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云朝被我踹下椅子,几乎是立刻熟练地爬起来。
「人家这不是看你不太开心就活跃一下气氛嘛,我有好好地教的。」
他把辣条递给旁边的小孩,冲他挤眉弄眼:「是吧!你云朝哥哥有好好地教你吧?」
小孩唆了一口辣条,朝我猛点头。
倪云朝跟我呲着大牙乐,一脸「你看是吧」的得意表情。
我扶了下额头,觉得吵,转身要出去,结果后面这一大只一直叽叽喳喳地跟在我后头。
「迟迟你去哪儿?带我一个呗,你好像不太开心啊~」
倪云朝真的很吵。
这几天他每天就像一只大型犬猛地窜出来!
每回都能精神抖擞地吓你一跳!
「迟迟早~吃早饭没!我刚买的肉包!」
「迟迟中午好!孩子们我已经哄去午睡了,你要午睡吗?不如一起?」
「晚上好啊宝贝!赏脸一起吃个饭呗,迟迟?」
......
他就像回家看到主人的小狗,恨不得在你脸上舔两口、摇尾巴。
「去图书馆,烦得慌。」
倪云朝的脸在我旁边闪来闪去:「怎么会烦呢宝贝?那些垃圾臭虫不是都解决掉了嘛~」
我猛地回头:「什么意思?你、你怎么会知道?」
他反应迅速,指了个人;「白奚说的!」
院子里打游戏的白奚猛打了个喷嚏。
白奚骂骂咧咧地转过头,瞥见我俩的时候猛地住了嘴,怏怏地缩了回去。
我捏了捏眉心;「帖子什么的倒是都删了,但我总感觉这事儿蹊跷。
就算徐裴和沈之烨都去澄清解释了,但是按照舆论的普遍公式,这事儿一时半会儿过不去,我还是在家躲两天吧。」
电话铃声响起。
我怔了怔,我认得这个号码,是校领导办公室的。
我接了起来:「哎,是春迟吗?在家这几天休息得怎么样啊?」
异常的热情,估计又是让我去参加竞赛,但不是下个月吗?
「咳,是这样啊,春迟,上周的事,是大家误会你了......你是受害者嘛!
这事儿,主要是岳荨带头做了错事,你放心,学校已经对他们做出了处分!
已经严重地警告那些扔书、辱骂你的那些人了!你放心,学校是非常公正的!」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竟然会处罚那些个公子小姐们???
「啊......谢谢校长,谢谢领导们。」
「哎呀,不用客气,这次的事你受了委屈,要是在家恢复得差不多了,下午就回来上学吧,学习进度不能落下!」
我错愕地盯着挂断的电话界面:「学校处罚了他们,叫我回去上学?」
倪云朝笑得高深莫测:「好事啊。」
10
回到学校的时候,我感觉走廊和班级里诡异地安静。
我一进班级门,全班迅速地抬头看了一眼我,然后诡异地集体低下头写作业。
正是午读,我觉得到这里还算正常。
走到座位的时候,我瞪大了眼睛。
一套崭新的桌椅,鹤立鸡群地摆在我书桌的位置。
十分拉风,和旁边的普通蓝色铁桌子高级得不像一个画风。
「这是哪儿来的?」
旁边低头写作业的女生停顿了一下笔杆,她小声地回复了我。
「是早上三班的人搬过来的。」
那不是岳荨宁、冉他们待的贵族三班吗,他们的太阳也从西边升起来了?
我怀疑地仔细检查了一下这套桌椅,一切正常,只是桌洞里多了一套崭新的课本。
之前捡回来的课本,我记得放在了之前那套桌椅里,还没来得及擦拭处理。
但现在找不到了。
我把这套课本搬出来,打开了其中一本教材课本。
翻开书页,笔记清晰整洁,字迹清隽俊雅。
我愣住了,瞳孔地震。
这里面的笔记无论是内容还是标注的地方,都和我之前的并无二致!!
只是字迹不同,但这个字我认识。
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我翻回扉页。
右下角落款:徐裴。
我呆若木鸡地坐下的时候,那个女生悄悄地戳了戳我。
「春迟,到底发生了什么呀?三班一大半的人这两天全请病假了。」
「而且我听说,校霸,就是周远好像被人打了,他们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被人打了?」
「是呀!」她看了看四周,捂住嘴巴,声音低了些。
「尤其是岳荨,说是放学路上被套了麻袋,手臂都给打断了。
她现在两条胳膊都动不了,我朋友的朋友昨天去医院探望过,都打着石膏,吃饭还需要喂呢。」
「她爸到处找是谁干的,现在都没抓到,估计是得罪人了吧!但是这时间也太赶巧了,就在你的事出了之后。
现在大家都怀疑,跟你有关呢。」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苍天有眼,这怎么可能是我干的呢?
这几天我一直在家跟个鹌鹑似的,怂得不能再怂了。
不行,我得去问问徐裴,要说不怀疑他是假的。
「宁冉呢,也请假了吗?」
女生摇摇头:「没有呀,她今天还上台领奖了,现在应该在三班上自习吧。」
我立刻坐了回去。
宁冉也在,我可就不敢去了。
要是这大小姐再误会点儿什么,兴许下一步拆的就是福利院了。
这事儿十有八九和徐裴有关系。
一看受伤名单里没有宁冉我就更加确认了,没想到徐裴还真顾念点儿少时的师生情谊。
按照主系统的说辞,徐裴只对宁冉一个人着迷偏爱,对她身边的人可没什么特殊待遇。
那我因为和他认识了那么多年,还有照顾养育他的情谊在里面,往前排排是正常的。
兴许徐裴就是在告诉我:差不多得了。
聪慧如他,他哪里猜不到宁冉是幕后主使,但是他就是没对她下手。
明晃晃的偏袒已经不能再明显了。
看,书本桌子也赔给你了,没人再揪着你不放了,人也给你教训了。
差不多得了,春迟。
但我确实很满意这个结果,我也不想开罪女主。
我在座位上思考良久,得出了个结论。
明白了,我明白了。
徐裴的底线就是宁冉,只要不涉及她,怎么都好说。
我也承他这个情,我比谁都想过安生日子。
至于非要心比天高地挑战女主,试探徐裴心里最重要的是谁。
这种以卵击石的傻事,我是根本不干的。
我又不像原著里的「春迟」一样,非要喜欢一个反社会变态。
如果徐裴真的把宁冉娶回家,我反而会为他高兴的。
毕竟也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不是。
那就继续夹紧尾巴做人,继续躲避徐裴,免得未来「儿媳妇」误会吧!
课本里夹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串电话号码。
纸条上写着八个字。
「东欧剧变,苏联解体。」
11
搜索,添加微信,发送好友申请。
对方几乎是瞬间通过。
我想了想,编辑了一条信息发送过去。
「谢谢。」
对面沉默了一下,敲了一行字:「就这样?」
「那下次第一让给你?」
对面不回复了。
我放下手机,站起来的时候不经意地看了一眼窗户外面。
倪云朝倚着墙角,好像正在和谁说话。
那人隐隐约约地只露出个轮廓,倪云朝背对着我,只看得见黑色的衣角。
琐碎、絮叨的声音沿着窗根传过来。
「大少爷......你这样让我们很难办啊.......」
「您说的那些人已经给您解决了......当然,没闹出人命,他们下手知道轻重......」
「您什么时候回去您得给个准话啊,头已经向我施压好几次了,大少爷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爸的脾气......」
打火机的微弱火苗在黑暗里闪了一下。
倪云朝隐在夜色里,额发下一双眼睛里明明灭灭,他沉默不语。
偷听很刺激,有种血液往脑门上涌的刺激。
如果不是手机突然响了一声的话。
徐裴好死不死地在这个时候发消息,「叮」的一声在寂静的夜里被无限地放大。
那两个人瞬间回头!
我手忙脚乱地收起手机就要蹲下去藏起来,余光好像捕捉到了些什么。
那个人,好像不见了。
这么快??
我蹲在地上想,心脏「扑通扑通」地跳。
屏幕上显示徐裴最新发送的消息——
「我把钱给春院长了,以后需要用钱的地方,可以来找我。」
嗯......什么钱??
上方的玻璃被敲了敲。
「迟迟?」
捂住嘴,当没听见。
窗户又被敲了两声。
「迟迟?」
「迟迟,我看见你了喔~」
像猫抓耗子似的,语气玩味。
躲不下去了,我站起来。
倪云朝盯着我,勾了个诡异的弧度,似笑非笑。
「这可怎么办呢~」
我听见他在轻笑。
「被你听见了呀。」
玻璃对面的倪云朝,今夜显得格外陌生。
12
「春迟,这次的竞赛很重要,好好准备!」
班主任递给我一沓前些年的竞赛题,拍拍我的肩:「拿个冠军回来!争取把三班徐裴甩后面!」
转身走的时候听见他的碎碎念:「这次我看隔壁老李还怎么跟我耀威扬武,哼......」
「老师!」
班主任身形一僵:「怎、怎、怎么了?」
我拿着报名表,狐疑地朝他挥了挥:「往年这个竞赛我们学校不是只有两个名额吗,我前面怎么已经有两个名字了?我是预备役?」
他接过报名表,看清了第二行的名字,停顿了一下。
宁冉。
其实女主宁冉的学习成绩并不差,甚至在文科上成绩是数一数二地好。
但问题是,她并不擅长理科。
我记得主系统之前介绍背景的时候说过,高中时期宁冉和徐裴并称为文理双冠。
目前人们倒没这个说法,只是戏称我和徐裴是夺冠对家,年级第一名不必猜,必然是我俩其中之一。
我没觉得我是在抢风头。
实力主义之上的世界,各凭本事。
何况徐裴还是我教出来的, 我拿第一怎么了?合情合理。
但不合理的是宁冉一个文科还偏科的选手来参加理科竞赛,她甚至都没有参加名额选拔。
班主任四处看了看,拉过我来到一旁,压低了声音。
「宁冉啊......是这样,她家人是这次竞赛的合作赞助商,给咱们学校争取来的第三个参赛名额。
她家里人的意思,就是让宁冉去历练历练,别往外说哈,算是走后门的一次机会。」
我点点头:「理解,这是凭人家自己家里的实力拿到的名额,怎么能算走后门呢。」
班主任给了我个「上道」的表情,朝我竖了个大拇指。
我抱着竞赛题往回走,正要离开办公室的时候,耳朵敏锐地立了起来。
两点钟方向传来细碎的说话声,那儿站着个熟悉的人影。
沈之烨?
好奇心来了挡不住,我又绕回原路,折回班主任的办公桌。
「之烨呀,报名表你拿回去吧,这次数学竞赛的名额上面已经敲定了。」
沈之烨拿着报名表,却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他神情微沉。
「上周您和我说,我的成绩没问题,是能参加的。」
隔壁一班的陈老师头疼地揉着眉心:「是,但是此一时非彼一时了,那时候春迟同学不是——」
他话头及时地制住,转了个弯:「上周的情况是想让你代替她,但是人家现在把事情解决,回来正常上课了。
不如你准备两个月后的市级竞赛吧,虽然含金量差些,但也是能有机会被高校看中保送的。」
沈之烨微微地皱眉,语气却软和:「陈老师,我最近几次月考的理科成绩您也知道,甚至有两次超过数学成绩我是超过她的,我相信我比她更能胜任。」
「名额这事儿真没有转圜的余地吗?上次月考数学单科排名,我是第一。」
陈老师叹了口气,一脸为难:「不是老师不让你去,竞赛名额的事情是数学教研组和校领导决定的。现在已经确定了。
而且之烨啊,你确实最近有很大进步,但是照春迟来说还是有差距的。
之前名额选拔的时候,虽然你一开始确实拿了满分,但是那张奥赛卷子有道题目的答案后来发现有争议。
最后请教了出题教授,重新订正了答案,只有春迟和徐裴拿了满分,你差在那道题上,但也说明了实力差距啊。」
沈之烨垂到桌下的手隐隐地握拳:「按照竞赛的计分方式,我和她也只不过差零点几分而已。
正式比赛的时候答案又不会出现争议,应该再换张试卷再比一次。」
陈老师欲言又止,最终摆手让他回去,低头继续批改作业。
沈之烨转身离开的时候,突然回头朝我这边看来——
四目相对瞬间,我隐约地瞥见他眼里闪过的一层极淡极淡的阴霾。
只不过一息之间,他就像没看见我似的自然移开了视线,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很久很久,一道熟悉的音色灌过我的耳畔——
「春迟,两年没见,你把男主的名额抢了?」
语气仿佛永远胜券在握又游戏人间的造物主,青年凉薄的嗓音一如当年。
态度也一如既往地高傲和慵懒。
我轻笑了一声,心里友好地对他进行礼貌温柔的问候。
「主系统,你还没死哪?」
「懂点事,春迟。」
主系统的声音带着点儿漫不经心。
「原设定剧情中,男主沈之烨为了夺得宁冉,开始发愤图强和徐裴比成绩,最后赶上徐裴,两个人竞争理科第一。
在男主光环下,理所当然地杀出重围成一匹黑马了,拿到了名额。」
「这次竞赛对他至关重要,沈之烨是一个黑道大佬在外的私生子,他母亲被原配夫人派人杀死了,遗漏了他。
他的亲生父亲是竞赛背后的临时合作商之一,因为他拿了第一产生关注,意外地发现是自己当年心爱情人的孩子,认了回去顺利地继承家产。
正巧原配夫人的独子意外地死在两年前的蓄意谋杀案——诶?」
主系统难得地陷入怔愣。
「嘶,这里好像出了点儿问题啊......」
难得看见主系统吃瘪,我在旁边幸灾乐祸,「哟,怎么了,大名鼎鼎主系统,还有你不知道的事?」
......
「无所谓,就一个炮灰角色而已,翻不了多大的风浪。」
主系统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并不放在心上:「比你还炮灰。」
恶语伤人心。
「主系统,你听说过蝴蝶效应吗?」
我真不知道它哪儿来的自信。
我感觉到它好像翻了个白眼:「你太小看世界的自动修复能力了,世界中枢不变,细微差别也总会逻辑自洽地补上。」
「他两年前没死,以后也总会死的,他的使命就是为男主让路。
你也一样,春迟。」
一样什么?未来被徐裴杀死吗?
我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竞赛题,忽然笑了。
「可我现在不信了,系统,你们没资格决定我的命运。」
「我能公平竞争,打败沈之烨拿到名额,你们现在也没有办法把名额抢回去吧?」
笑死,我还真不信我能折在徐裴手上。
青年的声音很久没有响起。
不远处久久地伫立一个修长、阴沉的身影。
沈之烨立在廊下的紫藤花旁,无声地凝视着前方,他的耳边响起一道机械音。
「宿主,检测到关键剧情——数学竞赛任务失败,将扣除一万积分,您的考神道具也即将收回。
对于您近期的表现,总部多方综合评定结果为——差!」
「您的表现简直惨不忍睹!拿着我们给的 S 级道具,别说男二徐裴,就连一个小配角春迟都无法赢过!
女主目前对你的好感度远远地低于徐裴!甚至你在她那边的存在感还不如春迟高!」
「你目前后宫收集进度为零,事业线任务屡次失败,同父异母的继承人还活着,男主光环正在逐渐地减弱。
当男主光环低于阈值,宿主,您的存在将被彻底地抹去。
男二徐裴则彻底地实现上位目标,永远代替你的男主位置!」
沈之烨阴着脸磨牙:「吵死了闭嘴!你们给的好道具,还能让我输?」
机械音冷哼:「这只能说明对方实力过强,级别远超考神道具,归根到底是你没用!」
「我没用,你就有用了?原著里的春迟成绩怎么可能这么好??
而且徐裴也比原著里能难超过!你说徐裴厌恶她,那岳荨的双臂是谁打断的?
系统 025,不会当系统就别当了,我历来完成的任务评分都是 S 级!你嘲笑一个王牌位面任务者没用?」
机械音染上怒火:「没用的是你!我带过那么多宿主,也不是所有都靠道具才赢的!
再说了,我一开始提示过你了,这个世界有些异常,很有可能存在多个和你一样的位面穿书者!」
「会靠系统碾压、被剧情支配的普通世界,却干不过其他同行,也好意思称自己为王牌??
竞赛开始之前,如果你还是找不到办法参加,我们很快地就能解绑了!!」
沈之烨眉头紧皱,面沉如水。
13
回家路上我闲的没事把主系统拉出来遛遛。
「我说你一个主系统,就算是小角色的变动,两年后才发现漏洞是不是太迟钝了点儿?
现在当主系统的门槛这么低吗?」
「唉——」青年装模作样地长叹了一声,语气还是懒散的,「本来我不想说的,但是看来装不下去了。」
「什么?其实你是龙王赘婿?」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现在无法像以前一样纵览全局,是因为我亲自下场了?」
「......不信。」
「这已经不是初始世界了,名为『万般娇宠』的小说世界,已经重启百次,无数攻略者和系统前仆后继,但都死在了这个世界,无一生还。」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如此笃定地宣判你的死亡未来,那是无数次发生在「春迟」角色上的必定结局。
你前面有无数位面穿书者挑战「春迟」这个角色,试图青梅女配上位,我们甚至给了他们女主光环。
——但无一例外地,他们最终都死在了徐裴手上。」
主系统的声音空前的严肃。
「我是来提醒你,无论现在徐裴看起来有多么正常,也许似乎还对你不同寻常——都别相信,全是假象。
这人是个极其聪明的坏种,哪怕他的记忆被我们清除了那么多次,却用精湛高超的伪装骗过了所有的攻略者和系统。」
它提起来「徐裴」时候的语气依旧心有余悸,这让我有些不敢置信。
「我前期指导你远离他的路,是前人走过并成功活得比较长的路,最起码能撑到大结局,而在那之前,我会想办法让你提前脱离——」
我心念一动:「脱离?什么意思,你要让我离开这个世界??」
「是的,春迟,你不想走也不行,脱离这个世界只有三种方法。
第一种就是寿终正寝,但你这个角色我觉得活不到那个时候,你能挺到大结局就不错。
第二种就是意外死亡,比如死在徐裴手上,这是你的常规结局。
第三种则是完成攻略任务,也会脱离世界。」
我良久无言。
突然反应过来件事:「你一个主系统,为什么那么关照我?」
「因为你值得。」
青年的声音收起了戏谑,格外郑重:「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这么至纯至善的灵魂了。
心怀天下的人物三千世界难出几个,我上一次见到仁爱大善的『圣者』,还是千年之前。」
「我一直在找合适的接班人。
但手底下那些分系统们太不安分,我需要一个绝对公义的人来接替我,所以我相中了你。」
我看向远方,轻声地反驳:「可你没问过我愿不愿意。」
「你以为你留下能护得住谁,如果拥有主系统的权力,三千世界里无数家福利院和慈善机构,都能在你的保障下顺利、安然无恙地运行。
友情提醒你一下,初始世界的福利院就被徐裴拆了。
春院长为了保护『春迟』向他求情,但却一起被杀了。」
我良久无言。
我确实就从来没看透过徐裴啊,我打心底里并不相信他会做出这些事。
但要用春院长的命和福利院的孩子们赌这万分之一的可能吗?
天边残阳如血,同五年前徐裴手中开膛破肚的鸟雀身上的血,何其相像。
那时候我拉起他的手擦拭洗净,是因为他尚且年幼,可控。
可徐裴现在强大起来啦,他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竟然会感觉到恐惧。
我无法再拉起他的手,温声地安慰他没事了。
有事,他做错了。
我想通了,于是我跟主系统说:「走吧。但是我还是想苟第一种结局,努努力,寿终正寝。」
「目前检测到徐裴的状态极不稳定,在他产生杀意动手之前,我会想办法提前让你脱离这个世界的。
但现在,你继续享受最后的时间吧,一切照常。」
刚走到福利院建筑前,就看见大门口围满了十多辆黑色豪车。
一进去院子里乌泱泱的人,全部都西装革履。
不是商业风,意大利黑手党的西服款式——对,气场像黑社会。
他们整整齐齐地站在外面,眼神不善地打量着这里,像来砸场子的。
屋子里春院长略显尴尬地站在一旁,孩子们被赶到里面,但一个个都好奇又害怕地探出身来看。
半白头发的花甲老人正坐在倪云朝身旁苦口婆心地劝,对面的凶相刀疤脸和酒红色卷发女人也轮番地插句嘴。
我听了半天,主旨不外乎是五个字:「劝少爷回家。」
......没什么好惊讶的。
一早猜到这小子不像真破产,那天晚上就已经撞破他的谎言了。
我走进屋子打算悄悄地遁走的时候,倪云朝掀起眼皮。
下一刻他直接从围堵中窜出来,飞扑到我面前。
「迟迟宝贝!!」
我条件反射地往身旁一躲,倪云朝扑了个空!
倪云朝夸张地揉根本没撞红的额头,惨兮兮地:「人家马上要被他们抓走了,想来跟你告个别嘛~」
「流氓,退退退!」
他张开双臂:「来!宝贝抱一个!」
我伸手点在他肩膀,制止了他:「行了少爷,玩的也差不多了,跟他们回去呗!」
「你好冷漠喔。」倪云朝叹气,掏出手机递给我,「留个电话总行吧?」
我接过他的手机,毅然决然地删除了他写的「未婚妻」三个字,改成「春迟」。
正要输入号码的时候,微信突然弹出来一条消息——
【21 级化工系白奚】:「学长,你提前走了怎么算?尾款什么时候结?」
我瞳孔地震。
我看了一眼倪云朝,手机扔回给他。
下一刻抄起墙角一根木棍!
没有任何犹豫地抄起棍子就冲上楼!
「白奚你给我滚出来!!!!!」
房间里传来青年「吱哇」乱叫的惨呼声,白奚被我追打得满房子乱窜!!
其他人在一旁目瞪口呆。
白奚抱头鼠窜,两条大长腿倒腾得飞快!
「妹儿!妹儿你听我解释啊!!」
「解释什么!你早就和他勾结在一起了!你们俩早就认识是吧!师兄弟是吧!」
我狠狠地打了白奚几下:「我说你小子哪儿来的苹果手机!原来是受贿了!」
「我是你哥!我是你亲哥啊!谋杀亲兄啊啊啊有没有人管啊——!」
当然没有人管,春院长抱着小孩子走了,大孩子捂住了旁边孩子的眼。
白奚「嗷呜」一声痛呼,长臂一伸,勾住无辜群众倪云朝,猴精地躲在他后面。
「冤有头债有主,我就不信你敢打他,来啊来啊——卧槽!」
说那迟这时快,倪云朝一个转身擒拿,直接把白奚摔我眼前!
等待他的当然是迎头痛击。
白奚倒在地上,颤颤巍巍地举起苹果手机。
「我招,我什么都招......」
果然不出我所料,白奚这个江湖骗子进了名校还「招摇撞骗」。
「白大师」声名远扬,人送外号「神算子」。
慕名花钱请他一卦的人能排队到隔壁北大。
倒霉的是有一次惹上了倪云朝的室友,因为经过他指点的一个同学撬走了对方系花女友,白奚被围堵了。
推搡打斗间,白奚的钱包掉在地上,被看热闹的倪云朝捡起来了。
「那里面是咱们最初的一张全家福合照,你在我旁边。」
白奚嗫嚅着解释,被我横了一眼,乖乖地回墙根罚站。
倪云朝叫停了动手的室友,路灯下蹲下身笑眯眯地拿着照片问白奚。
「我也不想招啊,可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白奚想了想,又补充道:「那时候我仇家太多,有个算命的富二代家里破产非得赖我头上,找人收拾我,还是倪学长看在你的面子上救的我
——我跟你说人真挺好的,你当初随手一救人家记了两年,对你念念不忘呢!
我只是感动于他对你的感情!绝对不是因为他给的一套苹果最新系列电子产品外加七位数的支票......哎,别打了,呜呜呜~」
「白奚!八荣八耻,背!」
我一边揍一边骂:「春院长当初怎么教的我们?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你大手大脚的毛病,什么时候改改!
竟然因为钱就把我给卖了!你还好意思当我哥?!」
倪云朝在一旁弱弱地举起手:「也不能叫卖给我,我那个叫给大舅哥送礼......」
我瞥了他一眼,继续殴打白奚:「我说呢!还算卦!还让我去天桥!
什么天机不可泄露,你俩算计好了在这儿等着我呢是吧!」
白奚抽泣一声:「当哥哥的我也不能害你啊,你看倪云朝不是给你解决这件事了吗?
你们学校污蔑你的帖子都是他找人删的,欺负你的人也帮你教训了一顿,人家黑道大少爷,怎么也比徐裴那个白眼狼好吧!
我都是为了你好啊!」
我暂时放过白奚,有些诧异地看向倪云朝:「上次的事,是你解决的......?」
少爷咳嗽一声,害羞地侧过脸,点了点头。
心里说不出的感觉。
竟然不是徐裴啊。
其实仔细地想想也说不太通,徐裴固然身份尊贵,也不可能让半个班参与霸凌的纨绔子弟们告病假,不可能为了一个孤儿院的「青梅」公然得罪其他富豪。
我叹了口气:「谢了,那之前的事就当还清了。」
「这怎么能还清呢~」倪云朝抢过我的手机,输了一串号码。
「我的手机号,有事给我打电话,宝贝~」
然后拨通,他的手机响起来,倪云朝顺利地存下我的号码,把手机还给了我。
然后他潇洒地转身离开,朝我挥了挥手。
倪云朝走了。
刷竞赛题的时候,微信响了一声。
徐裴:「倪云朝走了?」
「嗯,我有告诉过你他的名字吗?」
「倪家大少爷的名号无人不晓,三代单传,独苗,被家里宠得无法无天。」
这是做过背景调查了啊,动向都一清二楚,徐裴难道在福利院安摄像头了?
「他家从前是黑道出身,现在洗白上岸,但背地里腌臜事儿不见少,背后黑色产业链脏得你无法想象,是我们圈子里默认的黑社会。
倪云朝行事一向诡谲乖张,手段脏得很,绑匪对他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
他这样的人,不可能因为一个无足轻重的救命恩情,纡尊降贵地去接近一个和他家世天差地别的普通人。」
我沉默了一会儿,「你想说什么?」
「阿迟,小心倪云朝。」
「他大张旗鼓地追求你,是别有用心。」
我摇头叹气,正想关掉手机继续刷题,徐裴的语音通话就过来了。
我不敢挂掉,皱眉接了起来。
「阿迟,我说的不是酸话。」对面低沉的嗓音缭绕着似有若无的叹息。
「这件事很严重,你一定要提起重视。」
徐裴语气很少如此严肃,我不自觉地竖起了耳朵。
「当这个时代科技医疗水平先进到一定水平,有人就可以通过金钱实现逆龄生长。
全身的器官都可以更换,注入年轻的脑脊液能使衰老的大脑逆龄生长......这只是公众目前能探知到的十分之一。
富豪们想要新生,黑市则提供器官,你猜猜它们从哪儿来?」
「拐卖。」
屏幕对面传来轻笑声,徐裴的声音带上点赞许的意味:「阿迟很聪明。」
「不过这样盲选的办法很不稳定,其实有一种可以长期合作、随取随摘的办法。
当街拐卖人口有很大的风险,其家人也会一直追究,你知道摘取谁的器官永无后顾之忧吗?」
我的心「咯噔」一下。
「无父无母、无亲属的孤儿,被抛弃的被慈善机构收留的未成年孩子们。」
徐裴的声音浸染上深夜的寒凉,透过无线电传播到我耳边:「你知道吗阿迟,全市最大的地下娱乐城和高级会所,背后的东家是倪家。
他们跟黑市一直有牵扯,有传闻倪家走私军火,你觉得买卖器官的暴利生意,他们敢不敢干?」
「阿迟,倪云朝祖叔父一年前病危,现如今精神矍铄如年轻人,据说换过器官,你觉得真是表面上说的捐献得来的吗?
他跑来接近你,是看中了你,还是你背后尚无资本介入的春天儿童福利院?」
我彻底地写不下去了。
猛然回想起白奚说辞中不合理但是却掠过的一个点。
我和倪云朝第一次相遇是两年前,他若真那么想见我,为什么早不派人打听寻找呢?
白奚钱包里的照片,是一张二十多个小孩、四个义工还有春院长的大合照。
那是四年前拍下的,那时候还叫春天孤儿院,规模很小很小。
「阿迟,如果后续倪家说要收购福利院,或者以赞助商的名义介入福利院的运营,马上联系我。」
「......我知道了。」
我想了想,又问:「那个,学校里的事,是你出手帮我解决的吗?」
「当然,他们不会再敢找你麻烦了。」
徐裴顿了下:「阿迟,以后遇到事情,第一时间记得找我求助。
「八年前,是你从雪地里把我一路背回去的。
你们六年的养育之恩,我一直都记得。」
他的声音坦露出难得的柔软:「......阿迟,你们永远都是我的家人。」
我蓦地怔住。
一瞬间像是被海潮冲垮了心房,喉咙中酸涩。
「小裴......」
主系统突然猛地咳嗽了一声!
我一下子回神,脑子里又迅速地过了一遍主系统之前的警告,如梦初醒。
稀里糊涂地回了句「小裴你早点睡,晚安」,匆忙地就挂断了语音通话。
——如果这里不是小说世界就好了。
我闭了闭眼,到头来谁也靠不住,谁都别有用心。
发呆间手机铃声响了。
来电是明晃晃的三个大字:「未婚夫」。
我嘴角抽搐了一下,若无其事地接通电话。
倪云朝的声音辨识度极高,有多高呢?
你一听见就想打他的程度。
「哟,宝贝,这么晚还不睡呢?是不是在等我来电?」
「下个月我要参加数学竞赛,你要没事我就挂了。」
对面一下子急了:「哎哎哎!别挂啊,我是真的有要紧事!」
「哎对了宝贝,刚刚给你打电话怎么一直占线啊?」
「......同学打电话问题。」
倪云朝不依不饶:「男同学女同学?」
.......
「迟迟你别生气!下意识地就想多问两句,我这不是怕有什么不安好心的白眼狼过来骚扰你嘛。我这次打电话,是真的有事情要告诉你。
白天人多不方便说,迟迟宝贝,其实我有个秘密。」
兴许又是不知道哪儿淘来的土味情话吧,我敷衍地配合了一句:「什么啊?」
「迟迟,你听说过重生吗?」
倪云朝突然收起了嬉闹的语气,态度严肃得可怖。
「如果我说我重生了,你相信吗?」
14
「我曾死在两年前。」
我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是两年前的那次绑架吗?」
「不,是买凶杀人,那人割破我喉咙的时候,我都没来得及回头看清他的样子。」
倪云朝的声音很压抑:「我是说我死得很戏剧性,就那么突然,我到死都不知道是谁要杀我。」
「我的意识沉睡了很久,一开始我并不知道我重生了,只是觉得从小到大的事情有种奇异的熟悉感——好像在梦里经历过一样。
我想起来一切的时候,是在七岁的时候。我开始翻来覆去地做同一场噩梦。」
「为了避免之前的悲剧重演,我开始接受了父亲安排给我的训练,去学习各种防身攻击的本领手段,同时重金聘请退役特工和雇佣兵加强安保。
这一次,我成功地反杀了那个人。」
「但是,事情到这里并没有结束,反而愈演愈烈。」
倪云朝的语气染上点玩味:「背后的人是真的很想要我的命,一次失败之后没有轻言放弃,三番五次地派人来杀我。
宝贝,我什么意外都遇到过。
车祸、大楼坍塌、火灾,甚至下毒。非要我死不可。」
我愣了一下,脑海里一些声音串联到一起,然后缓缓地回头。
主系统一声不吭,沉寂得跟死了一样。
它的心虚让我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倪云朝仍在继续叙述:「起初我和父亲以为是招惹的仇家,但是一个个地排除下来,没有一个符合嫌疑人的特征,最近倒是收敛了些。
我这些年一直在追查,但总是在快要查到些什么的时候突然被莫名的力量阻止。有时候我都以为是惹了非自然生物。」
不是非自然生物,是一群傻逼系统和世界规则。
我在心里默默地吐槽,突然对倪云朝生出了几分同病相怜的感觉。
世界要他死,也要我死。
但凭什么就要死给它们看呢?
「主系统,你可没说过还有重生者啊。」
它终于冒泡:「很难说,都重启那么多次的世界了,世界原住民数据出现些 bug 很正常。」
「你说的要给男主让路的原继承人,是倪云朝吧?黑道大少爷,我早该想到的。」
主系统不说话,我一般当默认。
我深吸了一口气:「倪云朝,好好地活下去。」
电话那头他好像笑了一声:「我会的。」
「倒是没想到你接受得那么快——还以为你要说我是编的哄你呢。不过我是第一次和别人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我就是想告诉你。」
「我相信是真的。不过你现在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一定要严加防范,它随时会卷土重来!对了,你可以去调查一下你父亲在外有没有——」
我张了张嘴,无法发出声音。
被消音了。
主系统一向懒散冷淡的语气头一次听出了怒气,它强硬地警告我闭嘴。
「我透露给你世界的规则不是让你泄露出去的!禁止向其他人透露涉及世界中枢的关键机密,是定死的铁律!」
「任何想向外界透露的方式,不限于纸笔交谈暗号,甚至检测到一丁点念头,都会被即刻终止。」
这波操作直接把我的想法扼杀在摇篮里。
我听见我机械冷漠地在和倪云朝解释刚才的口误,他表示知道了让我早点睡,我迅速地挂断了电话。
主系统接管了我的身体。
「倪云朝一定要死吗?」我问它。
过了很久,瞧我一直沉默着等待,它终于正面回答了有关倪云朝的问题。
「没事,反正你也会死的,早死晚死都得死。」
......
听听,这是人话吗?
也是,系统怎么能算人呢?
但倪云朝的事并没在我心里放多久,甚至 24 小时都没有,因为转天就出现了一件更令我忧心的严峻事情。
福利院要解散了。
政府部门上门的时候,春院长还以为是前些日子申请扩建福利院规模的文件下来了。
「森佳公司已经购买了你们这片地皮,未来将在这里建一条网红美食街,下周拆迁队就会过来,你们收拾一下东西准备离开吧。」
春院长脸上的血色迅速地褪去,身体轻微地晃了一下:「什、什么意思?怎么突然——那这些孩子怎么办?」
工作人员公事公办地按照流程出示了一堆相关文件。
「根据资料显示,这栋建筑现在属于国家公有财产,四年前春天孤儿院已经变更为春天儿童福利院,已经划入民政部门管理范围。
购买企业已经向政府支付了建筑拆除的补偿费用,现在这片土地的使用权是森佳公司的。」
「春女士,上面的意思是,未满十四周岁无在世亲属的儿童将归属于隔壁市的白云儿童福利院接管。
有智力障碍或者身体有缺陷的残疾儿童和未满十八周岁需要上学的孩子将被送往市中心的爱心福利院。」
他们看了一眼白奚。
「至于已经满十八周岁健全有劳动能力的,不在福利院收容标准内。」
春院长已经完全愣住了,她脸色发白,半晌都没缓过神来。
「春女士,作为春天儿童福利院的负责人,你可以得到一笔补偿金。但是上头没有重建的打算......近期可以找一下其他工作了。」
他们走后,福利院原本温馨欢乐的早餐时间,一下子低迷起来。
我像是傻了一样地脚被钉在地板上,死死地不能动。
疯狂地在心里喊主系统:「你说的剧本里没有这段!!」
「福利院怎么会被拆?福利院为什么会被拆?!!」
主系统的声音也有点儿飘忽不定:「这......我也不知道。
我现在能看到的东西和你是一样的,不过我可以联络一下其他分系统。」
说完它就下线了,无论我怎么喊都没动静了。
事实上也不需要它查,春院长缓过神来就已经立刻出去了,我同时发消息给徐裴和倪云朝。
他们回复得很快,看清屏幕上内容的时候,血气一直往我脑门上冲。
森佳公司背后的控股人是宁冉的父亲。
脱离原定故事发展轨道的异常行为,我也不太相信这附近都是烂尾楼的荒芜地段能是什么绝佳投资商业街的好地方。
又是跟女主有关。
回过神来的时候,指甲已经深深地嵌进肉里,手心渗出鲜血。
我在生气。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最重要的不是生气和愤怒,是先解决问题。
这几天春院长四处奔波,每次都是拖着副疲惫的身躯心灰意冷地回来,她打了无数通电话,得到的都是一样的回答。
没有转圜的余地。
森佳公司对我们闭门不见,只是一再下最后通牒,勒令我们尽快地搬走。
倪云朝和徐裴相继来过好几趟,给出的答案也差不多。
「我提出过跟宁家重金收购这片地皮,但没想到那边的态度异常坚决,我都抬价到十倍,宁长景那个老东西也不卖。」
倪云朝第一次流露出阴沉狠戾的模样。
「哪怕是我父亲出马,他竟然也敢拒绝,说什么这是他爱女唯一的要求,说什么都不退让。」
提及这里,倪云朝的神情也表现得很疑惑。
「说起来也奇怪,自从我知道针对你的是宁冉之后,我就格外地留心过他们家。
宁长景在三年前压尽所有身家的一个项目失败,赔了个彻彻底底,主营的房地产项目最近几年也并不景气,原本应该是逐渐再走下坡路的。
但是一年后,他家突然转攻了大众理财的方向,竟然蒸蒸日上,可宁长景的投资水平公认的业内垫底,不然也不会当年倾尽全部身家压那个蛋糕一家瓜分差不多的红海项目。」
「除非高人指点,但是光指点也没用,宁家是做房地产赶上时代起家的,金融理财上不是好手——不过他们公司的员工曾经透露过,
负责新项目的,不是宁长景。」
倪云朝的目光移向我,语气莫名:「是他当时年仅十四岁的女儿,宁冉。」
「金融天才啊。」他感叹了一声。
——不对。
事情不对。
主系统曾经说过「万般娇宠」小说世界的剧情发展脉络。
故事正文开始于帝都高中,男二徐裴迷恋并纠缠女主宁冉,两人关系暧昧,徐家门第要比宁家高,宁冉父母也鼓动他们结亲。
引得当时尚且两袖清风的男主沈之烨嫉妒,并发誓要发愤图强成为人上人,宁冉当时周旋于两人之间,态度模糊。
因为她的设定是美艳倨傲大小姐、妖艳作精型女主,热衷养鱼。
但不幸后来家里突逢变故,本就势颓的房地产公司在一项重大资金流动的项目上合作方突然卷钱跑路,破产后宁冉父母意外地车祸身亡。
一朝孤零零无靠山还负债的宁冉,被徐裴趁机带走囚禁,开启了「金丝雀」的生活。
沈之烨那边也不负努力地快速地学习,接手了生父的黑道生意,一次宴会上偶遇被徐裴搂在怀中的宁冉......
于是开启了篇幅百万字的强取豪夺的恩怨情仇故事。
我记得很清楚,在大学之前,宁家的公司一直是走下坡路的。
「你没记错,女主家没破产的公司一直是做房地产,并没有改道金融理财行业。」
主系统突然出声。
它的声音也有点儿嘀咕:「女主那边的轨迹也出现了问题,但其他系统没和我上报,应该没什么意外。
像宁冉这样的主角的生长轨迹我们还是很关注的,没有人和我提,就是没问题。」
「双标还得是你啊,狗系统。」
徐裴的说法也差不多,宁家不肯让出这块地,他表示他还在想办法,让我别担心。
别担心......怎么会不担心呢?
春院长在接连碰壁,甚至徐裴和倪云朝都插不上手之后,情绪已经肉眼可见地变得绝望了。
一周的期限即将截止,明天接小孩们转福利院的车就会来。
春天儿童福利院,即将要散了。
晚上的时候,春院长和义工们精心地准备了最后一顿晚餐。
她竭力地撑起和往常一样和煦温柔的笑容,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像明天不会分别一样,她笑着招呼孩子们过来吃饭。
小一点的孩子们双眼红肿,哭得脸上脏兮兮的,泪痕还一道道地挂在小脸上。
旁边的大孩子拿着毛巾给他们擦脸,眼眶也是红的,情绪低沉。
饭桌上突然有个稚嫩的声音响起:「我们可不可以不走啊......」
细弱的抽泣声断断续续地响了起来。
像一块石子丢进湖里,其他孩子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来。
「我不想和哥哥姐姐们分开......我想留在这儿。」
「为什么要把十四岁以下的和十四岁以上的分开呀,我妹妹和我为什么不能在一家福利院呢?......」
「他们说白云儿童福利院环境可差了,院长和员工们可凶了,一点儿也没有春妈妈和姨姨伯伯们好......
里面还吃不饱饭,容易挨欺负,也没有人管......」
「我舍不得春妈妈和春迟姐姐。」
孩子们一个接一个地「呜呜」哭了起来。
有个小女孩抽抽搭搭地跑过来抱住春院长的腿:「妈妈......我不想离开你......」
春院长再也忍不住,抱住小女孩止不住地抽泣,瘦弱的肩膀不停地耸动。
义工和员工们也在旁边掉眼泪。
我被小孩们挂了一身,眼里鼻涕「呜啦啦」地往外涌,抱着我的腿不撒开。
「姐姐,我们舍不得你,呜呜呜~」
「我不要和姐姐分开......」
我们和春院长是费了很大劲儿才把孩子们哄去乖乖地吃饭的。
倪云朝在白奚处得知了事情经过,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宝贝你别上火,我已经和其他人协商好,找个闲置的建筑改成福利院,地段也比现在好!
重建需要些时间,你和春院长还有白奚可以暂时来我这儿住......」
春院长朝我摇摇头。
大概倪云朝的声音有点儿大,我干脆打开免提:「春妈妈说不行。」
「哎呀这有什么不行的,不用不好意思!院长那就是我未来丈母娘!」
「倪云朝。」我压低了声音,「没在开玩笑。」
对面一下子止了笑声。
白奚坐不住了,他揉了一把头发:「春妈妈,实在不行我出去算卦养活你们!
不是摆摊儿,之前就有好几个富豪老板请我去看风水,就是师父不让我去,但现在急需用钱,我大不了被他逐出师门! 」
春院长背对着我们慢慢地叠着衣服收拾行李:「不用,都不用......」
「重建福利院是一笔不小的资金,而且这样的慈善机构本来就不是盈利的,而且如果这里的房子真的被拆了的话......」
她停顿了一下,最终叹了口气:「我也不会在其他地方运营福利院了。」
我立刻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是她教会的我要博爱众生,我不敢相信她会是第一个放弃的那个。
我焦急地问她为什么。
春院长放下衣服,转过身来面向我们,眉眼尽显疲态。
「我其实没告诉过你们,我也是一个孤儿。」
她嗓音沙哑,慢慢地回忆起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