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脑洞故事盒：从不做人开始》
我左眼能看到一年后！我能看见彩票店墙壁上一年后的开奖号码走势图。
我将一年后各期彩票中奖号码记在日记本上。
只需等待一年，一年之后，我将一夜暴富！
而且，天天中头奖！
1
我是四个月前的一个雷雨夜突然拥有了这项特殊能力。
这是我的秘密，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我打算利用这个能力买彩票中大奖。
可让我担心的是，我怕我等不到那一天了！
……
今天夜里我起床喝水，忽然看见我家的房门被缓缓推开了！
门口站着一个手持尖刀的黑衣蒙面人，他悄悄地走进了我的屋子。
幸运的是，这是我左眼看到的！
我放下手中的水杯，用左眼死死地盯着面前的黑衣人。
心说这人是要干吗，入室抢劫吗？
难道一年后的今晚，我的家里会遭贼？
此刻我的屋子里是亮着灯的。
可一年后的今晚，整个屋子里都昏沉沉的。
我只能借助窗外的月光，勉强看清这个人的轮廓。
黑衣人个头不高，瘦瘦的，后背向上凸起，是个驼背。
他头上戴着鸭舌帽，脸上戴着口罩。
手上脚上也分别戴了手套和鞋套。
看来这人早有预谋。
黑衣人手握尖刀走向了我的床。
趴在床上熟睡的我却浑然不知有人靠近。
黑衣人悄然来到了床边。
忽然他手起刀落，尖刀直接刺向我的后颈，穿喉而过。
紧接着他拔出尖刀，用被子盖住了我的头。
被子里我都来不及反抗，略微动弹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黑衣人将刀刃上的鲜血尽数擦在了被子上，然后把尖刀塞进了口袋里。
他没有在屋子里翻箱倒柜，只是拿起了我放在床头柜上的日记本，然后悄然离去。
什么情况？
一年后的今晚我会在睡梦中被人一刀捅死？
而对方的目的正是那个记载了彩票中奖号码的日记本？
那我岂不是替别人做了嫁衣！
不过我还是赶紧跟了出去。
2
即便一年后我真的会死，我至少也要搞清楚杀我的人是谁！
黑衣人出了屋子，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我租住在一楼，是那种非常老旧的小区，四周连个监控都没有的那种。
黑衣人绕过了几栋楼房，然后穿过一条狭窄的巷子来到了后街。
后街地处偏僻，不仅没有监控，连路灯也没有。
月黑风高，树影绰绰。
他埋着头急速向前，我一路小跑紧跟其后。
又穿过了几条巷子。
忽然，他来到了一座宾馆前面，然后径直走了进去。
这是一家很普通的宾馆，难道他要在这里过夜？
我也没犹豫，跟着走了进去。
黑衣人并没有在前台开房，他有意压低了帽檐，然后进入楼梯直奔楼上。
或许他之前早就开好了房间。
为了不跟丢，我来不及跟前台打招呼，直接冲上楼梯继续跟在黑衣人的后面。
我得知道他住哪个房间。
黑衣人略过二楼继续往三楼走。
在来到二楼和三楼之间的转角平台的时候，他忽然停了下来。
他取下了头上的帽子，我看见了扎起来的丸子头。
她是个女人！
她脱掉了身上的黑色大衣，里面穿着裙装，我还看见了她背在背上的包。
她不是驼背！
她解开了丸子头，一头长发披肩垂下。
她打开了她的包，一双高跟鞋被从中拿出换到了脚上。
她取下了口罩，一张精致的脸尽显无遗。
先前的驼背黑衣人，一下子变成了一个身穿裙装、脚踩高跟鞋的长发美女！
一年后的今晚我居然是被一个女人一刀捅死的。
可这个女人我压根儿就不认识。
我抬头看了看楼道里的监控，女人所站的位子正好是监控死角。
她为什么要突然变装？
她到底要干吗？
女人将脱下来的大衣和换下来的鞋子塞进了包里，然后将包塞进了一旁的消防栓门框里。
接着她走上了三楼，然后敲响了 304 号房门。
门很快就被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中年男人。
男人笑盈盈地看着门口的女人，然后一把将女人拉进了房间里，房门也随之被关上。
什么情况？
这个女人在刚刚杀掉我之后，居然还有闲心跑到宾馆里来跟另一个男人幽会？
还是说，她是来杀这个男人的？
我越发对这个女人感到好奇，我得进入房间里去看看。
我赶紧跑下楼，在前台开了一间房。
我点名开了 304 号房。
3
幸运的是，今晚的 304 号房并没有客人入住。
我拿了门卡便直接冲上了三楼，接着打开了 304 号房门走了进去。
进入房间之后，我只看到了女人，男人正在卫生间里洗澡。
我看到床头柜上摆了两个倒有红酒的酒杯。
女人正将一瓶安眠药倒入了其中的一个酒杯里。
五分钟后男人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
女人端着两只酒杯笑盈盈地走向了男人。
她将放有安眠药的酒杯递给了男人。
男人将红酒一饮而尽，然后就要对女人动手动脚。
女人却娇羞地将男人推开，然后以先洗澡为由走进了卫生间。
男人只好无奈地躺在床上玩起了手机，不一会儿我就看见他接二连三地打起了哈欠。
我猜女人在卫生间一定不会真的洗澡，她只是在等待男人睡着。
可如果她真的在洗澡呢？
我打开了卫生间的门！
果然和我猜的一样，女人只是将水放着，自己则贴在门口听着外面的动静。
大概十分钟之后，男人终于睡着。
女人走出卫生间，双眼死死地盯着床上的男人。
目光冰冷，像一道充斥着杀气的寒光！
一年后的今晚，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这个女人一连杀了两个人，我还是其中一个！
最毒妇人心，这话简直一点儿没错。
女人爬上床，她将男人的左手掰开，然后取下了男人手指上的一枚钻戒。
女人开始清除房间内自己的指纹痕迹，然后走出房间，关好房门。
在楼道的转角处，女人重新换上了那身黑色的大衣，装扮成了一个驼背的模样。
女人出了宾馆，绕过几个监控盲区，在一个不起眼的垃圾堆前，她扔掉了她的大衣和包。
在不远处的一个路口，她坐上了一辆出租车，很快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我本想继续跟上去的，只可惜我没女人运气好。
我在路口等了很久也没等来一辆出租车。
4
再次回到家，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
我缓缓地走进了屋子，用左眼死死地盯着我的床。
还是我先前离开时的模样，只是床上的被子已经被鲜血染红。
被子里的我，应该已经死透了吧！
我是单身，身边没什么朋友。
如果不出意外，我的尸体可能要好些天才会被人发现。
或许是尸体腐烂发臭的时候被邻居发现。
或许是催交房租的时候被房东发现。
可是，一年后我真的会这么不明不白地死掉吗？
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无论如何，我都要想办法做些什么。
我至少还有一年的时间，我不能坐以待毙。
这间屋子我肯定是不会再住下去了，我不可能每天都对着一具尸体。
我开始连夜收拾行李。
天亮之后，我搬出了这间屋子。
房租还有两个月到期，我打算先不退房，以便我随时回来查看一年后的情况。
新的住处是我通过房产中介找到的，屋内家电齐全，属于拎包入住的那种。
进了屋刚坐下，我就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既然我已经搬离了之前的住处，那么一年之后我又怎么可能还会死在原来的屋子里？
难道一年后死在那间房子里的人不是我？
对了，我记得那人是趴着睡在床上的。
昨夜，我的左眼根本就没有看到那人的脸，我只是先入为主地把床上的人当成了是一年后的我！
如今我都已经离开了那里，那么一年后死在那里的人就一定不是我！
唯一的可能就是，下一任租客！
可是还有一点说不通，我明明看到杀人凶手拿走了床头柜上的日记本。
我可以肯定那就是我的日记本！
可此刻我的日记本就在我的身上！
既然我人都已经离开了原来的住处，我的日记本又怎么会在一年之后出现在那间屋子里？
难道是同款日记本？
会有这么巧？
5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我忽然接到了我一哥们儿张三的电话。
「喂，听说你不住原来那地儿了？」
「是的，我已经搬出去了。」
「可我记得房租还没到期吧，就这么走了不是浪费嘛！」
「那屋子我住不惯，反正也就多交了两个月房租，浪费就浪费吧。」
「既然这样，那还不如便宜了我，我正愁没地儿住呢，我明早就搬过去，也好省两个月房租。」
「别，那屋子邪乎得很，你搬过去要出事的！」
「我可不信这些，只要能让我省钱就行！明天我来找你拿钥匙！」
张三问了我的新住址就挂断了电话，我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难道我那屋子的下一任租客是张三？
那么昨夜我左眼看到的被杀者会不会就是他？
可我那日记本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将来的某一天，张三会拿走我的日记本？
就在我陷入沉思的时候，忽然我就愣住了。
我看到屋子的房门被缓缓地推开了，一个女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这是我左眼看到的！
进屋的女人，居然就是昨夜我的左眼看到的杀人凶手！
6
那个女人居然也住在这里，只不过是一年之后！
那我岂不是跟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同居」了？
准确地说，是跨时空同居！
等等，这个女人为什么会在一年后住在这里？
我去哪了？
难道在不久的将来，我会再次搬离这里？
这个女人是这间屋子的下一任租客？
那么我又搬去了哪里？
我越想头越大，索性先不想了。
女人穿着一身休闲的运动服，披着长发，只化了淡妆。
比起昨夜的浓妆艳抹，眼前的她显得清新秀丽了许多。
可我一想到她杀人不眨眼的样子，我就感到后背一阵发凉！
这可是个蛇蝎美女！
女人进屋后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换上，然后径直走到了窗边的梳妆台前坐下。
我的屋子里并没有梳妆台，窗边摆的是一张简易木桌。
我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然后静静地看着梳妆台前的女人。
女人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许久。
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小本子。
我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是我的日记本！
女人将日记本翻开，认真看着上面记载得密密麻麻的彩票号码，嘴角不经意间露出一抹浅笑。
女人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她忽然拿出手机，给一个备注为「神经病」的人发了一条短信。
「昨晚已经解决了两个，日记本已拿到手，明天我就去买彩票！」
很快对方就回复了一条信息。
信息的内容是一个「笑脸」的表情包外加一句话：晚安，招财猫！
我看了心里一阵发毛，难道我辛辛苦苦记下的彩票号码还真是给别人做了嫁衣？
这女人到底是干吗的，杀手？
女人收起日记本，然后进厨房给自己熬了一碗小米粥。
她给窗台上种的花花草草依次浇了一些水。
她还拿起扫帚和麻布将整间屋子都打扫了一遍。
看不出来，她还是个热爱生活的杀手！
喝完了粥，洗好了碗筷，女人走进了卫生间，她在洗澡。
我本来也打算跟进去，只要我想看，我能看见一切！
7
可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我走到门前透过猫眼看了一眼门外。
是张三！
打开门，我就闻到张三一身的酒气。
张三铁了心要住我原来那屋子，他是专程来找我拿钥匙的。
本来说好的是明天来拿钥匙的，他说晚上正巧和几个朋友在附近喝酒，顺路就来了。
我本来有打算再劝劝他另找住处的，但他执意不肯。
我又不想把我左眼见到的事儿告诉他，就只能随他去了。
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我选择了顺其自然。
我把钥匙给了张三，自己还悄悄留了一把备用。
又寒暄了一阵，张三拍拍屁股就走了。
送走了张三，跟我「同居」的女人已经洗漱完毕从卫生间里出来了！
她换上了一身有卡通图案的睡衣。
看来我是错过了一出好戏。
女人在梳妆台前给自己的脸上涂了一些护肤水，然后躺到了床上玩儿起了手机。
我把我的床挪了挪位置。
挪到了和她的床完全相同的位置。
我也躺到了床上，就躺在她的「身旁」！
我没有玩手机，我在看她的手机。
我试图从她的手机上查到一些线索，如果她真是个杀手，她总该和上家保持联系。
然而，她在追剧。
还是那种无脑的偶像剧。
十分钟后，她关掉了手机，关掉了灯，然后睡去。
这一夜女人睡得很沉，而我却辗转难眠。
8
第二天一大早女人就出了门，我猜她要去买彩票了。
我在一个工地做临时瓦工，今早我跟工地请了几天假。
比起每天起早贪黑地上班，追查一年后我为何会弄丢日记本那可有意义多了。
一年后我能不能发财就靠这日记本了。
女人前脚刚出门，我后脚就跟了出去。
既然我的日记本在一年后落到了她的手上，那么只要我跟着她，应该就能搞清楚一年后的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女人今天穿了一身浅色的长裙，头上扎了一个马尾。
看起来有一股文艺风，我实在很难把她跟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联想到一起。
出了小区，她在街边买了两个包子和一杯豆浆，然后来到了附近的一个公交站台。
我也在同一个摊位买了五个包子、一杯豆浆。
现在是上班高峰期，公交站台上挤满了人。
她瘦小的身躯穿梭在来往的人群中，好不容易才挤上了一趟公交。
我怕跟丢，赶紧在路口拦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跟上前面那辆公交车！」
出租车师傅一脸懵逼地问我：「哪辆？」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然后就让师傅一直往前开，我让停就停。
果然，女人在一个彩票店附近下了车，然后直接进了彩票店。
我也赶紧下车跟了进去。
女人早已从我的日记本上记熟了下一期的中奖号码，她直接让店员按她说的号买了一注。
女人收好彩票后走出店铺，然后直接上了另一趟公交车。
我只好赶紧又叫了一辆出租车跟了上去，也不知道她下一个地方要去哪。
途中我们又经过昨晚去过的那家宾馆，我左眼看到宾馆门口拉着警戒线，有不少警察进进出出。
女人并没有在宾馆那里下车，我猜她应该是特意回来看看现场的。
女人进宾馆行凶的时候有变过装，有避开过监控，而且还是用的安眠药，我想警察应该不容易查到女人的身上。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我看见女人在一个站台前下了车，自己也赶紧下了出租车。
总算没有跟丢，我赶紧走到了她的「身旁」。
穿过了几条巷子，她走进了一个比较破烂的小区：菊园小区。
这是一个非常老旧的小区，几乎没怎么住人的那种。
她在一棵大树下的石凳上坐下，然后盯着不远处的一条巷子，久久不曾动过一下。
我也在她「身旁」坐下，看向了那条巷子。
那是一条再普通不过的巷子。
昏暗，狭窄，幽长。
我猜她应该是在等人，等谁呢？
我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神情凝重，眼神冰冷。
我忽然感到后背一凉，难道她是在等下一个作案目标吗？
她又准备杀人了？
女人在大树下坐了一天，除了中途去了几趟公共厕所，几乎就没怎么离开过。
我也在这儿守着女人坐了一天，女人似乎并没有等到她要等的人。
直到晚上九点多，女人才坐最后一班公交车回到了住处。
到家后，女人进厨房熬了一碗粥。
几乎是跟昨晚同一个时间，女人再次用手机给那个叫「神经病」的人发了一条短信。
「今晚我没等到目标，明天我再去！」
很快对方回复了信息。
依旧是一个「笑脸」的表情包外加同样一句话：晚安，招财猫！
女人喝了粥，洗了碗筷，接着又是浇花，打扫卫生，最后会躺到床上继续用手机追剧。
十分钟后，她关掉了手机，关掉了灯，然后睡去。
这一夜女人依旧睡得很沉，而我依旧辗转难眠。
第二天一大早，女人去了不同的彩票店继续买了彩票。
然后再次乘坐公交车去了菊园小区的那个巷口。
然后在大树下一坐又是一天。
第三天，第四天，连着好几天都是如此。
不过让我感到奇怪的是，女人每天都有买彩票，可我却没看到她兑过一次奖！
9
今天我抽空回了趟我原来的住处，张三早已搬了进去。
这家伙是个无业游民，日子过得邋遢不堪。
满地的酒瓶和外卖包装袋，屋子已经乱成了猪圈。
简单跟张三寒暄了几句，我径直走向了床。
床还在原来的位置，现在如此，一年后也还是如此。
床上的尸体依旧被被子包裹着，还是我离开时看到的模样。
一年后的此刻，我想屋子里应该已经能闻到尸体腐烂的味道了吧。
真不敢想象，张三每晚都要跟一具尸体「同床共枕」！
只是不知道，这具尸体是我还是他自己。
……
女人继续每天都去菊园小区。
今天因为工地赶工期缺人，我硬被包工头叫去加班，所以就没能跟去菊园小区。
一直到晚上十点下班回家，我发现女人还没有回来！
于是就打算去菊园小区看看。
到了菊园小区之后，我果然看见女人在那棵大树下的石凳上坐着。
她的目光依旧盯着不远处的那条深巷。
当我来到巷口时，突然，我好像听到巷子深处传来一声女人的呼救声。
我仔细听了一下，声音很沉闷，好像是一个女人被人捂住口鼻后发出来的 。
我朝巷子里望去，依稀看到角落里有几个人影。
这是我右眼看到的，这是当下的现实！
沉闷的呼救声依旧断断续续传来，随之一起的还有从几个男人嘴里传来的污秽言语。
我意识到巷子里正在发生着什么，于是赶紧报了警。
我简单向警察说明了一下情况，他们说大约 5 分钟能赶到。
巷子里女人的声音越来越弱，我怕等不到警察来就要出事情。
于是我鼓足勇气冲进了巷子里，我冲里面的人说我报了警。
很快，从巷子里冲出来几个人影。
他们都戴着鸭舌帽，脸上也都戴了口罩。
我看到总共有三个人，他们手里都拿着铁棍。
他们气愤我破坏了他们的「好事」，有两个直接抡着铁棍就朝我砸来。
我身上挨了五六下，头上也挨了两下。
好在碍于警察马上就到，三个人扔下棍子就跑了。
我倒在地上喘着气，看了看巷子里，再扭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大树下。
巷子深处躺着一个女人，大树下坐着一个女人。
巷子里的女人是我右眼看到的，大树下的女人是我左眼看到的。
我感觉头昏脑涨，天旋地转。
最后，我晕了过去。
10
等我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在医院里。
医生告诉我并无大碍，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和轻微的脑震荡。
我的病床旁还守着两名警察。
昨晚是警察赶到现场后把我送医院来的。
接下来警察对我进行了一系列问话。
他们问我昨晚为什么会出现在菊园小区。
我只好随便编了个理由给搪塞了过去，我总不能跟警察说我是跟着左眼看到的那个女人才去那的，谁信啊！
要不是因为我是报案人并且受伤晕倒，搞不好还可能把我当作犯罪嫌疑人。
接着我把我昨晚看到的整个经过都告诉了警察。
我也从警方口中大致了解到了一些情况。
昨晚，一个乡下来的打工妹在下班途中被三个小混混掳走，并带到了菊园小区里的那条巷子里。
女人被他们用药物迷倒，并对女人实施了侵犯。
若不是我报警，警察及时赶到，女人可能因吸入大量迷药致死。
我点了点头，然后问他们有没有抓到那几个人。
得到的答案是没有。
据警察透露，那三个人明显是有预谋地作案，他们选在监控盲区动手，并且作案时还事先做好了各种防护，没有留下一点证据。
警察找我谈话，就是想从我这得到一些有利的线索。
只可惜当时环境昏暗，那三个人在逃跑的时候都戴了口罩，我也没能看见他们的脸。
不过我却在思考另一个问题。
我左眼看到的那个一年后的女人，为什么每天都会去菊园小区的巷口坐着？
那个地方正好是昨晚的案发现场。
这两件事之间会不会有某种关联？
一年后的那个女人已经一连杀了两个人，从她给那个叫「神经病」的人发的短信内容来看，她至少还要再杀一个人。
刚好也是三个人？
我忽然有了某种预感，一年后的那个女人会不会跟巷子里那个被侵犯的女人有某种关系？
她杀人，会不会是出于报仇的目的？
我向警方询问能不能见一见昨晚那个被侵犯的女人。
只要我能跟她见面，我心里的疑团兴许就能马上解开。
结果被警察拒绝了。
警方给出的理由是，受害者受了很大的刺激，现在是一种很封闭的状态，抗拒跟任何人见面。
出于对受害者隐私的保护，警方也不便向我透露任何有关受害人的身份信息。
两名警察向我问完话便离开了。
临走前还嘱咐我一旦想起什么重要线索，记得跟他们联系。
……
下午我就出院了，我知道一年后的那个女人今天一定还会去菊园小区。
于是我打算再去那里瞧瞧。
果然如我所料，女人依旧在巷口的大树下坐着。
跟前几天看到的一样，她应该会继续待到天黑才会离开。
我本来打算继续守着女人看她究竟要干什么的。
结果我因中途有事不得不离开一会儿。
途中我又路过我原来的住处，我左眼看到楼下拉起了警戒线，有不少警察从楼房里进进出出。
看来是一年后死在屋子里的尸体终于被警察发现了。
我赶紧走进楼房，我要用左眼去确认一下，一年后死在屋子里的尸体究竟是不是我！
来到门前，我左眼看到房门是开着的，屋子里好几名刑警正在做现场勘查。
我若要看得更仔细些，就必须进到屋子里去。
可此刻现实世界里，门是关着的。
我赶紧敲了敲门，也不知道张三此刻在不在家。
如果他不在，那我就只能用备用药匙开门了。
11
我刚敲了两下，门就开了。
开门的是浑身酒气的张三，看到我突然到访，他似乎表现得有些惊愕。
很快我就发现，屋子里除了张三，还有另外两个人！
更让我惊讶的是，其中一个中年人我还见过！
准确地说，是我左眼见过。
居然就是一年后死在宾馆 304 号房里的那个男人！他在一年后，会被那个女人用安眠药杀死！
张三见我愣在门口，赶紧招呼我进屋里坐。
我右眼看到桌子上都是外卖和满地的酒瓶。
张三向我介绍那两人是他的好哥们儿，一个叫李四，另一个叫王五！
一年后死在宾馆 304 号房的男人就是李四！
张三还拉着我坐下跟他们一起喝酒。
我一边应酬，一边用左眼扫视四周，扫视这一年后的案发现场！
三名刑警在做现场勘查取证，一名法医正在检查床上的尸体。
尸体已经被翻过身来，正好张着一张血盆大嘴瞪着我！
我看到了尸体的脸。
真的是张三，不是我！
一年后那个女人先后杀死了张三和李四，那么她下一个目标，会不会就是这个王五？
那个女人一年后每天都会去菊园小区这个案发现场。
如果女人杀人的目的是出于报仇，那么是不是就可以反向推理出，昨晚的犯罪者，以及袭击我的人，就是我面前的这三个人：张三、李四、王五！
那么，他们当时有没有看清我的脸？
「兄弟，你额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就在我陷入沉思的时候，身旁李四的一句话忽然将我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我不确信他问我头上的伤是出于关心，还是有别的目的。
眼下这个情形，我只好如实说了我昨晚的遭遇。
我要看看他们的反应。
李四点了点头，然后就问我昨晚有没有看清那些不法分子的脸，警察有没有查到什么线索。
当听到我给出的都是否定的答案之后，他们三个似乎才松了一口气。
12
晚上回到家，女人已经先我一步回来了。
她似乎比平常要早了一些，我发现她的气色好像有些不太好。
女人坐在桌子前，似乎是在玩手机。
我来到她的「身旁」，发现她正在给那个叫「神经病」的人发短信。
短信的内容是：等我给你报了仇，我就离开这里，来陪你！
很快对方回复了信息。
仍旧是一个「笑脸」的表情包外加同样一句话：晚安，招财猫！
女人收起手机，然后来到了窗前。
她抬头仰望着夜空，久久不曾动过一下。
女人发出去的短信让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她说她会离开这里，是指离开这座城市吗？
像我这样跨时空跟踪，短距离还行，一旦对方行程跨度过大，那么我大概率会跟丢。
一旦跟丢，想再次找到一年后的她等同于大海捞针。
那么有关我将来丢失日记本的线索也将就此中断。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我想，是时候该向她问清楚了。
可我该怎么跟她联系呢？
13
有了，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女人依旧站在窗边静静地看着夜空。
我拿起一支黑色的记号笔，在窗边的墙壁上写下了三个大字：「你是谁？」
如果在接下来一年的时间里，没有人擦掉我写在墙壁上的字，那么此刻女人身旁的墙壁上，就应当也会有这三个字。
果然如我所料，在我写字的同时，女人身边的墙壁上也同时出现了我的字迹。
我故意把字写得很大，女人很快就注意到了墙壁上突然出现的大字。
她吓得连忙后退！
我赶紧又补充了一行字：「你不用害怕，我不会害你，我只是想知道你是谁？」
女人显然有些慌了，她紧张地看向四周，然后盯着墙上的字在说着什么。
不过我什么也听不见。
我赶紧又在墙壁上写道：「我无法听到你的声音，你如果要对我说话，可以用笔写下来，写在纸上或者墙壁上，我都能看见！」
女人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照我说的做。
她赶紧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支记号笔，那是一支红色的记号笔。
她在墙壁上颤抖地写下了三个字：「你是谁？」
我考虑了一下，决定不告诉他我的身份。
毕竟我是在跟一个一年后得到我日记本的未来人对话。
我跟她建立联系的目的，是要弄清楚一年后我为什么会弄丢了日记本！
不对她暴露身份更有利于我的调查。
我随即在墙上写道：「我是一个能看到未来的人，我和你的时间相差了一年，我现在的时间是 2022 年 11 月 15 日，你的时间是 2023 年 11 月 15 日！」
女人看后身子越发抖得厉害，她似乎不太相信，赶紧又在墙壁上写道：「你能看到我？」
「对，我的左眼能看到一年后的画面，这几天我一直都跟着你！」
女人有所迟疑，显然她还是不信。
我赶紧又把这几天我左眼看到的一切都写了下来。
包括我看到她先后杀了两个人，还有她发出去的短信内容。
女人看后陷入了沉思，终于，她好像开始相信了。
她写字问我：「如果这些天你一直都跟着我，那么昨晚，我是说你的时间的昨晚，你也去了菊园小区？」
我回复：「是的。」
「那么巷子里发生的事你都看见了？还是说，你就是参与者？」
我赶紧解释：「我是那件事情的目击者，我报了警，自己也被袭击了！」
女人想了一下写道：「原来，你就是当时的报案者。」
我赶紧追问：「你跟巷子里被侵犯的那个女人是什么关系？」
她埋下头，像是陷入了一段不好的回忆，许久过后才写道：「我就是那个女人！」
我长吁了一口气，看来我之前的预感没有错。
女人继续写道：「谢谢你当时及时出面报了警，要不然，我也活不到现在！」
我回复：「只可惜警方目前对这起案件还没有任何线索。」
「我知道，警方一直没能抓到那三个人，要不然，我也不会亲自报仇！」
「所以，你要杀的人就是昨晚侵犯过你的人？你是如何查到他们身份的？」
「我自有我的办法。」
「你有证据？」
「有。」
「那你为何不把证据交给警方，而是选择亲自出手？」
「因为，我怕我等不到他们被判罚的时候了。」
「？」
女人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她突然的一个动作让我直接看傻了眼。
她一把拽下了头上的全部头发！
那是她的假发！
她自己头上一根头发也没有。
接着我看见她从抽屉里拿出一瓶药来。
她倒出了几粒塞进了嘴里，然后就着一口水吞了下去。
药瓶上的名字很长，我赶紧用手机上网查了一下。
那是一种治疗癌症的药！
她，身患绝症！
「现在你明白了吧，我所剩的时间不多了！况且，那三个人身上还沾有人命，我要他们血债血偿！」
「人命？谁的命？」
她略显迟疑，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忙？」
「帮我给这个日记本的主人带一句话。」
见她终于提到了这个日记本，我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让他毁掉这个日记本。」
「为什么？」
「因为他将来会因为这个日记本而死！」
我看后如受晴天霹雳，一年后我还是死了？
我赶紧追问：「他是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
因为震惊加上紧张手抖得格外厉害，这几个字写得有些扭曲变形。
「你好像很紧张？」
居然被她看出来了。
我赶紧写道：「如果我告诉你，我就是这日记本的主人，你信吗？」
她看后再次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思。
「我信，其实我早该猜到了，我只是想看你亲自承认！你我此刻同处一间屋子，只是时间相差了一年，那么你必然是一年前这间屋子的住户，苏远，是你吗？」
她居然写出了我的名字！
「我是苏远，你认识我？快告诉我，我到底怎么了？」
「不久的将来，你会被人害死。」
「被谁害死？」
「张三，李四，王五！我杀他们，是给自己报仇，也是在给你报仇！」
就在我极为震惊的时候，她告诉了一个更令我出乎意料的事实。
「我是……你一年后的妻子！」
「？？？」
我彻底傻眼了。
这……
女人怕我不信，赶紧打开了她的手机相册，我看到了好多我跟她的自拍合影。
她还从柜子里拿出了我们的结婚证！
我看到她的名字叫李妍。
她确实是我的妻子。
一年后的妻子！
老实说，我此刻的心情有些复杂。
几分钟之前，她给我的印象还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可此刻她一下子变成了我一年后的妻子，她的身份转变得太快，我实在有些难以适应。
「你还好吗？」她红着眼眶在墙壁上写道。
我缓了好久才回复。
「我还好，就是信息量太大，我一时难以接受。」
14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李妍，这个凭空出现的「妻子」，通过一行行文字，讲述了我未来几个月即将发生的一些事：
我和你相识，是在四个月前，也就是你的八个月后。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正在自杀！
在经历了菊园小区里那件事情之后，我整个人变得比较消沉而且封闭，加上警方一直未能抓到作案人员，我便一直活在阴影和极度的恐慌之中。
然而更令我感到绝望的是，案发当晚医院在对我验伤的时候，意外查出我已经身患绝症。
医生告诉我，最多还能活一年。
一连串的打击，加上后来几个月的病痛折磨，我不堪重负，最后选择了跳河自杀。
而正好经过现场的你，再一次救了我。
与其说是你救了我，倒不如说是我救了你。
因为你根本就不会游泳，我看你差点被呛死，好容易才把你拖上了岸，害得我自己也没死成！
虽然在之前的菊园小区事件里我们已经有过一次交集。
但当时的我们都彼此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信息。
因此这一次的相遇，算是我们初次相识。
我跟你讲了我的种种遭遇，你很同情我，并鼓励我要坚强地活下去。
也不知道你是哪根筋不对，从那天起，你开始赖上了我！
你鼓励我接受治疗，你说无论结果如何，你都会一直陪我走下去。
连续的治疗让我的头发越来越少！
我很伤心，于是你就跑去给我买了假发。
我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医生告诉我，所剩的日子屈指可数。
在我生日的当天，你带着我去了民政局，我们领了结婚证！
没有办席，没有请客。
你带着我去买了一对不是很贵的钻戒，其实你想买贵一些的，但我不让，我说贵贱不重要。
我搬来跟你住到了一起，就是此刻我们所在的这间屋子。
你想带我搬进更好更大的房子，但我不喜欢，我说房子越小越有安全感。
我每天都吃不下饭，你每天都会给我煲粥。
我喜欢花花草草，于是你给我买了好多盆景放在了阳台上。
我的身体状况变得越来越差，每天只能靠药物来缓解疼痛。
尽管我掉光了头发，我还是要你给我买来了梳妆台！
我时常问你为什么会选择跟我这个将死之人在一起。
你的回答永远是那句话：遇见你，也许是我命中注定的吧！
我经常骂你是神经病，因为只有神经病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你却笑话我是招财猫，因为救我的当天，你买的彩票中了头奖！
我本以为我会在你的守护下幸福地死去！
没想到，你却死在了我的前面。
你有一个能预知彩票中奖号码的日记本。
你买的彩票中了头奖，让你成为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同时也让你招来了杀身之祸！
不久前的一个夜晚，你因外出给我买药，遭到了几个匪徒的袭击！
他们抢走了你身上的所有东西，包括现金，手表，结婚戒指，日记本，还有你的命！
你被害的地点位于监控盲区，警方到目前为止还没能抓到杀死你的凶手。
通过你身上的致命伤痕和现场痕迹判断，警方认定凶手是三个人，而且极有可能是熟人作案。
我伤痛欲绝，在无助和绝望中，我走上了复仇之路。
他们抢走了你的日记本，这是我唯一的线索。
我开始留意近期彩票中头奖的得主。
经过好几天的跟踪和暗访，最终让我锁定了三个人，张三，李四，王五。
也许你也在冥冥中助我。
在收拾你的遗物的时候，我无意间在你的电脑里找到了几段视频。
那是你原来住处里的监控视频。
视频里拍到，张三经常把李四和王五叫到家里喝酒。
我看到张三的手中拿着你的日记本。
李四的手指上戴着你的婚戒。
王五的手腕上戴着你的手表。
他们一边喝酒一边显摆这些富贵来得太容易。
我甚至还从他们的聊天中，得知了一年前侵犯我的人也是他们三个！
而你正好是当晚的报案者，他们其实早有对你灭口之意。
监控视频里他们亲口承认了自己所犯下的罪，我没再报警，我怕我等不到他们被判刑的日子。
我要用我自己的方式给他们判刑。
张三嗜酒，每晚都会喝得酩酊大醉。
李四好色，隔三差五就会去宾馆叫小姐。
在他们的一次聚会之后，我带着你的备用钥匙来到了张三的住处，我一刀捅进了他的喉咙。
我换了发型，化了浓妆，然后装扮成夜总会的小姐又去了李四开房的宾馆，他果真没有认出是我。
杀他们的过程你都看见了，我拿回了你的日记本和婚戒。
如今只剩下了王五，这两天我已经查清楚了他的住处。
没想到他一直就住在菊园小区那条巷子的附近。
王五每周六晚上八点左右会回家一趟，他家门口的深巷，将是我送他上路的地方！
15
看着她写下的一行行文字，我思绪万千。
想不到我眼里的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竟然是在给一年后的我报仇！
而我，还是她一年后的丈夫。
看得出来，她报仇心切。
而我，却有些于心不忍。
「其实，你不用给我报仇的，你应该好好活下去！」
「好好活下去？我剩下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她继续坚定地写道：「正是报仇的信念，才支撑我活到了现在，现在的你，是不会懂的！」
「不，我想我懂！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你帮我报仇！」
「不用，我是在帮自己和我丈夫，你又不是我丈夫，至少现在还不是！」
看完她写下的字，我也不知该回什么好，想了很久才继续写道：「如果你真的要报仇，我可以帮你！也算是帮我自己！」
「帮我？你打算怎么帮？」
「我明天就去向警方举报那三个人，让他们得到法律的制裁。」
「你当时并没看到他们的脸，你也没有证据！」
「我是没有证据，但是你有啊！你把你查到的证据告诉我，我再告诉警方！」
「没用的。」
「什么意思？」
「在你的未来才会出现的证据，你如何在你的时间交给警方？虽然你能看到我找到的证据，但警方无法看到！」
我恍然大悟，这是违背因果律的悖论！
「那我直接在我现在的时间杀了他们！」
「不，你办不到的！」
「为什么？」
她思考了许久才继续写道：「你我同处一个空间，只是时差相隔了一年，你代表了历史，我代表了未来，既然那三个人能活到我所在的时间点，就说明他们不可能在你的时间点死去，无论你做什么都不可能改变因果律，历史和未来必须相互协调。」
「难道我就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的发生？」
「对！从因果律来讲确实如此，你无法改变历史，我只能面对当下！如果你真的能在你的时间点改变了历史，兴许，你我也不会有之后的相遇。」
她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写道：「报仇是我一个人的事，你无需干涉！」
她写得斩钉截铁，我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无可撼动的坚毅。
这种坚毅让我忘记了她是一个癌症晚期的女人！
她去厨房喝了一口水，忽然又在墙壁上写道：「你真的能看见我的一切？」
「是的！」
「那你有没有偷看过我洗澡？」
她的话锋转得实在太快，我忽然感觉好尴尬。
「没有！」我以最快的速度写下了我的答案！
「鬼才相信！」
「真的没有」
她皱了皱眉，脸上掠过一丝失落的表情：「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丑吧！」
「没有，即便你没有了头发，也是很好看的！」
「撒谎！谁会有欲望去看一个头发掉光的病殃殃的女人洗澡呢。」
「不是这样的，本来我有想过的，但，被别的事……给耽搁了！」
看完了我写的文字，我看到她忍不住笑了。
她去桌前吃了药，然后在墙上写道：「我要睡了，你呢？」
我回道：「我也是。」
她侧躺到了床上，并没有睡，而是用手机看起了剧。
我在床边的墙壁上写道：「这剧叫什么名字，我也搜来看看。」
她皱了皱眉，写道：「最近新出的剧，你那会儿还没有。」
「好看吗？」
「还行吧，苏远生前陪我看了开头！」
「那我来陪你看完结局吧！」
九点钟的时候，她的手机准时收到了「神经病」发来的短信。
仍旧是一个「笑脸」的表情包外加一句话：晚安，招财猫！
她也第一时间回复了一条短信。
也是一个「笑脸」的表情包外加一句话：晚安，神经病！
她放下了手机，我在墙上写道：「这条短信是怎么回事，好像你每晚都能收到？」
「是我用苏远的手机设置的定时短信，我还会假装跟他聊天，这样，我会感觉他一直都在！」
我沉默了，她也沉默了，我猜她就快睡着了吧。
「你可以抱着我吗？」她忽然又在墙壁上写道。
「你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你了！」
16
周六的晚上，我们约好一起去送王五「上路」。
李妍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了。
我等她喝完了药，然后就一起出发了。
这次她没有坐公交，我也没有打车。
我们说好，结伴同行。
我走在左边，她走在右边。
同一片星空。
同一条街道。
不同时空的两个人。
我们走走停停，有「说」有笑。
我们各自的身上都带着一支记号笔。
我的是黑色。
她的是红色。
她会把她想对我说的话写在马路牙子上，写在花坛上，甚至写在电线杆上。
她写给我的每一句话我都能看见。
我回给她的话她却不一定能看见。
……
快到晚上八点的时候。
我和她一起来到了菊园小区。
我们戴上了帽子、口罩还有手套，早早地埋伏到了那条没有任何监控的深巷里。
这是王五回家的必经之路！
八点一刻，我的左眼看到王五走进了巷口。
李妍深吸了一口气，她握紧了手中的匕首，躲在一棵大树后面等待王五的靠近。
就在王五刚刚经过大树的那一刻，李妍举起匕首狠狠地捅向了王五的后背。
王五「啊」的一声还没叫出口，李妍已经捅下了第二刀、第三刀！
我站在李妍的身旁默默地看着一切，李妍还在继续捅着王五。
她明显有些气力不够，她开始大口喘着粗气，可她手里的动作并没有停下！
王五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奈何他身强力壮，皮糙肉厚，正是这一下跌倒，反倒让他缓过了一口气。
李妍冲上去继续捅向地上的王五，王五张牙舞爪地死死护住面门。
突然，王五一把抓住了李妍握刀的右手，反手顺势掐住了李妍的脖子！
李妍本就有些气力不够，挣扎之间一下子被王五压在了地上！
局势瞬间反转！
一旁的我焦急万分，眼看着李妍被掐住脖子无法动弹，而我却什么忙也帮不上！
然而也就在这个时候，我的右眼看到巷口走进来一个人，正是当下时间的王五！
即便在我的时间点我杀不了王五，但我总能做些什么。
我必须要试一试！
我从怀里拿出事先准备的刀，躲在同一棵大树后面等着王五靠近。
就在王五刚刚从我身旁经过的时候，我举起尖刀猛地砍向了王五的左手！
一瞬之间，王五的左手已经被我削断掉到了地上！
他疼得蜷缩在地上嗷嗷大叫！
我再次用左眼看向了一旁的李妍，本来她握着刀的手已经被王五的左手死死按在了地上，可就在一瞬之间，王五的左手突然凭空消失了！
李妍的右手一下子恢复了自由，她握紧匕首狠狠地捅向了王五的喉咙！
王五，很快就倒下了。
17
我们迅速逃离了各自的「案发现场」。
在李妍离开之前，她摘下了王五戴在手腕上的手表。
那是我的手表！
自此，李妍拿回了所有属于我的东西。
……
李妍终于替我报完了仇，对于她来说，这世上已经没什么东西是值得她留念的了。
事实上，她的身体状况也没给她留下更多的时间了。
后来，李妍将阳台上的花花草草都搬到了室外，她说以后她没办法再给它们浇水了。
她买来了油漆，将满屋子红黑相间的文字刷得干干净净。
我也买来了油漆，陪她一起将满屋子黑色的文字刷得干干净净。
她烧掉了我的日记本，她和我在这世上都再没有亲人，她告诉我她把她买的彩票都匿名送给了各地的孤儿院。
在最后一次给屋子打扫完卫生之后，她向房东退掉了这间房子。
我问她打算去哪。
她说她要去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埋我的地方！
那是一个美丽的小山坳，满山开满了野花，小溪畅流而下。
李妍迈着艰难的步子，缓缓地走向了山顶。
这次她没有戴假发，没有化妆。
我知道，她是想干干净净地离去。
在山顶的一棵红枫树下，李妍吃力地推开了一块铺着草皮的石板。
石板之下，是一个一米见方的坑洞。
坑洞里放着一个灰色的骨灰盒。
我知道，那里面是我。
李妍当着我的面，缓缓地走进了那个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