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统统闪开:虐渣我没在怕的》
我被我的初恋凤凰男杀了,但是我重生到了他白富美老婆的肚子里。
如果没有意外,熬过这十月怀胎,这个渣男就会一脸慈爱地抱起我,然后说:「瞧瞧这小可爱,这是爸爸上辈子的小情人啊。」
没错,我是你的情人,要来讨债那种。
1
我迷迷糊糊醒来,四周一片漆黑,有温暖的水包裹我,我张开嘴想要呼救,水从我嘴巴涌入,又从鼻子冒出,但并不觉得难受。
所以,我还是死了吗?
我伸手摸索。这时,一个模糊而又熟悉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来:「呀,真的动了。」
我不敢再动,过了一会,又伸出手去很轻很轻试探。
刚刚一动,我就感觉到带着压迫感的硬物爬行压迫在我头顶,胸口,缓缓下移。
我瞬间猛然挣扎起来。
但很快,有温暖的手隔着皮囊按在我身上,这回我听清了,那个男人的声音说的是:「乖,宝宝不怕。」
宝宝?
几乎同时,感受到了自己的存在,我变成了一个胎儿,一个活生生,还没有出生的胚胎。
那个声音在外面不停安抚我,这个男人,似乎是我未来的「爸爸」。
但在我听清了他的声音后,心猛然一沉,一瞬动得更加厉害了。
我记得这个声音。
是傅留。
我相恋五年的初恋,前未婚夫。
也是,亲自动手杀我的人。
2
我和傅留相识在大学校园的摄影社,我最开始是兼职进去做模特的,最后变成了傅留一个人的模特。
他迷恋我年轻、漂亮,我仰慕他才情,有文化。
和他在一起后,我将租房换到了学校附近,又在学校里面找了一个食堂的兼职。
一个人两份工。
剩下的时间都是陪着傅留,我的工资全部都花在了他身上。
他也是从山村里面出来的孩子,和我一样贫穷。
他不嫌弃我,还将我介绍给他的同学室友。
只是后来,因为我给他们打饭过量被批评,又因为老板借机揩油,我辞职了。
我换了工作,去了一个有钱人家做兼职。
事情不多,每周去清理一次走廊和室外的瓷砖。
这份兼职报酬高了不少,抵消了傅留因为我从食堂离职的抱怨。
和傅留几年,无论是接吻、拥抱都已经习以为常,但是我始终不肯和他进行最后一步。
那时候,我存着一点小心思,我怕一旦真的都给了他,他也许就不珍惜我了。
到了快毕业的时候,傅留缠着我缠得厉害,甚至几次半推半就试图用强。
他说他就是个被封了嘴的猫,看得到,吃不到,难受极了,连毕业设计都没心思做了。
他为了能打动我更加体贴,甚至放下面子,骑车来接我下班。
傅留第一次进高家的别墅小区时,甚至和保安说话都要脸红。
我去门口接他,他口里冒出了一句脏话:「这得有一匹山那么大吧。」
我听着抿嘴笑,他这么说话的时候,就感觉我们很近很近,就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
傅留看着我笑容,他也笑起来:「你这身衣服什么时候买的?挺好看。」
我纠正他:「这是工作服。」
傅留嘴巴抹了蜜一样:「工作服穿上都这么好看?我家睿睿真是美人胚子。」
因为傅留来,我匆匆进行完剩余的工作,然后换了衣服,准备出门时,正好雇主家的女儿高敏出来。
她生得不漂亮,但是妆容和衣服气质到了,就是让你觉得很美。
我看见傅留明显呆在那,他局促扯了扯自己的衣服。
高敏脾气很好,和我打了招呼后,又随意向傅留点了点头。
那晚回去,傅留很久都没睡着。
我以为傅留是为了我刚刚又拒绝的事情生气,正想哄着他。
他却说:「睿睿,你看到没有,他们的一个花盆都比我们的餐桌还大。都是人,差别咋就那么大呢。」
我以为傅留只是一时感慨,却没想到就是那个时候他生了心思。
3
那天之后,傅留又来接了我几次,这几次来,他都明显洗过头,也换上了平日只有找工作才会穿的白衬衣。
我只以为是因为上次来他被保安刁难心有不满,还安慰了一会。
傅留心不在焉敷衍我,让我先去干活。
我走了几步回头,他正看着我。
真是愚蠢啊,那时候我却还为他对我这么好、丝毫不嫌弃我的工作和身份而心生甜蜜。
傅留生得不错,但也仅仅只能称得上是不错。
他在学校很少和女生交往,我从未在这种事情上怀疑过他。
最后一次来的时候,碰到高敏一个追求者。
本来傅留不知道,但那辆车停在别墅门口,太醒目了,四下没人,他悄悄走过去看那辆车。
看那车标上半立的马,看那曲线流畅的红色车身,他看了好一会,车门忽然开了。
里面是一个在等高敏的二代。
二代目光审视般扫过傅留的新衬衣和擦洗干净的皮鞋,问他:「想买?」
傅留的脸涨红,舔了舔唇。
那二代唇角逸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还是——想等人给你买?」
傅留整颗头都红了,他一下握紧了拳头。
二代歪头:「想打我?还是砸车?」
傅留深深浅浅呼吸。
二代又抬起他价值不菲的手表看了一眼:「时间不多了,要的话,趁早。」
无论是人,还是车,傅留都赔不起。
我跑出来的时候,是高敏结束了这场闹剧。
那天回去的路上,傅留一直没说话,他抿着嘴唇。
我用尽办法想要他开心一些,路过菜市的时候,我去买了一条鱼。
如果自己杀的话,要便宜两块。
我拎着一条半死的鱼跑出来找傅留,正好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从旁边走过,她拍了一下傅留的肩膀,向他抛了一个媚眼。
我立刻跑过去,女人笑着看了我一眼,走了。
「是谁?」
傅留说:「是问路的。」
回到了狭窄的出租屋。
这个由大客厅隔离出来的房间隔音并不好,我压低了声音跟傅留说:「我去做饭。」
他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我正在杀鱼的时候,一双手从后面揽住了我的腰。
然后傅留的头落在了我的肩膀上。
他的声音就像是喝了很多酒,带着失意和悲伤。
「为什么就这么难呢?」他的声音喷在我耳边,热气上涌,又痒又麻,我歪了歪头,问:「什么?」
傅留说:「为什么,我想要什么东西,就这么难呢?」
他说:「小时候,我以为好好学习就是出路,考上了大学,却没有钱,我还没毕业,身上就背着那么多债,我在学校连和女生说话都不敢,要请一杯最差的奶茶都要我一天的生活费,我想要过好的日子,我想要好的生活,这有错吗?」
「没有。」我只留意他最后的话,鱼在挣扎,手上不能停,我充满希望说,「我们都有手有脚,一起努力,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傅留轻轻笑了一下,他开始低头,吻我的脖子。
我挣扎了一下:「还在杀鱼呢。」
「连你也看不起我吗?」他很可怜地问,「我就这么一点点念想了。」
我迟疑了一下,傅留的手已经轻车熟路探入了我的衣衫,我有些慌,想要洗手挣扎,他直接握住我的手,鱼血落在他的手上和他的白衬衣上。
我惊呼了一声。
事情从厨房开始变得不受控制。
合租的房子还有别人,我不敢出声,后来那天,我还是将一切交付给了傅留。
等我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我浑身乏力,难以动弹,挣扎着穿上拖鞋,打开门,合租的女生看我,神色有些复杂。
我走到厨房,那尾鱼还在,早已经死了。
鱼鳞刮了一半。
我左右环顾,叫傅留。
到处没有人,我心里开始生出不安。
合租的女生递给我一张帕子:「擦个脸——你那个大学生男朋友,早上六点就出去了。背了个包。」
我有些呆:「他们已经没课了。」
女生敷衍笑了一下,没说话。
我心里开始生出浓浓的不安,我换了衣服,去了傅留的学校,才知道,他早就拿了毕业证已经走了。
我去了他大学室友兼职的地方,一无所获。
我走了很久,最后只能回家,经过菜市的时候,又碰到了那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她本来已经走过,又停住,转头叫了我一声:「唉,那个妹妹。」
我呆呆回头看她。
她走过来,打量了我一下,这才有些可惜说:「跟你一起那个男生,我们店里的常客,妹子啊,多个心吧……」
我如同五雷轰顶。
而等我回到了出租房,看到凌乱的被褥,我忽然反应过来,扑过去,打开了枕头,里面那些存下来的积蓄,一分钱都没有了。
我呆呆坐在那里,过了很久,我站起来开始收拾衣服。
我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他这样糟践。
我怀着一腔愤怒,怀着恨意和热血,我要撕碎他,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我要当着他的面问清楚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去了傅留三方协议签订的公司,才知道他早就赔款解约了,我去了傅留的家乡,并没有遇见他。
而就在这时,我发现我怀孕了。
更可悲的是,我连打下这个孩子的钱都没有。
4
怀孕的第三个月,我反应很大,打工的地方将我辞退了。
我没有拿到当月的钱。
工作这么久,从牙缝里省下来的钱被这样偷走。
我用了一些土办法,打不掉这个孩子。
第五个月,我停留在中转的城市,实在撑不下去了,找了个小卖部给我妈打电话。
听够了她的讥讽和嘲弄后,我低声请求她给我打一点钱,我不敢说我怀孕,说自己被车撞了。
我妈骂骂咧咧说咋没撞死,没钱,然后挂了电话。
天下起了雨,我站在人来人往的马路,看着来往的车辆,咬着牙向前面无表情地走。
在经过一个转弯的时候,心神恍惚的我真的被车撞了。
撞我的人让我意外,竟然是那个曾经追求高敏的二代。
他叫张信。
因为喝了一点酒,即使质疑我碰瓷,张信也不敢报警,他居高临下单手支在车窗上,微抬下巴问我:「想要多少钱?」
他看起来并没有认出我来,我看着他,咬牙说了一个数。
他骂骂咧咧说我敲诈,我只是重复那个数,只要这么多,就要这么多,小腿的血顺着雨水落下,在暗夜里看不分明,也并不觉得痛。
我需要这笔钱,做手术,休息,租房子,活下去。
最后他还是不耐烦伸手拿出手机:「过来啊。」
他扯过我手机扫码,我的手在颤抖,他给我转了一笔钱,我看着后面竟然多了一个零。
我呼吸急促,张了张嘴:「好……好像多——」他看了一眼我,将手机扔回给我,转头时发现车上还有一个硬币,顺手扔给我,然后关上车窗走了。
我看着车离开的方向,明明知道那个人看不到,但还是站在原地,深深、深深鞠了一躬。
过了一秒,已经离开的方向响起了一声拉长的喇叭声。
我没有再等,晚上找了一个便宜的酒店好好休息一晚,准备第二天去做手术。
看太多了关于流产导致的不孕和后遗症,在这个上面的钱不敢省,我去了城里最好的公立医院检查情况。
医院的妇产科在一起,若是要孩子,就是产科,若是不要就是妇科。
明明不想要这个孩子,但是和自己一起生长了几个月,我回答完说不要,心里仍抽痛。
我拿着检查单出来的时候,迎面撞上了一个面容欣喜的男人。
在看见我一瞬间,他脸上的欣喜变成了恐惧。
「……你?——你!你怎么来这里,你想干什么?」傅留的声音紧绷,同时立刻转头看了一眼身后。
不过数月不见,他已经大不一样,他穿着得体的衬衣,手腕带着表,鼻梁是的框镜换成了金丝眼镜,看起来儒雅,温柔。
傅留的目光顺着我的脸落到了我的肚子上,他这回有点慌:「你怀孕了。」
他看起来狐疑,心慌,就像一只掉进网的鸟。
我想象了那么久的各种各样的报复,我曾经在脑海无数次预演的愤怒,但是现在我竟然动不了,我浑身发抖,感觉心口仿佛被巨石捶打,不能呼吸。
原来人在出离愤怒的时候真的会失声。
傅留将我一把拉进了旁边的走廊,砰的一声,我的背贴上冰冷的墙。
他语无伦次,又心慌意乱说突然见到我太意外了,太高兴了,然后问我怎么会在这里?是不是结婚了,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说:「我没有结婚。那天,你去哪了?」
他立刻各种狡辩他当日的为难说自己因为家里有事不得不离开,后来好不容易找到工作去了新公司,日子过得不好,不想连累我云云。又说以后会把我当妹妹,好好照顾我。
我等他说完,再问:「我的钱呢?那天你睡了我一晚,赚够了本,为什么还要拿我的钱,哦,对了,那个协议解约赔偿金是不是也用的这个钱——如果不是你拿了我的钱,我也许就打完孩子,也遇不到你了。现在也许是天意,正好啊,孩子缺一个爸爸。」
傅留听我说完,立刻道:「谁知道这是不是我的孩子?」
我看着他的眼睛:「我可以生下来,你们去做亲子鉴定。」
傅留立刻服软,好声软语掩住居高临下的鄙夷:「你要多少钱?」
这神态和他曾经最讨厌的那类有钱人的嘴脸一模一样。
外面有一个女声叫傅留,他逼近我,压低了声音:「你要多少钱,你要什么,我可以给你。」
我笑:「我要的可不只是钱。你也可以吗?」
我要报复傅留。
而最好的报复,就是慢慢、慢慢从心理上摧毁他,让他恐惧,惊慌,无可奈何,像狗一样摇尾乞怜,最后再给致命一击。
5
现在傅留交了一个新女朋友。
他们来医院就是因为女朋友这个月没有来大姨妈,想看看是不是怀孕了。
他自然是希望的。
他和我絮絮说起他的现任,说是他公司的老板的独生女儿,他向我坦诚他尴尬难熬的处境,是个被误解是吃软饭的心机男,在公司得不到尊重,还被那未来岳丈各种刁难,日子难过得很。
他试图用这些来唤起我的同情心。
但我看着他手腕价格不菲的腕表,看着他一顿饭花掉的金额,看着他那淡淡的故作深沉的忧郁感。越发厌恶这个虚伪的男人。
傅留又恰到好处谈起我们曾经的感情,回忆了我们的相遇和相处,他解释自己的卑鄙说,我是真的爱过你,所以才会想在离开时彻底拥有你。让自己人生没有遗憾。
他将我当成了一个勋章。
我问他,难道他就不爱他的未婚妻吗?
傅留忽然有些警惕,说,当然爱。
他很快切开话题,说给我找了一个很好的私立医院,最好的医生,手术保证不会对我身体有一点影响。
我看着他,伸出手拉他的手腕,犹豫了很久,迟疑着:「那如果真的没有影响,以后,你还会来看我吗?还会要我吗?我现在真的不知道……怎么过下去了。」
傅留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他猛然抬头,看着我,舔了舔嘴唇。
我收回手,垂下眼眸:「算了,我现在都这样了……」
「不,不,你很好,小舟,我……我只是没想到。」他搓了搓手。
我看着他微笑。
所有的声音和画面都被录了下来。
不必我引导,他的表现就能提供更好的素材。
他看我收了钱,又不拒绝他的亲近,说的几句话又如此低眉顺眼,最后竟自己开始细细回应那一日的美好和体验。
「听说女孩子都忘不了第一个男人,对吗?」
「是啊。」我的笑意更深,很慢很慢回答,「实在是,刻骨铭心呢。」
我一点也不相信傅留给我选择的医院,将自己的身体交到他手上,我宁愿相信陌生的医生。
现在我的肚子已经等不得了。
我提前开始了我的行动。
我先将从我们相遇那天就开始的录音,发了一段给他。
傅留的消息很快过来:「什么意思?」
我说我想去他的新房参观。
「周舟你是不是疯了,那是我岳父买的房子,现在里面可能还有人……」
他刚刚发了第一句,我发了第二段语音过去。
他于是只能从公司的集体会议中找借口离开,然后找理由心惊胆战带我去看那个豪华小区的新居。
凭借这些录音,傅留成了我的手中木偶。
我零碎地折腾着他。
看着他焦头烂额撒谎,一个谎言接着一个谎言,看着他愤怒生气又无可奈何,看着他下贱哭着求我,看着他隐忍,就像猫玩老鼠。
傅留曾经说过,低处的人,想要往上,只能踏着更低贱的人的脊背。
我才终于明白了,踩上他这样的贱人的脊背,原来这么让人痛快。
最后一次,他跪在我面前,给我磕头,说会给我一大笔钱,让我饶了他。
我才不傻,拿了钱,就是敲诈勒索。
我也并不想要他的臭钱。
但现在这个贱人,不配我再浪费一点时间在他身上。
准备离开去手术那晚,我将所有的录音和纸质资料整理发给了傅留的那个白富美未婚妻。
发完了。
我是晚上十一点的火车,买了一瓶冰雪碧,我一口一口喝。
我在九点时候接到一个女人的电话,她说她想见见我。
6
我问她是谁。
她说她马上是傅留的前女友,也是他现在公司老板的独生女,她收到了我的东西,想要见我一面。
她说她已经怀孕了。她认识的傅留不是这样的,她就算死也想死个明白。
我很懂她这句话的心情,看了看时间,她说她就在火车站这附近,时间来得及。
我于是去见了她这一面。
那是一个很富贵的女人,衣着华丽,不太合适的淡妆掩盖不了眼下的黑青,她生得还不错,但也仅仅是不错,看到我一瞬间,她向我招了招手。
在那个阴暗狭窄的路边摊位上,我将我知道的东西都说了出来。
女人一直低头搅杯中的水,她听到了最后,最后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都是命。」她说,「说实话,我很同情你的。但是,我也有我的苦衷。」她叽叽咕咕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我眯了眯眼睛,感觉面前的她竟越来越模糊,顿时心知不好,我想站起来,但浑身乏力。在女人的身后,我看见傅留走了出来,我的心剧烈一跳,然后我晕倒了。
我失去了意识,又并不完全是。
我没想到傅留会用这样的方式要了我的命。
连带我肚子里的孩子,这个小小的只有五个月的小东西。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变成了我孩子那般模样。
只有六七个月,可以翻身,可以伸手,听得到声音,睡在那个白富美肚子里。
傅留现在已成功上位结婚了。
如果没有意外,熬过这十月怀胎,这个渣男就会一脸慈爱地抱起我,然后说:「瞧瞧这小可爱,这是爸爸上辈子的小情人啊。」
我从醒来那天开始,就开始折腾这个和他同流合污的女人。
我心里发恨,只要我有力气,我就不停翻身。
我的折腾让女人难以入睡。
她睡不了,傅留也是睡不了的。
傅留一只手盖在我肚皮上,我听见他安抚女人隐隐传来:「这么调皮,也许是个男孩呢。既然公立不能查,那个私立挺好的。」
女人拍他的手,声音模糊:「怎么,还重男轻女?」
「没有,没有。只要老婆生得我都喜欢。」傅留很会说话,「这一定是和你一样漂亮的小公主,一定可爱乖巧又听话。」
可惜我不能笑出声。
我在肚子里折腾太厉害,扭来扭去,成功将自己扭成了脐带绕颈。
我出生那天,医院里热闹极了。
产妇是剖腹产,我被取出来的时候,猝不及防的冷和空旷,视觉前面一片模糊,新生儿的视力太差了,只能看到眼前一点点距离。我用尽全力去看周遭,想要说话,可我的嗓子和嘴唇一样柔软,发不出声音。
我听见医生安排给产妇缝合的命令,一旁助产士拎着我的小脚,准备拍打,我用了一些力气,努力大声哇哇哭起来。
「这孩子真懂事。」
7
我被包裹着抱出来。
不能抬头,不能翻身,现在的我孱弱到了极致。
一大群陌生的人围过来,离我很近,他们笑着逗我,一边说着吉祥话,满脸爱意。
我转着眼珠四处看,这个大概是姥爷,这个大概是姥姥,这个是我名义上的父亲,我移开目光,竟然意外看到了那个二代,张信。
我便向他笑了笑。
「哎呀,笑了笑了。」大家都笑起来,为着小孩子的一点喜怒欣喜若狂。
让大家高兴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我咧着嘴,不要钱似的笑。
有人让傅留抱抱孩子,他得了老丈人一个勉为其难的许可眼神后,走上前来,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
他努力笑着,露出慈爱表情,掩饰眼底还没完全隐匿起来的失望。
傅留重男轻女,我是早知道的。
他一抱我,我就觉得恶心。
我立刻哇哇哭起来,然后傅留被岳丈无情嫌弃推开接了过来。
「哎呀。瞧,不哭了,孩子都不会抱。」
我在姥爷的怀里咯咯笑起来,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中。
只是我完全没有想到,生下我的女人会是高敏。
第一次被抱过去给她看的时候,她眼睛红红看着我,我呆呆看着她。
如果傅留的女朋友是她,那天晚上来见我的女人是谁?是傅留请的托儿?
但傅留又是怎么知道我发给高敏的那些资料?难道是高敏告诉他的?
这些疑问在我心里挥之不去,但我总有机会弄明白。
月子中心的照顾很周到,我的成长非常顺利而且迅速。
在众人眼里,我是公认的天使宝宝,不乱哭乱叫,尿了会伸手拍肚子,除了不吃母乳,什么都好。
又因为高敏是独生女,第一个孩子随高家姓。
我在出生证上的姓是高。
傅留单独抱我的时候,会皱着鼻子,有些不高兴小声嘀咕:「高家的小崽子,你这个高家的小崽子。」高敏一叫他,他就又转头笑眯眯,「我可爱的小情人,长得真好看。」
我每次听到他这么说,我就会咯咯笑,他于是说得更加起劲。
他的善变从来没有变过,让我的生活充满乐趣。
8
我很快表现出了让高家惊喜的天资。
一岁就开始走路,一岁半就会识数,除了不说话,我在其他方面超越了同龄的优秀。
不说话,是因为我实在不想叫这一对做爸妈。
因为孕期的折腾,高家请了三个保姆,一个陪我玩(早教),一个给我做饭,一个哄我睡觉。
陪我玩的是个兼职的学生,长得不错,肤白貌美,活泼温柔,叫陆萱。
我很喜欢她,傅留看起来也是。
在社会经验和财力上,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拿捏对方,但他现在还不敢动。
虽然高敏恢复得很好,加上各类修复,看起来依然年轻漂亮。
但生育之后,还是有所区别,而我又占用了她很大一部分精力,她开始疑心我是自闭症,因为我不肯和同伴玩耍,也对那些绘本读物毫无兴趣,后来又疑心我是不是哑巴。
治疗了两年,一无所获。
高敏开始放弃。
傅留趁机让她再生一个,高敏面色难看,她的身体情况很难允许她再生育。
然后她开始抱怨傅留不应该怀孕的时候还喝酒。
傅留说那时工作要应酬没有办法。
高敏心情烦躁说:「应酬?你需要什么应酬?你工作都是我爸给的?你只需要好好陪我就行了。你不就是觉得我爸妈给你脸色,觉得让你打杂委屈你这样的高材生了吗?」
傅留张了张嘴,我就坐在他前面玩玩具,看着他生生咽下这口气。
看来软饭也并不好吃呢。
生育总是会让女人成熟,脱离了「爱情」的幻影,高敏正在一点一点清醒。
她的脾气算不得好,在傅留的纵容下愈发骄纵,如今又因为家事不顺,愈发难以相处。
我看着曾经因为我说了句无心话就生我气的傅留,在金钱权势面前活得就像一条狗。
只觉得人生无常啊。
狗也是有自尊的。
傅留在高敏这里得不到的,在别处可以。
窝囊气受多了,他再看向陆萱的眼神就愈发不一样。
傅留是从一次帮陆萱拿纸巾开始交谈的,他居高临下将纸巾递给陆萱,微微笑了一下,陆萱立刻低下了头,耳朵微微发红。
因为我「很喜欢」陆萱,所以高家聘请了陆萱继续担任我的启蒙老师。她为了二十万的年薪和高家优渥的生活,拒绝了校招,将自己工作的路走得窄极了。
和傅留的朝夕见面中,两人的出轨几乎水到渠成。
他们倒是聪明,用我当做幌子,一人找借口带我出去「康复」,另一人便会很快出现。
在酒店开房的时候,我被放在外面看电视,或者手机,反正我还「小」,又安静。
我有时候会从掉落在地上的衣裳找到傅留的手机,他的密码和账号我都知道。
我用他的手机登录营业厅,将过往的通讯清单全部调出来,用酒店的记事笺将那些属于 A 城的陌生电话一个一个抄下来。
用他的手机转账,转给我曾经的账号,每次都不是很大一笔,然后删掉记录。
傅留什么都不知道,他欲念上头时,脑子就跟泰迪的脑仁一样大。
甚至连我出去过也不知道,我找到美团外卖的电话,然后自己联系外卖员给我买了一个电话。
陆萱最开始有过担心:「万一晓楠看到了——」
傅留的声音从门里传来:「她又不会说话,看到了,也说不出来,不用怕。」
偷情的感觉太刺激,傅留看见我没反应愈发大胆。
有一次,他带我出来,我坐在儿童座椅中,他从后视镜看了我一会。
「真不像我的种。」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高家的小崽子。」
我恍若不知,抬起头来,向他甜甜笑。
他从鼻腔里面嗤笑一声:「真是傻。」
所以,等陆萱这次和他偷情的时候,他第一次说:「别吃药了,不如,你给我生个孩子算了。」
陆萱过了一会,才说:「可是,高敏他们呢——他们肯定……」
傅留笑:「放心,这些年我也存了不少钱。买了不少股票基金,就算有一天被发现,也够我们用了。说实话,这些年我真的过腻了,和你在一起,才再有了男人的感觉。」
陆萱撒娇哼唧了一声:「什么叫再?」
傅留说:「就你话多。」
陆萱在里面娇笑着求饶,我拿着傅留的手机,记他股票的账号,然后点击了用另一个账号发过来的病毒链接。
9
卖,但不是现在卖。买,也不是现在买。
钱,要花在最坑爹的时候。
风流完的陆萱和傅留带着我出酒店,他们走在前面一点说话,陆萱走得快些。我走在旋转门,跟着走出去,又走进来,然后一只手将我拎了起来。
我抬起头,就看见一张懒洋洋的笑脸:「原来是小高敏啊。」他将我放下来,问我,「不记得我了,我是你张信哥哥啊。」
他刚刚剃了胡子,看起来的确是个哥哥模样。
我歪着头看他,他看着我皱眉:「怎么你自己在这里?」
他左右看,看到了傅留,傅留走进来,面色有些紧张,抓着我的手腕。
我挣扎了一下,没挣脱。
张信挑了挑眉:「傅马爷在这干嘛呀?」
傅留面色如常:「这家酒店的蛋糕很好吃,晓楠喜欢,带她来吃。」
张信不以为然点了点头,他对傅留没有什么好印象,只俯身向我:「给哥哥拜拜。」
我挥了挥手。
走出门去,我看见张信还站在原地看着我们,我向他笑了笑。
他转身走过去没有直接走向电梯,而是去了前台。
我晚上是自己睡的。
这是我从两岁开始就主张的要求,房间里面有摄像头,但厕所没有,最开始半年,他们经常会看摄像。
我就用我买的那个电话,一个一个打那张抄下来的清单里面的号码。
有男的,女的,老的,少的。
但都不是我临死前听见的那个女声。
在我差点要放弃的时候,我拨打了一个备注为「电信修理-张-已离职」的电话时,里面传出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女声。
拉长了声音,并不特别年轻,又风尘勾人。
「谁呀。」
我的心猛然一跳。
就是这个声音,就是这个女人。
我挂了电话,心还在狂跳。
将电话卡取出,电话关机重新藏进我的娃娃里,我重新躺在床上,将被子盖到下巴。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十二点的夜晚,好像永远不会天亮。
死去那一晚的感觉再度袭来。
那个晚上,我见过那个女人和傅留后,被迷昏带走了。
我在迷迷糊糊中能感觉到身体被挪动,放进了车里,不知道过了过久,我被人背了起来,然后放下。
我听见掘土的声音,有东西砸在我脸上,我动不得,脸上的东西越来越多,身上的土越来越多,那由远而近的火车鸣笛声渐行渐远,一只脚在最上面的土层使劲跺脚,我终于无法呼吸。
我没有能说话的亲人,也没有亲密的朋友。
曾经的伙伴都因为傅留的嫌弃疏远,一个人一旦为了别人活成别人想要的样子,总有一天会失去自己。
我失踪三年,没有人记挂过我。
10
小孩子睡眠很多,即使心里装了这么多事,我还是扛不过身体的本能,一夜睡到了天大亮。
一大早我就听见开门声,是陆萱走进来,用很矫揉的声音叫我:「让姐姐看看,我们的晓楠醒了没有呀,呀,醒啦。」
我揉着眼睛坐起来,自己下了床,默不作声去卫生间洗漱。
陆萱不以为意,在我身后小声嘀咕了一句:「小哑巴。」自从傅留流露出想和她有个孩子的念头后,她现在看我明显带了几分障碍物的眼神。
洗漱完,我按照惯例坐到了餐桌前。
高敏让阿姨给我夹菜,又嫌另一个阿姨头发梳得太紧,怕绷着我,然后一边看着我吃东西,一边问陆萱我的康复情况。
实在是一个很好的母亲形象。
我要确认,当初我的死,高敏在里面到底是参与了什么角色。
我当初那些资料是打包发给了高敏的微信号里面的邮箱,也给她发了短信等待她回复的。
机会很快来了,我趁着姥爷在的时候,在旁边玩儿傅留的手机。
傅留心里有些不安,但又不敢明目张胆地抢,只温声说我几句,我就委委屈屈拿着手机靠去了高敏怀里。
三四岁的孩子,巴掌还没手机大,拿也拿不稳,就落到了高敏手上。
那个页面正好是转账的明细清单页面。
只看了一眼,我便感觉揽住我的胳膊猛然一僵。
那天姥爷走后,高敏立刻和傅留吵起来。
「不是让你处理干净吗?不是说你是逼不得已吗?你为什么还在给她转账?当初那二十万还不够?」她愤愤难平,「当初是你说你们是同乡,你一时好心帮了她被她缠上,她不要脸勾引你,给你酒里下了东西才有了孩子,然后逼着你说那些话好录音……现在转账也是她逼着你转?不转就又要来给你下药?」
傅留面色微变,大概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件事,他拿过来满脸茫然看,看了一眼,他脸色一下雪白。
高敏冷笑:「真能装。这一副无辜不知道可真是家学渊源,你自己的手机,自己转的账,不是你转得还能是谁?难不成是晓楠?」
高敏说完看我,我张着嘴要哭不哭,就是个被吓到的孩子模样。
傅留有些慌,说:「可能是晓楠不小心……按错了。」
「按错了?你咋不说是莉莉按错的呢?」莉莉是高家的狗子,很是乖巧可爱。
傅留摇头:「不可能,不可能——我怎么可能给她转账呢?」
高敏嗤笑:「怎么不可能?人家不是你真爱过的吗?不是刻骨铭心吗?」
傅留猛然抬头:「不可能。她不可能收到钱。」
他这话一说完,高敏的嗤笑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眼里有点慌,她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我低头搓着衣角,所以,当初是高敏知道了这件事,但是她选择了和傅留一起,出了一笔钱,让傅留「处理」掉我,然后,傅留真的就处理掉了我。
11
傅留说了很多好话,哄着高敏,说着自己的无辜。
他们在房间里面争执,傅留说着说着就开始上手,他的手按在高敏腰上。
「她怎么可能比得过你?」
这几年里他们几乎没有什么亲密,起初是高敏不愿意,高敏生了孩子后,身体休养了很久,后来有了陆萱,傅留沉溺年轻柔软的身体,反而开始找借口。
有几次晚上高敏早早就洗完澡,偏偏傅留说自己有事。
难得的亲昵让高敏微微噘嘴:「做什么?孩子还在呢?」
傅留转头看了我一眼,我向他笑了一下,他有些不自然转过头,在高敏耳边说话,滚热的气息和话语逗得高敏噗嗤一笑,她叫我:「晓楠乖,去找萱萱姐玩,爸爸妈妈要说点话。」
我乖巧起身,出了房间门,然后很顺利让陆萱知道了里面正在发生什么。
陆萱重新轻轻关上房间门时,脸上带着一丝扭曲。
当天晚上,陆萱便说那家康复机构晚上有堂特别讲座,想带我去听。
高敏答应了。
这回他们换了一家酒店,傅留不给我玩儿手机了,我玩陆萱的。
我用她的手机给高敏打视频。
高敏正在美容院做脸,脸上贴着厚厚的面膜,一个美容师在她前面给我举着手机。
「晓楠。」她看到是我,目光在视频里面边找边问:「萱萱姐姐呢?」
我看着她,奶声奶气,慢慢叫了一声:「妈妈。」
高敏轻呼一声:「晓楠?你刚刚叫什么?!」
旁边她的闺蜜也惊呼起来,三张面膜脸一起凑过来。
我向后退了一点。
高敏很激动:「晓楠,你再叫一个。」
我一一满足,叫够了,然后说我好饿,想回家了。
她平静了些,问:「萱萱姐姐呢?」看样子是准备给陆萱发奖了。
我嗯了一声,这才说:「萱萱姐姐和爸爸在房间里面玩游戏。」
高敏没回过神,呆了一秒:「你说什么?」
另一个面膜脸问:「游戏?什么游戏?」
我拿着手机,走到了房间门口,然后拧开了房间门:「看嘛,从后面打屁股的游戏。」
里面的风景感人。
傅留第一时间看到我,伸手扯过衣裳,有些尴尬:「晓楠,你干什么,快出去,出去!」
于是我拿着手机重新走了出去。
我重新坐到了沙发上,视频里面是三张好像卡壳的脸。
目瞪口呆。
我又说:「妈妈,我饿了,我想回家。」
高敏说不出话,她的朋友一手摸着她的胸口,另一个开始喊美容师来清理脸。
高敏突然一下站了起来,她嘴唇哆嗦了一下,然后问:「你们现在在哪。」
「我不知道。」我转头看,「不是以前去的那个有蛋糕的房间。今天什么也没有。」
12
傅留洗完澡出来,一边吹头发一边细心看衬衣上面有没有头发丝,我靠在沙发上假装睡着。
陆萱还在缠着他,今天高敏和傅留的亲昵刺激了她。
「你真的想和我生个孩子吗?」
傅留伸手捏她脸:「你说呢。」
「那你什么时候离婚。」
傅留手指一顿:「现在不是最好的时候。」
「那是什么时候?」陆萱伸手摸着肚子,「等它藏不住吗?」
傅留有些意外,又有些震惊:「什么意思?你有了。」
「上周就该来了,但是今天也没来。我的大姨妈一向很准。」陆萱道,
「反正你们也没什么感情,她又不能再生,守着这么一个还不是你姓的小傻子过一辈子吗?
你不想想自己,想想你妈?我听说你妈在高敏怀孕来过一次,待了两天就被赶回去了——这样对老人都这么狠心的女人,你能指望她真的把你当一家人?」
傅留看起来心里有点乱,他抬手打断陆萱:「别说了,孩子还在呢。」
陆萱撇了撇嘴角:「一个小傻子知道什么,今天晚上带她出来没给她吃晚饭,她不也睡得好得很吗?」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砰的一声,外面的门被一脚踹开,为首的是拿着手机的高敏,她大骂一声:「老子弄死你们这对狗男女。」
她的身后还有高家父母和张信还有两个脸上带着面膜的女伴。
几乎很默契的,男的上去就打傅留,女的上来就打陆萱。
房间里顿时鸡飞狗跳,乱成一团。
酒店经理打了报警电话。
半个小时后,我安安静静坐在警察局的凳子上吃蛋糕。
陆萱委屈哭诉,傅留面色难看,高敏嘶吼谩骂。
过了一会,张信坐到我面前:「好吃吗?」
我点了点头,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目光深沉:「为了保住给你这个蛋糕,哥哥还被打了一拳。」
「谢谢哥哥。」
张信笑:「小机灵鬼。告诉哥哥,是不是你故意给你妈妈打视频的,还一直没关,你都不知道,你妈妈气得就差直接炸开了。」
我拿起小勺子,递给张信一口:「哥哥吃蛋糕。好吃。」
张信张开嘴。
我又送到自己嘴里:「哥哥不吃晓楠吃。」
张信笑起来,将我真的当成孩子一样揉了揉头。
13
傅留自从第二天回去以后,开始坚决不承认。
陆萱也绝口不承认想要上位,就是说两人就是一时糊涂,其实也根本没到最后一步,她很愿意远走他乡,再也不回来。
我当然知道为什么傅留突然改了主意。
他的卡被冻结,账户里面的股票和基金都在最低位时候被我抛了出去,剩下两支都被套牢,现在补仓都补不起。
他当然不知道,以为都是高敏干的。
他只知道,他现在不能离婚,要是离婚,他将一无所有。
傅留下了跪,流了泪,然后又拿我做幌子,说孩子这么小,实在不想她没有爸爸。
他求助看着我,眼泪流了一脸。
要不是我看到他手指上面沾了辣椒水,估计也要被震惊。
姥爷是家里的话事人,他将高敏傅留都叫到一起。
然后将我拉到怀里,先问我:「楠楠为什么之前不说话啊。」
我说:「爸爸说不能说。」
傅留眼皮抖了一下:「晓楠,你别乱说。」
我看了一眼姥爷:「姥爷我没有乱说,两年五个月的第二天,我想要说话,爸爸说,家里已经这么多人吵了,要是你不会说话,还能清静一些。」
傅留微微张大了嘴。
姥爷又问:「你喜欢爸爸吗?」
高敏眼里气愤痛恨,但更多的是不甘心。
傅留露出难看的笑脸期待看着我。
我点了点头。
「我想爸爸妈妈和以前一样,好好的。我听班里的老师说,有的同学病老治不好,爸爸妈妈就分开了,最后都不要他了。晓楠会治好病的。什么病都能治好。」
我才不要他们离婚。
傅留的日子开始变得格外难过。为了表明忠心,为了弥补忏悔,他现在的地位比家里的狗都不如。
一个对自己没有下限的人,对别人也很难有下限。
高敏既想他殷勤,又厌恶他的殷勤。
「早该知道,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她愤愤骂,即使在床上,两人重新浓情蜜意的时候,她也会冷不丁将傅留踹下去。
傅留除了没有什么钱,也是从小被人追捧的,生得不错,学习不错,他自卑又自尊,这样的日子,短期可以用事业心来说服自己隐忍,时间长了,他已经到了濒临爆发的边缘。
而他小小的反抗,立刻被高敏视为花花肠子贼心不死,立刻更狠更绝压迫下去。
都说,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我用阿姨的手机给傅留邮箱推送了新闻订阅。
那个月的重磅新闻,就是关于吃绝户的,先有婆婆杀掉了儿媳妇,丈夫继承了遗产和孩子的抚养权,又用孩子要挟岳父母,最终盆满钵满,后由老丈人杀了女婿全家,最终妻子继承全部财产和孩子的抚养权。
我在二楼玩小车的时候,看见傅留在看这个新闻,我玩了出来吃蛋糕的时候,傅留还在看这个新闻。
一个来的恰如其分的消息,就像是溺水的人想要抓住的稻草,无论道德在如何说,这是别人的稻草,终究是抵不过求生的本能。
手上沾过血的人,只要需要,就会再次拿起屠刀。
我要让他一无所有。
14
我马上就要五岁了。
这段时间,张信来得频繁,每次来都会给我带个我喜欢吃的蛋糕。
「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啊?」他问。
我就用孩子的口吻回答:「想要一个芭比公主。」
张信看了看我说:「我看你就像个芭比公主,瞧瞧这个大眼睛,这个小裙子——」
我穿着小裙子,腿上有个小小的胎记,像是碰撞留下的。
张信看了那胎记一会,换了个话题:「那马上哥哥也要过生日,晓楠送哥哥什么呢?」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哪里有人会问一个四岁的孩子要礼物的。
张信就笑:「随便什么?礼轻情意重。就看咱们晓楠用不用心了。」
姥姥从客厅出来,看见张信逗我,不由笑:「这些喜欢小孩子,自己生一个啊。」
张信摇头说:「小孩子闹得很,我可不喜欢。就是奇怪,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晓楠。」
姥姥笑:「哪里见过?难不成还是上辈子。」
大家都笑起来。
临近生日的时候,傅留从老家将自己老妈接了过来。
没有住在一起,而是安排了酒店。
傅妈是很典型的爱儿狂,在这之前,虽然曾经受过气,但是在她眼里,她的儿子是最优秀的。在四乡八里,人人都知道她有个了不起的儿子,娶了大老板的女儿,一分钱彩礼都没有要。
家里房子车子都是对方出的。
平日每个月也会给他们定期发生活费。
几十年来,老太太腰板从来没有这么硬过。
但来了 A 城,她才接触到另一个层面的生活,她看见了她儿子的卑微和隐忍,看见了高敏的仗势欺人,毫不掩饰地鄙夷。
我这时候都有些佩服傅留,他真的将能用的一切用到了极致。
在带着傅妈逛街,吃大餐之后,他好像就把心里那点愧疚放下了。
他开始向傅妈哭诉自己的日子难过,说来说去,说到最后,他就好像气急了无意中提出来的一样:要是她死了就好了,什么都是我的,我哪里还用受这些窝囊气。
他很快岔开话题,但是老太太没吱声。
过了一会,老太太问:她死了东西真就都是你的?
傅留说,妈我就是随便一说,那死女人现在天天锻炼身体好得很,怎么会死?怎么可能自己死啊。
听完了布娃娃里面偷录的对话,我反复又听了一次。
如果傅留要动手,最快最顺利的时候,就是在我生日之前。
生日结束后,傅妈就要回老家。
可是她想怎么动手呢?
是像当初杀我一样,直接活埋?
我有点好奇。
15
我现在在网上已经和当初傅留带来的那个女人聊得很熟了。
我在网上的名字是寂寞的夜,用的周舟的号,扮演的是一个离异的单身男人,只想找点感情共鸣,偶尔会给她发红包。
女人舍不得删我,一来二去还真的聊出了一些感情。
那个女人果然是个流莺,花名叫黄莺。
几年过去,她还是在老本行。说本来攒了一笔钱想要回老家开店,结果不小心亏没了,现在孩子还小,又欠了债,只能出来再挣几年。
我顺着她的话说等换清债就好了。
她说现在哪有那么多好机会。
又隔了几个月,我才出现重新和她聊天。
她问我去哪了。
我说晦气,当初年轻被人抓了把柄,现在找上门来,要钱,我不能不给。
这钱吧,也不多,就几千的,上万的,不给影响现在的生活,给了又有点舍不得。
黄莺过了一会才回说:破财免灾,天经地义。
我说是啊。其实只要老老实实,谁不想花钱买个平安,只要不是狮子大开口。
如此又一月,我约她见面。
地点在傅留上班的酒店门口。
黄莺欣然赴约,那天到了,我和张信在咖啡厅吃蛋糕,我看见她酒店门口,穿着廉价的包裙,遮不住的肚子和脸上卡粉的样子,有些局促又故作洒脱的等。
黄莺就在酒店门口看见了司机送来下车的傅留。
过了一会,我找了对面跑过来的一个小男孩,将桌上的花给他,让他去送给那个女人,就说是叔叔看她可怜,送的。
张信过来,正好听见,伸手戳我脑门:「哪个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