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染指：他如绮梦入星河》
男朋友给我发消息：「在干吗呢？」
我回：「刚准备上床睡觉，你呢？」
他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宝宝，撒谎可不是好习惯。」
我僵硬地扭头，看见了傅南山那张俊脸。
他朝我勾了勾手，表情又痞又帅：「我卡座在你后面，过来碰一杯。」
1
我被困在时间循环里。
每一次，
我都会在十一月二十六日晚上九点二十六分，死在学校科研楼的那场大火里。
每次睁眼，我就已经在科研楼五楼的 505 教室门口。
而每一次，傅南山都会给我打一个电话过来。
他的声音一直很温柔：
「宝宝，你到 505 实验室找许泽。」
可是无论我有没有进去，505 教室都会发生爆炸。
我跑都跑不掉。
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第 N 次……
我有理由怀疑，傅南山就是让我陷入时间循环的真正原因。
但是我并没有做什么伤害他的事情，我们两个确认关系后感情就一直很好。
直到，这一次的时间循环出了问题。
我回到的起始时间是在和傅南山第一次认识的新生开学典礼上。
他物理系研究生毕业，直博。
我只是普普通通大一新生学妹。
那天晚上，我们聚会的地方恰巧和他们的聚会碰在了一起。
又好巧不巧，我去洗手间回来的路上，听到了那个我很熟悉的声音：
「你说，这次的大冒险是什么？」
是傅南山的声音。
他居然在和人玩真心话大冒险！
我不自觉地放慢脚步。
他们那边突然变得挺安静。
我心里暗暗祈祷着，千万别说让傅南山去追某个妹子之类的话！
我屏住呼吸，只听见另一个人说：「要不你去追今天新生代表发言的那个学妹吧，长得还挺漂亮，好像是叫……对……叫方梅。」
接着是傅南山的声音，他说：「行，期限是多久？」
「……」
「三个月吧，你一个天天搞科研的家伙，给你放宽点。」
三个月为期，傅南山追了我三个多月。
难道我是在这一点上得罪了他？
2
第二天，我又遇见了傅南山。
他暂时成为了我们大学物理的代课老师。
原来那位女老师突然流产暂时不能来学校上课。
傅南山一进门，就有很多女生被他的外表给迷惑了。
我暗自腹诽：「之前上课怎么没看见他带金丝框眼镜。」
傅南山笑得温柔，一双深情的桃花眼，鼻尖上有一颗淡棕色小痣，明明是很正派的长相，偏偏因为这颗痣又带了点痞气。
衬衫领口处的扣子没扣，露出修长的脖颈还有大片冷白的皮肤，一副斯文败类的做派。
他笑着说：「大家好，我是你们最近一段时间大学物理的代课老师，还希望各位同学可以认真听我讲课，不要分心。」
他一开口，低音炮又迷倒了一群妹子。
我不屑地撇嘴，还翻了个白眼。
他微蹙眉头：「那位穿蓝色裙子的女生，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低调地转头看了一圈，发现只有我是穿的蓝色裙子。
要不要这么倒霉！
舍友林佳佳拍了拍我的手：「方梅，老师叫你呢！」
傅南山伸手扶眼镜：「别看了，就是你。」
我扭捏地看向讲台上的傅南山，结巴回答：「没有，就是没……没睡醒，打了个哈欠。」
他浅笑了一下，顺便叮嘱说：「年轻是好，但不要经常熬夜。」
前排几个女生发出了小声的尖叫。
众人沉浸在傅南山的美貌中，独留我一人风中凌乱。
他还不罢休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方梅。」
他看了手里的学生信息，略微点头，似乎对我还很满意。
「你高考物理成绩不错，是班上第一名，那我的课代表就直接定你了。」
我硬着头皮挤出一个笑：「好的，傅老师。」
之前，我还特别高兴能成为课代表。
现在想来，简直就是羊入狼口，还是我自己跳进去的。
3
下课后，傅南山特意喊我去讲台那边说话：
「方梅是吧，这段时间我带你们的课比较多，你直接加我私人微信，我好第一时间通知你物理实验的安排。」
我掏出手机，装出一脸喜悦，加了傅南山的私人微信。
之前回宿舍，我还和舍友们炫耀。
现在，我瘫在宿舍床上动都不想动。
林佳佳在阳台晾衣服：「方梅，加了大帅哥傅老师的私人微信，感觉如何？」
我唉声叹气：「一点也不好，简直是找罪受。」
「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多少女生想要傅老师的私人微信，求都求不来。」
我现在真的是有苦说不出：「佳佳，要不你去做物理课代表，我觉得我不行。」
林佳佳笑我：「傅老师都直接定下你了，你这物理第一名的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鬼东西？」
傅南山和原来一样，让我安排物理实验的小组名单，基本上都是学习上的事情。
每次实验课，我总觉得傅南山在看我。
我忍着那种被注视的灼热感，硬着头皮继续做实验。
有几次，傅南山主动「亲手」指导了我的实验，还帮我组装仪器。
那些不经意间的肢体接触，不再让我心里小鹿乱撞，只让我觉得害怕。
4
一个半月以后，傅南山就不再是我们的代课老师了。
我天天数着日子过，就盼着傅南山早点走。
傅南山代课的最后那天，班上的同学几乎都表现得很不舍。
我也装着舍不得他，还特意挤了两滴眼泪。
晚上，我收到了傅南山的微信。
傅老师：「方梅同学，做了我这么久的课代表，我请你吃饭吧。」
我回了他一个感动的猫猫表情，刚想打字跟他说不用了。
傅南山不容我拒绝并且秒回：「那我就当方梅同学同意了。」
我无奈回复：「嗯嗯，谢谢傅老师。」
傅南山又问：「方梅同学有什么想吃的？有忌口吗？」
我脑子一抽：「没忌口，就想吃肉。」
隔着手机屏幕，我都觉得傅南山在嘲笑我。
我连忙撤回，重新回复，妄想着能挽回一下我已经所剩不多的淑女形象。
重新编辑好的消息还没发出去。
傅南山就回我了：
「我请你吃火锅，莲湖那家豆花牛肉还不错，你周五下午没课，我五点半来接你。」
他还发了一句：「我没笑你，方梅同学挺可爱的。」
真是不争气，我脸红了。
其实我是不想去的，我躲着傅南山还来不及。
但他知道我的课表，我就是想躲也躲不掉。
5
傅南山一向准时。
我提前十五分钟到宿舍楼下，他已经开着他的卡宴在楼下等我了。
我知道他家很有钱，是正经的经商世家，只不过他父亲是搞科研的。
如果不出意外，他就是那种科研搞不出来名堂就回家继承家产的那类人。
我之前虽然对他心动，却很自卑，总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不论是家世、学识，我都与他相差太远了。
我家出过事，高二那年暑假家乡发生了一次大地震。
原本的一家四口，现在就剩我一个。
我更没信心去接受一段感情。
我习惯了一个人。
是林佳佳鼓励我：
「方梅，你要自信一点，你人长得漂亮，学习成绩也很优秀。」
「最关键的是你的物理实验是我们整个系做得最好的那个。」
「不只傅老师喜欢你，我们班，我敢说起码一半的男生都暗恋你。」
我问她：「那为什么没有人跟我表白？」
「因为傅老师在追你，你看，我们班那些男的，哪个长得比傅老师好看，又有他聪明，有他有钱的？」
确实没有。
「我没有你说得那么好，佳佳。」我继续嘴硬，「我不会和傅老师谈恋爱的。」
「你死脑筋吧！让你谈恋爱，又没让你跟傅老师结婚！」林佳佳手指抵在我脑门上，使劲一戳，「方梅，你是真牛呀，你要是真拒绝了傅老师，以后老了想起来得后悔死。」
听了林佳佳的话，我转变了想法，决定认真地和傅南山谈一场校园恋爱。
可我要早知道他是因为一场大冒险才跟我在一起，我管他长得多帅，一定甩他一个大嘴巴子，再潇洒地和他说分手。
6
按照原来的时间轨迹，傅南山会在这次吃饭坦白，他要追求我。
不是以老师的身份，而是以同系学长的身份。
在来之前，我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我主动向他表白。
既不会让他因为追我三个多月而输了游戏，也不会让我丢了小命。
我从包里拿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
谁能告诉我，为什么我辛辛苦苦写了大半夜的情书居然变成了一张加湿器的说明书？！
林佳佳这家伙把她的东西丢我桌子上了。
我又走得着急，拿了她的加湿器说明书。
正巧，她发微信问我：「方梅，你有没有看到我放在你桌子上的加湿器说明书？」
我又气又好笑：「在我包里，晚点给你带回来。」
傅南山看我一直玩手机：「方梅，你吃饱了？」
我眼神躲闪，不敢看他。
没别的选择，我只能亲口表白了。
我拿出我最真诚的眼神死死地看着他，声音决绝：「傅老师，我有一句话一直想跟你说。」
傅南山不再夹菜，转而专注地看我：「你说。」
得到准许，我中气十足地冲他喊了出来：「我喜欢你，傅老师，你现在不是我们的代课老师了，你可以做我男朋友吗？」
得亏这是个包间，不然我能当场表演失传已久的遁地术。
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很快就恢复如常，还往我碗里夹了他烫好的牛肉。
「先吃饭，你现在的任务是要好好学习。」
我深憋一口气，脸都涨红了，而后大着嗓门继续说：「可是我现在都大学了，我有谈恋爱的权利。」
「你别拒绝我。」
我嘴上气势渐弱，心里想的却是……
要是他敢拒绝我，我就跟他……跟他……
对，鱼死网破！
大不了谁都跳不出这个循环。
7
傅南山绅士地给我递纸巾：「方梅同学，你先别难过。」
我擦干眼泪，心里骂骂咧咧，嘴上唯唯诺诺：「对不起，傅老师，是我越界了。」
「方梅，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一下，不要因为一时冲动……」
我嘴一瘪，继续演戏，语气十分可怜地说：「傅老师，我不是一时兴起。」我又大力揉了一把眼睛，把眼睛都搓红了，「我是认真的。」
傅南山神色有些不太自然。
嘿，有戏。
「傅老师，我真的很喜欢你，你现在不是我们系的代课老师了，是我同系的学长，你就答应我……」让我追你好不好？
我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傅南山说：「方梅，我可以答应你，但是我们不能公开。」
呸，我就知道，果然是个渣男！
他递给我手机，温声说：「男朋友有义务存自己女朋友的手机号码。」
我忙不迭接过，真想来一句「谢主隆恩」！
歪打正着，我正暗搓搓地高兴计划成功，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傅南山手机界面上的文字，在我眼里竟然全部都是镜像。
我看了我的手机，跟平常一样。
可一看他手机，屏幕上显示的仍然全是镜像。
这些镜像，提醒了我。
我隐约觉着，我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8
距离十一月二十六号，只剩下六天。
循环要重新开始了，我手里却一点线索都没有。
还有，傅南山追我三个月为期的时间也到了。
他带我去参加了他的朋友聚会。
傅南山牵着我的手进门，原本哄闹的房间，突然变得安静。
包厢里的人眼神各异。
有惊奇，也有淡然；有羡慕，也有鄙夷。
当时我还以为是我的到来让气氛变得尴尬。
现在看来，这分明是傅南山在告诉他们，他的大冒险成功了。
许泽是最后来的一个。
他一进门就叫嚷着说：「就剩我一个了，搞科研的那家伙带女朋友来了吗？」
包厢再一次变得安静。
许泽看到我和傅南山牵着的手，调侃了一句：「女朋友长得这么漂亮，傅老师追了很久吧？」
「没有。」我看着许泽，一字一顿地说，「是我主动追的他。」
其他人傻眼了，许泽也愣住了。
我还记得当时给傅南山提大冒险赌注那个男人的声音，就是这个叫许泽的男人。
最后傅南山让我去找的人，也是他。
此刻，傅南山亲昵自然地伸手环住我的腰，对许泽说：「许泽，这是我女朋友方梅。」
他复又低头温柔对我说：「他叫许泽，最喜欢的就是捉弄人，我不在你一定要离他远点儿。」
许泽一脸不爽：「傅南山你说说，我到底怎么喜欢捉弄人了？」
让傅南山大冒险追我还不算捉弄人？
要不是我现在的身份是傅南山女朋友，我真想骂他。
我陷入时间循环，如果说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傅南山，那还有一半的原因，就一定是因为眼前的这个许泽。
他会不会也跟我一样被困在了时间循环里？
又或者说，其实我们三个人都陷入了时间循环，只是不能自曝身份？
9
我心里的疑问，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许泽在傅南山出包厢接电话的工夫，借着拿酒的由头，悄悄跟我说：「方梅，我们都是被困在时间循环里的人。」
他拿完酒就走，仿佛刚才在我旁边说那句话的人不是他。
傅南山还没回来，许泽没过多久也出了包厢。
其他人都在玩，我出去也没人注意。
一出门，许泽就在门口。
他没说话，塞给我一张纸条，侧身又进了包厢。
傅南山接完电话回来，看我一个人站在包厢门口：「怎么了，我才离开这么一会儿就想我了？」
「才没有。」
他手指微屈，敲了一下我的额头：「口是心非的小骗子。」
「真没有，我就是想去洗手间。」我含笑问他，「傅老师要跟我一起去吗？」
傅南山又笑着轻轻掐了一把我的脸：「你这小家伙，什么都敢说，要不我陪你去？」
我连连摆手：「不劳烦傅老师了，我自己去，自己去。」
我到洗手间看了许泽给我的纸条。
1 开头，11 位数字，应该是他的电话号码。
我打过去，那头声音很是嘈杂。
是许泽，他压低声线说：「明天晚上八点，学校旁边的音乐酒吧，我有办法可以跳出时间循环。」
10
我决定去见许泽。
我太想跳出这个时间循环了，多一个人，或许能多一点线索。
酒吧是最鱼龙混杂的地方，也是我潜意识里觉得傅南山最不可能来的地方。
他在我眼里一向清冷自持，滴酒不沾。
许泽和我不谋而合。
他先到，还特意给我点了一杯度数不高的莫吉托。
透明酒杯里的青柠薄荷泛出清冷的绿光，是无尽夏叶子的颜色。
深陷在死亡时间循环里，我脑海中有关盛夏的记忆都已经恍惚了。
我直截了当地问：「你是怎么确认我跟你一样，也被困在了时间循环里？」
除去昨天晚上的见面，我从来没有见过许泽。
他也只是因为我在新生开学典礼上台讲过话，记住了我的名字而已。
如果许泽早就发现我也跟他一样，他不会这么晚才来找我。
我今晚十二点一过，距离循环重新开始可就只剩四天了。
「你还记得我问傅南山追你是不是追了很久吗？」
玛格丽特的蓝色酒液随着他的动作摇晃：「当时你说，是你追的他。」
我点头。
「就因为这一句话？你就确认我跟你一样，都被困在了时间循环里？」
许泽喝了一口酒：「你主动赴约，还问我这个问题，这不就说明，我们都一样。」
他颇为自嘲地笑了一声：「哪个正常人会说这种话？」
他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看来，你是真的……」全忘了。
我打断了他的话：「你的循环是什么样的？」
「我的循环……就是我永远被困在 505 实验室，只要到了那个时间，里面的仪器就会爆炸，我重复地死在里面，一遍又一遍。」
这样说，我们两个都被困在了同一个死亡时间循环里。
傅南山呢？
也跟我们一样吗？
11
「我知道你也很想跳出这个时间循环，如果我说，我有办法结束这个循环，你愿意跟我一起吗？」
「什么办法？」
「你必须跟傅南山分手，四天后的晚上九点之前到科研楼 505 实验室，我们就可以跳出循环了。」
面对许泽提出的办法，我有些迟疑。
「他……傅南山会不会也是陷入这个循环的人？」
许泽淡然地看了我一眼，接着慢条斯理地说：「不可能，科研楼出事的那天晚上，傅南山压根就没在学校，他跟着他的导师去乌桐山找磁石去了。」
他那天……根本就没在学校。
可是他给我打电话，让我去科研楼找许泽，去找一个我根本不认识的男人。
「许泽，你为什么要提议大冒险让傅南山追我？」
学校里漂亮的女生很多，不只我一个。
许泽还是一副懒散的姿态：
「我劝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你不说，我是不会和傅南山分手的。」
蓝色的酒液被他一饮而尽，许泽看着我的脸出神：
「傅南山有一张照片，上面的小女孩儿和你有七八分相像。」
「我之所以提议让他去追你是因为那天他格外关注你，多看了你几眼。」许泽顿了一下，才说，「傅南山这个人看着吧，温和有礼，谦谦公子，可是私下里他什么样我都知道，他呀，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除了，那张照片上的小女孩，我从来没见过……没见过傅南山那个样子。」
剩下的，他没再说。
12
我的手机亮了。
是傅南山发来的微信：「在干吗呢？」
我回：「刚准备上床睡觉，你呢？」
他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宝宝，撒谎可不是好习惯。」
我僵硬地扭头，看见了傅南山那张俊脸。
他朝我勾了勾手，表情又痞又帅：「我卡座在你后面，过来碰一杯。」
我坐到他身边，主动抱他示好，心里想的却是要怎样和他说分手。
酒吧的灯光晃眼，傅南山鼻尖上的那颗小痣在我眼里却无比清晰。
他的眼睛里有钩子，我是那只差点就上钩的鱼。
许泽的话，我虽然不敢全信，但如果傅南山认为我相信了他的话，那么这个手就必然分定了。
「傅老师也会来酒吧喝酒？」我有些不开心地说，「我好像一点都不了解你。」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傅南山看我的眼神深沉得有些让我害怕。
他嗓音有些哑：「宝宝，你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了解我。」
傅南山跟我解释说：「我今天晚上有几个朋友约，他们想过来喝酒，我就跟着一起来了。」
他拿了我的酒杯，尝了一口我的酒。
傅南山在骗我！
13
莫吉托度数并不高，他眉心却皱得厉害：「为什么刚刚还跟我说要睡觉，结果一个人在这里喝酒。」
我答非所问：「傅南山，如果我要和你分手你会怎样？」
他没说话，那双看人总是深情的桃花眼带着不解，好像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傅南山抱住我，声音执着：「不会的，方梅，我们永远都不会分手。」
我用力挣脱他温暖的怀抱，可我越是挣脱，他就越用力。
做戏做全套，吼出那句话时，我的声音还隐约带了点哭腔：
「你的大冒险已经赢了，傅南山，分手吧。」
他面色不虞：「是许泽告诉你的？」
「要不是他告诉我，我到现在都还蒙在鼓里！我竟然会以为……会以为你是真的喜欢我才和我在一起。」
傅南山深情地看着我，随即低头吻住了我。
我挣脱不开，被迫接受他有些凶狠的亲吻。
我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推开了他，紧接着就给了他一耳光。
早就想这么做了。
我后退了几步，气息有些不稳地说：「傅南山，我说分手，不是让你亲我。」
他静默着，看我的眼神很是受伤：
「别说这种话，宝宝，我跟你在一起不是因为那个大冒险。」
我又往后退了几步，确认是安全距离之后才说：「许泽说你有个和我长得很像的白月光，我是方梅，不是谁的替代品。」
他不再辩解，只是直勾勾地看着我，像是要把我的模样刻进他的眼睛里。
14
原本有些哄闹的酒吧突然放起了抒情歌，男主唱的声音低哑缠绵。
节奏悠远轻快的吉他声响起：
「我不知该如何对你说，
第一次遇见你的，
那一份心动，
踏过山与海的从容，
或是拴不住的冲动……」
酒吧的灯暗了下去，我看不清傅南山的神色。
「傅老师我走了，以后我们还是少见面吧。」
少见面，等于，再也不见。
我说完转身离开。
傅南山快步上前拉住了我的手：「宝宝，我没同意。」
甩不开他的手，我有些不耐烦地说：「那你还想怎样？还要我继续做别人的替身？」
「不是的，你从来就不是谁的替身，为什么许泽说的话你就相信，我说的话你却不信？」
我看他的眼神满是怀疑和愤恨：「我是不全相信许泽说的话，可我说起那张照片的时候你确实心慌了。」
我晃了晃我的酒杯：「就在刚才，你喝了我的酒。」
「傅南山，我跟你在一起这么久，怎么会不知道你每次不自在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喝水的习惯。」
傅南山仍旧衣冠楚楚，姿态随性。
唯独拽着我的手暴露了他此刻有多么的不安。
「宝宝，我请你喝一杯酒好不好？」他央求着，轻轻摇动我的手，「别拒绝我。」
他的眼神，很像是一只受伤的小狗。
我扭过头不再看他。
心里有些犹豫，最后还是点了头。
一个小请求而已。
他却露出了一个璨然明朗的笑，眉眼都舒展开了。
好似我给他一个多好的礼物一般。
我潜意识里觉着，他不会害我。
一饮而尽。
我把杯子放回吧台：「喝完了，现在我可以走了。」
「我送你。」傅南山跟着我，「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眼前突然一阵眩晕，酒吧的事物都开始摇晃。
最后的意识是傅南山温柔地抱住我。
15
一觉睡醒，我居然在傅南山的公寓里，脚踝处还有根做工精致的细银链子！
这分明是早有预谋。
循环倒计时，还剩四天。
这链子估摸着有三四米长，在房间以内可以自由行动，但绝对出不了这个门。
傅南山推门进来的时候，我正在看窗户距离地面的高度。
我一转身，傅南山正安静地看着我：「宝宝，等过了二十六号那天，我就放你走。」
他知道？
「傅南山，你……是不是也被困在了时间循环里？」
「不是，吃饭。」
我负气后退，一屁股坐在了窗沿上：
「你这是非法拘禁，犯法的，你放了我，不然我就跳楼。」
傅南山嘴角噙了一抹笑，贴心提醒道：「宝宝，这是二十一楼。」
我又重新往后看了一眼，身体一晃，差点一个后仰摔了。
他把手里拿的东西都扔了，一把将我拽进怀里。
抱着我的力度很大，我的腰被他勒得生疼。
傅南山第一次吼我：「你还真敢跳！」
我真不敢跳，我刚刚就是打个颤。
傅南山看我的眼神晦暗不明：「你放心，我已经给你请好了假，这几天都不会有人找你的。」
他生气了。
我畏畏缩缩退出他的怀抱，嘴里还不忘吓唬他：
「林佳佳会发现我不见了，到时候你就完蛋了。」
傅南山冷笑一声：「我特意跟她说了，我们这次是封闭实验。」
「……」
过了一会儿，他又转变了态度，口吻认真：「就这几天，等过了二十六号我让你走。」
「宝宝，答应我好不好？」
看来，他确实是知道我陷入了时间循环里。
他这么做，是想帮我跳出时间循环吗？
死马当活马医了，或许傅南山的这个办法真的有用。
我晃了一下脚上的链子：「过了二十六号，你就放我走？」
「嗯。」
「那我答应你。」
16
二十六号那天的早上，他很早就醒了。
我睡得迷迷糊糊，勉强睁开眼睛，发现傅南山在偷亲我。
从额头到眉心，再到鼻尖，最后是我的唇。
每一下都很轻，带着不舍，极为珍视，仿佛我是他稍用力就会破碎的珍宝。
傅南山离开以后，偌大的床只剩我一个人。
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总觉得床上有什么东西硌得慌，最后我找到了一把钥匙。
是我脚上银色镣铐的钥匙。
我解开了链子，暂时不打算出去。
我去书房找到了我的手机，给许泽打了个电话。
刚响一声，电话就接通了。
许泽急急忙忙地问：「方梅，你现在是不是和傅南山在一起？」
「对，傅老师说了，我们要做几天封闭实验，过了明天，我就回来了。」
「你别相信他，去找他家的镜子，打碎镜子，我们就可以离开这个循环了！」
我一边寻找镜子，一边问他：「那你说的话就是真的？」
「他……他跟我说，他要把你永远留在这里……他早就不是原来那个傅南山了。」
「如果镜子碎了会怎样？」
「现实世界的你会醒过来，这个世界的你会消失。」
「……」一阵忙音，电话挂断了。
我找遍了每个房间，只有卫生间有一面镜子。
就在洗漱台上。
我砸碎了镜子。
镜子的碎片落了一地，我的小腿被飞落的碎片划了一道口子。
血液顺着往下流，沾染到镜子上，镜面上的血迹却凭空消失。
成千上万的碎片，为我拼凑了另一个世界。
镜中世界方梅视角
1
我和傅南山第一次见面时，我十岁，他十六岁。
他做了我一个月的邻居。
我第一次遇见像他这么好看的人，桃花眼含情，鼻尖上有一颗小痣。
明明还是少年，周身却环绕着一股老成气息。
我从来没看见他笑过，他好像都没有表情，整天木着一张帅脸。
那天爸妈没在家，也没给我和小妹留钥匙。
我实在是没办法，只好向他求助：「阿南哥哥，我爸妈还没回来，我和小妹可不可以到你家里去写作业？」
我以为他不愿意，正打算牵着小妹去远一点的阿婆家，他同意了。
我安安静静地在桌子上写作业。
傅南山突然叫我：「方梅，我可以给你拍一张照片吗？」
我抬头看他，对着那个黑乎乎的镜头傻气地问：「阿南哥哥，拍照会疼吗？」
他笑着摇头：「不会，一点也不疼。」
「那阿南哥哥一定要把我拍好看点。」
傅南山按下快门，相机里的照片定格。
他外公走得很突然，是我爸妈帮衬着办完了葬礼。
天黑尽了，傅南山的爸妈也没来。
夜色渐浓，他一个人坐在我最喜欢的那块石头上吹河风。
我悄悄地来到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阿南哥哥，别难过了，等天黑了，你找到最亮的那颗星星就是你外公了。」
他面上几乎没有表情。
可他还是对我露出了一个淡到几乎不算笑的笑容：
「谢谢你，方梅。」
我在他身旁坐下，用小手轻拍他的背。
我学着大人的语气哄他：「没关系，阿南哥哥你哭吧，我不会告诉别人。」
傅南山的外衣口袋里多了一颗糖。
「阿南哥哥，我外婆做的酥糖最好吃。」
我凑近他耳朵，小声告诉他：「这是最后一块外婆做的酥糖，我把它送给你，你吃了心里会觉得甜甜的，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2
那天过后，他就离开了。
那一年，傅南山考上了市里最好的大学。
学神，跳级，少年天才这些词环绕着他。
方玉说要以阿南哥哥作为榜样，以后考阿南哥哥考上的大学。
我也是。
我高二的那年，村子发生了六点六级的地震。
那天半夜，我和方玉都在睡梦中。
床头柜开始剧烈地摇晃，原本放在中间的水杯被晃到柜子边沿。
水杯砸在了地上，我和方玉被惊醒。
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掩埋在废墟之下。
我忍着疼痛，伸手在黑暗中摸索。
鼻尖是浓厚的血腥味。
我摸到了某种液体，黏稠又温暖。
「方玉，你怎么样了？」
剧烈的疼痛让方玉说话都很费力，她的声音十分微弱：「姐，我好痛。」
我的位置比较安全，蜷缩在水泥钢筋板的缝隙里面，身上只有几处轻微的擦伤。
我摸到了她的手，紧紧抓着，不知是在骗我自己还是在安慰她：「你撑住，我们一定会活着出去的。」
时间越久，废墟下的氧气就越稀少。
「姐，我快要死了。」方玉气若游丝，「和我说说话吧。」
我眼泪不停，融进了已经干涸的暗红色里：
「你不会死的，方玉，别说傻话。」
「姐，你还记得阿南哥哥吗？」
「记得。」
「他回来过，当时你在铺子里写作业，他远远地看了你很久。」
我一心只想要方玉活下去：「你别怕，等咱们被救出去，我带你去见他。」
方玉咳嗽了一两声：「对不起姐，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
我抓着她的手越来越用力：「我压根就没怪你，你个傻丫头。」
「姐，你一定要活下去。」
「方玉，别睡。」
「姐，你一定要活下去……」
说完这句话，方玉就再没了声息。
废墟之下是无尽的黑暗。
我听不见她的呼吸声了。
镜中世界许泽视角
1
在我看来，傅南山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完美。
完美得像是一个没有情绪的假人。
我第一次看到他脸上有情绪波动，是因为我在实验课上不小心动了他的宝贝照片。
放在一个精致的老式怀表里，照片上是一个很灵动单纯的小女孩儿。
我打趣他：「傅南山，你这是在玩养成系？」
我手里拿着他的怀表，煞有其事地说：「照片上的小妹妹看起来可就八九岁。」
傅南山速度极快，拿走了我手里的怀表。
冷冷甩给我两个字：「别碰。」
我嘁了一声：「不碰就不碰，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突然来了一句：「我没有玩养成。」
我一头雾水：「所以呢？」
「她今年应该十六岁了。」
我特么离了个大谱。
「你居然还想搞未成年！」
傅南山眼神杀警告。
「我看你是想从实验室躺着出去，不会说话就闭嘴。」
我做了个手动闭嘴的姿势。
心里却对照片上那个女孩儿更好奇了。
2
同年暑假，傅南山去了一个很偏远的小村子抗震救灾。
有他作为榜样，我也申请了去他所在的那片灾区。
正好赶上傅南山说动救援队去挖一处废墟。
忙活了两三个小时，救援队的人都快要放弃了，傅南山还在坚持。
大中午日头最毒的时候，那片废墟里最大的横梁被挪开。
下面的女孩儿被挖了出来，早已没了气息。
傅南山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变得极为难看，我听见他们确认了身份，说是叫「方梅」。
他半跪在尸体前，我以为他是这几天看到太多人的尸体，一下子没受住。
我过去扶他起来，用了一把力气，没拉动。
「傅南山，你没事吧？」
他没说话，我蹲下才发现，他居然哭了。
我可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
我有些悻悻地安慰他：「没事，你已经尽力了。」
他伸手想要触碰，但最后还是缩回了手。
傅南山的声音粗哑得像是在沙地里磨砺过：「是我来晚了。」
说完他就一头晕死过去。
我作为他的好朋友，自然是一路照顾他到医院。
傅南山因为长时间缺乏睡眠，再加上大体力劳动，变得十分虚弱。
医生说要住院观察。
我每天给他端茶送水，精心照顾，也没见有什么起色。
他整天就知道拿着他的怀表，小声地叨叨叨，叨个没完。
有一天，我终于忍不了了，一把抢了他的怀表：
「傅南山，我看你这是抗震救灾救出心魔来了！」
我问他：「你家没有什么遗传病吧？」
「许泽，我没疯。」
我和穿着病号服的傅南山对视了半晌。
确认确实没什么问题之后，我扭头，有些心虚地摸了一下鼻子：
「那……你这几天精神状态很不对劲，我建议你可以去看看心理医生。」
他还真乖乖听我的建议去看了心理医生，最后检查出来是有情感障碍。
但是因为这次事情的刺激，他的情感障碍居然好了。
我就说嘛，傅南山总是面无表情。
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3
医生说傅南山的病一直不好是因为心中有郁结。
为了让他心情放松，我跟他说：「作为你最好的兄弟，不管你有什么困难，只要你开口，我一定帮。」
傅南山听完我这句话，居然对我笑了一下。
天哪，这还是原来的冷面学神傅南山吗？
我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重新审视我面前这个不苟言笑的男人。
「许泽，我有个项目，很需要你的帮忙。」
我立马答应：「没问题，你只管跟兄弟说。」
「别说一个项目，就算十个项目，兄弟也在所不辞。」
傅南山又给我来了一个蛊惑人心的笑。
可我没想到傅南山的项目那么异想天开。
他居然想研究出镜像空间！
将镜子作为载体，连接人类大脑神经，让现实世界里的人进入镜像空间。
我知道他这个想法的第一反应是，傅南山果然疯了。
他郑重地跟我讲：「许泽，现在科技进步的速度很快，如果镜像空间真的研究出来，人类可以达到另一种意义的永生。」
我问他：「傅南山，你研究镜像空间的目的是什么？你想长生不老？」
他喝了口水，平淡道：「只是很感兴趣。」
那就是了。
我说：「你又不想长生不老，而且正常人谁会想活在镜子里？你花力气研究它干吗？」
傅南山顿住，手中计算数据的笔停下了。
「或许，是执念吧。」
得了，我是从傅南山的嘴里问不出什么东西来。
「行行行，兄弟我一定帮。」
我不在乎傅南山研究这玩意儿的目的，能帮他研究出来就完事了。
那一年的新生开学典礼，我和他都在前排。
我发现他看今年新生代表的学妹眼神很不一般。
那种掩藏不住的欣喜，一定有鬼。
晚上聚会，三两杯小白下肚，人就飘了。
真心话，大冒险。
他从来不玩这么无聊的游戏。
今天，不仅跟我玩了，还输了！
我醉呼呼地喊：「傅南山，你输了，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你说，这次的大冒险是什么？」
我口出狂言：「要不你去追今天新生代表发言的那个学妹吧，长得还挺漂亮，好像是叫……对……叫方梅。」
他要是答应，他肯定有什么秘密瞒着我。
「行，期限是多久？」
靠，答应了，果然有秘密！
我又喝了一杯：「三个月吧，你一个天天搞科研的家伙，给你放宽点。」
镜中世界方玉视角
1
我第一次出现，是在我姐开学典礼之后。
很是凑巧，许泽在包间里和傅南山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他说：「要不你去追今天新生代表发言的那个学妹吧，长得还挺漂亮，好像是叫……对……叫方梅。」
我能出来的机会不多，可居然每次都能碰上许泽。
那天，雨下得有些大，街道上飘着槐花。
他溅了我一身的水，裙子被打湿，披散的长发也湿了大半。
许泽放下车窗，一脸歉意：「美女，不好意思啊。」他嘴巴张大，眼神惊讶，「你，你是方梅？」
我表情冷淡地摇了摇头：「她是我姐，我们长得很像。」
「双胞胎？」
「算是吧。」
我和我姐，在一个身体里，我是她分裂出来的人格。
「真抱歉，把你衣服打湿了，你要去哪儿？要不我送你吧？」
我正低头整理衣服，听到许泽的话抬头看了他一眼。
我还是摇头：「不用了，我还得去前面的自行车点还车。」
我骑着自行车离开，独留给许泽一个雨中背影。
我再次出现的时候，是姐姐的朋友让我帮忙去他的实验室整理数据。
我这才知道，他是化学系的老师。
他看到我，有些吃惊：「是你。」
我对他甜美一笑：「对不起，那天没认出来您是化学系的许老师。」
「没事没事，你那天回去没感冒吧？」
我摇头：「谢谢许老师关心，我还完自行车就回学校了，没淋到多少雨。」
「那就好，那就好。」
上一次和我姐说话，我不小心说漏嘴了许泽和傅南山打赌的事情。
我姐最近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了，而我能出现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因为傅南山，也因为他。
我每次都会去他的实验室，帮忙整理数据。
傅南山跟他的那个大冒险，快到期限了。
2
我睁眼的时候，就已经在包厢了。
许泽站在傅南山对面，轻佻地问：「这么漂亮的女朋友，追了很久吧？」
我先开口同他说：「好像是有一点久。」
傅南山露出了一个令我作呕的笑，他说：「再久一点也没关系。」
没多久，他们两人一起出了包厢。
拐角的隐秘处，许泽问：「你是不是不打算继续你那个研究项目了？」
傅南山摸出了烟盒，打开又笑了。
里面是我姐装的糖果。
我听见许泽说：「女朋友装的，别臭显摆，搞得好像谁没有一样。」
傅南山拍了他的肩膀：「你没有，我知道。」
「许泽，那个项目我不想再研究了。」
「怎么，现在不感兴趣了，没有执念了？」
「嗯，都好了。」
「你放下那个照片里的小姑娘了？」
傅南山垂下眼眸：「从来没有，一直放在心上。」
许泽声音不大，但却是实实在在的震惊：「你怎么想的，那你现在的女朋友算怎么回事？」
「她们一样。」
「那你可真牛，傅南山，我可算是小看你了，玩得花还得看你。」
「许泽，不是你想的那样，出来这么久了，我不放心方梅一个人，下次再告诉你。」
许泽的声音带着气恼：「玩得花还不让人说了，你跟方梅在一起，不会就是为了我说的那个大冒险吧！」
我心中一窒，是我姐在难过。
她也听见了。
有的时候，我们能够共感。
3
十一月二十六号那天，许泽会去实验室做完他实验的最后部分。
傅南山不在学校，他跟着他的博导去乌桐山找磁石去了。
他给我姐打电话：「宝宝，你赶紧去科研楼 505 教室，许泽的实验数据是错的，他的电话我一直打不通。」
「你别担心，我马上去。」
我姐穿了件外套就急忙出门，下楼梯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下。
我抢到了身体的控制权。
很快，我赶到了实验室门口，可是我并没有进去。
透过实验室的玻璃，我能看到许泽正在做实验。
只要他加入数据本上的剂量进去，实验就会失败。
手机又响了，是傅南山的电话。
我接了电话，语气轻松：「傅南山，来不及了。」
傅南山还在路上，声音急切，说的话却很笃定：
「你不是方梅，你是方玉对不对？」
我笑出了声：「你发现了，你能分得清我和我姐吗？」
「我从来不会认错，你只是生病了，别做傻事，方玉。」
我阴阳怪气地跟他说话：「你们不是喜欢玩游戏吗？我也让你们试一试被人玩的滋味。」
「方玉，她不会想你这么做的，如果许泽真的死了，方梅会永远活在自责的阴影里。」
只是实验失败而已，又不会真的要了许泽的命。
我口是心非地说：「当初拿我姐当大冒险赌注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今天？」
「方玉，你别做错事，我马上就到学校了。」
我冷笑：「傅南山，早就来不及了。」
电话挂断了。
实验室传来一阵巨大的爆炸声，空气中弥散着白雾。
……
镜中画面消失
17
我听到了脚步声，是傅南山回来了。
镜子上的血迹还残存了几缕，我狠心将腿上的伤口又往下划了一些。
我将流出的鲜血涂抹到镜子上。
剩下的画面又出现了……
错了，全错了。
原来陷入死亡时间循环的人不是我，而是傅南山。
那天夜里，傅南山的车被人追尾，发生了交通事故。
肇事者因为是酒驾，撞人后逃跑了。
也因此，傅南山错过了送往医院的最佳救援时间。
植物人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起码，他还活着。
只是那双漂亮深情的眼睛再不会睁开了。
科研楼的警报及时，我和许泽在那场仪器爆炸中并没有遭受太大的伤害。
只是在短时间内吸入高浓度的乙醚，才导致昏迷。
等我醒来，一切早已尘埃落定。
许泽把傅南山一直珍视的怀表给了我。
「打开看看吧。」
「方梅，你有精神分裂症。他一定是很早就发现了，所以上次他才会让我帮忙联系国外有名的心理医生来帮你看病。」
我打开了怀表，看到了那张我心心念念的照片。
这张照片，还是他给我拍的。
我所有的愤懑和猜疑都只是空穴来风。
他早就告诉过我，我不是替代品，更不是赌注。
他用每一个满怀爱意的眼神告诉我，我在他心里，独一无二。
我坐在病床前，轻轻地抚摸着他瘦削的脸颊：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早点告诉我？」
「傅老师，对不起，对不起……」
许泽说：「当时你的家乡地震，他作为救灾志愿者，救援队先救出的你妹妹，可是确认身份的时候弄错了人。」
「他差点儿……是这张照片帮他熬过去的。」
我才发现，照片的边角都被摩挲得开始卷边了。
可照片上女孩儿的笑颜仍旧明亮。
18
「哭出来吧，一直憋着会把身体憋坏的。」
我摇头：「他没死，我为什么要哭，他会醒过来的。」
我问许泽：「你说他给我找了心理医生，在哪儿？」
「我们得去国外。」
「许泽，我去，他也要去。」
「行，说不定国外的技术更成熟，他有一天就醒过来了也说不定。」
就这样，我休学一年，和他去了国外。
我是偶然间听到许泽说起镜像空间的事情，那个项目原本一直是他负责。
从遇见我开始，那个项目就停止研究了。
我开始明白，他为什么要研究镜像空间。
我花了三年时间完成了本科的学业，然后考研，读博，一步一步地走向他曾经深爱的领域。
我开始更深刻地钻研物理学。
那一天，我重新启动了镜像空间的项目。
他沉睡的十五年里，我没有一刻放松。
我一次次地进入镜像空间，想要改变原本的结局。
可是，每一次都失败了。
他太聪明了。
他总能第一时间认出，哪个是镜像空间的假方梅，哪个是来自现实世界的真方梅。
这一次进入镜像空间，接入仪器出了问题。
我并不记得现实世界的事情。
所以一开始，我才会误以为是我陷入了死亡时间循环。
现在，持镜者亲手打碎了镜子。
镜像空间要塌了。
19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胸腔里的心跳声快得可怕，耳边传来门把手拧动的声音。
顾不上那么多了，我喊了一声：「傅南山，我脚受伤了。」
傅南山打开门，看到的就是我跌坐在地上的画面。
我的小腿上缠绕着蜿蜒的血痕。
镜子碎片散落一地。
傅南山把我抱了起来。
我余光瞥过碎镜，镜中只有我一人。
他好像从未存在过。
「你怎么这么笨，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
傅南山抱着我的力度不大，好像生怕我碎在了他怀里。
他单膝跪地，仔细帮我清理着伤口。
我却觉得像是在求婚。
我摸他鼻尖上的那颗小痣：「傅老师，你有没有想过要和我结婚？」
傅南山不回答我的问题，只问我：「疼不疼？」
我说：「我愿意。」
他吻了我。
「戒指我很早之前就准备好了，怕你觉得太快，所以一直没拿出来。」
听到他的话，我泣不成声。
我见过那枚戒指，在他沉睡之后。
他有个盒子，里面装的是他亲手设计的结婚戒指。
戒指的内圈，有一朵小小的梅花。
我带着哭腔道：「可是我把镜子打碎了，我必须得走了。」
「好，那你下次还来吗？」
「嗯。」
我们对视着，仿佛都知道，没有下一次了。
他脸上的笑容苦涩：「方梅，放弃我好不好？」
我紧紧抱住他：「不好，傅老师，你相信我，这次一定会成功的，只要……只要你带我去科研楼。」
他轻吻掉我脸上的泪珠：「方梅，这次出去了，就把我忘了吧，回头看看你身边的人。」
我一个劲儿地摇头，在他怀中痛哭：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害的你，如果不是我臆想出了小玉，你就不会出事。」
傅南山安抚地拍着我的背：「我从来都没有怪你。晚上九点，我会准时带你去找许泽。」
20
我们到时，科研楼很安静。
许泽已经在实验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