了笑：「人有时候总是被逼着长大，做一些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
他沉默了片刻，道：「小眠，我会让你和孙阿姨都过上好日子的。」
他语气郑重，像是跟我发誓。
我相信他。
程城出身优渥，却没有富二代身上的纨绔。
被孙阿姨收养后，为了减轻孙阿姨的负担，他瞒着孙阿姨偷偷在课余时间给别人做家教，维持家庭的生计。
他外表温柔，内里，却十分坚韧。
我点了点头。
「嗯。」
到学校报到完，程城就近把行李放到宿舍，然后来到女宿舍楼帮我收拾东西。
按理来说，男生不能进女宿舍楼，但新生开学这天是例外。
宿舍是六人寝，加上我，已经到了五个人，还有一个女生没来。
我们进门的时候，四个女生正叽叽喳喳说着什么，看到程城，顿时噤了声。
我清楚地看到她们眼神里的惊羡和兴奋。
也听到她们窃窃私语的「好帅」「这个男生是我们学校的吗」类似的话。
我假装没听到，扫了眼对面床铺贴着的名字。
面色微变。
竟然是她，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小眠，怎么了？」
程城清楚看到我脸色不对。
我抿了下唇，在他耳边低声说：「我姨妈好像来了。」
他耳根瞬间泛红：「那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帮你买东西。」
程城出了门，几个女生蜂拥过来。
几人冲我做了自我介绍，很快切入主题，一个女生朝我使了下眼色，八卦道：「林眠，刚才那个男生是谁呀？你男朋友吗？」
我摇了摇头，刚要说什么，这时，宿舍门被嘭地推开了。
林心心一身长裙，优雅地走进门。
身后跟着几个林家雇佣的妇人，七手八脚地提着十几个行李箱。
一时间，本就空间不大的宿舍愈发逼仄。
「这宿舍怎么这么小？看着也太寒酸了，和我那所学校根本没法比。」
一个男子紧接着走进来，有些嫌弃地皱眉：「好好的贵族学校不去，你怎么会想来这个学校？」
林心心低下头，羞赧一笑没说话。
男子翻了个白眼：「行，我知道了，因为昱泽是吧。」
「哎呀，哥~」
林心心不好意思地拿粉拳捶他。
兄妹间的气氛融洽又惹人羡慕。
我坐在对面，看着两人嬉闹的画面，内心只觉得凄冷。
是的，男子就是我叶晚晚的哥哥，林嚣。
而昱泽，是我的未婚夫。
我死后，我的哥哥，我的未婚夫，我所有的一切，现在林心心都握在手中。
我的死，对他们没有丝毫的影响。
「心心，要不然我跟爸说一声，给你换个单独的一人寝。」
林嚣还在说什么，这时候程城买东西回来了。
他额上渗了一层薄汗，瓷白的脸通红，将一包卫生巾偷偷塞到我手里。
「我平时见你用的就是这个牌子，不知道有没有买对，你看一下。」
他嗓音很轻，但在空间不大的宿舍，仍旧是让人听到了。
众人有些起哄，程城的脸色更红了。
林心心回过头，朝程城看了一眼，眼底微微亮起。
旋即又朝我看了一眼。
我看到，她眼底仿佛有诧异一闪而过。
未等我看清楚，她就敛下了眉，看向我装行李用的蛇皮袋。
那一刻，我清楚地看到，她脸上的厌恶。
我假装没注意到她的神色，去了洗手间。
程城没买错，不仅牌子，就连林眠经常用的系列和长度都一模一样。
他细心到令人发指。
从洗手间出来，我低着头，一边思考着什么，一边朝宿舍的方向走。
想得入神，一道阴影笼罩在眼前都没注意到。
我直直地撞在他的身上。
抬起头，是那双淡漠冰冷的眼神。
脑袋钝钝地疼。
耳边仿佛又响起了他那句沉冷的话：
「放林心心走。」
这句话，是林心心的希望，也是我死之前最绝望的瞬间。
或许是死过一次，此时再见到他，我心情异常地平静。
此时顾昱泽站在宿舍门口，身形颀长，遮住了一半的门。
我淡声道：「抱歉，顾同学，麻烦让一下。」
他身形僵了一下，没动。
我又重复了一遍。
「你叫我什么？」
他这句话出口，我才猛然发现自己说错了话。
4.
顾昱泽身世特殊，是顾家的私生子。
顾家是京城名门，为了名声，将他送到了陆家，是顾父的好友陆父将他养大的，一直到他十五岁那年，顾父原配因病去世，他才被顾父接回顾家。
但，对外他仍姓陆。
只有圈内人知道他叫顾昱泽。
我知道他的过往，动情后，为了表现我的特殊，他经常让我喊他顾昱泽，或者昱泽。
我倒吸了口凉气，朝宿舍内指了指：「同学，不好意思，我要进去。」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黑白分明的眸子直直地看着我，仿佛要看出什么似的。
片刻，似是看不到想要的。
他目光恢复以往的清冷，挪开视线，侧身进了宿舍。
我松了口气，跟着进了门。
陆昱泽一来，宿舍里更热闹了，也更拥挤了。
女佣热火朝天地给林心心铺床，收拾东西。
林嚣拍了下陆昱泽的肩膀。
「心心今天开学，你怎么现在才来？！」
「刚才做实验耽误了些时间，不好意思。」
陆昱泽向林心心道歉。
态度诚挚。
但以前我等他很多次，他迟到，从来没跟我解释过。
问得多了，他脸色会变得不好，我只能闭嘴。
林心心摆手:「没事，昱泽哥你本来就很忙，让你过来已经很麻烦你了。」
「不麻烦，以后有事可以去找我。」
陆昱泽说着，看了眼时间：「你好不容易来一趟，我请你们一起去吃个饭吧。」
「必须的，好兄弟。」
林嚣拍了拍他。
林心心突然想起什么，冲我身边的程城看了一眼，又飞快地移开视线，朝宿舍内其他几个女生说道：
「正好开学第一天，我们一起去吧，顺便了解一下学校的情况。」
「我请客，小眠，你带你哥一块来吧。」
林心心特地又单独叫了我和程城。
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内心哂笑，看向身边的程城。
程城帮我收拾完东西，正检查有没有疏漏，闻言，淡声拒绝：
「谢谢，不用了。」
「小眠，这边没事，那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再给我打电话。」
说完，程城起身离开，自始至终看都没看林心心一眼。
林心心的脸色有些变了。
我没理会她的脸色，也拒绝了。
起身去送程城。
出门的时候，我察觉到程城的神色有些不对。
不止如此，其实就连刚刚他说那句话时的语气都有些不太对劲。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冷漠的表情。
我问他怎么了，他第一次缄默不言，隔了半晌才跟我说：
「小眠，我虽然不能时刻在你身边，但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我。」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会帮你。」
他的语气郑重。
我突然意识到，他似乎知道些什么事。
关于林心心。
或者林眠。
可我现在丢失了林眠的部分记忆，所以不得而知。
送程城下楼回来，宿舍的人已经空了。
因为这次吃饭，其他人和林心心的关系更近了一步。
回到宿舍，林心心拿出几支包装完好的名牌口红，开始送。
送到我这里的时候，林心心拿着最后的那支口红，顿了一下。
故意朝我说：「不好意思啊，林眠，我没想到你这么朴素，这只口红的颜色有些娇艳了，我觉得和你不是很相配。」
「不过，我看你的样子，大概也不需要这个东西吧。」
林心心讽刺般朝我看了一眼，抬手一丢，口红进了垃圾桶。
赤裸裸的挑衅与厌恶。
其他人见状，只是幸灾乐祸地笑，眼神带着嫌弃和鄙夷。
我微愣片刻。
某个瞬间甚至以为林心心认出了我。
但并不是。
我已经死了。
而且，林心心对以前的我，态度会更差，每次见到我，面上不动声色，可眼神，却是恨不得让我死的恶意。
此时的她，更多的只是反感。
不过很快，我就反应过来。
林心心在贫穷的家庭待了十几年，平时没少被讽刺和白眼相待，她好不容易才摆脱了贫穷，所以厌恶贫穷人家的孩子。
简单讲，是一种心理疾病，应激障碍综合征。
就像差点儿溺死的人，会恐惧
可我，失败了。
他的眼神很纯净，像漫天的雪。
沉默片刻，他低声开口：
「世界很大，你可以选择自己要走的路，不必局限在这里。」
说完，他又补充一句：「林妈妈我会照顾。」
我没说话。
两人之间良久地沉寂。
雪越下越大，雪花落在头顶，很快消融成水。
林妈妈从附近的超市回来，拎着菜和面，笑着说要包饺子。
我这才反应过来，快步上前，接过她手里的食材。
「妈，我来帮你。」
我笑着拎菜。
错过了林妈妈眼底一闪而过的错愕。
程城将林妈妈余下的食材拎过，挽起林妈妈的手臂：「孙阿姨，我也帮您。」
林妈妈将我们揽在怀里，笑了。
「好，真好。」
「有你们真好。」
那天雪很大。
路很宽。
路灯照在每个人的身上。
我们并肩前行，穿过巷子，像走过了一个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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