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漫漫仙途桃花劫》
「接下来，请各位屏住呼吸，这是我们的 SSS+级藏品——魅魔！」
台下，我对上笼中那少年犹如蛊惑般的双眼。
宛如深渊中伪装成神祇的恶魔低语。
我买下了他。
他们告诫我，三十天内，不准将魅魔放出笼子。
第二十九天，我没有忍住诱惑。
1.
昏暗的拍卖会场使我昏昏欲睡。
商品一件件被拍出，面具遮盖下众人露出毫不掩饰的恶念，云集而生成黑色藤蔓撕扯着他们的心脏。
我勉强抬了抬眼，转动着翡绿的扳指。
手上的出价牌从一开始并未用过，被我随意放在一处。
每一个藏品都是那么热烈而又鲜活，但远远不够让我出价竞拍的地步。
侍从小心提醒：
「大小姐请放心，接下来的藏品，保证让您满意。」
随着台子上的灯光聚集到了一处。
一个巨大的笼子被推上来。
笼中的少年身着轻纱，缓缓抬头，朦胧的灯光仿佛赋予了他一层脆弱而又格外引人疼宠的美感。
我眼前一亮。
他有一双纯黑色的恶魔角。
2.
「SSS+顶级藏品！」
「……更关键的是，他是……魅魔！」
拍卖师满意地看底下众人的反应。
鼎沸的人声，污浊不堪的言语，仿佛要撕碎笼子这个阻碍，欣赏那魅魔害怕的表情。
偏偏那少年只是乖乖巧巧地跪着。
他垂着眼睛，睫毛轻轻颤抖，显得无辜而又可怜。
但正是这副样子，引得人飞蛾扑火。
我挑挑唇，仿佛有兴趣般：
「长得很正。」
侍从略带骄傲：
「当然，为了捉到他我们费了不少工夫，要不是……」
他的话被我打断：
「但我喜欢独一份，跟下面那群人共享，哪怕只看一眼，他就脏了。」
竞价牌在我手里转了个圈，直直地甩了出去。
一室内寂静。
侍从的腰更低了，语气中带着一丝恭维讨好：
「好东西自然是要拿出来展示才能让贵人放心的，而且，这个，只有包厢的贵人们享有拍卖权。」
「起拍价，10 亿星币！」
3.
这个价格足够买下稍微贫瘠点的星球。
小魅魔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的魅力有多大，双手紧紧握着面前的铁栅栏，不安地望向四周。
「咿……唔……」
「他不会人类的语言，刚刚步入成年期，相信你们会很愿意教他怎么吐出动人的话语。」
「另外，千万不要同他长时间对视，为保证诸位最佳体验，建议捂住他眼睛观看他从指缝流出的泪水哦。」
拍卖师食指竖在唇边，详细地讲解着。
玛德，这谁能忍得了？
很快，包间里的大佬竞相出价。
毫无理智地争相撕咬，嫉妒是原罪。
「12 亿！」
「20 亿！」
「……」
「50 亿！」
「50 亿一次，两次，三次！」
「成交！魅魔将归 3 号房贵人所有！」
我稳坐高台，百无聊赖地看着他们卸下虚伪的面具，露出獠牙争相撕扯。
我并未参与出价。
我在 1 号房。
4.
50 亿的高价，让这场拍卖会落下帷幕。
近乎丧失理智的疯狂产生的肾上腺激素仿佛随着拍卖槌的落下陡然消散。
他们仿佛回过味来，整个会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继而是懊悔之后的庆幸。
我并未对拍卖会上的任何一件藏品出价。
但不巧，我坐在主位。
会场一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压轴藏品必然会被主位买家收入囊中。
所以他们才会肆无忌惮地叫价。
会场的主人很快找上我。
黑金色的面具下是他的审视，似笑非笑：
「看来我这儿的小玩意都入不了大小姐的眼。」
「无他。」我示意他看向地面上躺着的竞价牌，「这东西掉地上了，懒得捡。」
「……」
他皮笑肉不笑：
「那不如请大小姐多待几日，相信后面的藏品总有一款得了您的青眼。」
看这架势是要强买强卖了？
我随意地支起手臂，撑着脑袋：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不过一个漂亮的魅魔，为什么全场像是失了智一般疯狂加价？」
「自诩公平的黑金拍卖场，应该不会用些不入流的手段吧？」
他瞳孔骤然一缩。
周遭空气仿佛都冷了下来。
门外恰好有人出声：
「贵人，3 号房客人求见。」
5.
果然，3 号房的主人尹莲夫人想找我买下魅魔，以弥补她一时冲动造成的财务窟窿。
她跪在地上：
「30 亿星币，我愿意将魅魔让给您。」
我沉默不语。
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膝盖。
我猜得八九不离十，拍卖会主人利用魅魔特性，让大家短暂地陷入疯狂。
只要魅魔不在，他们最终还是会醒来。
「20 亿……」
她咬咬牙，越发焦急：
「15 亿，真的不能再低了！」
「不。」我捏住她的下巴狠狠地甩了过去，继而整理好衣摆，「他是无价的。」
「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在贬低漂亮的小魅魔哦。」
她垂头丧气地走出我的房间。
守在我门外的侍从见她出来，迅速将笔与合同递过去：
「夫人，从今天开始，这件藏品将独属于您了。」
笼子被放置在巨大的推车上。
上面点缀着彩带，白色的布料蒙着小魅魔的双眼，让他看上去更像一件等待拆封的礼物。
快要被吃掉了呢。
女人一阵恍惚，在看到魅魔的刹那，握着笔的手突然用力，迫不及待地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你是我的！我的！哈哈哈！」
她像是受到某种召唤，警惕地看向四周，稍显肥硕的身躯挡在笼子面前，同之前的模样截然不同。
「只有我能独占。」
在房门即将关闭的刹那。
小魅魔像是有所感应般扭过了头。
虽然他蒙着眼睛，但我直觉他在看我。
恶魔角配着那张过分纯洁的面庞，矛盾而又格外和谐的感觉几乎在一瞬间摄取了我的心魄。
他糜丽的唇瓣轻启。
我依稀能辨认出他的话：
「第三次。」
6.
这句话像是魔咒，不断在我脑海盘旋。
不知不觉我来到了庭院外面，听到几个侍女的窃窃私语。
「话说那个魅魔也太漂亮了吧。」
「啧啧啧，虽然我只看了一眼，但感觉自己快要爱上他了，今晚那位 3 号房大人算是有福了。」
「就是就是，听说那夫人还要了不少好东西呢，魅魔天生以欲望为食，光是想想就……」
？
我听到了什么？
这些话仿佛刷新了我的世界观。
这么珍稀的藏品不应该把他放在地下室精心收藏的吗？
怎么会有人有了那种肮脏的心思？
一瞬间，我感到无比愤怒。
我无法忍受珍贵的收藏品受到染指。
不知不觉，我来到了 3 号房门口。
7.
我还未碰到门把手，门就自动打开。
3 号房的夫人不在。
这里的灯光格外昏暗，水汽充斥着每一个角落，连带着熏香在人吸入肺腑时显得格外地甜腻。
刚剥开一层水汽的遮挡，巨大的牢笼就出现在我眼前。
只见小魅魔乖乖地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整张小脸埋在上面，弯下的脊背像是即将被扯断翅膀的蝴蝶。
我的动作不算轻。
他抬起小脸，正好对准我的方向。
我试探性地开口：
「第三次是什么意思？」
小魅魔歪了歪脑袋。
像是不懂我在说什么。
继而托着腮指了指自己头顶的恶魔角。
哦，我差点忘了，小魅魔刚刚步入成年期，还不会人类的语言。
那兴许只是小魅魔无意识的动作，却被我过分解读。
我走到牢笼旁，近距离地接触下，使我更加觉得他天生就适合待在这里。
这么漂亮的小东西，如果不能被这样牢牢锁住，彻底地确定他在自己身边的话，会发疯的。
忽然我手腕上缠上了什么东西，拉着我凑近他的恶魔角。
仔细看，尾巴尖好像是心形的。
小魅魔身子抖了抖，手指死死地攥着衣角又松开，脸颊迅速变红，不知不觉间，眼下已挂上泪痕。
一瞬间，我听到了他的心声，令我鼓噪难消：
「救赎我。」
8.
我对这句话完全没有抵抗力。
深陷淤泥的人绝望之际声嘶力竭地祈祷，在得到救赎的一刹那简直漂亮得不像话。
我应下他的祈求：
「好哦。」
「一会儿就将你从她手中买下来。」
小魅魔像是听懂了，脑袋在我掌心欢快地蹭了蹭。
嗯哼，手感不错。
是个绝佳的藏品呢。
很快尹莲夫人回来，却陡然变了个语调，阴森可怖：
「有野狗？」
「呵呵呵，没关系，不长眼的东西就应该被处理掉啊，让我想想，是挖掉眼睛，还是……」
荒诞怪异的笑声回荡，撕扯着人的耳膜。
铁制兵器划过地面，一派肃杀。
像是即将迎接一场杀戮。
她的声音突然接近：
「找到你了，小野狗！」
9.
我躲在了床底。
但视角有限。
尹莲夫人巡视了一遍，确定没有危险后才终于露出了笑容。
她倒了一杯香槟走到牢笼面前：
「我的小魅魔，不要害怕，毕竟想要得到你的人太多了，我可不想让你先被野狗咬上一口。」
「唔，听他们讲你还没有被训练，不过，魅魔不就是天生的尤物吗，由我亲自发掘的才更有趣啊。」
小魅魔仍旧是一动不动。
但我能够看得出来，他在颤抖，在害怕。
他只能从喉咙里发出猫儿似的呜咽，小尾巴缠在自己腰间，手指扯着尾尖儿，像是在拼死捍卫着什么。
尹莲夫人的语调变得不正常，疯狂晃动着面前的牢笼：
「你不想要人类的精气吗？嗯？你被饿了很久吧？刚刚步入成年期的魅魔，按理来说，应该迅速找一位宿主呢，你现在……还能忍吗？」
小魅魔死死咬着嘴唇，很快就咬破了皮。
鲜红的唇瓣间，隐隐可见快要藏不住的獠牙。
尹莲夫人的声音陡然平静了下来。
她好像从桌上拿起一个什么东西，等我发现是什么东西时，她已经扣动了注射枪的扳机：
「没关系，很快你就会屈服于本能。」
10.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从床底冲了出来。
女人一声尖叫。
与此同时，整个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继而是女人杂乱无章的高跟鞋声远去，她就像是发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飞也似的逃离。
我不知道在这短短的几秒之内发生了什么。
房间的电源损坏。
不过这里仿照古堡的设计，墙壁附近会有烛台。
我点燃了一根蜡烛，拿在手中小心翼翼地来到笼子面前。
小魅魔像是有什么感应，慢悠悠地向我的方向移动，我这时才发现，他的右腿腕儿上拴着一根金色的锁链。
他白嫩的肌肤上被压下红色的勒痕。
好像再稍稍一用力，就会露出鲜红的皮肉。
但锁链的距离有限。
他只能在距离牢笼一掌的距离堪堪停下。
再也无法向前，这个认知让他快要疯掉。
明知徒劳无功，却偏执而又病态般地执着，链条已经将他的腿腕磨破，隐隐有血迹渗透了出来。
我蹲下身子，主动从牢笼的缝隙中伸出手：
「是我。」
「呜。」
小魅魔的额头主动贴上了我的手，轻轻蹭了蹭，慢慢地挪动着小脑袋，像是在汲取什么能量。
这副依赖的模样让我无法去深究刚刚到底发现了什么，声音越发温柔：
「我在。」
可小魅魔额头的温度却高得吓人。
他似乎并满足于只是和我贴贴。
他喉咙中的声音黏黏糊糊的，不成语调。
「啪嗒。」
他衣服上的扣子被扯开，露出腹部上粉色的纹身。
那纹身古朴而又神秘，像是一片片花瓣托举着中央的恶魔角，散发着妖异的光芒，不断掠夺人的理智。
他艰难地开口，空气都变得灼烫无比：
「饿。」
「抱歉，刚刚，读取您的记忆，我，才能开口说话。」
这时，我才发现地上已经空了的注射器。
糟糕，这可是诱使魅魔进入「饥饿期」的药。
11.
人类的精气就是魅魔最好的食物。
但魅魔取食的方式却是……
我在犹豫。
我不知道是否要和自己看上的收藏品有更进一步的关系。
「只是一点精气，你忍心看这么漂亮的小东西坏掉吗？」
「什么鬼，你只是想要拯救他，一旦有了这层关系，你们会纠缠很久的。」
我心底仿佛有两个小人在天人交战。
小魅魔似乎看穿了我的犹豫，他松开了我的手，身后的尾巴竟然一圈一圈地将他的双手捆住。
额头间的汗珠几乎将发丝打湿。
他是在同本能对抗。
他却扬起笑，只是多多少少有些勉强：
「不饿了。」
「过来。」
我从牢笼的缝隙中伸过双手，手指划过他披散的发丝挽成高马尾，插入一枚银质发簪，一把扣住他的脖颈。
食指和无名指顶在他的下颌，微微扬起的弧度漂亮得要命。
「我是商人。」
「展示你的价值。」
12.
幸亏牢笼并非严丝合缝。
而让魅魔饱餐的方式并非只有一个。
小魅魔想要跪下，却被我命令用尾巴拴住我的手腕。
我有洁癖。
坏心思地摸了下他的恶魔角。
嗯哼，这样看起来好像更亮了。
小魅魔一脸天真地望着我，那双被遮盖在白布之后的双眼仿佛流露出奇异的光芒。
「姐姐不吃吗？」
我不太清楚他的意思，拒绝道：
「我已经用过晚餐了。」
「是不是不太美味啊？」小魅魔捏了捏衣角，一副快要哭的表情，「听哥哥他们说，人类，会饲养我们，和奶牛一样，总之，总之是要得到我们身上的一种东西啦。」
他双手捂着脸：
「我会更加努力的，让姐姐喜欢的。」
我的脸一黑。
什么什么鬼？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单纯漂亮的小魅魔怎么能够说出这种话，果然是被那群人，啊不，那群魔给带坏了！
不过他还只是成年期的小魅魔。
我没必要同他过多计较。
没关系，我会慢慢教给他。
我心情在一瞬间好了些，便进入洗手间，反反复复洗了十几遍才肯出来。
「没味道了。」
「姐姐果然不喜欢我。」
小魅魔蹲在地上，手指画圈圈。
看样子很自闭。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
屋外传来了突兀的警报声。
不到一分钟，黑金拍卖会的主人黑羽带着一大群侍卫来到了这个房间。
他们齐齐掏出武器对准我：
「大小姐，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13.
我歪了歪脑袋，双手举着投降，掌心磨得锃亮的银簪掉在了地上。
小魅魔披散着发丝，锁链晃动，呲牙，隐隐有暴怒的前兆。
黑羽赞叹：
「大小姐果然是个聪明人。」
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这是拍卖会场。
毕竟是别人的主场。
我挑挑唇：
「当然，我很惜命。」
「在漂亮的小魅魔面前动手一点都不优雅。」
如果有根香烟，我想我会夹在手指耍个帅，而不是这么狼狈的姿态。
小魅魔突然安静了下来。
黑羽眼眸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留下几个人守在小魅魔身边，将我带进了一间审讯室。
黑羽双手交叉在腹部，一派矜贵自持：
「顾大小姐，我想我需要知道，您深更半夜去 3 号房的目的。」
我笑了笑，一副他不懂的表情：
「买不如偷，这样当然是为了找刺激啊。」
「可是尹莲夫人失踪了。」
他声音平静地将平板打开，上面是一段监控视频。
在我进去的很长一段时间后，那女人跌跌撞撞地冲出了房间，我能明显看到她面上的惊慌像是陷入了彻夜的梦魇，以及她脖颈处鲜红的指痕。
像是被人大力地掐过。
14.
第二十九天。
我弄掉了魅魔的角。
象征着魔力的角落下，我再也不会是魅魔。
我和她会一样，拥有凡人的体质。
即使，这是在梦境。
但恶魔角抽离的疼痛让我极近昏厥，所以我让皇宫政变，支开了她。
但没想到，她还是来了。
不管不顾地要将我带出去。
我三十天之内，不能踏出牢笼。
一旦踏出，意味着她作为神女的记忆会恢复，也就是说她变相地承认了我伴侣的身份。
她如果遵循着三十天的警告，我或许会像上辈子的兔子一样，成为她一辈子的宠物，然后，又开启下一场梦境。
她的一个笑，一点点微小的改变都能成为我进行下去的动力。
很幸运，她选择了我。
我很激动。
醒来后。
我看到了她。
和初见时一般。
她同我一样，双眸含着炽热而又含蓄的爱意。
我无罪。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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