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迟春不归

「我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亲戚们也不愿意接手我这个烫手山芋,那个时候这里还没建起来福利院。

我被我的老师收养了,是一个脾气很好的老太太,她姓春。」

「她的儿孙们都因为疾病和意外陆续地去世了,她拿出半生的积蓄和房子,开了一家孤儿院,我是被她收养的第一个孩子。」

「我那时候心高气傲,想尽快地出人头地,根本没想过留下来。

但是意外总比明天先来,老太太病了,她倒下了,可孤儿院里那么多小孩还需要人管。」

「我是最大的孩子,我不能不管他们,一起长大的我把他们当成自己的亲弟弟妹妹。老太太弥留之际,抓着我的手要我撑起这个家。

她从来没要求过我什么,只在死前求了我一次。

她走后,我代替她把几个孩子抚养长大,他们后来都过得很幸福,有些还挣了大钱,给孤儿院捐了很多钱。」

「当时政府上门,提议要出资修缮,合并改成社会性儿童福利院。

其实那时候我已经完成了老太太的遗言,打算功成身退了,我想让他们接手,但就在这个时候——」

春院长突然缓缓地将视线移向我,眼神温柔:「我捡到了你。」

「你那么小,在一堆流浪汉里捡脏馒头小口小口地吃。

那一刻起,我意识到这个社会上的贫弱从未结束,这个城市有很多很多和你一样的孩子。」

「捡了一个,就有第二个,我想老太太在世也会这么做的,她虽然去世了,但是她的房子和她的灵魂一直在这片土地上存在着。」

她抬手拭了拭眼泪:「这里对我的意义太重大了,如果这栋建筑被拆,我无法说服自己继续在其他地方把福利院开下去......抱歉。」

「我总有地方去的,小奚你们跟着我估计会吃苦,迟迟还要在这边上学,不如先去云朝那里——」

「我不走。」

我直直地盯着她,重复了一遍:「我不走,要么一起留下来,要么我跟你走!

春妈妈,你收养我吧,我给你当女儿养老!」

春院长眼眶微红:「瞎闹什么,我不需要你养,从今天起你去办住宿,我给你交上住宿费。」

「迟迟,考个好大学,去更大、更好的地方见见世界。」

白奚别过头,狠狠地擦了一把脸,抓起我走到春院长身前,哑着声。

「要收养也收养我吧,我学费有助学贷款,生活费有奖学金,我能去赚钱养活你俩,我能给你当儿子养老!」

房门一下子被推开!

小孩们「呜啦啦」地涌过来:「我也不要走!春妈妈也收养我吧!」

「妈妈也收养我!我以后也给你养老!」

......

孩子们把本就不大的小房间围得水泄不通,一个接一个地掏出了珍藏已久的存钱罐。

「我的钱都拿出来,春妈妈再开一家福利院吧!我们不走!」

白奚举起手:「不就是需要钱吗,我屋子里的游戏机、手机、电脑能卖的都能卖!徐裴前些日子送来的物资我都可以拿去变卖折现!

还差多少,我可以去赚!」

在这里待了好几年的姨姨伯伯们和义工也纷纷地在桌子上放下了钱:「春姐,孩子们这么喜欢这里,你别放弃啊,我这里也有点儿私房钱。」

......

春院长失神地望着周围聚集起来的孩子和大人们,看着桌子上的钱越摞越多,动容得说不出话来。

她控制不住地双手捂面痛哭起来。

我拿起了一旁的手机挂断,给倪云朝发消息。

「福利院被拆的事情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大概没有,宁家那边态度很坚决。」

「是吗?这片地段,以你的投资眼光来看,真的会挣钱吗?」

「不好说,但亏损的面大,无法理解他们为什么会买这片地。」

我退出去打开徐裴的微信界面,问了他同样的问题。

徐裴斩钉截铁地回答:「不会挣钱。」

下一条消息让我瞪大了双眼。

「他们根本就没打算建美食街,也没打算用这块地皮获得收益。」

「什么??」

「地皮确实是宁冉要买的,无论拿出什么筹码,她都不肯转卖给我,对外放话谁来买都不卖。」

我打字的手都在颤抖:「她疯了吗!!」

过了很久,才弹出下一条消息。

「阿迟,你跟宁冉有什么过节吗?」

我重重地闭了闭眼。

竟然是真的冲我来的。

之前莫名其妙地用一张假情书和照片搞针对和霸凌,如果是为了徐裴,那我避嫌到这种程度能误会什么!

照片是帮沈之烨擦泼上去的咖啡,就算要搞我,也应该是岳荨出面吧。

这就是女主吗?

仗着有钱有势的家世,随意地挥霍财产买一个根本不会升值的地皮,就只为了让我住的福利院被拆除,看我如丧家之犬灰溜溜地离开??

她真是疯了!!

我感觉我浑身都在发颤,五脏六腑都搅动在一起不得安宁!

就因为她的一个故意针对,让现在满屋子人要离开他们赖以生存的家,春院长四处奔波,夜不能寐,春老太太的房子要被拆除。

一个寄托所有人生活希望的抵御风寒,可以像其他有父母、亲戚养育的孩子一样正常上学、有家可归,凝聚着春院长和春老天天两代人心血的孤儿院。

要因为我不知道为什么得罪的一个富家千金,没有任何余地分离拆散。

怎么就能,如此轻易?

底层弱势群体无反抗之力。

我冷漠地旁观着屋子里哭泣又互相鼓舞的人们,觉得自己非常冷静。

我非常冷静地询问主系统:「你也看到现在的紧迫局势了吧,你告诉我宁冉的位置,我去求求她,反正这里真不能拆。」

主系统叹了口气:「其实你没必要舍弃自尊跟女主低声下气,反正过些日子你就会离开的,这个安排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孩子们都有着落。」

我还是非常冷静:「我临走前就这一个愿望,希望看到福利院保下来。

只要宁冉不拆,我做什么都行,你让我赶紧去求求她,女主这么真善美,总不可能真看着我们无家可归吧。」

「......好吧。」主系统报给了我一个地址。

我还是非常冷静地走出门,平静地跟出租车司机报上地址,安安静静地坐在后面等待目的地到达。

徐裴的信息还在不停地涌过来。

「不过你别着急,阿迟,再耐心地等待些日子,我会把地皮拿过来的。」

「这段时间你有地方住吗?来我这里吧,而且竞赛下个月就开始,你来回跑也不方便。」

「阿迟?」

「阿迟你看见消息了吗?别着急,再等等,我真的能把地皮拿回来,到时候再重建福利院,把其他孩子们都接回来......」

「阿迟?看到回复我一下,你怎么了?」

徐裴弹出了语音通话,我第一次挂断了。

到这个份儿上,我突然就不害怕得罪他了,不就是死吗,被这个变态杀死又能怎么样啊?

我直接关机,平静地站在灯红酒绿的娱乐城大门前。

我非常冷静,礼貌地问路,天价门票表情也没变一下迅速地交了,平静地乘电梯一路到 22 层。

我礼貌地穿梭过层层眼花缭乱的设施,在 1222 号包间前,轻轻地敲了敲门。

开门的好像是个见过的同学,貌似是周远的一个跟班小弟。

不过没关系,反正我没看清,我直接推开他走了进去。

我听不见任何其他的杂音,视线精准地锁定窗边正打台球的美艳少女身上。

她依旧是那个众星捧月的宁家公主,被所有谄媚的人围在中间,高傲、得意地瞥了我一眼。

然后视若无睹地继续击球。

她身边的狗,周远先叫唤起来。

他撸着袖子冲我走来,先恶狠狠地骂了句街:「你还敢来?怎么着,?靠身体睡了哪个有钱的老头子给你摆平的之前的事啊?!

我还没去找你算账,你自己倒不怕死地来了啊,找死吧你——」

我非常冷静地当众掰断他的手,膝盖提起重击他的腹部,一拳把他下巴揍脱臼!

一脚把周远踹到墙壁上后,其他人立刻避开我往后退。

我极度冷静地抬腿向震惊到球杆脱落的宁冉走去。

主系统像疯了一样地在脑海里警告我。

「春迟!!你想干什么!!!」

「冷静!冷静春迟!那是女主!!一旦你要是伤害主角,后期我就不会管你的死活了!!」

「——春迟!!!!」

「安心。」我非常冷静平和地示意它少安毋躁,「放心,我只是要去求她放过我,刚才的人只是太碍事了。」

下一刻我踹向宁冉的膝盖!

她跪倒的那刻,我重重地把她脑袋压在台球桌上!

我听见我的声音无比平和。

「宁冉,你找死啊?」

15

周围想冲上来试图救她的人一一地被我踹倒。

我单手压着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用球杆径直戳向来人腹部!

「叫停拆迁队,把地皮让出来。」

宁冉冷哼,声音从下面挤出来:「你说停就停?你们孤儿院我非拆了不可!」

「贱人,你这次又想搞什么花样!这回跟系统换了武力值是吧,你有本事就动手啊,我让你在牢里关一辈子!」

我手上力气加重:「宁冉,你以为我是在跟你商量吗?

——现在、立刻让你爸停掉项目,让出地皮!」

宁冉痛呼出声:「你还敢命令我??你算什么东西!我不仅要拆,我还要告诉你们孤儿院所有人是因为你才会被拆的!」

她声音怨毒:「真以为有了系统和外挂就能无法无天了是吗?我偏要跟你同归于尽!我真的受够了!」

宁冉的话颠三倒四,我听不懂,也不想懂,我没时间跟她废话。

我冷着脸把她提起来,推到窗前,弯下腰抓住她的脚踝。

然后一整个把她扔出窗外!!

外面传来宁冉惨绝人寰的尖叫声!!!!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拉我上去!拉我上去啊啊啊啊!!!」

宁冉在半空中晃晃悠悠,惊恐得高音要震碎玻璃!

「最后一遍,叫停拆除福利院的项目,让出地皮——否则我就松手。」

「春迟你疯了吗!!」

她的声音都在颤抖,语气依旧恶狠狠地不肯退一丝步。

「你不敢!待会儿等着和警察解释去吧!

如果你真敢松手,我要是死了,你们孤儿院依旧得拆!

你下半辈子就等着在牢狱里度过吧!你的任务也就无法完成!!」

「怎么不敢呢?」

我叹了口气,轻飘飘的:「你非要拆的话,那我们就一起死吧。」

「我实在也没办法了啊宁冉,春天儿童福利院是我的命,你怎么欺辱我都行,但你要是碰福利院,那我可就不要命了。

宁冉,有什么事冲我来,别伤及无辜群众和建筑。」

疯狂惊恐的尖叫声突然慢慢地停了下来。

我听见了下面传来一声轻蔑的嘲笑:「最没资格说这话的就是你,垃圾。」

「一起死?你当我怕死吗,春迟,有种就一起死!」

宁冉冷静下来的声音透着歇斯底里的疯狂:「你松手啊!!」

「我就是不叫停!你他妈的有本事松手啊贱人!!」

疯了,这个世界真是疯了。

主系统一直在我耳边疯狂地劝我住手:「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要是真闹出人命,宁家还不疯狂地报复你们福利院?」

「退一万步讲,就算你不想活,那孤儿院其他孩子和大人你要他们怎么办?

春院长这么费劲儿地养大你,就养出个杀人犯?」

我忽然笑了。

「前期我百般隐忍,就算是像你说的那样被徐裴杀掉也好啊,这些我真的都可以忍。

可是忍和示弱赔有用吗?你听见了吗,宁冉说她是故意的!她要拆掉福利院!事到如今,你还要我忍、让我收手?!」

我抓紧宁冉的脚踝左右晃了晃,引起对方不可抑制的惊惧尖叫——

周围的声音我选择性地忽视,只是一遍遍地重复我的条件。

宁冉也一遍遍地拒绝,态度强硬,发疯地要跟我一起死在这里。

门口那边忽然传来动静,恍惚中我听见徐裴的声音。

「——阿迟!!!」

有道修长的身影一路闯过来拨开人群,颤抖地伸出手,冰凉地落在我肩上。

「阿迟,别做傻事......你相信我,我有办法!」

我没有回头,仍旧不肯松手退让。

徐裴的声线轻颤:「阿迟、阿迟!你从前让我背的《刑法》你还记得吗?第 232 条。」

抓在我肩上的手微微地用力,但又极力地克制着不敢使太大的劲儿。

「不能杀人,阿迟,不能杀人。」

「你曾经教给我的啊,你现在怎么不算数了......阿迟!把人拉上来,你不能因为这次冲动毁了一辈子!」

下面的宁冉突然夸张地「咯咯」地笑了起来:「你在这里装什么啊徐裴,毁掉好啊!都毁掉好啊!你们全部下地狱去吧!!」

「不是,我们要不先报警吧......」

「说得对说得对」

一人正要拨号,手机却突然被身旁擦肩而过的人伸手夺走。

一阵轻佻的笑声从他头顶响起:「报什么警啊~」

门外趁机溜走的人被拥着赶了回来,一群黑衣的制服迅速地控制了在场所有人,删除掉了视频照片。

倪云朝单手插在西装裤口袋里,吊儿郎当、无声地扫过所有人,眼尾含笑。

一道迅疾的白色人影从他左边窜出来,目标精准地朝窗户那边飞奔过去!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死死地按在我的手腕上!

来人抬起眼,像在凝视深渊,眼底深不可测。

「妹儿,别犯糊涂。」

我还未来得及反应,就突然感觉手腕被卸了力,白奚一个箭步飞扑上来把我往徐裴怀里一撞!

手心骤然一松,紧接着后背爬满冷汗!

不好!

扶着徐裴站起来睁眼往窗边望去,白奚握住宁冉的脚踝,一个用力把人拽了上来!

然后他被正中砸了脑门!

白奚一边揉着撞疼的脑门一边朝我「嗷嗷」:「小迟迟你这次也太冲动了!法治社会,我们晚来一秒,你就要上社会新闻了!!」

我低下头看着发麻的手,沉默以对。

宁冉失魂落魄地跪倒在地上,额发湿漉漉地贴在脑门上,汗津津的,整个人像刚从洗衣机里捞出来,还未缓过神。

徐裴垂着眼,一遍又一遍地伸手捋我的后背,像给猫咪顺毛。

在场的人大气不敢吭一声。

倪云朝微笑着警告了他们一遍,然后闲庭信步地向这里走来。

到宁冉面前,他微微地俯身,她警惕地抬起眼——

漆黑的冰冷短枪,突然抵在她脑门上!

宁冉刚回血的脸突然又苍白起来!

「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宁大小姐还是少干吧,都那么大了还像小孩一样置气,幼不幼稚啊?而且……」

倪云朝转了转手里的枪,沿着她的脸慢慢地滑到她喉咙处。

「这样做的后果和影响,那就不止关乎你了,比如......令尊?」

宁冉气急:「你又是哪儿来的?!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倪云朝收起了枪:「那我不管,谁叫你欺负我未婚妻,宁小姐。温馨提示一下,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做生意不能把人逼上绝路。」

「走了宝贝!」

倪云朝风轻云淡地长臂一伸揽过我往外走。

我欲动,他微微地侧头,薄唇贴着我的耳廓。

「放宽心,明天其他家福利院不会来人接的,我今晚就再去一趟宁家谈判,大不了我跟他们拼了。

最次我也能向你保证,推迟些日子,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我看了一眼他:「你说真的?」

白奚凑上来:「当然是真的!咱家那么多人,大家一起想办法,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小丫头瞎出头!

下次可不许这么莽了!我这次先替你瞒着春妈妈,不然她心脏怎么受得了?」

听到暂缓的消息我心情稍微地平复下来。

白奚还在和他们嘀咕:「要我说小迟迟就是一根筋,不惹她底线脾气好得没边,一惹到她,她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倪云朝长吁了一口气:「她真是吓到我了,我在外面看见有个人被挂外面的时候吓得魂儿都掉了,还以为是我宝贝被人挂外面了......幸好不是。」

「那我妹儿这样,你还要吗学长?」

「要!怎么不要!!」

我还没从刚才的事情中反应过来,脸颊就被「吧唧」亲了一口!

整张脸迅速地升温,我几乎是立刻一拳揍向旁边的登徒子:「倪云朝你找死啊!!」

白奚对被追着打的倪云朝竖了个大拇指,余光瞥见徐裴的身影不知何时跟了上来。

他在后面,阴影处,看不清表情。

16

事情确实像倪云朝说的一样暂时稳住了,宁冉的态度出奇地倔,死活不肯让出地皮。

倪云朝退而求其次,百般阻拦拆除建筑,制造各种意外找茬。

进度就被耽搁了下来。

徐裴自从那天就没有再冒过泡,发的消息也没再回过。

几天后一则突如其来的爆炸性消息横空出世。

春天儿童福利院不会被拆除了,之前的安排全部作废,政府收回了抵押出去的地皮。

宁家破产了。

在春院长得知相关部门的通知喜极而泣的前一天晚上,消失许久的徐裴突然半夜给我发了条消息。

「宁家破产了,项目作废。」

我当时听见提示音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以为是做梦,又睡过去了。

没想到早晨醒来发现这事儿是真的。

整个福利院沉浸在超级欢乐、兴高采烈的氛围内。

我呆愣地捧着手机,半晌没缓过神来。

倪云朝脸上也是诧异的表情:「这也太突然了,宁家公司一直找不到半分破绽,我们家找了他们半个月的茬也没找到把柄......

嘶,谁抢在我前头把这事儿干了?」

「主系统主系统主系统主系统......」

我疯狂地呼喊主系统,半晌它疲惫的声音才冒出来。

「......别喊了,我 CPU 快给干烧了。」

「管他呢管他呢,恶人自有天收!」白奚笑嘻嘻地推我和倪云朝往餐厅走,「我只知道春妈妈今天做了油焖大虾,去晚了可没了!」

我觉得也是,想不通的事情就不琢磨了。

虽然一个势头正好、蒸蒸日上的企业一夜之间突然破产,属实有点儿都市怪谈般地离奇,但是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而且主系统都自闭了。

晚上的时候我接到了一通陌生电话。

「春迟,我在南湖公园中心建筑楼顶等你,你一个人来。」

是宁冉。

她语气漫不经心地,一点儿看不出来受了破产的打击。

我久久没应声。

她微嘲了一声,尾音上挑:「怎么,你不敢?」

「是没必要,我不太想看见你。」我慢吞吞地回复道。

对面沉寂了很久,宁冉再次开口的时候,甜美的嗓音微微地染上怒火。

「你就真的不想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恨你?」

「不想。」

宁冉深吸了一口气:「你们班上跟你关系很好的那个女孩子,现在在我手里,你也清楚一个家里破产的大小姐急了能干出什么事来吧?」

她的嗓音带着点儿漂亮的残忍。

握着手机的手骤然发紧:「你想做什么!」

「我受够了,这么多次,我真的受够了。

春迟,带上你的系统现在立刻滚过来!我们之间该有个了断了!!」

挂断电话后,我「拍了拍」主系统,语气平和温柔。

「不打算跟我解释一下,女主为什么知道你们的存在吗?」

青年叹了口气:「我的建议是,你别去。」

「我的建议是你别建议了,狗系统。」

我捡了块称手的铁棍,揣背包里打算出门,刚跨出门口后面传来白奚狐疑的声音。

「你要去哪儿?」

「左转出去散散心。」

我才不想告诉白奚这个「老婆婆」,他就是个大嘴巴。

何况,与系统主角世界规则相关的事情,我也不想牵连他们。

17

我登到楼顶的时候,一个纤细柔弱的身影坐在天台的栏杆上。

宁冉出神地望着长空无际,万籁俱寂。

楼顶空空荡荡,只有她一个人。

「在找那个女孩吗?别找了,我诓你的。」

她背对着我,轻轻地笑了:「我又不是你,我和其他人无冤无仇,我不会对他们怎样。」

我面无表情地站在她身后:「那你又和我有什么仇呢?」

「我根本没有招惹过你,给徐裴的情书不是我写的,我都避嫌到这份儿上了,你是不是有点儿太过分了?」

没想到宁冉忽然疯狂地笑起来,笑得直不起腰,我冷眼看着她笑。

大约是笑够了,她一手捂着肚子,抬起凌厉狭长的美目朝我扫来。—

「都到这份儿上了,你竟然以为我恨你是因为徐裴,因为一个男人?

拜托,我可没在和你玩雌竞这么下三滥的游戏!」

宁冉突然跳下栏杆,站起身直直地向我走来。

将要擦肩而过的时候,她突然停了下来,扭头凑近我的耳边,一字一顿。

「只会抢别人气运的小偷,就是你们这种穿书者的本质吗?」

我瞳孔一瞬间放大。

宁冉审视着我,高傲地:「没有系统和剧本,你们也只不过是令人作呕的废物吧?

我才是天选之女,你们这群只会用不光彩的手段偷东西的臭老鼠!」

她猛地推了我一把,漂亮的眼睛里燃着滔天怒火!

「从第一世开始,你就开始针对、暗害我!那个时候我又何尝得罪过你?

把我锁在教室里放火,你告诉我就因为一个徐裴你要我的命??」

「你还记得你是怎么霸凌、针对我的吗?我不过就是第一次主动地反过来攻击你,你就开始不平衡了??」

她指着我声讨和控诉:「你害了我不是一次!是几百次!几百次你听见没!

几百次轮回重演,你用系统抢走盗取本应该是我的荣誉。

甚至有一回你拿着编造的亲子鉴定登堂入室抢走了我的父母!!

春迟你心肠何其歹毒!就这些还不够,还要设计、陷害我,甚至找流氓来欺辱我!你就是要毁了我!彻底地毁了我!!」

我完全说不出话来,宁冉气得身体直发抖:「几百回重演,你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恶事,到头来就为了攻略徐裴!

为了攻略一个变态男的,你设计拍下我被混混欺负的照片、写污蔑的帖子满校园传播,你烧过福利院栽赃嫁祸给我,你甚至有一次为了和徐裴共同堕落,做了他杀人的帮凶......!!」

「你贱不贱啊,春迟?!!」

我愣了。

女主也是重生的?还重生了几百次??

宁冉骂累了,朝我比了个中指:「可惜啊,你每次那么拼命、努力,我都被你感动了,但是——最后还不是一样死在徐裴手上。」

「真可悲,你这小丑。」

我点了点头:「确实挺傻逼的,不过你有之前的记忆怎么还会次次中招?」

宁冉平静地看着我:「因为我前几百次的记忆,都被系统清零了。」

「这次它们遗漏了我,两年前我想起了几百次的轮回,脑袋都要炸了。」

我咳嗽了一声,暂时打断她:「那个,你有没有想过,【春迟】只是个躯壳,有系统和任务的穿书者是附身到她身上了。

当然第一世绝对是她本人,主系统和我说了,她确实是个恶毒的炮灰。」

咦,这次竟然没有消音吗??

那太好了,我继续说:「而且你想想,为什么会轮回几百次?」

宁冉轻蔑地瞥了我一眼:「废话,因为你们任务失败了。」

「那任务失败了你有想过会怎样吗?很有可能会换下一个穿书者进来重启世界。所以这几百次轮回,【春迟】壳子里的人都是不一样的,包括我。」

她冷哼了一声:「所以那又怎么样?」

宁冉看向我的眼神满是厌恶:「你们这些穿书者我见了几百回,没有区别!

拿着外挂自以为高人一等,把自己当神,拿这个世界里的人命不当回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她吼完场面陷入寂静,良久之后我轻声地反驳:「我不是穿书者。」

「宁冉,你又不傻,你现在也觉得疑惑吧,为什么这一次的「春迟」和以往不同?

我确实身边有一个系统,但它什么忙也帮不上,废物一个,只会嚷嚷着让我躲避主角们,谨小慎微地苟活。」

「不可能!那你这次为什么这么能打?

而且还有那个倪家大少爷,一定是你对他用了爱情道具迷惑他为你做事!」

我云淡风轻地包裹住她指指点点的食指,她挣脱不得,对我怒目而视。

「第一,我现在能一个打十个,不是靠系统,完全是我自己牛逼。」

「不信是吧?前些日子把你从我手上救下来的那个人,身手你见识过吧?

他叫白奚,师从道家,跟师父姓白。他师父很厉害,教他的时候也顺便教了我功夫。

你难不成觉得一个比我还炮灰的 NPC 也有系统和道具?」

宁冉愣了愣,磕磕巴巴地继续问道:「那、那倪云朝呢?他为什么还活——」

我对她咧了个笑容:「因为两年前是我救的他啊。」

我没有说出倪云朝也重生的事,眼下宁冉似敌非友,而且......

她眼里写满错愕:「......原来是这样。」

宁冉的嘴角肉眼可见地垂了下去,盛气凌人的气势忽然一路衰退。

原本挺直的后背,一下子松垮下来,微微地驼背。

她苦笑着:「——所以我报复错了人?」

「可我遭受过的痛苦和折磨呢,又要还给谁?!」

「不是,凭什么啊?!凭什么我这么拼命了我家里还是会破产!」

宁冉的眼里骤然爬满惊恐:「一旦破产,徐裴那个恶魔就会再一次过来折磨我——!」

我拍了拍她的肩:「无所谓,我会帮你报警。」

......

她慢慢地转过身,朝我摆了摆手,语气疲惫:「你走吧。」

我挑了挑眉:「就这么放我走了?」

「就算你不是之前的「春迟」,我也不会跟你道歉的。

当然,我也不需要你的原谅,反正你们的福利院已经安全了。」

我抬腿正要走,忽然响起电话铃声,宁冉接起来「喂」了一声。

我没在意,快走到楼梯口的时候,身后忽然「扑通」一声!

宁冉双膝跪地,小脸惨白,手机掉下去的时候弹了两下最终倒在地面。

听筒另一头的声音无比焦急:「宁小姐?宁小姐你在听吗?

我们是中心人民医院,我们在你父母的车祸现场找到了你的联系方式,请你尽快来一趟,地址是......」

宁冉却像听不到似的自言自语:「又来了,又是车祸......避不过去,避不过去。」

「我累了,我真的累了啊......上天一定要这么折磨我吗??」

她麻木地站起身来,踉踉跄跄地往天台边缘走去!

我眼神一变,没来得及思索拔腿就冲上去!

在她腿将要踩上栏杆的一刹那,我迅速地从身后抱住她的腰往后退!

「别冲动!冲动是魔鬼!!」

宁冉死命地挣扎!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啊!我不想活了啊——

一次次地看着父母死在车祸里我快窒息了!」

她突然嚎啕大哭。

「为什么就非得是我呢!我不想当这个女主角!春迟你让你的系统滚出来,让它们把我的爸妈还给我!!」

宁冉哭得撕心裂肺,拼了命地挣脱我,几次三番地往天台的栏杆上撞!

我逐渐地感觉到吃力,这小妞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像头牛一样倔!

一个不注意,她突然挣脱我,大步地向天台边缘跑去!

「宁冉!!!」

电光火石间,一个矫健的高瘦身影一脚踩上栏杆,千钧一发之际抓住落下去的宁冉!

我醒过神来,连忙跑上去帮忙把人拽上来。

白奚提着宁冉的衣领,与她对视,瞳如漆墨,鎏金色如龙般地游过眼底——

「生辰八字。」

「什、什么?」

「你父母还有你的生辰八字,快点。」

见宁冉还是没反应过来,白奚不耐地拧了下眉:「你眉间虽有灰气,但你身上没有死气,也就是说你爸妈可能没死。」

宁冉满脸错愕。

主系统突然出声,快速地报了一串数据,是三个出生日期时间段,我复制、粘贴,报给白奚。

他连问都没问,点了点头,把宁冉直接推我怀里,长腿一跨走到楼顶中央,拿出石笔画了一个巨大的圆。

夜色凉如水,浅浅地在圆中央打坐的人身上兜头浇了一身银色的清辉。

他身前摆着卦签和龟甲,双眼紧闭,抿着唇手指掐诀。

偶尔睁眼用石笔在地面写写画画,这符文我从未见他画过。

倪云朝走上来的时候撞见的就是这副诡异又肃穆的画面。

宁冉被这场面震惊得止住了哭声,大气不敢出,我们仨静静地看白奚就地起卦。

寒风萧瑟,白奚脊背挺拔,岿然不动,几分钟的时间被无限地延长。

许久之后,他睁开了眼。

此后风动。

他站起身,身体略微地摇晃了一下,擦了擦唇角溢出来的红色液体,若无其事地向我们走来。

「天机可窥,命途可断——神明在上,不敢惊扰。」

白奚小声地念叨了些什么听不清的经文,抬起脸的时候,苍白清隽。

「你身上有死劫。」

这是他对宁冉说的第一句话。

她脸色灰败下来。

白奚插着兜,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但这次的车祸,你爸妈没事,只是受了些伤。」

「他们会活着从抢救室里出来的,但是会受些病痛的折磨。」

宁冉的眼睛里重新燃起希冀的光:「真、真的吗?我爸妈还活着?!!」

白奚双手插兜,表情很酷:「你可以质疑我的人品,但你不能质疑我的卦。」

我和倪云朝在旁表示赞同,配合地给「白大师」捧场。

「学长,劳烦你把我妹儿送回去,我带这姑娘去一趟医院看看。」

白奚抬眼示意了一下我:「记得帮我把这些东西捎回去。」

我悄悄地抓住他的手臂,紧张地盯着他,小声地问:「刚才的事你听见了多少?」

他微微地抬了抬下巴:「你猜。」

「不过女主角的卦推起来就是要命。

我不敢完全保证这个结果,所以跟她去一趟,有个万一还能阻止她想不开自杀。」

我点了点头,揶揄了他一句:「碰到正事倒是像变了个人,帅多了。」

白奚骄傲地仰起头翘起尾巴,一脸「老子天下最帅」的得意表情喊宁冉走了。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我由衷地感叹了一句。

「倪云朝,你其实暗恋的是白奚吧?只要他知会一声你就立马来。」

倪云朝脸色大变:「宝贝这玩笑可不兴开啊!我来还不是因为你.......」

他苦兮兮地卖了个惨,然后又正色道:「最近可能来的就不及时了,家里出了点事。」

「怎么呢?」

「也没多大的事,就是家里进来个私生子。 」

18

宁冉的父母活下来了。

跟医生反复地确认后,宁冉终于放下心来,忍不住喜极而泣。

「白、白大师!太感谢您了!我让司机送您?」

下意识地说完,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来现在家里产业负值状况。

白奚朝她挥了下手,转身走了:「不必不必,你别再寻死就行。我可不想第三次再捞你上来一次。」

宁冉有些尴尬地涨红了脸。

见对方走后,安顿好父母,宁冉独自前往廉价旅馆,走至昏巷街边人影幢幢,她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她想绕开,却突然被人拦住了脚步。

宁冉抬起头,眼神诧异:「周远?」

严格地来说,并不是周远一人,他身后跟着一堆头发五颜六色的混混青年。

宁冉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周远流里流气的,态度和往常舔狗卑微的样子大相径庭,甚至猥琐地伸出手摸向她胸前!

宁冉尖叫着喊道:「你干什么!」

没承想周远「唰」地变脸,直接扇了她一巴掌:「格老子的,你他妈还以为自己是千金公主呢?你现在就只配站街!」

「舔了你这么久,没想到你还有破产任我拿捏的一天,兄弟几个帮我摁住她!」

「不!别过来!再过来我要报警了!」

宁冉往后退,却踩到了双鞋,惊恐地发现后面还有他们的同伙。

周远狞笑着向她扑来,一颗尖锐的石子从旁斜逸而出,重重地砸向他的眼睛!

他惨呼中捂脸的时候,周围几道劲风扫过,一个接一个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来。

周远艰难地睁开眼的时候,一个高挑的白衣青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是、是你?!」周远几乎是立刻认出来这是那天和春迟一伙的人,但他刚开口,对方就一拳朝他捶过来!

宁冉惊魂未定地注视着小混混们连滚带爬地逃走,身旁的白奚掸了掸灰尘,唇角微嘲。

「我说姑娘,我买个炸鸡的工夫,你怎么出现在这儿?」

白奚从摊贩手里接过炸鸡,大大咧咧地掰了一块给宁冉。

宁冉下意识地摆摆手拒绝:「谢谢,不用了......我家,我家房子抵押出去了,我暂时住在那个旅馆。」

白奚往那边看了一眼,轻嗤了一声:「你可真会挑地儿,那老板黑,一天收三百,你都能去住三条街外的温馨公寓了,环境也比这儿强。」

宁冉顿觉尴尬,小声地嗫嚅,「我,我不清楚......」

白奚没听清,也不太在意,兀自咬了一大口鸡腿,边吃边往回走。

「哎!谁叫我一向比较乐于助人呢,走,我跟你去退费。

小姑娘一向脸皮薄,我脸皮厚,我帮你砍价——不过你打算之后住哪儿?」

宁冉轻轻地摇了摇头,白奚见状暂时放下炸鸡,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来。

他站在路灯下,显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来了一出「仙人指路」。

「姑娘,我给你指条明路——」

宁冉微怔,橘黄色光晕下青年身姿抽长挺拔,如崖下雪松,形轻气轻,仿若仙人之姿,看上去真的很唬人。

「春天儿童福利院,价格优惠,待遇从优,包吃包住,我们还缺义工。」

清隽的眉眼,一派闲云野鹤的慵懒散漫,白奚唇边晕出淡淡的笑意。

宁冉有一瞬失神。

白奚微微地歪头,递给她炸鸡袋子,笑了:「拿着吃吧,看见你偷偷地咽口水了。」

宁冉「噌」地抓紧袋子,脸上微微发热,尴尬得无所适从。

对方却毫不在意地伸了伸懒腰,双手交叉枕在脑后。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人生在世不外乎食色性也,饿了就该吃吃呗。

——噢,还没适应身份转变啊,大小姐?」

宁冉愤愤地掰了一块炸鸡:「谁说我适应不了!我又不是第一次破产了!洗碗、端菜、发传单我都干过!

你当谁是娇气大小姐呢!只不过、只不过......」

只不过后来被恶魔掳去当了玩偶和金丝雀,依旧还是金尊玉贵,十指不沾阳春水地养着,但是活得异常窒息。

宁冉不说话了,身旁的人身上带着令人舒心的闲适木质香味,她慢慢地扭头看向白奚。

「白大师......我想问你件事。」

「既定的结局,已经上演了百次的命定轨迹,如果前面是令人绝望的死亡结局,我还有要走下去的必要吗?或者说,还有改变的希望吗?」

白奚突然停住,那双看世却并不入世的冷淡眸子,慢慢地看了过来。

此刻万物静止,方圆万里只他一人,仿佛游离于世,超脱于俗世。

半晌后,白奚缓缓地开口,声音如沁凉的泉水缓缓地流淌过心田:「我有个很喜欢的动漫角色,和我师父一样是道士,他说过一句话,完全可以为你解惑。」

「过去无可挽回,未来可以改变。」

「在我们术士的奇门里,世间万物变化虽有规律可循,但本质上是无穷无尽地在变化的。」

白奚眼尾染上点漫不经心的笑意:「我前些日子给迟迟算过卦,可短短一两周,她的卦象已经产生变化了。」

「我确实难以窥见你们的完整卦象,有未知的强悍力量在阻止我继续窥探,但那又何妨?

你们的未来,始终在你们自己手中。」

19

我八辈子都没想到白奚那个坑货竟然把宁冉带回来了。

春院长完全不知道任何情况地热情接待了她,止不住地夸赞这姑娘漂亮。

白奚鬼鬼祟祟地凑到我耳边解释,说倪云朝这个免费义工走了,总得来人补上吧!

我当时就给了他后脑一下:「你身为年纪最大的,为什么这活儿你不干?」

他不干,他支使宁冉干,美其名曰她这是在赎罪。

福利院也没拆成,我真不知道她赎哪门子的罪。

而且听完宁冉的遭遇,我是真的觉得这孩子太惨了,惨的不是遗忘,是记起来几百次轮回的痛苦。

傻逼的是这个世界和该死的系统们,我们都是受害者。

宁冉暂时和我睡在一起,她接受得倒快,也没抱怨环境差。

「系统们和穿书者都是狗东西。」

我点头,我强烈地支持,我说对。

主系统不敢说话。

「你以后躲着点儿徐裴,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点头,我强烈地支持,我说对。

「他就是恶魔,是变态,杀人犯!」

我点头,我强烈地支持,我说对。

宁冉不满地掀开我被子:「你是不是在敷衍我?」

「没有啊,我对此表示深深地赞同,根据你的回忆和主系统的叙述,徐裴确实不是东西。」

「不是东西你还给他写情书??」

「这玩意儿当然不是我写的!这不是你——」

我突然反应过什么,愣了:「不是你找枪手写的栽赃给我的啊?」

「本小姐能干出这种下三滥的事儿?我对比过了,就是你的字,你别装了!」

「那偷拍我和沈之烨的照片你怎么解释!」

「哇偶,那看来想搞你对你有仇的不止我一个,这张照片还真不是我干的,是岳荨的邮箱突然收到的。」

事情变得更扑朔迷离了。

「不是,这事儿不是你干的还能是谁干的啊,我怎么越听越乱......」

「要是我干的,我脑袋拧下来给你当球踢!

我才不屑和穿书者一样使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巴拉巴拉~」

算了,想不通就不想了,我蒙被子睡觉。

不对啊。

我身为没人权的十八线炮灰女配觉得徐裴是反派就算了,但是徐裴在女主那里拿的可是「病娇痴情男二」的剧本,宁冉为什么会那么厌恶他?

「宁冉你和徐裴不是男女朋友吗,他哪里惹你了?」

宁冉猛地翻面:「??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听谁胡说的?」

「我那天看见你们在储藏室......」

对面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有点儿......一言难尽。

我不自觉地代入长辈的口吻正色道:「你这样可不好,哪儿能亲了就不认耍赖呢?

你不知道两年前他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多么惊为天人,小裴虽然人有点儿阴郁,但是他很喜欢你的——」

「打住。」宁冉伸手挡住我的脸,「我想起来了,是这样——」

宁冉突然凑向我的脸!

温热的甜软香气喷洒在我耳廓,她侧脸蹭在我脖颈处,耳鬓厮磨,「懂了吗?」

「你站的地方有视觉死角,我们压根儿没碰上。

当时徐裴把我单独地叫出来的时候,我刀都预备好了,直接把我摔在墙上真是疼死老娘了!我刚准备掏刀,就看见了门外的你。

你还不明白吗笨蛋?我是故意做给你看挑衅你的啊,我当时就想气死你!」

我半晌无语:「我为什么要生气?我巴不得你当我『儿媳妇』。」

「??等等你刚刚说什么?

——总之呢,徐裴这人真的很恐怖,他身上就不存在什么双标行为,他对这个世界上除他以外的所有人都不当人地嚯嚯!

他简直残忍得令人发指!!」

「你不要相信他的任何话!这人就是个疯子,十句话里九句都是假的!

什么金丝雀啊、什么喜欢迷恋啊,他根本就不把你当人!

当我是个玩偶,是个宠物!你千万不要相信他!!」

主系统又在装死了。

我摸摸她的毛,安抚道:「我知道啦,没事没事,你不是还有男主沈之烨吗?」

宁冉翻了个白眼:「且不说我第一世是想利用他逃脱徐裴,结果后来发现他和徐裴黑心得半斤八两。

快别提他俩了,我命运的不幸都是男人造成的!

我又不是离了男人就活不了,我也不是草包二世祖,我爸妈的公司还得指望我呢——虽然现在破产了吧,但我还是有信心卷土重来的!」

我点头,我强烈地支持,我说对。

宁冉骄傲地仰起头接受我的赞美,心满意足地躺回去睡觉了。

明明是个超级可爱傲娇的小姑娘嘛。

快要睡着的时候被人戳了戳:「那、那个春迟......」

「又怎么了?姑奶奶......」

「那个、就是,就是......就是、就是你哥——」

对方猛地收声,犹犹豫豫了半天,终于像挤牙膏似的艰难地挤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就是白奚......」

「白奚有对象吗?」

我登时睡意全无,震惊地看向眼神飘忽不自然的宁冉。

——完了,「儿媳妇」要变「嫂子」了。

「......宁冉,抽空去挂个眼科吧,我出钱。」

20

第一次和女主一起上学,有点儿不适应。

「是一起去集训。」宁冉面无表情地更正。

这次学校托了关系,由数学教研组组长李老师带队,前往隔壁市和省队一起进行半个多月的集训,到时候用省队的水平降维打击夺冠。

比完赛回来再有一周差不多就期末考了,但竞赛如果能拿好名次,就能被名校注意到,有很大概率可以获得保送名额。

我信心满满,虽然我和徐裴以前都是成绩榜上的劲敌,但是合作起来,双王联手那肯定「嘎嘎」乱杀。

哦,忽略宁冉了,我扭头叮嘱她:「别给我们拖后腿。」

宁冉翻了个白眼,不想理我。

又忍不住吐槽道:「你到底是哪儿来的?学习这么好......」

正要上车的时候,肩膀忽然被轻轻地拍了拍。

我回头,是徐裴。

那双漠然的眼睛久久地注视着我,表情没有任何起伏,看起来平静异常。

「阿迟,过来。我想和你单独地谈谈。」

我跟着徐裴走了过去,一辆低调内敛的黑色豪车静静地停在那里。

他帮我打开了车门:「上车吧,我们路上说。」

我有点儿犹豫,宁冉还在那边帮我占着位了:「什么事?」

徐裴手搭在车门边,眼也不眨地盯着我:「福利院扩建的事,我拉到不少赞助,我想和你聊聊扩建规模和未来的发展前景。」

我「哧溜」地钻了进去坐好:「速速!」

他好像愣在了那里,我连忙探出头催促他:「快点呀!」

徐裴眼底眸色翻涌,缓缓地勾起唇角:「......好。」

我翻着徐裴给我的策划案,全然没注意到窗户慢慢地升了上去,只觉得空气有点儿稀薄,喘不上气。

「小裴,把车窗打开一下吧,我好像有点儿晕车......」

「王叔,把车窗降下来,你先喝杯电解水缓缓。」徐裴随手从车内冰箱里翻出一瓶水递给我。

说了这么久确实有点儿口渴,我拧开瓶盖灌了几口:「刚刚我们说到哪儿了?继续......」

眼前一阵阵模糊,字体放大又缩小,我捂紧了脑袋,感觉有点儿眩晕。

我感觉脑袋晕晕乎乎的,双颊滚烫,一只冰凉宽大的手贴上了我的脸。

我听见徐裴的声音仿佛遥远在天边,宠溺又无可奈何,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好多年前:「阿迟,你好像发烧了。」

浓重的困意来袭,我慢慢地抵抗不住,睡了过去。

我不知道我睡了多久,只觉得浑身发冷,好像躺在冰库里,我一直紧紧地贴着旁边的火炉。

有意识的时候,只觉得眼前一片昏暗,什么都看不清。

意识渐渐地回笼,这是一间没开灯的密闭房间,厚重的窗帘照不进一丝光亮,天色渐晚。

我慢慢地爬起来,只感觉身体异常疲惫,像得了重感冒,浑身乏力。

条件反射地是想出去,意外的是门没锁,房门一拧就开。

外面点着暖灯,照亮了宫殿般高大的房间,外面是一整个全部打通的大平层。

黑灰色的暗色设计冰冷华丽,鎏金黑翡打造的恶魔雕像与墙面砌为一体,看久了觉得瘆得慌。

雕像左侧里面是一面巨大的、被打通成置物柜的墙。

这堵墙实在是太吸引人眼球,里面好像放了许许多多和这华贵摆件完全不是一个风格的东西,甚至有点儿乱七八糟的廉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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