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与百鬼夜行无惧，立众人之间惶恐》
我的老公被活活烤死了。
我知道他会死，因为我能看见别人与我剩余的见面次数。
那天我老公头顶的数字从∞变成了 10。
直到……
「李寰宇的家属吗？」
「我们在废弃场的一个工业烘箱里找到了他……的尸体……」
1.
我去认尸的时候，听到几个年轻干警在旁边窃窃私语。
「……死得太怪了……活……烤……」
李寰宇的尸体被严重烤焦，他全身蜷缩一团。
扭曲的肢体间，焦枯如鸡爪的右手却突兀地伸出，就像在最后还要抓住什么。
丧失皮肤组织包裹裸露的齿腔与僵直的肢体一起叫嚣着大火焚烧的痛苦，如同一只爬行的恶鬼。
他被活活烤死在封闭的空间里，遗体记录了他生前最后的狰狞模样。
看着他的尸体，我好像能感受到他的痛苦。呼吸滞住，心痛得喘不上气。
他的头顶上已经没有了数字。就如同我每一个亲朋好友的离世时一样。
李寰宇为什么会在废弃厂的烘箱里？没有人知道原因，也无法确定他的死亡时间。
他再也无法像从前张开双手温暖地拥抱我，就那样冰冷地躺在停尸房的床上，毫无生气。
2.
我看到章郁警官的第一眼，他头顶的数字是∞。＞99 的都会显示∞。
于是，我轻叹了一口气，同他说：「章警官，我预感我们会经常见面。」
一般来说，∞是不会随便变化的，除非……一方快死了。
比如，我的老公李寰宇。
「很抱歉让你看到这样的场景，一般人确实难以承受。」
章郁这么说着，可他的脸上并没有任何同情的神色，只有对待嫌疑犯的警惕。
他递给我一张纸巾，让我擦擦嘴角呕吐留下的残余，然后出示了逮捕令。
「瞿秋晴女士，我们依据现有的证据，正式依法逮捕你，请您配合调查。」
3.
虽然……看到章郁警官头顶上数字的时候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但说我是凶手？！也太荒谬了！
「李寰宇是我的丈夫啊，我们从校园走到婚姻，结婚这些年感情一直很好的！我，我为什么要杀他啊，我没有理由要杀他！我……」
章郁再次递给我一张纸巾。这次是让我擦拭我的泪水。
「瞿女士，您看看这是什么。」
他冷漠地向我出示了一张文件。
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只能依稀看到几个字「离婚协议书」。
「据我们所知，被害人已经向您提出了离婚，但您没有签字。」
这不可能啊……
为什么……
我想要夺过那份协议书仔细看，可是却被章郁眼疾手快地避过了。
「不是啊……我们感情很好的………你看，前不久他还给我定制了戒指，上面有刻字的！」
我急切地脱下无名指上的婚戒，向章郁展示内圈刻的满是爱意的文字「Love QQ」。
但他望向我同情的眼神仿佛我是一个精神状态失常的女人。
「是吗？可您的邻居曾因你们夫妻吵架不止一次报警扰民。」
「这………夫妻都是床头吵架床尾和……我们没有要离婚啊！我也没有杀人！」
章郁嘴角略微勾起，兴奋得如同终于尝到血腥的疯徒。他开始快速转动起手里的笔。
「哦？那你们是因为什么吵架呢？」
……想起了争吵的原因，我这才猛然醒悟，李寰宇也许真的在策划与我离婚。
原来卿卿走了，他一直还在怪我……
4.
见我不语，章郁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催促我赶紧给出答案。
「因为我们女儿死了……李寰宇怪我……可是……呜……」
可是我没有杀他。
「女儿？！」
警官的声音从例行公事变得有些惊讶。
「我们调查过，您和李先生并未生育过小孩。」
章郁索性拿了一整包纸巾放在我的面前，然后急切地翻阅着手里的材料，想从文件里找到蛛丝马迹。
可惜，他无功而返。
他是找不到卿卿的。
她没有户口，没有领养手续。
所以当她消失在这个世界的时候，没人知道她与我有关。
5.
章郁匆匆出了审讯室，去向他的同事确认信息。而我一个人留在狭小而密闭的空间里，回忆过去。
结婚第三年，李寰宇同我商量要收养一个孩子。
他一直对我非常好，百依百顺，难得提出什么请求。
更何况之前我们做过检查，我无法生育，领养是我俩唯一能够合法获得小孩的途径。
那时我答应得非常爽快，因为在医院看到卿卿的时候，她头上的数字是∞，我一眼就知道这个孩子肯定会成为我的女儿。
不过，我很快就后悔了。
卿卿出生就被母亲弃在医院一直没人认养，是有原因的。
她有天生障碍性贫血，定时的治疗和输血是一大笔开支。
闺蜜是劝过我放弃的，但李寰宇却异常宠爱卿卿。
他带着卿卿去公园放风筝，带她去看日出，带她最爱吃的冰淇淋。
除了工作，他几乎所有休闲的时间都放在了这个养女身上，而不再是陪我。
我被领养手续和她的病折磨得焦头烂额，卿卿又刚到了能走几步路的闹腾年纪。
那段时间，我们确实一直吵架，直到卿卿出事。
章郁警官很快回来，可惜他头顶的数字仍然没有变化。
「三年前你家附近有一起儿童误入冷冻封闭式厢式运输车被冻死的事件，到现在没有人认领。是您和李寰宇先生领养的孩子吗？」
「是……吧。」
「为什么不领回呢？」
「我们的领养手续没有完成，卿卿也不可能有遗嘱。所以无法完成领尸。」
章郁默了一秒，又接连发问：「那您觉得卿卿的死是意外吗？」
当然不是。
卿卿是我害死的。
6.
我记得卿卿死的那天，天气特别热。
那天我被闺蜜的电话急叫出去，却没有留意门有没有关紧。
待我回到家，一切已经天翻地覆了。
卿卿死在了那个炎热的夏天，冻死在冷冻车后库里。她短暂的生命结束了，就因为我的大意，没有关上那扇该死的门。
我又想起寰宇犀利而冷漠的眼神，他指责的言语如同冰冷的刀片割在我的心上。他说我不配当一位母亲。
我徒劳地向警察解释：「我以为……时间可以治愈伤痛……后面我们和好了，我真的不知道他居然还是要和我离婚！」
「所以你杀了他。」
章郁肯定地说。
真不知道为什么他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如此肯定就是我杀了自己的丈夫。
退一万步，就算要离婚，也没必要杀人阿！
可是下一秒他的话就把我的心冻住了。
「因为你发现你的丈夫已经把财产全部转移，如果离婚你一分钱都拿不到，甚至连你现在居住的房子也归你丈夫所有。李寰宇早就在策划离婚，而你将无家可归。
「瞿女士，我再问一遍，你和李寰宇真的感情很好吗？」
7.
我和李寰宇相识在校园。同我的闺蜜秦柒柒一起，我们三人是大学校园里出了名的铁三角。
他们两人是邻居，也是高中同学，我倒算是后来才介入的。只不过当我看到他们两人头上的∞时，我就知道，我一定会和他们成为朋友。
头顶的数字是不会骗我的。
果不其然，柒柒成了我的闺蜜，寰宇成了我的丈夫。他们都是我最亲近的人，可是现在也都离开了我。
就在卿卿出事那天，我接到柒柒的电话赶去见她，却因收养卿卿的事和她大吵一架，她愤而转头离去。
等我再转过头，柒柒头顶上的∞已经变成了 1。
当时我惊恐地叫住她：「柒柒，柒柒！！！」
可她听到我的喊声，驻足在马路中央回头看我的同时，一辆冲刺的跑车瞬间将她撞飞，一瞬间血肉模糊。她头顶的数字也在她回头的同时变为了 0。
想到这里，我痛苦地捂住了脸。桌上章郁给我放的纸巾盒都已经被我抽空了。
如果我没有回头，没有叫住柒柒，她也许不会死。
所以原来，李寰宇一直恨着我。他恨我害死了所有人。
我心如刀绞。
可即便这样也不能说我是凶手啊！我拼命摇着头否定章郁的一切猜测。
「我还是不信寰宇会这么对我。哪怕就像你说的，他已经提出离婚了，那也是他比较恨我，我并不知情。杀了他对我有什么好处？而且就算我有动机，你们又有什么证据说我杀人？」
似乎早就在等这句话，章郁向我身后的镜子做了一个手势，他身旁的显示器就开始自动播放视频。
视频里，有一个同我身高打扮发型一模一样的女人。她和李寰宇挽着手亲昵地走进了一栋大楼。不一会，那个女人出来了，李寰宇却没有。
她不是我！我也不记得有这回事！
她到底是谁啊？！
8.
「这是李寰宇生前最后的行踪记录。之后大楼突然停电，摄像停止运行了一段时间。重启后没有录到李寰宇出来。」
章郁又开始转动他的笔，边转边问我：「你觉得他出来了吗？」
我实在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连警察都想不通的，我更不明白了。
更何况，我还要思考我该怎么解释才会有人相信那个和我如此相似的女人不是我！
我给不出他答案，他便自顾自地说起来：「我觉得他没有。」
视频继续播放，上面的日期变成了几天后。
一辆大型搬场车停在了大楼门口，工人陆续从里面搬出了很多东西，装满后就开走了。
「被害人尸体被发现的那个工业烘箱也在里面。而这辆搬场车的目的地就是废弃场！也就是说，李寰宇最后见面的人，就是你！」
章郁的眼神变得凝练深沉，盯着我就像老鹰盯着它的猎物一般。
面对章郁的步步紧逼，我只能苦笑着对他说：「警官。我说这人不是我，你信吗？」
9.
「我信。」章郁竟然点了点头，「那你觉得她是谁呢？」
得了，又把问题抛给了我。
我急得鼻子一酸，眼泪又不争气地从眼眶里争先恐后地涌出。
章郁深深叹了一口气，又开始播放刚刚的视频：「瞿女士，如果你认不出视频里的女人，那么那栋大楼你熟悉吗？」
我看着视频里的大楼，想不起来有什么特别，迷茫地对章郁摇摇头。
「那是你公司。你应该常去才对啊。哦，不对，应该说是李寰宇的公司。去年你已经被剔除董事名单，经营权全数交给李寰宇了。
「可惜，今年公司已经在申请破产清算，看来你……不适合经商。」
章郁一个人侃侃而谈，我的心却如同溺水般沉了下去。
我家境原本是很富裕的，爸妈在商界有些地位。不过，我毕业不久就开始家道中落。后来又因为拖欠项目款，有个走投无路的工人趁我父母回老家的时候捅死了他们。
我沦落成了一个孤儿，打理着剩下的烂摊子。如果不是寰宇这些年一直陪着我，我可能支撑不下去。
明明最近生意好起来了，什么时候就要破产清算了呢？
事实上，从章郁带我进入审讯室开始，他说的话，都像在描述另一个世界上的我。
「章警官，你，你真的把我搞糊涂了！」
任谁都会在长时间的审讯下情绪失控，我以为我已经很克制了，只是将面前的纸巾盒扫到地上。
纸巾盒已经空了，轻落落地掉在地上，毫无气势。
章郁无奈地摇了摇头，让我彻底破防。
「瞿女士，戒指上的 Love QQ，你真的是那个『QQ』吗？」
10.
不是我还会有谁？
我茫然地看着手上的戒指，在审讯室的灯光下反着一缕银光。
「我在排查被害人和你的人际关系网的时候，发现了一个交叉的关键人物。」
章郁拿出一张照片，照片里的女人含着盈盈笑意。和我不同，她长发过肩，十分迷人。
「柒柒！」
我惊叫一声，不明白为什么章郁突然拿出她的照片。
「她与你和被害人的关系都很亲密。不过很不幸的是，我查过，秦女士已经在三年前的车祸中丧生了。当时移交遗物有这枚戒指的记录，还是您亲笔签署的。
「所以这个戒指不像你所说的，并不是李寰宇先生最近买的。戒指原本的主人也不是您，而是秦柒柒女士。
「不过……就在刚刚我去确认您女儿信息的时候，我让同事又帮忙检索了这枚戒指的出处。资料显示这枚戒指确实是李寰宇先生定制的，六年前，在香港……」
六年前。我们刚刚毕业。
章郁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我已经听懂了他的暗示。
他是说，柒柒和李寰宇有染，而且是很早就已经在一起了。
「不会的！不会的！他们不会！戒指，是寰宇买给我的……是我的……」
我喃喃自语，拼命在记忆里搜索着当时的场景，却徒劳无功。
章郁的眼神聚焦在我的身上，灼热得仿佛要从我身上烧出一个洞来。而我浑身越来越痒，像有虫子在咬，有蚂蚁在爬，怎么挠都止不住。
当时在大学茫茫人海里，我第一眼就看到了与众人不同的，他们头顶的∞符号。
可是事情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的呢？……
大概就是从我被头顶的数字裹挟的时候开始的吧。
11.
每个人头顶的数字就像已经被既定下的人生轨道，它从不出错，所以我也更加相信它。
直到有一天它变成了我人生的主宰。
有些人与我投缘，可如果他们头顶的数字是个位数，我就会自动减少与他们的接触。而无论人品如何，只要数字够大，我就会先入为主地认为他们会是同我相伴一生的人。
数字确实不会骗人，是我被一叶障目。
我后来才想明白，为何李寰宇和秦柒柒会是∞，因为他们两个一开始就铆上了我。
多稀有啊，人傻钱多还主动。我把引狼入室演绎得淋漓尽致。
我和他们无话不谈，仗着父母有些积蓄，在大学期间几乎包圆了他俩所有的生活用品。甚至为了他们俩的论文专门找来项目标书给他们参考。
他们又是如何回报我的呢？
是背叛。
我又何止一次怀疑我最好的闺蜜和我的老公有婚外情，但最后都因为那个该死的∞，所以我一次又一次自我欺骗，给了他们最大的信任。
我总是告诉自己，「他们头顶还是∞，所以我们还会一直一直见面的。他们应该没有背叛我，不然我们就会掰了」。
直到那一天，她急着叫我出去，却又欲言又止，她手上戒指的反光刺痛了我的眼睛。
她说：「你这么辛苦替别人养孩子，他也不会记你的好的。他……
「唉，小晴，要不你还是和李寰宇离婚吧？和他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的。」
……
凭什么呢？！
为什么她可以理直气壮地叫别人放手？
然后……秦柒柒头上的数字突然就变了……
恍惚中，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快步走动的声音。
「心理医生，快叫心理医生进来！」
12.
章郁警官再推门进来的时候，他头顶的∞还是没有变化。
他拿了些药膏给我，说是可以止痒，还拿了些红药水，让我把自己挠破的地方擦一下，甚至贴心地给我补充了新的纸巾盒。
我低头一看，右手小臂竟然已经被我抓得不成样子。
一道道鲜红的指甲印，都是被我自己抓出来的，触目惊心，一直延伸到手腕处。要不是头绳有挡住，估计我会一路往下抓到手背。我抓得这么用力，刚刚自己却毫无察觉。
「瞿秋晴女士？」
「……嗯？」
「您是常常这样吗？」
章郁故作关心，但我知道他只是想弄清我身上的每一个疑点而已。
「嗯……自从卿卿死后，我就得了非常严重的焦虑症和强迫症，一直在做心理辅导。不吃药的话我可能都出不了门。」
章郁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但他表情毫无变化，就像早就预料到了一样。他用他那双冷淡的眼睛看着我，就像刚开始看我的时候那样同情。
「我们确实从您的心理医生那里了解到您的精神状况，嗯，有些异常。我现在这么说可能有些冒昧，但是我们怀疑您有精神分裂症。所以您对一些发生过的事情记忆混乱也是有可能的。」
「你放屁！」
他简直越说越离谱了！
桌子被我拍得嗡嗡作响。
章郁叹了一口气，好像十分疲惫：「我们还会在起诉前提请专业的心理医生做鉴定的。现在请您配合调查。」
13.
审讯室狭小的空间里，我和章郁两人已经对峙了很久。但他总是和我拐弯抹角，仿佛希望从我嘴里得出什么关键信息。
我真是烦透了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
「章警官，那个大楼监控都暂停运行了。谁能做证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最多证明我有动机，可你又没有证据。最重要的是，视频里那个女人挽着李寰宇的手。如果那是我，那我和李寰宇感情真的不好吗？
「章郁警官，你为什么就是咬死我是犯人不放呢？」
我面前的男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他缓了缓，看向审讯室墙上的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瞿女士，也许你是真的记忆混乱，但我们确实是有证据的。」
章郁慢慢翻开手边的材料，一条一条地念给我听：
「根据我们的走访调查，被害人李寰宇的多个朋友都证实，李先生患有夜盲症，而且非常严重，在昏暗的光线下视力几乎与失明无异。
「另外，虽然被害人的尸体表面已高温碳化，但我们在尸体的胃容物里提取到了泻药的成分。所以您刚刚提到的挽着手，不是因为你们亲密，而是因为李寰宇先生拉肚子，甚至可能有些虚脱，才需要由您挽着走路。路边多个摄像头也有拍到相关内容，可以佐证我们的猜测。
「李寰宇先生的秘书说，你很清楚公司已经停止运营，不会再有人踏足那里。
「所以你是早有准备。你趁着停电黑暗的时候，将看不见的李寰宇先生骗进烘箱，然后关上了门。让我大胆揣测一下，也许是因为泻药的原因，李先生着急如厕？无论如何，只要被害人进入烘箱，当电力恢复，烤箱就会自动启动，被害人就被活生生地烧死了。」
14.
他一口气说完这些，长嘘了口气，气定神闲地看向我，似乎是认定我百口莫辩。
好吧，我承认，他说得确实像模像样。
可惜……
「你的假设里有很大的漏洞啊，章郁警官。」
他脸色一变，我则莞尔一笑。
「如果是突然停电形成的作案环境，那我又怎么会提前下泻药呢？
「还有，按照你这个不负责任的揣测，那我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大费周章地杀他？」
章郁再一次在我面前唰唰地翻找着资料，刚才胸有成竹的他忽然像瘪了气的气球。
「章警官，我要申请律师。在律师来之前，我不会再回答你的任何问题。」
章郁的脸色很是阴沉，这不怪他，毕竟有些事他肯定是想不到的。
就像他不知道卿卿的存在。
就像他不知道我能看到别人与我剩余的见面次数。
就像他不知道人心可以腐坏到什么程度。
……
15.
发现李寰宇的真面目，已经是在卿卿和柒柒去世后。
他第一次对着我发火，从前温柔体贴的形象不复存在，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魔鬼。
我几次被他掀翻在地，他则用任何顺手能拿到的东西往我身上砸。
碗、筷子、花瓶，甚至还有椅子……
他肆无忌惮地发泄自己的怒火，却忘了在那天我也同时失去了挚友和孩子。
他还用世界上最尖酸刻薄的话折磨我，将两个人的死都归结在我的身上。
他明知道无法生育是我心头最痛的刺，却硬是将它往我的心尖上戳。
我再也不敢肖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生怕再次断送一个孩子的生命。
自责、内疚、追悔莫及，各种负面情绪包裹着我度过无数过之后的日日夜夜。
在他的打压下，我无法正常的工作，只能让他进一步帮忙打理公司。
他安慰我说：「别哭了，反正我们以后也不会有孩子，别怕。」
这种安慰简直比谩骂更可恶。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不知蒙着被子哭过几回，直到后来再也哭不出了。
16.
虽然是李寰宇提议的领养，但卿卿真的特别可爱。
她生着病，却有这个世界上最温暖的笑容。
我每次带着她去医院，哪怕扎针输血，她也只是笑着努力睁大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
上天明明给了她生的机会！
那时医生通知我们说匹配到了合适的造血干细胞，可是让李寰宇签字的时候，他犹豫了。
卿卿平时输血的时候他从未来过医院，现在只是需要他签字。
他却说：「我要想一想。」
后来卿卿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我出门那天，卿卿头上的数字明明还是∞。
为什么回来就全变了！
为什么！！
此后的每一天，我的呼吸都带着愧意。
我对不起卿卿，我不是她的亲生妈妈，害死了她却连她的尸体都收不回来。
别无他法，我只能努力寻找有资格为她收敛遗体的人，希望让她能够入土为安。
最后我独自来到接生卿卿的医院，询问是否有她生母的线索。
结果却让我恍然大悟。
生母栏的名字是秦柒柒。
那生父是……？
该死，我早该想到的。
曾经以为李寰宇是真心喜欢小孩子，原来人家只是喜欢自己的孩子……
17.
摩挲着柒柒的戒指，看着内圈雕刻着的「Love QQ」，我思考着他们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一起的。
他们俩都有一个孩子了，为什么不在一起，又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要让我像个傻子一样夹在当中？
可是柒柒再也无法回答我，她只给我留下几句语焉不详的话语。
我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对她起的敌意，才使得命运变化，让她出了这样的意外。
悔意与恨意纠缠，如同藤蔓般滋长，将我的心绑得无法呼吸。
但最后我也没有去和李寰宇对质，也没心思提出离婚。
因为当时的我已经如同一个行尸走肉，每天毫无意义地游离在这个世界上……
有时我睡了一整天，却发现才刚过了十分钟；有时则更奇怪，我明明刚刚在家，睁眼却突然发现自己在公司门口。
我浑浑噩噩，记忆断片，有些事明明没有做，却莫名其妙地完成了。
直到那一天……
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18.
李寰宇那天破天荒地回来了，同我寻常地说着话，仿佛一切悲剧都没有发生过。
他顾左右而言他，一会关心我的身体情况，一会又问我吃过饭没有。
而我也假装不知道他特地回来就是为了寻找房产证。
李寰宇将房间翻找得一地鸡毛，我却在一堆文件档案中看到了一样东西。
一张卿卿出事当天李寰宇的交通罚单。
地点就在我们家门前的路口。
李寰宇从未提过，他有在卿卿出事那天回过家。
我望向阴影中弯着腰不断翻找文件的李寰宇。
他的背影嶙峋，光线拉长了他的影子，越看越像一把锋利的镰刀。
突然，我的脑海里有一个非常可怕的猜想。
我居然从来没想过要问一下李寰宇，卿卿走的那天，他在哪里，在干什么。
19.
我颤抖地握住那张已经有点发皱的罚单，他却惊吓得一下将那张纸抢了过去。
「你……你那天……回来过？」
「没有，我就是路过。」
李寰宇三下五除二将它撕得稀烂，矢口否认我的提问。
我甚至还没有提是哪天，他却清楚地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你就是回来过！你，你回来过！那门不是我没关！是你对不对！」
「你疯了吧！」
李寰宇一把推开我，大步向门口走去。
我跌倒在地，却还是执着地抱住他的大腿。
当时我已经不知道疼痛了，我只知道如果现在放他离开，那这辈子都不会再知道卿卿死的真相了。
内心的愧疚如同一把烈火已经快要把我燃烧殆尽，我不想再承受这样的负担。
我们殴打在一起，终于他被我惹恼了！
「我是回来过！那又怎么样！」
「所以是你没关门！是你啊！是因为你卿卿才会死的！」
可是他的面部狰狞。终于一脚将我踹了开去：「你错了，是我关的门。」
什么……
我喃喃道：「可是我回来的时候家里的门是开着的啊……」
「谁跟你说，我关的是家里的门？」
我终于还是脱力，让李寰宇离开了。
可是他到底关的什么门？我百思不得其解。
20.
章郁警官最后也没有从我嘴里得出他想要的真相。
公安机关将案件审理移交给了人民检察院。
只是我觉得他们在打一场必输的官司，甚至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由于之前章郁对我心理状态有质疑，我的律师也建议我进行心理鉴定。
毕竟这对我有百利而无一害。精神疾病的患者如果是在发病期间，不能辨认自己行为是犯罪的，不承担刑事责任。
心理医生评估说我有双重人格！
鉴定结果在我的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经过那场审讯，我倒是对这个结果没有太多怀疑。
也许真的有这样一个人格，在我需要她的时候，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了我。
由于监控视频的中断，以及假设里的各种漏洞，另外考虑到我的精神状态，人民检察院裁定证据链不完整，无法判定犯罪事实，将我当庭释放了。
庭审结束，我整理了衣衫，正准备和律师庆祝一下胜利，一转头便看见章郁警官站在法庭的角落阴影里，神色阴郁地看着我，眼神如鹰爪锐利。
他头上的数字仍然还是顽固的∞。
还真是一个执着得令人意外的警官呢……
他对其他案子也如此上心吗？
21.
一连几天，我总觉得身后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如芒在背，无时无刻不盯着我。
但当我真的细细往身后探寻，周围又平常普通，没有看到任何不寻常的事物或人……
我照常办理了李寰宇的葬礼，但没有邀请任何人。
这个与我相伴了多年的男人，在最后给我留下的印象只剩下认尸那天，看到尸体那瞬间的恶心与惊悚。
我卖了房子，清理了旧物，最后回到了老家。我的父母葬在那里。
然而换了地方，那双无孔不入的背后的眼睛好像仍然跟随着我，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直到那天我去父母的墓前祭拜，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符号。
「章警官，你可真是够敬业的。这么多天，就这么一直跟着我，你是没有别的案子要办吗？是不是不把我关进牢里，你就会一直跟着我？」
面前的男人脱了警服，一身便装，倒是显得没有那么严肃了。
他礼貌地向我问好：「今天真的是碰巧。我是来给我爸扫墓的。」
他侧过身子，让出了他面前的那块墓碑。
墓碑上的名字清晰可见，「章硕」。
这个名字，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
我盯着章郁的脸，他也看着我，好像在等我的回应。
对了，我想起来了，章硕，就是当年捅死我父母的凶手。
22.
「……你爸？」
我疑惑，直系亲属有案底还能通过政审？
「嗯，我是孤儿，当时我爸算是我家邻居，把我拉扯大。后来我做了警察，他却坐牢了。」
不知是不是我的脸色吓到了章郁警官，他倒率先开口安慰我：
「别怕，我只想找出每个案件的真相。我可是人民警察，不会干违法的事。」
他开了个玩笑，我却笑不出来。
「呵呵，这就是章警官对这个案子这么上心的原因吗？」
可章郁却摇了摇头：「不是的，一开始不是因为你。」
「是因为李寰宇。」他补充道。
啊？
章郁正气的脸上露出了些许低落：「当年我爸实在穷得走投无路才会走了极端。他认为你父母就是故意拖欠的项目款……故意不给他活路……
「不过后来我查过，当年瞿氏集团确实因为标书泄露而面临巨大的现金流压力。我爸也很后悔。」
标书泄露？
这是我第一次听说当年家道中落的原因。
「我顺着这条线查下去，发现最后获利最大的竟然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我看着章郁，浑身的血液迅速冰冷，所有的声音都开始离我遥远起来。
但我还是看清楚了他的口型：「李寰宇。」
……
当年的场景历历在目。
「你爸妈是瞿氏集团的老板？那你就是瞿氏大小姐啦！」
「哇，你这么有钱，我可要抱紧你大腿。」
「要是我也能有小晴爸妈这样的父母就好了。」
「不不，我想要做富一代！」
……
李寰宇和秦柒柒两人一左一右地拉着我的手，恳求我将标书拿给他们，为他们俩的论文做参考。
「求求你了小晴～就给我们看看吧～毕业全靠它了～」
……
也许从一开始，他们俩就是冲着瞿氏来的。
可我那时怎么会懂商场如战场，也根本不会想到两个大学生居然已经瞄准了我家里的产业。
甚至他们还一直瞒着我，直到吸干瞿氏最后一口血。
我……我真是蠢笨如猪！
我心中酸涩，不敢抬头，章郁及时递上一块纸巾。
我无奈地摆摆手：「不用，自从卿卿走后，我已经流不出眼泪了。」
章郁的手突然定在了半空中。
23.
还没在老家待满一周，没想到我竟然又被章郁警官请回了警局。
还是那个熟悉的审讯室。
警方说他们找到了关键性的证据，需要再次提审我。
「章郁警官，不瞒你说，我早就知道我们会再见面的。」
我抬眼看向章郁头顶不变的数字，但他的眼神却慢慢看向了我右手的手腕。
「您之前说您有强迫症对吧？具体是哪方面呢？」
他又开始问我了，真是没完没了。
我的耐心一点一点耗尽，强忍着保持最后一点风度回答他的问题。
「章警官，我因为卿卿的事情，总是会觉得门没关好……所以我现在出门的时候，要确认无数遍门到底有没有关。」
章郁终于露出了和我见面以来最愉快的笑容，他不厌其烦地再一次给我播放了那个视频。
「你仔细看，右手，是不是有什么变化？」
我倏地睁大了眼睛！
视频中的那个女人进去前手腕空空，出来的时候右手腕赫然多了一根头绳。
面前的警官眼神犀利，他的眼神转向我的手腕。那里有一根和视频里一样的头绳。
我呼吸一滞。
果不其然，他略带嘲讽的声音响起：「瞿秋晴女士，您是短发。这头绳是用来扎头发，还是……有别的用途？」
「比如说，做记录？每当自己关好一扇门，就在手腕上套根头绳暗示自己。」
……
现在我面前的章郁警官，就像一位刚刚偷猎得手的猎人，将警方的猜测扔在我的面前。
「你不用急着解释，后续我们会在开庭的时候传唤你的主治心理医生核实的。另外，我们已经确认过了，那栋楼里全部都是自动电子门，如果停电就会处于开放状态。」
章郁的笑容越发灿烂：「所以，你是关了哪扇门？」
24.
我能关了哪扇门？
当然是狠狠地关上了那扇送李寰宇去地狱的门。
在和李寰宇大吵以后的几天，我越想越觉得心惊。
我想不通他说的关上门是什么意思。
唯一的笨办法就是到处去查监控。
虽然是很久之前的事，但上天怜悯我，家门口附近的冰淇淋店里还留有当时的监控。
「卿卿那个我知道，当时他爸爸特喜欢带她来我这买冰淇淋，我有印象。那个孩子特别可爱！」
老板拿出了当天的监控。
监控画面里，冷库车停在冰淇淋店对面不远，卿卿连蹦带跳地钻进了这辆车。
看到卿卿生命最后的几分钟，想到她的结局，我痛苦地捏住拳头，任指甲嵌入肉里。
几十秒后，冷库车门慢慢关上了。
我知道，卿卿的生命也将马上画上句号。
就在此时，在冷库车门后闪过一个人影……
做了多年夫妻，我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李寰宇。
虽然监控里模糊，他又闪得很快，但我就是知道！！是他！！
我突然就想到了他说的话：「谁跟你说，我关的是家里的门？」
25.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的家，当我回过神来我已经窝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任外面多么高的温度，我都感受不到。
我把热空调打开，甚至翻找出电热毯，我把所有的毯子拿出来盖在身上，还是感受不到任何暖意。
李寰宇匆匆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他大骂我脑子有问题，说是接到了家里温度异常的设备警报赶回来的。
「你不觉得冷吗？
「你真的要再去看看病，大夏天冷什么？」
「可是卿卿会冷的。你把她关在车里她很冷的！！」
李寰宇甚至没有想反驳，只是拉下脸，用冰冷的语调问我：「你知道了？」
我不明白，难道我猜错了？难道卿卿不是他的孩子吗？
我向他发问，我同他说我什么都知道了，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的孩子。
人，怎么会和恶魔一样坏呢！
「谁说她是我的孩子？她不过是个贱种。
「我是 AB 血型，你见过哪个 AB 型的能生出 O 型的孩子？！
「秦柒柒那个贱人想骗我，生了个带病的杂种想讹我出钱，想也别想。」
我忽然想起了在医院签字的时候，李寰宇不自然的犹豫。
是啊，哪个父亲会在自家孩子可能有救的时候犹豫呢。
除非……他发现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
「我，我要去报警，报警揭发你！！！」
我癫狂地扯住李寰宇，他再次甩翻我并且给了我一耳光。
「你有证据吗？是她自己爬上的冷库车好吧。」
他这一下打醒了我。
他头上的数字也在瞬间变了。
我不会放过他，我要让他付出代价！
让他也尝一尝每天都被烈火焚心的滋味！
让他也知道生命大门被人关上的绝望！
26.
章郁的推理大部分都是正确的。
李寰宇为了让我早点签字转让公司资产，每天都缠着我见面。
我就是利用李寰宇想要交接公司的心理，提前约定一起去公司盘点。
出门之前我特意让他喝下了含有泻药的水，快走到公司的时候他已经快要虚脱得走不动路，但他不愿意错过提前拿到资产的机会，还是坚持要我扶着他进公司。
停电的时候他如同盲人抓瞎，却又急着想要去厕所，我便带着他原地转了两圈，打开了烘箱的门。
等他双脚刚迈进去，我立马关上了烘箱的门。而那道门是无法从内部打开的。
至于停电原因，很简单，空调漏水导致电路短路。
天气越热，空调温度调得越低，原本就漏水的地方就会滴得越凶，越容易短路。
当我下定决心要这样杀了他的那天，李寰宇头顶的数字从∞变成了 10。
十天后，天气预报气温将达到 40 摄氏度。
预报是不是准确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会成功的。
27.
公安机关向人民检察院提请了二审的请求，并且提交了新的证据。
心理医生也证实了我的强迫症确实会用到头绳辅助自己进行心理疏导。
在开庭的时候，律师极力举证我的精神状态异常，以求从轻处罚。
「瞿女士经过专业鉴定，有严重的心理问题和精神疾病，不能辨认自己行为。」
我对着角落中聆听的章郁警官露出了笑容。
忽然，他站了起来。
「我反对。」
公安机关又针对我的精神情况提交了新的证据。
「法官大人，瞿女士身体里确实有双重人格。但只有行凶的那个人格具有完整的记忆，我们建议认定为主人格，她完全拥有控制自己行为的能力，应当负刑事责任。」
章郁向法官展示了我第一次受审时候的视频记录，视频里我哭得梨花带雨。
心理专家解释：「瞿女士在经受打击后，确认已经丧失了哭泣的能力。但第一次受审时瞿女士却表现出暂时失忆，记忆混乱，语言组织支离破碎等特征，并且重新获得了哭泣的能力，这些都是另一个人格的表现。
「一般常见的附属人格会强势于本人格，以达到保护主体不受伤害的目的。但瞿女士较为特殊，她的本体人格记忆完整，逻辑思维清晰，附属人格则思维混乱，性格软弱。
「这在精神学上没有定论，只是一种较为特殊的情况。软弱的人格不一定不能保护本体，可能在瞿女士心里，遗忘那些负面的情绪和事情，才是对自己最好的保护。」
……
判决结果对我十分不利，律师同我说可以再准备上诉终审。
我想了想，直接拒绝了。
就在我拒绝的时候，我突然瞄到不远处角落里的章郁头顶的数字变化为 2 了。
28.
难道！难道章郁警官也有危险！
我不顾法警阻碍，疯狂地叫着他的名字。
他终于回过头，向我这边走来。
同时他头顶的数字也变为了 1……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只剩一次见面机会了。
「章郁，你要小心！要小心！你千万不要出事。」
我在众目睽睽之下拉起了警官的手，章郁的脸瞬间通红。
可我管不了这么多了：「你听我说，我能看见和别人剩余的见面次数。刚刚我们突然只剩一次机会见面了，你一定要小心……你，你信不信我？」
我没指望章郁当真，可他沉默了一会，回答道：「我信。」
他走出法院的刹那，我目送着他。
突然间他回头，猝不及防的我与他四目相对，他头顶的数字终于归零。
我的心跳直接漏了一大拍。
他在远处大声问：「所以你就是这样才提前知道会停电的吗？」
我不知在此时摆出什么表情。
他真的信了。
我紧张地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危险事物。
待我再回过神，章郁已经走远了。
29.
入狱的第二十天，我收到一封了来自章郁的来信。
他向我问好，我甚至能从他的字里行间里感受他那种没什么波澜的语气。
最让我欣慰的是，他没有死。
剩余见面次数突然的变化，原来并不是生死的界定。
30.
我们都被一条命运的主线贯穿着，每一个岔路口都延伸着无数的分支。
我们的选择都在影响它。
柒柒选择暗示我真相，李寰宇选择继续掩盖罪行，我选择了服刑。
我们选择了各自命运转折的终点。
那些曾与你如同平行线一般的人可能会在下一个转角遇见，将彼此的命运交叉。
但那些与你密切相关的人也会因为一个选择而出现转折，就此分离。
我曾以为命运转折的终点会是死亡，但现在看来或许会是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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