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重生之门:她从地狱归来》
同父异母的妹妹和我互换了身体之后,风光无限,得意忘形。
可我好像忘了提醒她。
她想要的太子哥哥其实是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
她想要的名门夫君其实是个会对女人动手的败类。
后来。
她跪在我面前忏悔,求我救救她,我淡笑,「晚了。」
1
我是最受宠的长公主,元绾。
但那是前世。
前世我死后亲眼看着我的好妹妹元燕请人施法,那人对她保证,等下一辈子,她一定会变成我。
我原以为那只不过是胡诌,却不想,那道士真有几分本事。
我垂眸看向自己的手,因寒冷受冻,手指有些发红。
「你怎么一点都不生气?」忽地,略带疑惑的清朗嗓音在耳畔响起。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我侧眸看去,少年十七八岁的模样,明眸皓齿,如高山晴雪,干净得让人不忍亵渎。
是秦家的小公子,秦临清。
但又并非是完全的秦临清,他说他是快穿者,顶替了这个身份,就是为了让世界回到正轨。
他说我是这个世界的女主,却被人偷走了气运。
「这你都不生气?换了我恨不能吃了她的心思都有了!」听见我的话,秦临清瞪大了眼睛,有些激动起来,「她的身份容貌还有所有的宠爱一开始可都是你的唉!」
面前的少年郎气得俊脸都有些红了,我看着看着,没忍住笑出了声。
快穿者都是这般真性情的吗?
「你笑什么?」他拧巴着眉头问。
我幽幽的看向那笑容明媚的人儿,嫣红的唇微勾,「在想,她到时候还能不能笑得那么开心。」
是了。
我一直知道她顶替了我的身份。
但我可不想换回来。
这看似极尊贵极荣耀的身份,背后的心酸苦楚我可不想再尝一遍。
2
就在我打算回去时,一道声音由远及近传来。
「原来是妹妹来了。」
是元燕。
我抬眸,看着她朝着我迎面走来,我明显地看见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讶,心中哂笑,面上却没有什么变化。
我知道她为何惊讶,她大抵是在想,我为什么还活着。
为什么没有死在那某个寒冷的冬夜里,没有死在某碗下了毒的饭菜下,亦或许是某个手贱的宫人的手中。
她是恨极了我的。
我福了福身,礼数周全,「见过皇姐。」
一声皇姐,我有意加重了语调。
余光中瞥见那一瞬间扭曲的脸庞。
啧。
「妹妹无须多礼,今日我生辰,妹妹也一同来吧。」元燕弯起笑容,天真烂漫的模样让立在不远处的皇后太子一干人等柔和了神情。
我目光扫过那一张张脸庞,眼底微暗。
前世看似宠我的人,实则一步步将我送入深渊,害我惨死。
这辈子,且慢慢等着吧。
男女不同席,到了人多的地方,我和秦临清自然就分开了。
秦临清跟着太监往另一边的男席时,时不时投过视线来,眼底蕴含了担忧。
我没有什么反应。
他:「?」
倒是元燕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好几眼,故作不经意道,「方才我好像瞧见秦公子朝着我们的方向看。」
我看着她,目光深深,「也许是姐姐美貌过人,吸引了秦公子的注意力呢。」
我这张脸,说是京城第一美人也不为过。
闻言,元燕眉梢染上喜色,挽上我的手,亲昵道,「妹妹说什么呢,快入席吧,可别让母后久等了。」
她笑着,将我领到女席后,便又去到了皇后身边。
看见我,皇后的眼神变化了一瞬,但在元燕挽上她的胳膊时又恢复了温柔,俨然一个慈母。
是了,皇后一直厌恶元燕,也就是现在的我,但却从不下杀手。
我半托着下颚地看着这一切,忽地想起什么,唇边勾起一抹笑来。
说来可笑。
元燕年年生辰都唤我来,在我面前同皇后上演这场母慈女孝的画面。
到底是那可怜的自尊心作祟。
妹妹啊妹妹,我都有点好奇,当母后这伪善外表撕下时你得反应了呢。
宴会进行得很顺利,半途并出现什么幺蛾子。
可我却不想那么平静。
等宴会即将散时,我刻意凑近元燕,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昨日夜里,我做了个梦,梦见我才该是长公主才对……」
3
「啪!」的一声脆响。
我的脸被打到一边,发髻有些乱了。
少女居高临下的声音传来,「做梦就是做梦,妹妹还是莫要当真的好。」
我眼底微暗,余光瞥见朝着这边看来的皇后一行人,故作怯怯,「皇姐骂得对,是元燕痴人说梦,不该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似乎对元燕这个名字极为敏感,元燕好看的脸上扭曲了一瞬,如淬了毒的眼神扫过我,眼底划过狐疑,再不肯多说一句,昂首离开。
我站着原地,目视着她离开,忽而注意到人群里那淡黄身影的视线死死黏在她的身上,如猎人锁定了猎物,而猎物却不自知。
我按捺住逐渐兴奋的情绪。
好戏要开场了。
4
「你为何要故意去招惹她?」回去的路上,秦临清跟在我身边,但好像除了我,其他人都看不见他。
对上少年不解的视线,我回想起元燕那瞬间眼底闪过的惊惧和随之泛起的浓重杀意,越想越觉得有趣,抬手抚上有些红肿起来的脸颊,没忍住轻笑出声,笑盈盈地看向秦临清,「因为我想让她不痛快呀。」
轻飘飘的声音落下,少年清澈的瞳仁微缩,眉宇紧锁起来,像是第一天认识我,而后嘀咕了句,「可她竟然当众掌掴你,也太过分了……」
我:「……」
多大点事。
比这更深刻的羞辱我都受过,这点连毛毛细雨都比不上。
但不等我开口说点什么,脸上一热,旋即疼痛感渐渐消散。
我侧眸看去,少年已然别过了头,磕磕绊绊道,「你,你别太感谢我啊!我,我这叫乐于助人!」
我愣了片刻,旋即眼底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却是故作正经,「那可以把我身上的伤疤也一块弄没了吗?快穿者大人?」
「你,你别得寸进尺啊!我没多少积分!!」
少年一溜烟跑了,只剩下揶揄的笑声散在空气里。
5
不出我的意料,元燕的报复来得很快。
等我回去时,宫门口已经站了一个凶神恶煞的嬷嬷。
见了我,横眉冷目,「二公主,老奴在此等候多时了。」
言下之意,赫然是怪我回来得迟。
旁人是看不见秦临清的,只有我听见耳边传来含了怒气的声音,「一个奴仆都敢这般对你,看我不给她点颜色瞧瞧!」
是了,方才还跑走的少年又自觉地走了回来,傲娇得很,「我不在,你个弱女子怕是要被欺负死了。」
这话甫一落下,只听得「哎哟!」一声。
我抬眸看去,只见原来还趾高气扬的嬷嬷脸色忽变,双手开始不安分地在身上挠来挠去。
见我盯着她,也懒得同我装了,把眼一瞪就伸手过来掐我。
我闪身躲开。
嬷嬷扑了个空,眼底迸溅出狠意来,「小贱蹄子,还敢躲?」
「骂谁小贱蹄子呢!这个老不死的东西!!」我还没生气,一旁的秦临清已经炸了,俊脸气得发红,怒目圆瞪,可却叫人移不开视线。
原本静如秋水的心湖,似有风刮来,骤然掀起了涟漪。
我眼睫微垂,却是故作害怕地往后躲了躲。
嬷嬷见我露出怯色,气焰嚣张起来。
但不等她真的靠近我,门口便传来一声厉呵,「放肆!」
我回头,唇角微勾。
果然。
她来了。
只见宫门口,衣着华丽的妇人正快步而来,正是当今皇后。
也曾是我的母后,此番来找我,怕是那边已经出事了。
6
是了,在我还是元绾的那一世,及笄那年发生了一件大事。
太子酒醉闯入了我的朝阳宫,险些乱伦。
也是那日,我从这位素日待我极好的太子哥哥口中得知了一个秘密。
「你并非母后亲生,绾儿,这么多年,你该懂哥哥的心思的。」
面若冠玉的青年迷离着醉眼说着,上前试图抱我,我摔了好几个花瓶才停住脚步,他眼神阴翳下来,「元绾,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多荒唐可笑啊。
人前君子端方的太子殿下,受人敬仰的太子殿下,人后是这样一副恶心的嘴脸!
我恶心极了,面上却是惊惧,「太子哥哥你胡说什么呢!我怎么会不是母后的孩子?」
那我是谁的孩子呢?
「你……」
就当太子想说点什么的时候,皇后来了。
一巴掌挥在太子脸上,连声怒斥,「哪个不要脸的贱婢哄得你吃醉了酒竟来妹妹房中胡闹?」
说罢,便有两个结实的嬷嬷连拖带拽地把太子拉了出去。
皇后留在殿内,冷沉的眉眼在回过头时软和了下来,一如往常地温柔,拉起我的手,「绾儿受惊了吧,明日让你父皇罚他。」
诸多疑惑环绕在心头,但彼时我并没有多想,天真的以为是太子胡言。
如今想来。
醉话又怎么不是真话呢?
皇后大驾光临。
秦临清颇有些着急,见我没什么反应,伸手推了推我。
我回过神,眼前的宫人已经尽数退下了。
母仪天下的妇人冷眼睨着我,好半晌才缓了语气道,「今日也是你的及笄之日,我听宫人说,你与秦将军府的小儿子走得挺近?」
语气算不上很好,但没有什么嘲讽。
我瞥了眼旁边的人,略颔首,面上适时地浮现娇羞,「不曾的,只是与秦公子恰巧碰上。」
说完,我明显感觉到那打量的视线落在我的脸上,只怯怯地抬头,眼底带着恰到好处的希冀。
「嗯,秦将军府虽有些落魄了,但并不似其他人家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你嫁过去也是一门好婚事,好生准备吧。」
漠然的声音落下,妇人转身离去,但就在她即将踏出宫门时,我眼眸微转了转,出声唤道,「母后……」
7
我明显感觉到妇人脚步一顿,似乎想回头,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端庄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朱红宫门之后。
而那对我出言不逊的宫人不知何时也早就不在了,只能远远地听见有呵斥声传来,「什么东西也妄想以下犯上?拖下去杖毙!」
伴随着压抑的求饶声渐远,我的笑意几乎止不住,微垂着头渐渐笑起来。
你说好不好笑?
元燕自以为夺了我的身份,夺了我的宠爱,却不曾想过,能让我们这位皇后娘娘真有几分疼爱的却是她自己!
「那什么,你,你要嫁给我?」就在这时,身侧传来弱弱的声音,带着些许不确定,完美避开重点。
我回头,直直望进那双清澈的眸里,注意到那逐渐变红的耳尖,心中微动,凑近过去,「怎么?觉着我现在这张脸没有那张好看?」
「不,不是!」他后退了两步,亟亟辩驳,「我们做快穿者的,看的是内在,不是外表!」
我舌尖抵住牙绕了圈,笑问,「那你们做快穿者的,可也娶妻生子?」
闻言,他点头,「那当然,等我帮你夺回气运之后……」
他的话没能说完。
青葱指尖抵在他的唇边,止住了他后面的话,我眉眼认真,「不用那么麻烦,若能嫁你,那些富贵宠爱于我而言便是浮云。」
他直勾勾盯着我,旋即别开视线,俊脸更红了。
小快穿者还挺好哄。
但就在下一刻,他大步往外走,气呼呼的,「都说越是漂亮的女子越是会蛊惑人心,你死了那条心吧!」
我:「……」
哎呀。
不好骗。
8
就在皇后离开之后,又过了半月,从御书房颁下圣旨,封二公主元燕为乐昭公主,赐婚秦家嫡子秦临清。
与此同时,长公主元绾赐婚丞相府嫡子,封乐阳长公主。
人人都传,丞相嫡子丰神俊朗,文武皆极为出众,不知是多少姑娘的春闺梦里人。
而秦家嫡子,虽生了一副好相貌,但身子骨打小体弱,怕是活不了太久。
赵国两位公主出嫁,长公主风头无两,而二公主却差强人意。
落在有心人眼里,孰贵孰贱一目了然。
出嫁那日,我同元燕是一起出的宫。
同样是凤冠霞帔,她的红妆足足铺就了二十里,不知惹了多少人艳羡。
经过我时,元燕却没了往日的得意,死死地盯着我,像是想从我脸上看出什么。
可我怎么会让她看出来呢?
她又能看出什么呢?
身份互换可是她自己一手操作的,彼时我早就已经死了。
想到从前种种,我唇边的笑容加深,见她神色惶惶,体贴道,「时间快到了,该上轿了。」
我都已经开始期待,当所有的事情都和自己预想中的相反时,你得反应了呢。
妹妹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呀。
9
「你是故意的?」
当秦临清从外进来问我时,我散漫地坐在床榻上,不答反问,「夫君不先来掀我的盖头么?」
话音落下,我听见脚步声朝我靠近,盖头被揭开,一道身影立于身前。
我仰头看去,少年一袭红袍,玉骨天成,当真是仙人之姿,染上世俗的艳色,干净中透着欲。
似是感受到了我的视线,他喉结滚了滚。
喜烛燃得热烈。
好半晌,他到底是捺不住性子,磨磨蹭蹭地在我旁边坐下,扭过头来问我,「我打听过了,那丞相嫡子名声虽好,但私底下不知养了多少外室,这样的人皇家会不调查清楚?」
我静静地看着他。
是啊。
这样一个私德有亏的人,皇家会没有调查清楚便让长公主出嫁?
这其中必然是有理由的。
这嫁的人,不过只是一个棋子罢了。
烛光投下阴影,思绪被拉扯回过去。
「长公主又如何?进了我萧府的门便是我萧家妇!」头皮被男人硬生生扯得生疼,张狂的话语充斥在耳中。
我想反抗,却反抗不得,只能任由着男人撒气,等遍体鳞伤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时男人才停下手,冷哼了声大步离去。
貌美的小妾倚门嘲讽,「呀,姐姐这是怎地得罪了夫君呀?」
彼时我哪里受过这样的欺辱,告到父皇母后那里,却不曾料到,无论是母后还是素日和颜悦色的父皇,都疾言厉色,斥责我使小性子,耍长公主的威风,叫我守女德,守妇道。
是啊,母后将我养得太好,太风光,以至于出了事,竟无一个人信我。
我觉得可笑,浑身气得颤抖,指甲几近扣进肉里。
到那时我若是还不懂便是真蠢了。
好大的一出戏啊。
我不过是戏中傀儡罢了!
回忆蜂拥而来,早已冰封的心湖隐隐可窥见底下的千疮百孔。
手掌不受控制地收紧,眼前的烛光渐渐凝聚在一点,胸腔内恨意在翻滚。
忽地,一道清朗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回现实,「你,你别多想,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她既得了你的身份,受了那些好,那必然也是要承受后果,因果循环,天理如此,好在你没能嫁给那种渣滓。」
我闭了闭眼,尽力将血色掩去,在抬眸时,眼底已然带上了笑意,起身将合卺酒递给他,「夫君,可别误了吉时。」
是啊。
我遇见了这个少年,我还有他。
秦临清下意识接过去,等喝完才反应过来,俊脸通红,「这是不是太快了,我们才认识多久啊……」
「十年还不算久么?」
闻言,他清澈眼瞳微震,「你……」
「是,我知道。」
虽然他以秦临清的身份与我相识只有一年不到,但这个快穿者少年,在暗处却陪了我十年。
清寒宫里被杖毙的太监是他,男扮女装的宫女也是他。
他怔愣片刻,旋即避开我的视线,如白玉般的脸庞浮现绯色,嘴上却是道,「我们快穿者有任务在身,不能贪恋美色……」
「唔——」
我以吻封住他的唇,看着那倏地瞪大的眸和涨红的脸,弯了眉眼,将人按倒,「你不也说了你的任务是我?」
「不是,这话不能这么说……」
红帐落下,剩下的话尽数被湮没,身下的人忽地化被动为主动。
我仰头看着身上的人,男人眼尾微红,染上了欲念。
光影浮动间,我隐约听见那低哑的嗓音,「完了完了,我走不了了……」
10
初见秦临清是在一个大雪天。
那年我七岁,被诬陷推了元燕。
我被迫跪在地上,两个身强体壮的嬷嬷反手锁住我的手扣在身后,另一个宫女一巴掌又一巴掌地打在我的脸上。
地上的雪渗入裙摆,冷得彻骨,脸颊几乎没了知觉。
顶着我身份的元燕执伞立在不远处,冷眼看着我的狼狈,稚嫩的脸庞呈现出与年纪不同的阴狠,似是不满我没有开口求饶,她行至我跟前,弯下身子摁住我的下巴,直视着我的眼睛,嗓音里透着快意,「妹妹可别怪我,你的生母背主求荣,你的出生就是错的!」
漫天的雪花落了又落,渐渐堆了起来。
我没有力气反抗,等人走后倒在雪地里,任由雪花模糊了视线。
就在这时,一道蓝色的身影闯入了我的视野,清朗的声音自上而下传来,含了叹息,「你不该是这样的。」
哪里来的小太监?
我勉强扯出一个笑来,并不去追究他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只问,「那我该是什么样的呢?」
他没答。
那看起来干净的少年郎忽地弯身,将我打横抱起来,目光复杂,「你是公主殿下,合该被宠着。」
我心中哂笑。
当真是个蠢的。
前世的我得了多少的宠,可那些宠,不过是将我推入深渊之前给的甜头。
都是假的,假的啊。
雪色弥漫里,少年郎顿住了脚步,垂眸时落入我眼中的是那干净温柔的笑,「欺辱了你的,你该还回去的,再不济还有我,悄悄告诉你,我有超能力!」
我:「?」
我被逗笑了。
可自打那日过后,我信了。
他能随时随地出现在清寒宫,能给我带来很多外面的消息,和吃食衣裳。
不比旁人的虚情假意,他的一颗心热烈得能灼伤人。
我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喜欢他的,但大抵就是喜欢上了。
11
自打成婚之后,秦临清像是换了一个人。
「娘子,听说姑娘家都喜欢胭脂水粉,我特意去把东西南北街上的胭脂水粉都买回来了!你快试试!」
「娘子,快尝尝城东的香酥圆饼还有小笼包!我没有使用法术是亲自坐马车去替你买的哦!」
「娘子……」
捧着一大堆东西的男人蹲在我面前示好,一双清澈的眸子直勾勾盯着我……的唇。
我:「……」
原以为是个情窦未开的青涩小子,没想到是个食髓知味的家伙。
我轻呵了声,便见对面的人红了脸,挠了挠头笑了笑,小心翼翼地凑过来。
温热的呼吸扑面而来,但不等碰到,忽地传来一道声音。
「娘子,主母那边唤您过去……」
来传话的丫鬟的话卡在了喉咙里,俏生生一张脸倏地红了个彻底,待在原地,不知所措。
秦临清微蹙了眉,想起这是在凡尘俗世,该守着规矩,只巴巴地看着我,「那娘子先去,为夫在屋子里等你。」
见他这般,我哭笑不得,心底却是被填充得满满的,「好。」
秦将军府上下都是好的人,秦夫人更是位和颜悦色的长辈。
自打我进门后便处处照顾,三令五申府里的人要听从我的话,将掌家权给我。
随着丫鬟到了花厅,一眼便见那优雅的贵妇人正襟端坐着,见了我来,风韵犹存的面上浮现笑容来,站起身来迎我,「公主。」
「婆母不必这般,唤我……」我停顿了片刻,继而从容道,「燕儿即可。」
说来。
我倒是有些羡慕元燕了,前世能得这么好的一家人。
秦夫人颔首应下,携着我的手到一边坐下,又褪下手腕上的镯子戴到我的腕上,「圣旨下得突然,倒是连件像样的见面礼都不曾送过你。」
我垂眸看去,那镯子水头极好,是上等的翡翠。
我道,「谢谢婆母。」
「都是一家人了,说这些客气话可就生分了。」
婆母拉着我说了好一阵子话,大约也觉得是自己说得多了,笑了笑,「我还从未见过清儿那孩子这般有生气的时候呢,你还真是我们家的福气。」
对上妇人泛着柔和的目光,到底是没忍心告诉她。
真正的秦临清,早就已经死了。
原不该那般早的,可那快穿者少年告诉我,他到时正巧遇见那如青竹一般的青年,瘦弱得仿佛一阵风都能吹散。
得知了他的身份,秦公子断了药,到底是不愿再拖着那副病躯惹得父母愁眉,连累家里。
唯一的请求就是,让快穿者少年代替他,好好照顾他的爹娘。
秦临清答应了。
等我回到院中时,正巧碰上出来寻人的秦临清,见我回来,那张俊美的面上浮现笑容,兴冲冲地,「娘子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就要去……」
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我便主动拉住了他的手,十指相扣。
对上那回首时眼底的惊讶,主动递上香吻,「怎么?还舍不得我了?」
「你是我娘子,当然舍不得!」
12
在那之后又过了几天。
得知元绾进宫时,我正倚靠在秦临清怀里,惬意地享受着他喂来的水果。
别说,使唤他做事的感觉还挺不错。
「对了,你们快穿者是不是有什么超能力?可能看到皇宫内的情景?」
我伸手握住他的手,抬眸去看他。
「你想看?」他垂眸看我一眼,随手一挥,不知道捣鼓了什么,面前便浮现了一面水镜,可以清晰地看清殿内发生的事。
「父皇母后,萧长流简直胆大包天!竟敢对我动手!」画面里,元燕捂着红肿的脸,眼底泛着泪光,目光急切地看向上首的两人。
画面是多么似曾相识呢。
我托腮看着。
「绾儿,你既已嫁作人妇,那也该收收你的性子,驸马为人端正清朗,哪里会是会对妇人动手的粗蛮之人,你可莫胡乱说了。」皇后神色淡然,连眸光都不曾动一分。
「母后——」元燕瞪大了美眸,简直不敢相信这会是一向疼爱她的母后能说出的话。
她亟亟地看向一旁的中年男人,可得到的却是男人一声叹息,「你母后说得对,这些年是我们太纵着你了,竟叫你胡来,今日朕便当没有这事,你且回去吧。」
一句两句,风轻云淡。
可无一句不是往元燕心窝子里扎着。
旁边看戏的太子唇角噙着冷笑,似是在说,「不自量力。」
被请送出去的元燕神色木木,似是还没回过神来,可很快,她眼神就变了。
我看得想笑,可不知怎的,有些笑不出来。
还不等我说点什么,唇上一热,男人略低的嗓音传来,「前世你便受过这么多的委屈?」
乍一听见这话,我怔住,看向他。
他什么都知道?
13
没错。
我是故意按照前世的轨迹走的,甚至连嫁给他,也是我计划中的一部分。
为的,就是让顶着我身份的元燕放松警惕。
「我一开始不知,后来渐渐就发现了,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只是苦了你。」饱含疼惜的话语萦绕在耳旁,我红了眼眶,却是仰头,强逼着眼泪流回去。
但不等我辩解,身躯便被拥进了一个温热的怀,「哭吧,以后天塌下来,有我给你顶着。」
「……」
我破涕为笑。
哪里有这样可爱的人。
14
再次见到元燕是在三天之后。
我遥遥看向那朝着这边过来的纤细身影,等人到了跟前,清晰可见那眼底的青黑色。
想必这几日过得很不好。
我并非良善之人,前世我受过的苦,既然她上赶着替我,我自是没有什么同理心。
说起来前世的元燕最擅伪装,示弱讨好不在话下。
如今和那些出身各异的小娘们斗法想必是极为有趣的。
可惜了。
我不能亲眼见证。
元燕……哦,不对,现在是元绾。
元绾大步过来,一眼便看见那堆积在地上的各种礼盒,眼底涌现嫉妒,怨恨的视线扫过我,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你是不是什么都知道?」
「我知道什么?」我侧眸看了眼秦临清,示意他先离开。
这些日子我与秦临清几乎天天腻在一块儿。
秦临清不放心地看了我一眼,见没有什么丫鬟,论单打独斗,现在的元绾未必是我的对手,这才点头离开。
等人都走了,阳光倾泻下来,却照不暖这个院子。
我唇角勾起笑来,也懒得伪装了,「我的好妹妹,被人宠上天的感觉如何?」
「你是故意的!」见我坦然承认,元绾情绪突然失控,眼神怨毒,恨不能生吞了我,「你明明知道太子意图对你不轨,知道萧长流是个伪君子,可你什么也不说,眼睁睁看着我替你受这些苦!你怎么能这般恶毒!」
恶毒?
「哈哈哈——」我笑出声,笑得连肩膀都开始颤动,好半晌才停下来,看小丑般看着她,「元燕,这话说得你自己怕是都要笑,这身份互换难不成不是你一手造成的?怪得了谁?」
元燕和她那个爱慕虚荣的娘一样,见不得旁人好。
我不过是成全她罢了。
「你——」
元绾面目扭曲了一瞬,似是想起什么,冷笑,「你别得意太早,再过不久秦临清就会病死,将军府也会落寞,到时候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是么?」我垂眸看着今日挑染的指甲,缓缓笑开,「看在妹妹这般诚恳的份上,姐姐我也告诉你一个消息。」
我站起身,凑近她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眼见她瞳孔剧震,笑得恶劣。
15
在那之后,元绾没再来找我。
当然,她也没空来找我。
比自家夫君宠妾灭妻还了不得的还有一件大事。
丞相府通敌,证据确凿,判得满门抄斩。
当萧府尽数入狱的消息遍布大街小巷时,长公主在宫门外胡言乱语,说自己才是二公主元燕。
命我进宫的旨意很快就到了。
内殿里,皇后坐于上首。
我进去的时候,恰好听见一句,「母后,女儿不该鬼迷了心窍和姐姐互换了身体,我才是您的女儿啊!」
见了我来,皇后眼神沉了沉,「燕儿,她说的可是事实?」
我跪在地上安分地行了礼,闻言迷茫地眨了眨眼,「啊?我不明白姐姐说的是什么意思,燕儿的生母……」说到这儿,我停了停,没再说下去。
阖宫皆知,二公主的生母乃是皇后身边的宫婢。
见状,皇后面色一松,再看向她时眼神已冷冽如冰,「长公主得了失心疯,来人,将人带下去!」
「不,母后——」
当人被拉着从我身侧拖出去时,我只侧眸看过去一眼,对上那极度不甘怨恨的眼神,并没有什么表情。
是啊。
我告诉了元燕真相。
她才是皇后的亲生女儿,而世人眼中的长公主元绾,才是卑贱的宫婢所生。
可这涉及一桩皇家秘辛,就算皇后真的相信现在这个元绾是她的女儿,也不会承认的啊。
给人希望又将人推入深渊。
我可真不是个好人。
16
萧家人处斩的那天我去看了。
那鲜红的血淌了一地,血腥又狰狞。
一双温热的手掌覆住了我的视线,「别看了,免得夜里做噩梦。」
是秦临清。
我顿了顿,没有告诉他。
萧家叛国的消息是我命人传给皇帝的,前世我便得知了这个消息。
但不等我把消息传出去,便被发现了,死在了萧家人手里。
而后来我才知道,这是皇后的一手安排,原本的计划就是想让我发现萧家的秘密,传回皇宫。
看似下嫁长公主是天恩,是信任,实则不过是监视。
至于我会不会被发现?
那根本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中。
我拉下他的手,「那我们走吧。」
萧家事了,该去看看我那个得了失心疯的妹妹了。
17
元绾被关在冷宫里。
见了我来,许是听说了萧家满门抄斩的消息,她再不复往日的神气,爬跪着到我跟前,拉着我的裙摆求饶,「姐姐,我错了,你救救我,我不想死……」
我弯下身子,凝视着面前这张满脸泪痕的脸,捕捉到她眼底的恨意,笑了,「晚了。」
「元绾!」
有多久,没有听见人这么叫我了。
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她直勾勾地盯着我,双眼通红,「我有什么错?凭什么我才是母后的女儿,我却要住在清寒宫吃着连宫女都不如的吃食,而你明明才是卑贱宫婢生的,却能享受所有人的宠爱!凭什么!」
「凭什么?」我细细品着这两个字,眼底微暗,「是啊,那凭什么我生来便要被所有人蒙在鼓里,为什么所有人都骗我!」
她震住了,眸光剧烈晃动,直到最后,黯淡无光。
我敛下情绪,眼底再没有一分波澜,「安心在这里待着吧。」
说罢,我转身就想走,但才走出一步,便停住了脚步。
「元绾,你知道为什么我明明那么讨厌你还要成为你么?」
18
我去见皇后时,长春宫里,一片死寂。
凤位上,听到动静,妇人凌厉的视线落在我脸上,嗓音里带上了浓浓的恨意,「元绾,你是元绾!」
闻言,我轻笑了声,没有反驳,「是啊,母后。」
我垂眸看了眼自己,复又抬起头来时,笑脸盈盈地,「说来,父皇已经知道,元燕不是他的孩子了呢。」
前世我对父皇母后告状时,若说母后冷淡是因为我不是她的亲生女儿,那父皇的态度着实奇怪。
后来我特意去调查了一番。
这才知道,原来皇后蓝氏在进宫之前曾有过一个青梅竹马。
那是镇远侯府的小侯爷。
两人感情极好,可后来,镇远侯战死,镇远侯府没过多久就落魄了。
而就在那时,还是太子的皇帝喜欢上了蓝氏。
一个落魄的家族和封后的圣旨。
衡量利弊之下,蓝氏果断地选择了进宫,抛弃了小侯爷。
所有人都以为小侯爷会恨蓝氏,可没想到,小侯爷什么也没有说,安分守己。
就在进宫的一年后,蓝氏怀了。
就在那时,有人发现小侯爷频繁出入后宫。
两人背着皇帝搅和在了一起,消息虽没有走漏,但皇帝到底起疑了。
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皇后亲手把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宫女送上了自己夫君的床榻!
「你是来报仇的……你把燕儿怎么了!」面前的女人忽然激动起来,再也没有平日里的端庄雍容,一把抓住我的领子。
我没有动,就在这时,从门外传来宫婢的声音,「娘娘,陛下去了冷宫,长公主殿下……自尽了!」
「你到底和陛下说了什么!」我被推到一边,冷眼看着蓝氏失魂落魄的神色,淡定地理了理衣裳,「没什么啊,我就是告诉他,元绾是你和小侯爷的孩子罢了。」
说到这里,余光瞥见从门口大步进来的明黄身影,我靠近蓝氏,从袖中摸出一把匕首,握住她的手,狠狠朝着自己心窝扎去,「母后,你从头到尾都没有爱过陛下,竟连我都不肯放过么……」
视线模糊前,我看到她陡然惨白的脸,弯唇笑了。
19
等我再次睁眼时,已经在秦府了。
是了。
我没死,匕首没有扎到要害。
秦临清寒着脸站在我面前,「元绾,你倒是好样的,我不就去给你买个钗子的功夫,你就差点把自己折腾没了!」
我还是头一回见他这般冷漠,抿了抿唇没有开口。
我不开口,他也不开口。
可到底,我还是率先打破了寂静,喟叹了声,「胸口好疼……」
秦临清:「……」
他妥协地走过来,将一颗药丸喂到我嘴里,「五百积分呢!」
吃下药,胸口的疼痛顿时减缓了许多。
我抬眸看向他,「对了,还没问过你,你本名叫什么?」
「崔隐。」
「阿隐。」
「嗯。」
他的声音很沉,看了我一眼,到底是没忍住开口,「皇后被废了。」
闻言,我默了下,略颔首,忽而想到什么,抬眸笑着望向他,「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恶毒?怎么说她前世也养了我,元燕是她亲生的女儿,却吃了那么多苦。」
话音落下,久久没有听见回应。
好半晌,我才听见那低沉的嗓音,「可你把一切都还给她了啊。」
我微愣。
他伸手将我搂进怀里,「你知道一切,可偏偏要等到现在才动手,不就是想把亏欠她的都还给她么?她不明白,我还不明白么?」
「……」
是啊。
这个世界上,有那么一个人懂我。
我笑着看向他,主动踮脚吻上了他的唇,见他眸子倏地瞪大,弯唇笑了。
20
元燕死后,以长公主的身份葬入皇陵。
我亲自去送的,那日风和日丽。
我想起之前她最后的那番话。
「为什么?」我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她。
元燕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站在我对面,抬手抚上那张脸,抬眸看我,「因为,我也想要父皇母后的偏爱,哪怕一点点也好啊……」
我顿住,被拖拽进一段回忆里。
「一个贱婢所生的贱种怎么敢冲撞了长公主殿下!」不小心撞到我的元燕被身强体壮的嬷嬷狠狠甩了一巴掌,摔在地上。
我不喜欢这个所谓的妹妹,上学堂时她便常在外人装委屈,引得其他贵女对我颇有微词,但见她这般,心底到底有些不忍。
但不等我开口,身侧,母后拉住了我的手,面色无波无澜,「绾儿,冲撞了你就该受罚,我们走吧。」
我被拉着离开,余光中瞥见那双充斥着恨意的眼神。
仇恨就此结下了。
耳边的声音还在继续,「这些你从前唾手可得的东西,在无数个寒冷的夜里,一直是我羡慕渴望到极致的东西,那会儿我就在想啊,怨啊,为什么我的生母会是一个宫女呢,哪怕是位份最低的妃子也好啊,至少我不会孤苦无依地一个人,父皇厌弃我,母后厌恶我,宫里人全都捧你踩我,我一个公主活得不如宫女。」
我:「……」
「你可能在想,我都已经成为你了,为什么还要和现在的你过不去,是单单知道这具身子里住的是你的灵魂么?你错了,起初我只是想让你体验我曾经受过的苦,那些我曾经因为你而受到的罪,但后来,我怕啊,怕你会想起来一切,揭发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我:「……」
「但现在我才发现,是我错了,我们都是可怜人,你得了所有的宠爱却遭受背叛,更痛的人是你啊,不对,现在轮到我了哈哈哈——」
我垂眸不语。
现在明白了又有什么用呢。
到底是走到这一步了。
她自尽了,但并非我和皇后说的那样。
皇帝并不知道事情真相,去冷宫也不过是探望。
是了。
我没打算杀她。
是她自己选择的,她最后一句话是,「你去告诉蓝氏真相吧,痛苦了两辈子,她这个始作俑者怎么能置身事外呢,多不公平啊……这样的亲情,我不要了。」
有风吹来,吹落了一大片树叶。
愿来世,她不再生在皇家。
21
在那之后的几十年里。
秦临清一直留在这个世界里,直到我寿终正寝。
可我不知道的是,他往后余生都在攒积分,只为了再次遇见我。
(全文完)
作者:虞六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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