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转行星

出自专栏《向阳而生的她:反杀不难,逆风翻盘》

我被下病危通知书那天,我姐打包了饭菜,跟我爸妈举杯庆祝我的死亡。

我再睁眼时,发现我成为了她。

我享受着属于她的一切,而她必须忍受自己种下的恶果。

1

我醒来的时候,正听见客厅里刘月华在大声骂着人。

「那你说你是不是小三?你做出来这事你要脸吗?这么多年我们全家人对你还不够好吗?你往你姐男朋友怀里钻?现在人家不要你姐了,你满意了?」

我越听越觉得不对,出去一看,刘月华正跷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而在她面前站着的,竟然是我自己。

看见我之后,那个我直接炸了,她红着眼,冲过来就扇了我一巴掌。

「林清月!你是林清月吧?你这个贱人到底做了什么?!」

我愣住了,刘月华见状直接拽着她的后衣领把她推搡到地上,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脏话,就像每次羞辱我一样,用世间最难听的字眼去骂她平时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的……亲生女儿。

我看了眼对面的镜子,里面映出的确实是林静月的脸。

我有些不敢置信,我竟然变成了她?可上一秒我分明还躺在手术台上。

2

所有的事情,是从林静月跟她的朋友们在我学院门口拉了一条横幅开始的。上面写着「恭喜艺院大三同学林清月日夜不辍,成功小三上位」。

她站在指指点点的人群中冷眼看着我,我懒得跟她多说,我告诉她:「如果你不收起横幅,我现在就报警。」

见我真的掏出手机,她这才作罢。

我到家时,林静月她爸林柏松正坐在客厅看电视,看见我之后,他冷笑一声转过了脸。

林静月的哭声从房间里传出来,她扑在床上哽咽到说不出话,刘月华在一边安慰她。

见我回来,刘月华没好气地剜了我一眼:「你还有脸回来?你都干了什么好事把你姐姐欺负成这样?」

恶人先告状的事林静月从小到大干得最拿手了。

我说:「她去我学校拉横幅,说我是小三。」

刘月华阴阳怪气地问我:「那你到底是不是?!」

我再一次无话可说。

自从周日我们去滑雪,我摔倒时不小心坐在了她男朋友江舟身上,她就开始不依不饶,甚至把这件事告诉了我的男朋友王画远,导致他跑到我们学校大吵大闹。

当时是晚上,我们学校又刚好停电,我下楼时一脚踩空,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我再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有很多医生围着我,他们的手正穿过我的身体,我惊恐地回头,看见自己正躺在手术台上接受抢救。

很快,仪器响起刺耳的声音,有医生匆匆忙忙往外跑,我也跟着他出去。这才看见林柏松和刘月华正在门外。

医生说:「伤者情况紧急,随时有生命危险,你们需要签一下病危通知书。」

听说我有危险的时候,我看见刘月华眼睛奇亮,她下意识地鼓了下掌,见医生皱眉看过去,自己也觉得不合适,忙又收敛了差点藏不住的笑。

林柏松说:「我们直接放弃抢救和后续治疗不行吗?」

「但是她还能救。」

医生语气有些生硬,很显然,他没遇到过这样的父母。

「可是我们……」

另一道闲闲的声音从角落处传来,打断了他们的话。

江舟收了手机,说:「行啊,怎么不行,从这出门你们直接进局子就行,谋杀的证据我都给你俩录下来了。」

看,我所谓的父母甚至还不如一个不熟的人在意我的死活。

其实他们不喜欢我这事,我从小就知道了,那时我还会伤心我的爸爸妈妈不爱我,但是后来,我只想知道他们巴不得我死的原因。

很快,我就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另一名医生从手术室跑出来说:「伤者家属呢?伤者需要输血。」

不同于医生的焦急,他们漠然地坐在椅子上。林柏松说:「我们的血她用不上,我们当初抱错了孩子,她不是我们亲生的。」

医生走之后,刘月华打了个呵欠,又看了眼时间,小声跟林柏松嘟囔:「烦死了,这都几点了,是死是活倒是痛快点,我都饿了,真能给人添麻烦。」

正说着话,她手机响了。

电话那边,林静月说:「妈,她还没死吗?我刚才从饭店打包了好多你爱吃的菜,我跟画远在家等你们啊。」

「画远也来了?他怎么说?」

林静月说:「他还能怎么说,他说她活该呗。」

画远?

叫得还挺亲热,我从没有带王画远去过家里,按理说,这几个人应该没有见过面才对。

我已经没有精力去关心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勾搭到一起的。

我就站在刘月华和林柏松的身边,看着他们冷漠地等待着我的死亡,眼中甚至还隐隐有几分期待。

虽然知道江舟看不见我,但我还是觉得这种家庭关系被人知道好丢脸。

我看了他一眼。

起初,他一直看着地面;后来,却忽然抬头向我看了过来。

就从他那一眼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变了。

3

我重新回到了林静月在我学校外面拉横幅那天,在这个平时我都不配呼吸的家里,听着刘月华高声辱骂她的女儿。

林静月快被气疯了,她恨恨地看着我,跟刘月华嚷嚷:「妈!我才是月月啊,你该骂的是她!」

我笑出了声,因为我知道今晚她不脱层皮,刘月华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找了个借口躲进了房间,而我隔壁那个杂货间,也就是我之前的卧室,传来了一整晚的哭声。

这是我人生二十年睡得最香的一晚,不用时刻提心吊胆,怕有人冲进来打我,也不会在梦中被人喊起来做家务。

我一觉睡到八点多,出屋的时候,见刘月华正跷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嗑着瓜子看电视,她脚边是一地的瓜子皮和碎屑,而已经整理到二楼卫生的林静月不得不折回来再把她脚边处理干净。

林柏松是做水暖生意的,有钱之后自己开了个公司,这些年他赚得不少,房子也换成了小别墅,打扫起来很费事。林静月一直娇生惯养,平时十指不沾阳春水,现在冷不防让她干活,她自然是笨手笨脚。

她扫地的时候,不当心碰到了刘月华的拖鞋。

刘月华皱眉,不耐烦踢了她的扫把一脚:「你是故意这么做的?你是对我有什么想法?」

林静月昨天应该是被修理得很惨,她忙惊恐地摇头。

我顺势在刘月华身边坐下,亲亲热热地喊了一声「妈」,刘月华摸摸我的脸,温和问我:「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啊?」

我忽然有些想笑,我平时四点半起床,还被她骂「跟猪一样懒」。

林静月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强忍着情绪把地面清理干净。

我顺势抓了一把瓜子,倒不是存心的,但瓜子皮又掉在了地上。

刘月华再次把她叫了回来:「把你姐这扫干净了,这么大的脏东西看不见?」

她冲林静月发作了一通之后,又满眼慈爱地对我说:「你昨天不是说要吃馄饨?妈那会儿都包好了,现在就去给你煮。」

她一走,林静月把刚才憋着的那一肚子气都撒在了我身上,她质问我:「你是林清月吧?这是不是你搞的鬼?你到底做什么了?你现在把身体还给我,我就饶过你一次。」

我抱肩,靠在沙发里:「你现在是在跟我说话?」

林静月气急败坏,她指着我的鼻子:「你别给脸不要脸。」

此时,刘月华又走了回来。

林静月这人有个最大的优点,一个亏她不会吃两次,所以她立马又变得老实起来。她正要走,我故意捂着脸,哭着问她:「你为什么骂我?」

那一瞬间,我看见她的面色变得惨白。

刘月华的声音冷冰冰的,她说:「林清月,我最近对你太好了是吧?你既然这么不清醒,那你今天晚上去阳台睡吧。」

二楼有个被做成阳光房的阳台,我以前偶尔也会被赶到那里去睡。那里冬天很冷,但也冻不死人就是了。

我比她们母女有良心,晚上的时候,我特意给林静月送了一床毯子,还端了杯热水。

她窝在角落里的懒人沙发上,听见我的脚步声猛地坐起。

我笑着把水杯放到了地上,我叫她:「林静月,来喝水。」

她的表情瞬间扭曲了起来,她问我:「你拿我当什么?」

我说:「『曲奇』不就是这么喝水的吗?」

曲奇是她养的狗。

4

林静月这人比较喜欢交际,再加上家庭条件好,所以她的朋友不少,但那些人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跟她玩是因为她出手大方,她们想要什么都会让她掏钱买,她身边的捞女之首,叫赵莹莹。

现在放了寒假,两人有好多天没见了,她估计是又看上了什么新东西要买,所以给林静月发了微信。

「月月,明天我可以去你家玩吗?三天没见,我都想你了。」

不等我答话,她又说:「对了,林清月加我微信了你知道吗?」

我倒是没想到林静月搬救兵能搬到她那去。

赵莹莹继续说:「我没给她通过,这人恶心死了,她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啊,还敢来加我,平时那么欺负你,我都还没找她理论,她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你放心,明天我一定帮你出口恶气。」

她都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我要还不让她来,那就是我不识抬举了。

我又去找林静月。

刚才那只杯子此时已经成了碎片,她冷眼看我:「你又来干吗?」

我装作不知道她给赵莹莹发微信的事,告诉她:「明天赵莹莹要过来。」

果不其然,她瞳孔瞬间变得明亮。

隔天赵莹莹来得很早,在门铃响起的第一时间,林静月就冲了过去。我站在她身后,看见赵莹莹原本笑着的脸在看见她之后,变得阴郁起来。

她像往常那样想去拉赵莹莹的手,被对方不耐烦地甩开:「我跟你很熟吗?」

林静月整个人都傻了。

赵莹莹嫌弃地绕开她,过来主动牵起我的手,吐槽道:「她是疯了吧?恶心死了,还想碰我呢。」

说完又回头看她一眼:「对了,我刚才着急,忘记买蛋糕了,你帮我去买一下吧。」

她说着给林静月拿了两百块钱,然后又悄悄向我眨了眨眼睛。

我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林静月的脸「唰」地变得通红,她捏着钱,像是受到了什么侮辱。

赵莹莹见她迟迟不动,也不高兴起来:「你还不去?」

林静月清楚自己现在没有拒绝的资格。

赵莹莹知道林静月讨厌我,趁她不在,所以说了很多我的坏话。

「那个贱人怎么还赖在你家不走啊?

「你看她那副穷酸样,真是拉低你的档次呢。」

类似的话我不止一次听林静月说过,所以已经免疫了。

很快,林静月就提着一盒蛋糕回来了。

赵莹莹看着小票,说:「这个蛋糕平时我买就一百一十八块钱,今天怎么贵了五十块钱?林清月,那钱该不会是让你藏起来了吧?你这么缺钱吗?居然偷你姐姐朋友的钱?」

「我没有!」林静月咬牙切齿。

赵莹莹估计是想用这五十块钱羞辱她一下,没承想这事被楼上的刘月华听到了。

等送走了赵莹莹,刘月华把林静月身上所有的现金都翻了出来。

「给我丢人现眼是吧?没见过五十块钱是吧?一副穷酸样,你就给我穷着吧。」

我确实没见过五十块钱,我的生活费,一个月不能超过三位数。

等刘月华走之后,我安慰林静月。

「你也别太上火,你现在就算有钱也没机会花。

「哦对了,你要是实在缺钱,你就找个班上吧,我打工的快餐店就在旁边。」

5

林静月心比天高,一开始并没有同意我的提议,但是架不住刘月华一分钱都不给她,而且她在家里吃饭是限量的,一天两天还能忍受。一周之后,我总能听见她半夜溜进厨房找东西吃。时间久了,刘月华也发现了不对劲,后来,厨房里再也没有东西可让她吃。

她被逼无奈,只能出去打工。

午饭时间,我也去了快餐店,见她站在柜台里一脸蒙逼,连怎么操作收银机都不会。

现在正是用餐高峰期,后面已经排起了长龙,队伍里开始有人抱怨。

「怎么回事啊?这人干吗呢?实在不行找个厂子上班吧,这么手残来什么快餐店啊,这不坑人吗?」

也有人等不及,骂骂咧咧去了别的店。

以前跟我同班的姐姐今天是在后厨帮忙,见屋里挤满了人,急得她频频往柜台看,没一会儿,老板黑着脸过来:

「你走吧,以后也不用来了。」

林静月被他强势推出了店外,她跟老板撕扯着:「你把这个月的工资结给我。」

老板脸更黑了:「我上周就给你结完了,我这还有收据,如果你再胡搅蛮缠,我不介意请律师跟你打官司。」

可怜的林静月,折腾了这么久,不但没赚到钱,还丢了工作。

我好心给她买了一份套餐,笑眯眯地递给她:「你饿坏了吧?把这个吃了吧。」

林静月气得浑身发抖,她一把扫掉我手里那些吃的,她说:「你少在这装好人,你到底在得意什么?等我找到换回身体的办法,我弄死你。」

嗯……她还是不饿。

不过,这歇斯底里的样子还怪吓人的。

晚上吃饭的时候,她可以说是狼吞虎咽,刘月华嫌弃地瞪了她一眼,「啪」地把筷子摔在桌子上,吓得她夹菜的动作一顿。

我忽然想起她说的想弄死我的话,我相信如果身体真换回去我一定没有好果子吃。

我犹豫再三,拨通了江舟的电话。这段日子,我在有意跟熟悉林静月的人疏远,我总担心露出破绽,但是我一直记得当初他看我那一眼,我直觉他知道些什么。

他答应跟我见一面。

我提前几分钟出门,却看见在角落里鬼鬼祟祟的王画远。看见我之后,他直接冲过来把我抱住:「你怎么一直不接我电话?想死我了。」

他说着要来亲我。

看起来他跟林静月的进展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快。我忍着恶心躲开他的嘴,装作生气似的问他:「你不是喜欢林清月吗?你还找我干什么?」

他完全愣住了,他说:「我已经跟她分手了,你怎么还在误会呢宝贝?我之前就说了,我接近她是因为想离你更近一些,我怎么可能会喜欢她呢?我爱的一直是你啊。」

直到这一刻,我终于认清了眼前这个跟狗一样的男人。

他不是那个在冬天跑遍了全城,只为了给我买我想喝的奶茶的人,也不是为了让我吃上热乎的饭菜,傻傻地抱着饭盒在雪里等了一个小时的人。

我冷冷看着他:「你喜欢的是我?」

他点头,抓起我的手拢进掌心,为我揉搓取暖。

我恨恨地收回手:「可是我不喜欢你,我喜欢的是江舟。」

我清楚地看见他眼底的光碎裂的瞬间,他错愕地看着我:「你喜欢江舟?」

「不然呢?你觉得你哪里比得上他?他是富二代,你呢?你有什么?你只会像个狗一样在女人身后转,我只是想逗逗你而已,你还当真了,傻不傻啊?」

我相信从来没有人这么羞辱过他,所以他反应过来后,下意识地抬手准备甩我一巴掌。

另一只手从后面握住了他的手腕,江舟毫不费力就扯得他趔趄了一下。

江舟冷眼看着他:「还不滚?」

6

王画远走之后,我有些不敢看江舟。一是被他听到了我的「表白」,所以有点难为情;二是我心虚,因为我不是真的林静月。

江舟抱肩看着我:「你叫来就为了让我看你在这五官乱飞?」

我还在心里组织着语言,被他一打岔,全都乱了。

「啊?」

他笑得前仰后合。

笑够了他才问我:「你要问我你跟林静月的事?」

我去?

「所以你真的知道些什么是不是?」

江舟说:「你被送进医院那天是血月。」

余下的四十分钟,他给我讲了一堆玄学和物理知识,我通通没听懂,挑重点问:「你就告诉我,我俩还能换回去了吗?」

他皱眉:「闹呢?换不回去了。」

我说:「你就这么肯定?」

然后他把他爸的名字爆了出来,我这才知道,他竟然是鼎鼎大名的风水大师江老师的儿子。

我顿时放心多了。

我说:「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他说:「知道不情就别请了。」

我当做没听见,直接问:「能麻烦你帮我找一下我的亲生父母吗?」

有些事,我这个阶层的人办不了,但江舟打着他爸的旗号是可以办到的。

他呵呵了一声:「我最近得写一篇论文……」

我赶忙:「我写我写。」

他这才算答应了帮忙。

我由衷地对他表示感谢,我说:「你这人挺好的啊,怎么就看上林静月了呢?」

他说:「这不是因为我没谈过绿茶吗?」

我:……

算了,当我没说。

林静月出来倒垃圾的时候,江舟刚走。她看见了他的背影后愣住了,然后转头对我怒目而视:「林清月,你是真的不要脸。」

我没理她。

进屋之后,林柏松把我叫过去:「刚才你王叔叔打电话了,你不是一直想去剧组试镜吗?正好他那边有个名额,时间是下周二,那天刚好是你生日,你试完镜,爸爸就带你去过生日。」

我透过玻璃的反光看见林静月傻站在门口。她读的是传媒学院,我知道她一直想进娱乐圈。

我说:「我不想去试镜,我也不想演戏了。」

果不其然,林静月听了我的话,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一把把我推倒在地:「林清月,你他妈……」

她话没说完,一边的林月华反手就抽了她一巴掌:「谁教你骂人的?谁让你打人的?」

很显然,这个巴掌并没有让她清醒,她疯得更厉害了,她死死地扣着刘月华的手背。刘月华的手被她抓出了血,心里更气了,直接把她拖回了杂物间。

她性格不好,再加上刘月华又原本就不喜欢我,她现在的处境可想而知。当然,这也离不开过去刘月华骂我时,她在一边煽风点火拉仇恨的功劳。

直到半夜,我隔壁的抽泣声才算停止,没一会儿,林静月推门进来。

她嘴角瘀青还没散,她死死绞着衣摆,跟我说:「你可以跟我爸妈说让我去试试吗?那个机会很难得,我不想错过。」

尽管她已经努力把态度放柔和,但语气里的颐指气使依然明显。

「可以啊。」

我很痛快就答应了她。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我慢条斯理地剥着鸡蛋,她急得在桌下踢我。

我清了清嗓子,跟林柏松说:「爸,那个试镜的机会让林清月去试试吧?既然都约了,也别浪费了机会。」

林柏松闻言看了林静月一眼,虽然什么都没说,但那冷冰冰的视线又好像把所有的脏话都骂出来了。

他说:「我已经跟你王叔说不去了,现在怎么再好跟人家说去?做人还能出尔反尔的?」

我看了林静月一眼,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她死死攥紧筷子,手背上血管暴突。

7

从那天之后,林静月没事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林柏松不常在家,刘月华也乐得不看她。

林静月生日这天,林柏松特意早早回家接我和刘月华出去过生日。

以前每到她生日这天,我也是自己在家,那大概是我在家的时间中最放松的时刻,我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也不需要时刻担心自己哪里没做好又招来一顿责骂。

我说:「把林清月也带上吧,她自己在家挺可怜的。」

刘月华瞥了她一眼:「长得一副受气相,就让她在家待着,看见她那德行都吃不下去饭了。」

走之前,我过去跟她打招呼:「你妈说不带你,我也没办法了,你想吃什么?我一会儿给你带回来。」

她狠狠把枕头砸过来:「滚。」

当然,她没砸到我。

我们在外面玩到很晚才回家,吃完饭的时候,我跟刘月华说:「林清月还饿着呢,咱们给她带点东西回去吧。」

她摸摸我的头:「我的月月果然是人美心善的小天使。」

她打包了剩饭剩菜,说:「浪费食物不好,而且这些都是好菜,带回去给她吃吧。」

我们到家的时候,林清月正在客厅擦桌子,我发现她神色有些慌张,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怕被大家发现。见我盯着她,她更加紧张起来,一失手,打翻了林柏松几千块钱的杯子。

刘月华冷笑一声,把打包袋扔在她面前:「你姐特意给你打包的饭菜,去吃吧。」

林柏松看着一地碎片脸都绿了,但最后还是忍着什么都没说,准备去杂物间拿扫把。

谁知道林静月忽然跑过去拦住他:「爸,你要拿什么我替你去拿。」

她想遮掩什么的意图实在太明显,林柏松一眼就看出她的不对劲儿,直接推开她进屋。没一会儿,就把王画远从杂物间拽了出来。

我们全都愣住了,还是刘月华最先反应过来,她怒气冲冲扇了林静月一巴掌。我敢确定,在她动手的时候,她想的不是林静月不自爱,把男朋友带回家里乱来,而是林清月抢了林静月的男人,哪怕王画远其实是林清月的男朋友。

「现在就把你父母叫来,你既然做出了这样的事,就得对她负责。」

我坐在沙发上吃瓜子看戏,不忘附和:「是得聊一聊。」

起初,王画远不愿意,他迟迟不肯打电话,刘月华吓唬他:「你要是这样,我就只能打电话报警了。」

最后他只能把他的父母叫来。

他爸妈脸色铁青,进屋二话不说就扇了他一巴掌,接下来两个人跟刘月华和林柏松赔着笑脸。

林静月一脸屈辱地站在客厅,听着他们说话。

刘月华说:「既然两个孩子是自愿的,那我们做父母的也不能说什么,这样吧,虽然现在大学也能结婚,但毕竟他们年纪还小,不如让他们两个先把婚订了,等一毕业就结婚。」

王画远忽然看了我一眼,这一眼被林静月捕捉到了,不等他说什么,林静月先炸了毛,她吼道:「我不喜欢他,我不要跟他结婚。」

刘月华咬牙切齿:「现在由不得你结不结,你不喜欢他你把人带回来干什么?你是真不要脸了是吧!不订婚你就给我滚出去,我们林家跟你丢不起这人。」

我硬是陪他们熬到了后半夜,才把王家人送了出去。

我回屋倒头就睡,直到江舟给我打了电话。我一看时间,已经十点多了。

他说:「我找到你亲生父母了。」

我原本想着,虽然我跟林静月互换了人生,但如果我的亲生父母生活条件艰苦,我完全可以偷偷用物质补偿他们。可江舟告诉我,我亲爹富得流油。

他说我那四十九岁的亲爹,并没有因为钱太多而变得懒惰,他依然每天坚持工作一个小时。

我听得直感动。

江舟又说:「他现在已经知道自己的女儿被抱错的事了,正在从国外往回赶。」

我一愣:「哎?这剧情发展不太对吧?那林静月岂不是要回我家去了?」

他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8

很快,我的亲爹就找上门来了。

那天,外面飘着鹅毛大雪,刘月华正张罗着要炖一只大鹅,玄关忽然传来门铃声。

门外站着一行人,个个都西装笔挺的,门口还停着几辆豪车。

刘月华和林柏松面面相觑。

林柏松问:「请问您找哪位?」

为首那人礼貌说:「你好,我们林总是来接女儿回家的。」

我心咯噔一下,我甚至已经预见林静月去到我亲爹家之后,开着豪车撞我的画面了。

刘月华和林柏松一头雾水,堵着门口没让开。

我亲爹也没生气,他一回头,立马有人递上了几页文件。他又把这几页纸交给了林柏松。

我看不清上面写着的是什么字,我只能看见刘月华和林柏松脸上的血色霎时间褪得干干净净。

他们最终把人请进了屋。

刘月华推了推我的胳膊:「把林清月叫出来,是找她的。」

我算是知道什么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不对,这石头是江舟搬起来的。我靠,这厮该不是故意整我的吧?

客厅的气氛有些奇怪。刘月华和林柏松站着,林锐霆在沙发上坐着,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我亲爹家。

看见林清月之后,我亲爹抚了抚她的头顶,向她道明了自己的来意。

林清月听完来龙去脉,不敢置信地张大嘴,像是被雷击中似的,但很快她就平静了下来。

她忽然转头看了我一眼。

这一眼里想表达的情绪可是太多了,其中最明显的就属「得意」。

看吧,我就知道,我更想骂江舟了。

我亲爹说:「保险起见,我把女儿带走之前,我们还是要去做一下亲子鉴定,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时间方便?」

大家都沉默之际,林清月大声说:「我现在就有时间。」

回她的杂物间的时候,她狠狠撞了一下我的肩膀,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你给我等着,我之前就告诉你了,我会弄死你。」

行行行,她现在是香饽饽,她说了算。

在等鉴定结果出来的时间里,我给江舟打了一百多遍电话要求跟他面谈,这厮一直搪塞我。

「等过几天再说,我现在没在家。」

这更坚定了我确信他跟林静月是同伙的想法了。

这几天,刘月华也不敢再支使林静月干活,于是小公举又恢复了以往趾高气扬的模样,有时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生气的事,半夜过来砸我的门,甚至在午夜把音乐放得震天响,吵得刘月华睡不着觉却又不敢说话。

她现在就像是触底的弹簧,一旦压制她的那只手放开,她弹得就更高了。

刘月华愁眉苦脸地拉着我的手,说出心里的担忧:「月月,她要是真回那个家去,咱们家估计就完了。」

看样子,她也知道自己以前对林清月有多过分。

在刘月华的提心吊胆中,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了。

这天一大早,林清月就旁若无人地推开了我的房间,把衣柜里的衣服全都翻出来扔在地上,然后找出了她想要的那件。

她说:「林清月,你的死期就要来了,你等着吧。」

十点多的时候,我亲爹那一行人来了。林清月故作乖巧地坐在沙发上等着我亲爹带她回家。

看得出来,她今天精心打扮过,细致到连每根睫毛翘的都是一样的弧度。

我亲爹把鉴定结果交给了林柏松。

他说:「抱歉,我可能要带你另一个女儿再去做一下亲子鉴定。」

林清月傻了,刘月华也傻了,在座的所有人,包括我在内,都愣住了。

刘月华像是失去了语言功能似的不住地摇头,不同于之前得知林静月要被带走时候的淡定。

她肉眼可见地颤抖起来,死死地把我护在身后:「不行,这是我的女儿,我不同意。」

我亲爹也没有为难她,视线落在我脸上,语气温和:「你愿意做一下鉴定吗?」

林松柏厉声说:「她不愿意!这是我的女儿!」

我好像忽然明白了江舟当时说那话的意思。

我从刘月华身后走了出去,我说:「那就去呗。」

9

不同于上次只有林清月自己跟我亲爹去了医院。这次,刘月华和林松柏死活要跟着一起。

我亲爹这次特意办了个加急。

等待的时间总是格外漫长。

这几天,刘月华总是紧紧攥着我的手,她眼睛红肿,心情也低落到极点。

她每次想跟我说点什么的时候,扭头看见林静月,她又开始沉默。

也是,自己虐待了二十年的女儿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而千娇万宠养大的女儿才是养女,这事放在谁心上也都无法释怀。

怕她出事,平时不常在家的林松柏这几天也推了手里所有的工作,一直在家待着。

林清月一改之前那几天的嚣张,像一只夹着尾巴的丧门犬,在家里连大气都不敢喘。干完活她自觉回到杂物间,能不出门坚决不出门。

很快,鉴定结果就出来了。

刘月华没等我亲爹拿着结果找上门,在接到电话的第一时间,林松柏就带着我们赶去了鉴定机构。

在看见鉴定结果上那句「生物学亲缘关系成立的可能为 99.9999%」时。刘月华直接晕倒在地。

林静月也跌坐在了地上。

只有林松柏还不肯承认这个事实,他一定要拉着我跟林静月去验血型。

闹了好几天,最后的结果就是林静月是林锐霆的亲生女儿。

刘月华死死地抱着我不松手,她说:「我不管,这是我的女儿,养母也是母亲,我不让她走不犯法,谁都别想把她从我身边带走。」

我被她箍得喘不过气。

我亲爹倒是有风度,他说:「你们好像误会了,孩子是成年人,我自然是尊重她的想法的,如果她不愿意跟我走,那她可以留下,我照样会负责她的一切开销,并把之前的抚养费补全。」

刘月华的眼里这才有了光亮,她哽咽着拍着我的后背:「乖月月,谁都抢不走你。」

我笑着把她扶了起来,在她耳边轻声说:「妈,但是我愿意跟他走呀。」

我看见刘月华的嘴唇瞬间变得青紫,整个人向后倒去。

我还是跟着林锐霆回了家。

当初跟林静月抱错的那个女孩比我早出生几分钟,我也叫她姐姐,她性格有些暴躁,但对我很好,怕我拘谨,想尽一切办法消除我的陌生感。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切实感受到亲情的温暖。

再收到林家的消息,已经是三个月后。

我跟姐姐正在我爸送给我的星空影院里看电影。

我爸说刘月华跟林清月吵了起来,脑出血住了院,现在是植物人状态。林家一团乱,林松柏没有心情做生意,公司宣告破产。为了给刘月华治病,他把积蓄都掏空了,现在正在张罗着卖房子。

而当初我爸给按照一年一百万结给他们的我的抚养费不知道被林清月藏到了哪里。因为这笔钱,父女两人更是反目成仇。

从影院出来。

恰好有一阵春风吹过。

我牵着姐姐的手抬头看。

远处的天很蓝,阳光很暖,这抹光亮,驱散了世间最后一丝阴霾。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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