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人都活一次,凭啥惯着你》
我亲妈,因为自己有肝炎,处心积虑用我换走别人家的健康婴儿。
多年后我肝癌发作,她选择再次放弃我的生命。
可这一次,我不再是那个无助的婴儿。
我对我亲爸揭露了她恶毒的嘴脸,又联手被她偷走的孩子把她送进监狱。
后来她也得了肝癌,却再也找不到能救她的人。
1.
二十五岁这年,我被确诊肝癌。
男朋友给我爸妈打了个电话就消失了。
我爸妈连夜带我去上海,找到最权威的院士。
院士得知我出生第二个月就查出乙肝,问我爸妈是不是乙肝病毒携带者。
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他表示很奇怪。
新生儿罹患乙肝一般怀疑是母婴垂直感染,我这个病来得蹊跷。
但他看过我的各项检查报告,表示情况还好,可以试试肝移植手术。
成功的话至少可以多活个三五年。
肝源最好是直系血亲提供,排斥小,成功率高。
我妈喜出望外,「用我的,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的肝她一定能用。」
我爸也说要割肝给我。
我不同意。
我从小打天价干扰素治乙肝,我爸为了让我不断药,跑到矿上打工,没日没夜加班,落下一身慢性病,经不起折腾了。
我妈这几年给人当保姆,身体还可以,但我们家也就这一个好人了。
他俩指不上我,只能搀扶着走完余生,不能再为我挖肝挖肺。
可他们说我要是死了,他们两个老东西也不活了,硬拽着我做了配型。
院士看到配型结果,表情复杂,欲言又止。
「是不是不行?您直说吧,我能接受。」我巴不得配型失败。
院士把三份报告推到我面前:「血型不符。」
我拿起报告一看,我爸是 A 型血,我妈是 O 型血。
而我,是 AB 型血。
「大夫,我们是她亲爹妈,总有一个是能救她的吧?求你再给看看……」
我妈腿一软,「咕咚」一声跪在院士脚下。
2.
O 型血的妈妈生不出 AB 型血的孩子。
我花了半天来跟爸妈解释这个医学常识。
我告诉他们,我是个成年人了,什么样的身世我都能接受,无论我是领养的,还是捡的。
可我爸妈不接受。
「我为了生你差点儿没命,你怎么可能不是我亲生的?一定是医院弄错了,我们去做那个亲子鉴定!」
爸妈从不骗我,我这才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三天后亲子鉴定报告出来,确认我跟他们没有血缘关系。
「我闺女没救了……」我妈当场瘫软在地。
我爸苦着脸训她:「别胡说,还有她亲生爸妈呢。」
「对啊,可他们在哪儿呢?」我妈和我爸面面愁眉相对。
我忍不住提醒:「爸,妈,你们不是应该先去找亲女儿吗?」
我妈摇头:「那是后话,你的病治好了,妈妈才能想别的……」
「要救我就得找她啊!去我出生的医院,肯定是抱错了。」
「不可能!」我爸果断摇头,「你出生时包的是奶奶亲手缝的百纳被,当时那个接产护士还说这个好,一眼就能认出来,肯定不会抱错娃……」
我妈猛地一拍大腿:「产房!我生完闺女看了一眼,她长得又白又胖,可回到病房我就发现她变得又黑又瘦,还一脸小红点儿……一定是在产房抱错了,都怪我生完就睡死过去,把闺女弄丢了……」
我爸抬脚就走:「我上医院查档案去。」
3.
我出生在县城的医院,爸妈没人脉,医院不给看档案,我爸只能报警。
警察听说人命关天,当晚就调取了档案,发现跟我同一天出生的只有四个女孩儿。
经过逐一比对,排除了三个,最后一个叫人绝望。
那个产妇叫杜鹃,她的女儿比我晚五分钟出生,时间最接近,是最有可能被抱错的一对。
可警方根据入院单填写的家庭住址找过去,发现那个村子根本没有叫杜鹃的人。
我爸不死心,挨家挨户打听,终于问出某户人家有个叫杜鹃的远亲。
可她的远亲说人家嫁了个有钱人,咋可能跑到这地方住?
我爸求爷爷告奶奶,终于问出杜鹃的现居地。
可警方调出她的户口一看,发现并没有跟我同年出生的孩子。
只有一个比我小一岁的。
警方通过大数据查到杜鹃的手机号,对方表示的确在县城妇婴医院生过一个女孩儿。
可那孩子刚出院就死了。
我爸急得大喊:「不对,死了的那个是抱错的,你的孩子还活着,可她得了肝癌,要做肝移植……」
我爸话没说完,对方挂了电话。
再打过去,关机了。
警察也联系不上她了。
我爸央求警察再查查杜鹃丈夫的电话,爸爸的肝也能给女儿呢。
警察拒绝了,因为没有证据能证明杜鹃和她丈夫是我的亲生父母,不符合程序。
我爸只能先回上海。
我妈听到那个孩子死去的消息,躲出去哭了一场,还要笑着安慰我:
「没事儿,我去你找妈妈,只要她能救你,妈不怪她……」
我果断拒绝:「别找,她不会认我的。」
4.
我爸查到「杜鹃」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就在网上搜索了她的信息。
她是我们省首富方明山的妻子。
那个比我小一岁的孩子叫方千雅,毕业于国际名校,马上就要嫁给一个财团的大少。
我找到了她的社交账号,发现她的动态大多是关于学习和旅行。
诗与远方她都有,还有游艇、包机和豪车。
虽然她从不露脸,可一家三口在落日沙滩上拍的背影照可以做时尚杂志的封面。
这样声名显赫、幸福美满的家庭,怎么会欢迎一个身患肝癌、从小流落在外的大女儿?
笑话。
可我妈死活不听劝,趁我睡着偷偷去了。
这一去就失去联系。
我匆忙出院,跟我爸回去找人。
找了两天没有踪影,正在派出所报案,接到一家精神病院的电话。
对方说我妈在大街上突发精神疾病,暴力攻击路人,被好心人送到了那里。
经过几天治疗,病情已经稳定,让我们马上过去接人。
我们赶到精神病院,感觉天都塌了。
三天不见,我妈瘦成了一把骨头,目光呆滞,行动迟缓,好半天才认出我们。
「闺女,来得正好,跟我去见你亲妈,她见了你就信了……」
「先别说这个,你怎么进精神病院了?」
我妈愣了一下,低着头说都怪她自己。
她回省城后,在公司门口堵到了杜鹃,但杜鹃说什么也不相信孩子抱错了。
她一着急,就薅了杜鹃几根头发,想拿回来做亲子鉴定。
结果就被一帮看热闹的给送进来了。
5.
「他们怎么你了?」我抚摸她塌陷的脸颊,双手发抖。
我妈目光躲闪,「没怎么,就是吃点药,治一治,我现在已经好了。」
「你自己的衣服呢?」我扯着她不合身的新衣服追问,「他们是不是给你做电击了?」
「没有,我们快走吧,还要给你治病呢!」我妈极力否认,却忍不住战栗。
我万箭穿心,不忍心再问下去,只能先带她离开这里。
她非要带我去找杜鹃:「你去了她就认你了,你长得跟她太像了……」
我知道我长得像杜鹃。
我在网上搜到她照片的时候就已经确认她是我亲妈。
可她咬牙不认,谁也拿她没办法。
但我必须去找她一趟。
爸妈执意要陪我去,我狠心赶人:「你们跟着去,我怎么认她?」
「好好,我们走,你千万不要考虑我们的感受,救命要紧!」我爸大度地叮嘱我。
我妈却哭起来:「玉玉,让妈妈跟你去吧,她要是不认你,妈还得带你回家呢,妈妈真怕把你弄丢了啊……」
是啊,她已经弄丢了亲生女儿,如今连我也要离她而去,我知道她害怕,我比她更害怕。
我霸占了他们的爱,熬干了他们的心血,还要让他们人财两空。
如果就这么死了,我做鬼也不能原谅自己。
6.
我狠心把爸妈留在原地,打车去了杜鹃家。
她那个千金女儿回国待嫁的消息每天都挂在热搜,家里的门槛都快被踩烂了,豪宅、豪车都被媒体曝光,找她并不是件难事。
我在她家别墅门口蹲了几个小时,拦下了她的宾利。
她看见我的时候狠狠踩了下油门,我知道她想把我撞死,这样倒是更好。
可惜她不敢。
「你是谁,跑我们家干什么?」她摔门下车,假装不认识我。
我也懒得跟她攀亲,直奔主题:
「二十五年你从医院抱出来的孩子,怎么死的?」
「不知道有什么隐疾,出院不久就暴毙了。」
「有照片吗?」我知道不太可能,但还是想替我爸妈试一试。
万一那个可怜的孩子在人间留了一抹影像,也是对他们的莫大慰藉。
我妈怀胎十月,却只看过她一眼,我爸更可怜,跟她父女一场,却连面都没见过。
我死之后,爸妈的晚年将要承受怎样的煎熬?我想起来就痛得不能呼吸。
她摇头:「没满月的孩子,哪来的照片?有死亡证明,你要吗?」
她打开钱包,拿出一张陈旧毛边的小纸片,上面的字迹早已磨损,但「死于不明疾病」几个字依然可辨,字字如刀。
杀人诛心,这东西要是拿回去,我爸妈非疼死不可。
「你太恶毒了,我妈妈被送进精神病院,也是你干的吧?」
她抱起手臂,挺直胸膛:「你有证据吗?」
7.
「我可以去找,直到你站出来承认,」我也挺直肩膀,「那个孩子都不是你的,你养死了她,还要把她亲生母亲弄成精神病来掩盖事实。」
她嘴角抽搐一下,「你们这是吃定我家了,是吧?可以,只要你保证不再来纠缠我,我给你十万。」
我冷笑。
「二十万。」
我依然冷笑。
「五十万。」
我转身要走。
「一百万!」她拉我一把,「不要你就去闹吧,我奉陪到底。」
一百万,不够她女儿做一件婚纱的。
可在她眼里,别人家孩子的一条命也就值这么多了。
「转账吧。」我点开手机收款码。
她说不必,直接从车里拎出个行李袋。
看样子是早有准备,而且就准备了这么多。
我接过袋子就走。
「哎——」她又在身后叫我。
我站下,不敢回头,怕看见那张酷似自己的冷脸。
「这里面有一半是给你的,你要说话算数,别再打扰我。」
她的语气带了点怜悯,像是给下人施舍财物,拿了就要感恩戴德。
原来在她眼里,我和那个孩子两条命也不值一件婚纱钱。
我终于还是回头:「给我?我跟你有关系吗?」
8.
「当然没有。」她骄傲地挺直腰板。
「呵!我可以闭嘴,但我这张脸可是活证据,万一被你的掌上明珠看到,可就不好解释了,所以你不但不会救我,还巴不得我早点死吧?」
我被她高高在上的样子激怒,存心挑衅。
「你错了,我并不在乎你死了还是活着。」她精心描绘的脸变得狰狞,丑陋至极。
如果出生的时候我也有选择权,我肯定也不会选她当我妈。
我转身要走,迎面却开来一辆拉风的小跑。
开车的是个女孩儿,长发飘飘,八成是杜鹃的女儿了。
我本来不应该看她,可到底还是心理素质不够,忍不住瞟了一眼。
一眼改变一切。
这女孩儿的眉眼、唇珠、梨涡,跟我妈妈如出一辙。
当年那个被抱错的女孩儿根本没有死。
我看看杜鹃,目光如刀。
杜鹃明显打了个冷战,躲开我的目光。
而女孩儿似乎也在这惊鸿一瞥中感受到什么,一脚刹车停在我面前。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登机了吗?」杜鹃先发制人。
「我本来就不想走!等我爸回来再说。」女孩儿看看我,「家里来客人啦?」
「不是,问路的。」杜鹃说谎眼睛都不眨一下。
女孩儿推门下车,走向我,淡定从容的脸上带了几分戒备和敌意。
「小妹妹,你找谁?这片儿我熟,我给你指路。」
「别胡闹。」杜鹃呵斥她。
我心底一阵抽搐,不由得冷笑,「你多大啊就管我叫小妹妹,我九六年的。」
「九六年?你哪天生日?」她不笑了,错愕地看看杜鹃。
「九六年六月十五号,早九点八分,你呢?」
她花容失色:「我跟你同……」
9.
「方千雅!你是一九九七年出生的!」
「可是爸爸和奶奶都说我是九六年出生的!」女孩儿大声申辩。
杜鹃陡然黑脸,拎小鸡一样把她拉进别墅大门。
我也仓皇逃走,找了个墙角蹲下,努力克制心跳的频率。
这个即将嫁入著名财团的方千雅,就是跟我抱错的女孩儿。
她活着,活得明艳动人,活力四射。
我爸妈要是见了她,该有多幸福啊!
可杜鹃为什么说她死了,还把她的年龄改小一岁?
难道她早就知道孩子抱错了?
我想起她那张阴恻恻的脸,不寒而栗。
看样子这个方千雅也是很怕她的,不敢跟她顶嘴。
难道她也对自己的身世存疑,只是迫于杜鹃的淫威不敢说?
方千雅提到了她的爸爸和奶奶,他们并不隐瞒方千雅的真实生日,或许还不知道她是被抱错的?
事情远比我看到的更复杂,我必须查清真相,把方千雅带回我爸妈身边。
但真相大白之前,我必须把他们送回家,免得他们发现方千雅的存在,再被杜鹃下黑手。
这个女人太恶毒了,说不定还会干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儿。
10.
我给自己买了一身大牌服饰,又给我爸妈买了一堆贵重礼品,连同那兜子钱一起拎回我的出租屋,告诉他们都是杜鹃给的。
我爸妈吓得脸都白了,问我为什么要拿人家的这么多钱。
「她问心有愧,愿意给呗,你们替我收着,万一哪天她又不要我了,再拿出来给我花。」我连哄带骗,想打消他们的疑虑。
可我妈突然惶恐:「闺女,你妈妈这是不想让你跟我们来往了吧?」
我本想说她没资格管我,话到嘴边却一咬牙:「对,他们不想再跟你们有任何交集,以后我也不能回来看你们了……得好好治病。」
话一出口,我爸的眼角剧烈抽搐起来,每次他想哭的时候,都是这样克制自己。
「那你把这也带走,我们养女儿不是为了换钱!要不是我们的肝不能割给你,我才不让你去认她!」我妈举起那个袋子,狠狠扔到门外。
我一把抱住她:「我又没说永远不回来,我还要给你们个大惊喜呢!」
「我们不要什么惊喜,只要你好好活着,一辈子不回来都行……」我爸颤声说道。
「是啊,你告诉她,我们的一个女儿已经被她养死了,这一个要是再有什么闪失,我们拼着两条老命,也要跟她理论理论……」
我妈说着最狠的话,却哭成泪人。
我想了想,点开方千雅的社交账号,给他们看她那些美丽的背影照。
「如果那个妹妹还活着,在方家过得这么好,你们会把她接回来吗?」我小心试探。
我妈哀叹一声:「可惜她没这个福气……」
11.
好不容易把爸妈哄睡,我连夜翻看了我爸带回来的病历复印件,才发现其中疑点重重。
首先是杜鹃的病例不全,缺失了乙肝五项那一页报告单。
其次是我和方千雅的出生记录有多处涂改痕迹。
比如我的新生儿评分由 10 分改成 7.6,体重由 3.6 改成了 2.6,而方千雅的数据刚好跟我做了对调。
这就印证了我妈妈说她生的孩子白白胖胖,等再见面时孩子却变得又瘦又小。
再比如我们的出生时间,我的记录是 9 点 08 分,她的却从 7 点 50 改成了 9 点 13。
这说明我比她早出生了一个多小时,但是又改成了比她晚出生五分钟。
还有杜鹃一系列的谜之操作。
她那么有钱,为什么要放弃省城那么多大医院,跑到一个贫穷的小县城生孩子,还留了个假地址?
这些疑点都指向我和方千雅的错换可能不是意外,而是一场早有预谋的错换。
我怀疑杜鹃也是一个乙肝病毒携带者,我的乙肝就是她传染给我的。
她知道自己的胎儿很可能会被感染,所以跑到这个偏僻的小县城分娩,生完确认自己的孩子染上乙肝病毒后,用病孩子换走了别人家的健康孩子。
为了防止有天东窗事发,她故意留了假地址,并且把孩子的出生日期改小一岁,在二十五年之后,警察找上门的时候,谎称当年生的那个孩子已经死亡。
要不是我得了肝癌,要不是我妈准备为我割肝,要不是她把我妈弄进精神病院,我不得不找上门去,跟方千雅见了一面,这件事可能到我死都不会被发现。
她不肯救我,就是想让我早点死,等我一死,就这件就彻底死无对证了。
真是机关算尽太聪明。
而我妈一定是感动了神明,让我在临死之前找到她的亲生女儿,有机会报答她一次。
我必须找到铁证,让杜鹃付出他在那时就已经是杜鹃的猎物了。
34.
人在做,天在看,杜鹃她精心布局多年,织下天罗地网,还是在我妈妈决定给我割肝的时候开始崩盘了。
律师向法庭补充了证据,说这次只会比一审量刑更重。
而且她的保外就医申请因为没有家属签字同意,被拒绝了。
她终于还是被自己的聪明玩死,可惜我真的等不到那天了。
得知她确诊癌症的那天,我这口气就绷不住了。
我想我来人间的使命就是终结她,我花了二十五年才完成这件事。
可我妈抱着我不肯撒手,让我不忍心走。
我只能清醒过来,告诉她我要回到天上重新去选妈妈了。
我妈又哭又笑,忽然拿起床头的水果刀。
刀尖划过她憔悴的脸庞,留下殷红的伤口。
她捧着我的脸呼唤我:「好闺女,你再看妈妈一眼,记住这道疤,妈妈还能生,还能再养你一次……」
「妈妈,我记住了。」我对着妈妈轻轻挥手,飞出了自己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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