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死后,我在猪圈下的地窖里发现一具尸体。
她被关了近三十年,直到她死后,我才知道她是我母亲。
我已有十多年没回过老家,直到听闻父亲的死讯才再次走进这座山村。
村里人说,我父亲死于雨天失足。
讲真,我对他的死并没有太多触动。
他好吃懒做,暴躁易怒,对我动起手来就像是毒打自己的仇人一样。同他一起生活的那些年,我身上没有过一寸完好的皮肤。
办完父亲的丧事后,天色已晚,山路不易走,我便决定再住一晚。
01
正是这一晚,我半夜起来去方便时,在猪圈旁闻到了一股恶臭。
就像是什么腐烂的味道,混杂着的还有一股粪便的臭味和骚气。
可我往猪圈里看过去,那里空无一物,听说我父亲已经很多年不养猪了。
猪圈是用石头垒成的,起伏锋利,但所幸围栏不高,我一个起身就翻了过去。
里面坑坑洼洼,都是些山里常见的石头。
我发现那臭味似乎是从角落里的某处石头下面传来的。
我找了根木棍撬了几下,那石头很快就被撬开了。
石头底下是泥土,泥土中镶嵌着一块木板,还有一把锁,这着实让我有些诧异。
我从父亲的房里找出一串钥匙,挨个试。
打开木板的瞬间,浓烈的恶臭味直冲面门,熏得我险些吐出来。
我拿手电筒一照,看到的便是一个地窖。
这猪圈的年纪比我都大,我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但从来不知道有这么个地窖。
我捂着口鼻跳下去,而后便看到了至今令我难以释怀的一幕。
地窖里躺着一个女人的尸体,墙壁上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文字。
全都是我的名字。
02
我心里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令我毛骨悚然的猜测。
我不敢往下想象。
我把女人的尸体移到了院子里。
突然,冷不丁的一个女人把脸怼到我面前。
她一瘸一拐,披散着头发,一身破烂,衣衫褴褛,脸上和头发上黏着糊状的不明物体。
这个疯女人我认得,办理父亲丧事的时候,她一直在周遭逛荡。村长说那是村里的疯婆娘,丈夫死后就疯掉了,村里人也都说她是扫把星,谁碰着都得倒霉。
大家让我也离这个女人远点。
疯女人见我回过神来,终于不再紧盯着我。
她在我面前一晃而过,然后凑到了尸体边上。
辨认很久,疯女人忽然嚎啕大哭。
我想,这件事或许有眉目了。
疯女人紧紧地趴在尸体上,好像闻不到那股恶臭,也看不到尸体上化脓生烂的地方。
她只是抱着她,任凭那脓水沾染在自己身上。
我缓缓出声:「你认得她?」
疯女人忽然转头恶狠狠地瞪着我,然后猛地扑到我身上。
我以为她要发疯动手,但她没有。
她只是咬着牙说:「她是你妈。」
03
我呆立在原地,愣愣地看着那具女尸,目光逐渐涣散。
父亲从没跟我提过母亲,甚至不许我问。
我与他生活十多年,尚不知道地窖的存在。
他意外死后,怕是村里也没人能知道我家猪圈下面还有个地窖,地窖里还有个活生生的人。
她就这样在这昏暗腥臭的地窖中,活生生地饿死了。
我瞬间泪眼模糊。
父亲连死都要拉着我母亲陪葬!
我们村,是穷省穷市里的最穷村。庄稼不活,交通蔽塞,真是穷山恶水。
我十几岁离家出走,走了大半天的山路,翻过一个破旧索道才出的山。
村里男人大都娶不上媳妇,就会和人贩子买。
当年有个待我很好的漂亮姐姐,也是被拐卖到村里的。
后来,那个姐姐逃跑被抓,被活活打死。
他们不觉得那是人命,只是个生育工具坏了而已。
他们心疼的只是买生育工具的钱。
我的母亲,应该也是被拐卖来的。
04
我把母亲的尸体移进了屋里。打来清水,为母亲清洗身体。
疯女人也进来帮忙。
我看到了母亲陌生又亲切的面容,也看到了母亲遍布全身的伤痕,有刀伤,有烟头烫伤,密密麻麻,没有一处好肉。
这些施虐的证据让我愤怒无比。
恨不得把那个不配称之为父亲的男人从坟里挖出来鞭尸。
「我和你妈是高中同学,在去上大学的途中被拐卖。上学的时候,全班同学里就她最爱干净。」
疯婆娘絮絮叨叨地说着,又哭又笑。
她为母亲梳洗头发,收拾遗体。
忙了半晌,我也冷静了下来,仔细向疯婆娘了解事情的全部经过。
她说,她叫陈明岚,和我母亲一起考上了大学。
中途转车时,有个孕妇捂着肚子求助,她们过去帮忙。
岂料,一次善举,毁了她们的一生。
人贩子侵犯了她们,而后把她们卖到这里。我母亲被卖给了我父亲,她被卖给了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光棍。
「更可悲的是,我们被卖后才知道,原来还不只是被卖给一个男人,是五六个。我们要给他们每人生一个儿子。」
「那是中午日头最热的时候,我被摔在地上,像野狗一样。那老畜生浑身都是腥臭,脱掉衣服后,身上的泥块刷刷地往下掉。那五六个男人一起盯着我……」
说到这里,她已然双眼猩红,情绪崩溃。
我连忙说道:「好了,不用往下说了,陈姨,够了。」
不自觉地,我的语气带着轻哄,声音有些哽咽。
我的拳头攥出了血,我知道陈姨的悲剧,必然也在我母亲身上上演过。
陈姨似有些茫然地看着我:「你叫我什么?」
「陈姨。」
「哎!」陈姨喜极而泣。
我也禁不住落泪了。
如果母亲能听到我唤她一声「妈」,该有多好。
05
陈姨缓了缓情绪,继续说。
大约半年后,她们获得了一定的自由,便开始计划逃跑。
但村子是在深山里,不认识路的人根本走不出去。更何况,走出去势必要经过一条只有一根铁链和一个钩锁的索道,掉下去就是万丈深渊。
可不论如何,能跑肯定要跑。
毫不意外地,她们逃跑被抓了,像多年前我见过的那个姐姐一样,被抓,被暴打。
陈姨的腿就是在那个时候被打折的。
也是那时候,我妈被发现怀孕了,她们因此捡回了命。
陈姨深深地望着我:「你是你母亲当时活着的唯一理由。她生完孩子后,还要去和其他男人睡,去给其他人生孩子。后来,我听说她死了,没想到她一直活在在猪圈下面,暗无天日地被关了这么多年。」
我忍不住想,如果母亲没有被拐到深山里,现在会是怎样的生活?
或许,她在大学毕业后,会找份体面的工作,找个门当户对的男人,生儿育女,平安喜乐。
她不需要面对那些泯灭了人性的畜牲,也不会见到这个世界阴暗的那部分。
母亲的人生在她最好的年华天翻地覆,一面地狱,另一面也是地狱。
我是该恨父亲,恨村里那些冷漠的人,还是要恨那些把母亲拐到山村里的人贩子?
他们都该被千刀万剐。
06
我问陈姨,想不想回家。
她迟疑了片刻,而后点头,又摇头。
她说,她当年生了个女儿,一出生就被藏起来了。如果她跑了,女儿就会被卖掉,遭受像她一样的命运。
这个说辞,错漏百出。
她的女儿很有可能早就不在了……
陈姨垂下眼帘,周身的气息悲凉至极。那一瞬间,我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或许,陈姨早就猜到女儿没了,可她心底里抱着一丝期待,生生地给自己制造了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像我们这种奸生子,根本就不配做她们的孩子,是她们该厌恶的啊!
那些畜生,就该断子绝孙。
我又问她,想不想报仇。
陈姨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盯着我:「你想怎么做?」
「我需要您的帮助。」
「这件事结束以后,我送您回家。」
07
村里人都知道疯婆娘死了。
当时她正在村子里游逛,突然口吐白沫,立刻没了呼吸。
在一旁聊天的几个村妇凑了上去,吓得呜哇乱叫。
村里会点中医的老婆子上前来探了探鼻息,十分笃定地说:「作孽太多,怕是癫疯犯了,一时间火气攻上心头,没救了,找人扔到山里去吧。」
疯婆娘不是本村人,他们不认可,按照规矩便是不被允许葬在村里。
两个年轻的的汉子把疯婆娘抬到山上,用草叶草草地覆盖住,就要径直回村去。
「反正也会被山里的畜牲吃掉。」两个人匆匆忙忙地离去,村里人传说这疯婆娘身上的怪事很多,不知道多少碰了她的男人死于非命。
看他们远去了,我跟徐立才从一旁的山洞里出来。
徐立是我兄弟,医学院的高材生。
我们俩将陈姨抬到到洞里,徐立喂陈姨吃下药后,陈姨缓缓地醒了过来。
「这段时间就麻烦陈姨在这洞里住一段时间了。」我对陈姨说。
「我不要紧,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陈姨问我。
「我要让他们觉得,死才是最好的解脱。」
08
陈姨告诉我,当年把她们买进村里再转手卖给村民的人就是村长,一起参与的还有几个村民。
我是带着酒去找村长的。
酒是好酒,国宴上这酒是用来接待外宾的。
村长熟练地拿出这酒附带着的两个小杯子,倒上了酒。
「这是在哪发了财,这一瓶酒可赶上村里一户人家半年的收入了。」村长半眯着眼看着我,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
「来来来,叔,我先敬您一个,谢谢您这么多年以来对我爹的照顾。」我不动声色地喝下一杯酒,然后将那个小杯子缓缓地倾倒,表示自己一饮而尽。
「我当年和我爸赌气,自己出去闯荡,这么多年没回过家,要不是您想办法通知我,恐怕我到现在还不知道我爸的死讯。这一杯,敬您的这份恩情。」
这杯酒我还没喝,就被村长拦了下来,他语重心长地说:「你爸生了个好儿子啊。」
村长招呼着他婆娘做了点菜,那女人目测年纪比我都要小,她进来看了我们俩一眼,眼神里透着异样。
几个小菜,却是好几个省开外的卤味。
我和村长觥筹交错,喝得两人都有微微醉意。
村长的婆娘来倒茶水,她的手不知为何一直在抖,倒水的时候一不小心就浇在了我的怀里。
村长一个巴掌就扇了过去,「死婆娘,会不会做事?」
他起身又是几脚,就好像在踹一滩肉泥一般。
那女人不言不语,也没什么动作,只等村长解气后,才一瘸一拐地出门去了,脸上的表情不见一丝变化。
我对此视若无睹,这村里的男人在我离开之前就是这样,没想到这么多年还是一般无二。
村长又陪我喝了几杯,说着自家婆娘不懂事,让我担待担待。
「我记得当年婶子就年轻,没想到婶子这么多年一点都没老嘛。」我开玩笑般对村长说。
村长笑着挥挥手,没理我这话。
我又掏出一条中华,还有酒,放到了小桌上。
「你这是?」村长狐疑地看着我。
「这不是这两年在外面混得还行嘛,就想着回馈一下村里,想给我爸在村里办个千人宴。我爸走得不容易,他走了我想让他在村里留个名,风风光光的。」
「这千人宴可是族里有威望的长辈才能担得起的,你老子恐怕……」村长又喝了口酒,似乎有些为难。
「我懂我懂,我给村里捐一条路,用我爸的名义。」我又敬了村长一杯,「不知道这酒合不合您胃口?还有这条烟,您打开看看。」
村长把烟裁开了一个小口,里面露出了些许粉红,他笑了笑:「这烟和酒可不是给我的,是千人宴上给咱村里父老的。」
我心领神会。
09
千人宴是村里宗族的习俗,只有德高望重的族内长辈去世才能有此殊荣。
届时,全村人都会参加,每一家人都搬出自己家的桌椅,这些桌椅会连起每个家人的大门,作为千人宴的宴席。
族人多的村子,往往连绵的桌椅都能够连到村外去。
我离开村子多年,村里对我多有忌惮,我要借千人宴来找找当年参与买卖我娘的那些畜牲,看看还有几个活着。
倘若我明着去找,一是打草惊蛇,二是他们估计也不会见我。
村里买来的女人是没有资格参加宴席的,还可以趁着这次千人宴摸摸底,让徐立在村里探查一下有多少没来参加千人宴的女人。
村长办事也算利落,没几天便通知我去参加村里的千人宴。
村里人不算多,但这千人宴办得着实气派。
我去的路上不停有人笑呵呵地跟我打招呼,和前段时间判若两人。
人到齐后,跟我离家那时比,这些人里不少面孔都已经老去,还有些新面孔是我第一次见到。
村长在广播室用那破旧的大喇叭播报着我为村里人捐路的事情,还说修路的工人我会找村里人去干,为村里人创造财富。
总之夸人的词层出不穷,弄得我浑身不得劲。
我一路敬酒过去,那些年长的长辈不停念叨着我的好,那些晚辈也尊敬地喊我两声叔叔。
这一辈的年轻人,比起我那个时候不知道俊俏多少。
可这份俊俏是输入了多少被拐来的漂亮女人才得到的?
我不敢想。
10
宴席结束后,徐立把她探查到的情况告诉我。结合陈姨这些年对村子里的了解,这么一查,实际情况或许比我们以为的还要可恨。
光是村长那里就有三个,除了我见到的那个女人外,还有两个不知道被关在哪里。」
我盘算着计划,有了谱。
为村里筹备修路的事,很快就被落实。
由村长和村长儿子监工,拉上一批村里的年轻人,浩浩荡荡地就开干了。
开工这些天,我时常拎着酒跑去和村长喝酒,在一顿接着一顿酒蒙子的豪言壮语下,村长渐渐地对我放下了防备。
那天,村长喝了不少酒,满脸通红,喝醉后似乎有些得意忘形。
「知道你婶子为啥能一直都这么年轻嘛,嘿嘿,老的我都不要了。」他张开了他的一只手,重重地比画着,「每五年,每五年我就换几个个年轻貌美的大学生媳妇。」
村长拉着我跌跌撞撞地走到屋外,院子里还在洗衣服的女人被吓得猛地一哆嗦。
「死婆娘看什么看!」村长一脚把洗衣服的木盆踢翻,然后又咬牙切齿地朝着女人的肚子上踹过去。
「这么多年也没怀上,买你还不如买个畜牲!」
女人缩在角落里,脸上看不出来什么表情。
村长又骂了几句污言秽语,觉得没意思,便拉我径直走出了院落。
「我带你去看我养的宝贝。」他说。
这村里的男人都被拉去修路了,村里只剩下了女人和孩子,但她们只瞥见一眼村长醉醺醺的样子,便忙不迭地关紧了自己家的大门。
「一群贱货,哪个来村里的时候没被我上过?」
村长嚣张地叫嚷着,我的恨意又加了一成。
他带我来到村边的一个猪场,这里臭气熏天,家猪的嚎叫声此起彼伏。
「养猪是咱们村里少有的创收手段,但我还养了些不一样的东西。」村长神神秘秘地笑着说道。
我往猪圈里看了看,里面不过是几只正在拱食的满身黑泥的家猪。
但只要一想到猪圈下的母亲,我瞬间就能猜到村长说的是什么。
「滚出来!」村长几乎是一声暴喝。
在猪圈的阴影处,缓缓地爬出来两个人形。
她们披头散发,衣不蔽体,浑身沾满了猪圈里的不明物体,像狗一样被困在了这。
我又想起了我的母亲,恨不得把村长按进猪圈里,让他也尝尝这是什么滋味。
可我不能有什么动作。
「看,那是不是你小时候的婶子?」村长哈哈大笑,「那是我收来的养猪税,那娘们不知好歹,活该在这里。」
村长朝里面吐了口水,又笑嘻嘻地又拉起我往猪圈一旁的矮小的房子去了。
房子门口坐着个年轻的汉子,他见村长来了,刚忙笑呵呵地过来相迎。
他在怀里拿出了烟,那烟是我酒席上散下去的,这大概是他最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村长把他手打开,那烟掉进了猪粪里,「下一波就有你的了,再等等吧,你先回去。」
汉子好像得到了什么大惊喜,开心地走开了。
村长推开门,门内一张桌子,一张床。
还有两个被困住的女孩,就像猪圈的那两个人一样。
只不过她们身上还算干净,不像外面那两个女人满身屎尿污垢。
村长指了指那俩女孩,对我说:「这俩可都是极品,我买的完整的,那个大点的,师范学校的大学生,那个小的,高中生,嫩得都能掐出来水。」
说完,他就哈哈大笑了起来,拍拍我的肩膀,又道:「一个不过几千块,这不比你们这样的有钱人养女人便宜?事还少,想换也就一句话的事。」
「本来验完货之后,有一个是要卖给刚才那小子的,这不你来了嘛,我也不验货了,你先选一个?」
面前的两个女孩,肉眼可见的伤痕累累,不知受了多少虐待。
她俩好像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两眼无神地缩在那,似乎已经放弃挣扎。
「我是个晚辈,这种事还是叔先来。」我没想到村长这么快就对我放下了戒备,我也没想到即便这么多年过去,畜牲还是畜牲,没有一丁点收敛。
本来我只想报复村长,报复参与拐卖我母亲的人,但现在看来,我似乎可以做得多一点。
「上道。」村长又拍拍我肩,然后走向了那两女孩。
他摸了摸那俩女孩的脸,然后拉住了那个大学生。
「那个嫩,留给你。」他冲我嘿嘿一笑,就要对大学生动手。
他忽然想起什么:「你要是觉得跟叔一起不方便就去隔壁屋。回城里的时候,可以把这骚货留在村里,我帮你看着,就当多养个了。」
我点了根烟,把那个女孩硬拽到隔壁。
进了屋她依旧缩在角落,她眼神里是绝望和无助,我见过这种眼神。
我没有向前去,没啥烟瘾的我,只是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很快一包烟就见了底。
那个女孩缩着的角落正好是和隔壁屋的隔墙。
隔壁的惨叫和哭喊声清晰地传到这边,女孩埋着头呜咽不止。
「大,大老板,我要是跟你好,你能把我带出去吗?」她忽然以极尽卑微的姿态颤颤巍巍地问出这句话。
我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如果她没被拐来这儿,现在应该只是个在窗明几净的教室里上课的孩子。
女孩主动爬了过来,她趴在我身上,颤颤巍巍地脱衣服:「老板你不回话,我就当你默认了,请你带我离开这里。」
我把她推开,问:「你是不是觉得现在比死了还难受?」
11
清晨,惨叫声在隔壁传来。
不多时,村长就敲了敲我这屋的门。
他骂骂咧咧地说:「那贱货寻死了。」
我抽着烟,指了一下床上的女孩,淡定地问:「好处理吗?」
村长愣了一下,上前探了探瘫在床上的女孩的鼻息,确定是凉透了。
村长终于松了一口气:「城里的女人就是娇气,扔山上去就行,回头再去找李哥问问有没有好货。」
「呸!真晦气。」村长又上前踹了两脚,在他眼里,哪有什么人命。
不过,我记住了李哥这个名字。
在我房间的女孩也「死」后,村长彻底把我列入了他的阵营。
我有些窃喜,也有些可悲。
「叔,去提货的时候带上我?我这有些特别点的癖好,我想自己挑货。」
村长思索一会,说:「成,回头我问问李哥。」
「好货多的话,我大量要,这些年赚的钱多,对这方面要求也高点。」
我把我手上那块昂贵的表扔到了女孩身上。
「给她陪葬吧。」我说。
12
村里修路的人都说自己碰到了怪事。
他们开山的时候挖出来几具尸体。
紧接着就是原本顺顺利利的挖山进程,忽然就挖不动了。
没有为什么,就是挖不动。
修路的人还说,大暴雨那天他们看到了村里前段时间死去的疯婆娘。
疯婆娘飘荡在山上,就好像在找什么人一样。
村里的大阿婆说是村里有人罪孽深重,疯婆娘来讨债了。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修路的事没人敢去了。
比起钱来,村里人还是觉得自己的命更重要。
这期间村长告诉我,李哥同意了我去挑货的请求。村长来的时候,手上戴着那块我扔下陪葬的表,他想用长袖盖住,可我还是看到了。
来接我们的是个纹身的粗犷汉子,上车前他把我的手机拿了过去,顺便还把我身上从头到尾搜了一遍。
村长对我解释:「做这行的,谨慎些。」
我点点头,表示懂。
车窗全被封住,我看不到外面的路,不过我感觉似乎车子没有出山。他行驶很久,终于在一次猛刹车后停了下来。
那地方只是个深山里破落了多年无人居住的观测站,但从院里一口井下去后,就会发现别有洞天。
地下天然的洞穴用水泥抹成了屋子,分成了大大小小的不同区域。
「李哥,人带来了。」
被称作李哥的男人打量着我:「就是你想自己选货?」
我点头。
「你带他去。」
李哥指了指一个老太婆,那老太婆过来热情地招呼我。
「你想要啥样的,整的还是缺的?」
「整的嘛就是没被人碰过。缺的嘛,就是已经被消遣过的。要您有什么特殊爱好,咱这里也是可以满足的。」那老太婆活像一个老鸨。
她引我到了一个屋里,屋里满是女人,她们像是螃蟹一般被五花大绑在那里,一个个像是失了魂的傀儡。
「这屋是缺的。」
老太婆又引我到了另一间屋子。
「这屋是整的。」
我一个一个看过去,都是十几岁的女孩,眼睛里都是惊恐。
「话说我买回去,她们不听话,我该怎么办?」
「欸,性子烈的才好玩,很多人花大价钱就是为了这一口,这都是城里拐来的学生,带回去饿几顿,动动手,再不济直接用硬的,女人嘛多多少少的贱骨头,上过了也就老实了,肚子大了也就安分了。」老太婆如是说道。
我不敢相信这些话都是一个女人说出来的,还是一个本该老而安详的老妇人。
「能保证都是学生?」我问。
「我老太婆亲自拐来的,保证,肯定能保证。」她拍着胸脯保证。
那老太婆对我和蔼可亲,就像我所见过的所有平和的老者一样。
可这张和蔼的面具下,却是个恶魔。
恶魔不分年龄,可能是个柔弱的孕妇,也可能是个和蔼可亲的老奶奶。
13
我挑了两整两缺还有两个孩子,李哥对此似乎很满意,笑着说我有眼光,送我们来的男人又开着车把我们送回了村子。
手表上的定位警局应该已经收到,只希望他们能够尽快地把那些畜牲送进去。
买来的女孩和孩子被我暂时安置在了我家猪圈下面的地窖里。那地窖,我已经清扫得很干净。
我不放心送去村长那里,他也是个畜牲。
这件事后,我没在再去找他喝酒,倒是他时不时地来找我唠嗑聊家常,还问过我买来的那几个女孩怎么样了,他想喝一些剩汤。
我告诉他我还在兴头上,舍不得,他也就暂且不提了。
又过了几天,村长忽然慌慌张张来找我。
他见我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见鬼了,我被猪圈里死了的那两个贱女人缠上了。」他指的是那个假死的女高中生和女大学生。女大学生其实也没有死,被徐立救活了。
他还问我那两个女鬼有没有来找我。
「女鬼?」我故作惊讶,「叔,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的,你是不是最近操劳过度出现幻觉了?」
山里人多迷信,尤其是对鬼神之说尤其敬畏,这点在村长的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叔,你要是害怕,今儿个就住我这里,我跟你喝两盅?」
村长想也没想,一口答应。
14
日落西山,山里的气温也降了下来。
村长拎着酒还有饭盒到了我这。
我在院子里摆上桌子,又把院里的灯打开。
两人对饮,表面是一片祥和。
「大侄啊,咱们修路的工程什么时候重新开始?村里汉子不愿意干,咱就在外面找一些人?」
他和我商量着修路的事情,我心里冷笑,明白他惦念的是那笔款项里的回扣。
我没点明,只是应和着说:「叔这么关心村里的建设,明天我就出去招人嘛,这事还不简单?」
酒过三巡,气温也降了下来。
「奇怪,怎么这酒越喝越冷?」
啪的一声,院里的灯忽然熄灭。
山里的夜总是浓郁得伸手不见五指。
我趁着村长一激灵的时候找个地方躲了起来。
「大侄,大侄,这灯怎么灭了,这灯怎么灭了?这灯怎么灭了?」
他喊了好多声,我一句也没回复。
他的声音越发颤抖,我明显感觉到他的心理防线正在一寸寸地溃败。
他想跑,却猛地撞到了吊在门梁上的陈姨。
他跌倒在地,不知所措。
「不是我害你的啊,你不是发癫死的吗,我不就把你买来了吗,不是我害得你啊!」村长的声音已经颤到不认真听不知道他说什么了。
他连滚带爬地又回到院里,却又看到原本我们两个喝酒的桌子上,那晚死在猪圈的两女孩正在那吃菜喝酒。
「你喝酒吃菜,就把我们扔到山里给野兽加餐?」
两个人的声音是拿电子合成,阴冷的同时刺啦刺啦,氛围感十足。
村长抱着头不敢向桌上看去,两个女孩走过去每个人猛猛地踹了一脚。
那个高中女孩还想继续动手,被大学生拉住,一起躲了起来。
村长在那颤抖很久,忽然像被按住了什么开关,猛地跳了起来。
「别碰我!别碰我!」他歇斯底里地嘶吼着,挥动着双手,不停地后退。
两个女孩又突然现身,然后瘆笑着飘了出去。
在另一个方向飘出来的陈姨也朝着村长发出渗人的笑声。
村长嗷的一声,像是被吓破了胆,发了疯似的冲出院子。
我示意陈姨和两个女孩藏好,虽然村长嘶吼的时候,隔壁那几户人家虽然没出来查看情况,但保不准会不会有人发现她们。
我和一直藏起来的徐立去追村长。
15
村长逃到了外村的悬崖边才停了下来。
这里有一条索道,是当年通行进村的唯一通道。
不少被拐来的女人逃到这里,看到那索道崩溃大哭。
这一次轮到了村长,他崩溃地跨跪在那里,索道已然锈迹斑斑不能用了,下面是悬崖,掉下去只有死的份。
后面追来的是我和徐立,他已然退无可退。
村长像着了魔一样,把我们当成了被他害过的女人,跪在地上乞求女鬼的原谅。
「别杀我别杀我,我回去把你们全都供奉在庙里,给修个好坟,再去请和尚来做法,让你们来世一辈子富贵,求求你们别杀我,别杀我。」
陈姨想要拿刀刺他,却被我拦住。
我说。
我走上前,猛地朝他下体踹了一脚。
他踉踉跄跄向后跌去,已经到了悬崖边上。
他好像已经疼得失了声音。
我是个二十一世纪的文明人,我从来不说脏话。
但我对他说:「我去你妈的。」
徐立拉住我:「杀了他便宜了,让法律制裁他。」
「我明白。」我冷静了几分。
村长疼得挺直了身子,似乎又看见了女鬼。慌乱间,他滚下了山崖。
我和徐立面面相觑,我们把剩余的幻药打开一抛而下,药末散落山涧。
16
第二天一早,四辆警车驶进村里。
那个藏在山里三十多年的人贩子犯罪集团被一锅端。
随即涉及好几个省根深蒂固的罪恶团体也被连根拔起。
警车进村,是来解救村里那些被拐卖的女人的。
不出所料,他们遭到了村民们团结一致的围追堵截。
「那婆娘是我花钱买来的,谁也不能带走她!」
「对!我们花钱了!」
「你们不能把人带走!」
……
这座封闭的山村里,有人仍旧不知罪恶为何。
这座大山壮阔的风景下,却是犯罪和无知滋生的温床。
17
村长侥幸没死,但这辈子就一个脑子能动了。
他那个脑子也是傻的。
村长一家被抓了起来,罪名很多,就算不吃枪子怕是一辈子也就呆在里面了。
村长养在猪圈的竟是母女俩,两人也都被救了出来,那位母亲伤痕累累瘦得就剩了骨头,孩子营养不良,身体倒没什么大碍。
我大胆地猜测,是那位母亲保护了女儿。
我答应送陈姨回家,在警方的帮助下,我们成功找到了陈姨的老家,也是我母亲的老家。
陈姨的父母死在了十年前,死在了寻找女儿的路上。
陈姨陪我找到了我的外婆,外婆这些年一直没有放弃寻找我的母亲,即便她早已在外公去世后哭瞎了眼睛。
「小欣是你吗,是你回来了吗?」外婆紧紧地握着陈姨的手,浑浊的眼里老泪纵横。
陈姨顿了一下,抱着外婆大声痛哭。
陈姨征求我的意见后,没有告诉外婆真相。
看着她们,我也禁不住哭了。
惟愿天下无拐。备案号:YXA1L6rp8xunKm0NvDCLy9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