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我本以为我是女主角》
这一觉我竟然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我睁开眼的时候沈牧还在睡,他蜷缩着身体,毛茸茸的脑袋拱在我的耳侧。
我小心地从被子里退出来,找到手机,里面塞满了贺风的问候。
我本来约好了今天早上要跟他去品尝一家特色早餐。
我连连给他发消息道歉解释。
他那边回得很快,轻描淡写地将我的爽约揭过去了。
客套了几句我本想结束聊天,他突然发来一句【下午要不要去我昨天说的那个民俗村看看,我中午跟导游去吃饭的时候,他正好也提起来,大力向我推荐,反正今天的计划也打乱了,不如去那边看看?】
又是这个民俗村……
会是我太多疑吗?
还是这个民俗村确实有问题,只是贺风知道过于殷勤会让我怀疑,所以昨天没有多劝我,而是隔了一天才找了个合适的机会提起呢?
不行,先不能答应,晚一点再回复,先把沈牧那边安抚好再说。
不管这个民俗村有没有问题,我不能单独跟贺风出去,不够安全,我得让沈牧跟着我。
沈牧向来爱凑热闹,一听说民俗村有问题,立马就答应了。
他又恢复往日的样子,仿佛昨夜种种不过是一场酒醉带来的疯癫。
他没有主动提,我自然也不会问,装聋作哑下,好像他从来没有离开过。
……
那个民俗村离酒店有些远,本该由司机开车带我们过去,导游陪同。
偏偏在出发前,司机急着去取车,不小心被一辆摩托撞到,伤得不轻,只能把导游留下来处理这个意外情况。
四人行变成了我与贺风二人约会。
这个意外更加加深了我的怀疑,但好在沈牧就在附近,让我多少安心了一些。
一路上,贺风比平时更加健谈,不知是想洗刷意外事故造成的凝重,还是想放松我的警惕性。
就这样猜忌着来到了他口中的民俗村,村子不大,是藏民的村落,很有民族气息。
路边有几个藏族阿妈聚在一起纳鞋底,黑蚕豆一样的小孩围着跑来跑去,肥嘟嘟的黄狗趴在路边的石阶上晒太阳,彩色的幡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怎么看都只是一个宁静的小村庄。
贺风带着我在村子里逛了一圈,路过一条小溪时,有一个衣着脏乱的中年男人怀抱着一个旧旧的袋子痴痴望着溪水。
他像是听到了脚步声,扭过头来,对着我们露出了一个质朴的笑容。
一切发生得很快。
中年男人立在原地傻笑,我们没有停下的脚步,逐渐拉近的距离。
突然暴起的中年男人,轮圆带着重物破空声砸下来的袋子。
贺风的拥抱跟慌张的面容,他头上蜿蜒而下的血迹。
像是撕开锦缎的剪刀,美好寂静破碎在一瞬。
当贺风踉跄着摔在我怀中的时候,我仍有些回不过神。
不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而是疑惑。
这就是他们的安排?就是这样?一个疯子突然伤人,贺风替我挡这一下?就这么简单?
我以为会是什么绑架,等我被逼到最崩溃的时候,贺风再从天而降。
亦或者是什么被迫失身名声被毁,贺风不计前嫌接纳的烂俗故事。
那个看起来疯疯癫癫的男人几乎连停顿都没有,冲上来狠狠打了这一下,就沿着这个方向大笑跑远了。
只有我怀抱着踉踉跄跄的贺风在这条无人的小路上目瞪口呆。
「你没事吧。」贺风半张脸都是血,勉强笑着半靠在我身上,十分的虚弱。
「我没事!贺风,贺风你忍一忍!我这就叫救护车!」
我连忙压下心里那些荒谬,摘下围巾摁在他脑袋上的伤口,适时地落下几滴泪。
直到贺风被送进医院,我都带着不可置信。
这难道就是他们的部署?我防范了这么多天就是为了这个?
「那是个真疯子。」
沈牧跟个幽灵一样神出鬼没地从我背后冒出来。
他今天打扮成中年绅士。
「你确定吗,会不会是装的。」
「不会,我用了点手段,他应该就是真疯子,不是假的。」
真疯子?怎么可能是真疯子,如果他是计划的执行人,那这个计划的不确定性也太大了吧,还是用了道具动手脚?
不应该,就算系统现在苏醒了,积分对她们来说太珍贵了,不会轻易用在非必需的事情上。
「我觉得这件事可能是个巧合。」
沈牧说话的时候一直眯着眼睛,用大拇指跟食指沿着人中分头去摸胡子,一下又一下。
这个动作实在是太奇怪了,我很难不在意:「你为什么要一直摸胡子。」
「你不觉得我今天打扮得很像中世纪英伦绅士?」
「……」
我居然一瞬间就明白了他在表达什么意思,看来是跟他在一起呆太久了,我的脑子也有点不正常了。
「算了先不要管这个,那个村子你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有,有三个男人,藏民打扮,一直跟在你们身后。我一进村就发现他们了,所以我选择跟在他们身后,用中国话来说这叫什么来着?」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我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这事情果然不是那么简单。
如果这个疯子是真的,那么八成是这个突如其来的疯子破坏了他们原本的计划,而贺风为了保证不露馅为我挡了这一下……
但是如果是这样,那贺风对自己也太狠了吧,万一被打死了呢……
「对了,那个疯子你是怎么对付他的,能肯定他不是伪装的吗?」
沈牧摸胡子的动作一顿,漫不经心的收回手:「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我看着他这副表情,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那个疯子……你把他怎么了?」
沈牧眼睛转到了一边去,不看我。
「一个疯子你管那么多干嘛,跟流浪汉差不多。」
有那么几秒钟我回不过神来,脑袋如同被闷头给了一拳。
「你……你把他杀了?」
沈牧不说话,眼睛滴溜溜地在墙上挂的健康公告上转,装傻。
「你……」
像是身体中突然滚出一块热炭,顶在心口处上不了咽不下,又疼又堵。
「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杀人嘛。」
我眼前控制不住回想起他昨晚满手满身鲜血的样子,他消失的那一天一夜是不是也有人死了。
「我忍够久了。」他的眼睛突然转了回来,像是定格动画一般:「我忍不下去了,我选一个疯子已经是收敛了。」
他缓缓地笑了起来,舌尖飞速舔了下牙齿,明明那张乔装过的脸上还带着岁月的细纹,却仍然在此刻缓缓流淌出一种天真。
不是孩童的天真无邪,是一种纯粹的恶带来的天真。
他明晃晃的笑容好像在问:我杀人了,那又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我藏在袖中的手都哆嗦起来,我甚至都不敢去问他昨天到底去干嘛了,是我为了一己私欲把这只野狼带回来的。
几轮深呼吸下来,我才勉强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都处理好了吗?」
「放心,我不会给自己惹麻烦的,不会那么轻易被人发现的。」
斜对面的清创室钻出一个小护士,包扎好的贺风就跟在后面。
沈牧侧身轻飘飘地越过我离开,像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你还好吗?」我没有看他的远去,径直走向贺风。
「还好。不是都检查过了嘛,除了轻微脑震荡就是一点皮外伤,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他温柔带着风度的笑容,在一脑袋白纱布的衬托下显得少了几分距离感,多了几分滑稽的亲切。
「没事就好,要不要留院观察。」
「不用,我没……」
他的嘴在我的视线中一张一合着,我却不合时宜地想到另一件事。
本来想等民俗村的事情结束,就带沈牧去看看上一次的盐湖………
还是算了吧,那份风景不该是我与他一起看的。
无论贺风这一次的舍身相救是不是真心的,我都顺理成章地放出了更亲密的信号。
我与他的关系到了只差一句话就能落槌定音的地步,但贺风却放缓了动作。
他太聪明,太擅长拿捏感情间的尺度了。
他在等我按捺不住,如果只是他一味的付出,那他在这段关系里就太被动了。
我决定给他这个机会。
于是在陪他去医院换药的时候,在拥挤的医院走廊上,我主动握住了他的手。
贺风的手轻轻颤了一下,用力回握了回来。
这个悬而未定的音就这样落了下来。
我趁着这几天照顾贺风的机会,把关系变成一团搅烂的蜂蜜。
金楚涵给我打了好几次电话,都是恭喜跟调侃,告诉我爸爸妈妈也知道了这件事,都很高兴。
连远在国外的哥哥都拨来了电话。
一切好像回到了正轨。
父母疼爱,姐妹情深,爱人温柔。
我曾梦想的一切以另一种方式回到了我的身边,但我却只觉得不真实。
好像踩着棉花走路。
只有每天回到房间看到沈牧的时候,我才能这种漂浮感脱离出来。
我没有继续追问那个疯子的事,沈牧也若无其事地陪在我身边。
自从那天酒醉以后他天天都睡在我这。
我每天早上都是在他的怀抱中醒来,但也仅仅是怀抱,谁都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
「什么时候去看盐湖。」
沈牧闭着眼睛,下巴顶在我的头发上蹭来蹭去。
他抱人的时候像是抱枕头,手脚并用缠得密不透风。
「贺风这边我走不开。」
「嗤。」
沈牧松开我,从床上坐起身来。
「你确实是走不开?你天天跟他黏糊在一起,答应给我的补偿呢,到底什么时候兑现?」
「快了,你不要急,他刚受伤,总不能现在又出事吧。」
「为什么不行?你怎么这么墨迹,赶紧把事给我解决了,一天到晚束手束脚的,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沈牧俯身像蛇一样盯住我。
「金宝珠,你该不是舍不得现在的日子,打算将错就错沉溺下去了吧。」
「我没有。算了,就这几天吧,你安排一下,金楚涵今天联系过我,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贺风也问过。回到本地的话这件事就不方便做了。」
我有些不敢看沈牧,我的确是有意在拖延。
我找不出贺风的破绽,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假设,他表现得越好,我就越怕我猜错了。
我跟沈牧朝夕相处了半年。
他是这深渊中唯一我能拉住的枝条,这根枝条我拽得太久了,有些忘了他不是大树,他是缠绕在树上的杀人藤。
我怕这根杀人藤在我的授意下绞杀了不该绞杀的人,就像那个疯子。
可是贺风始终是外来人介绍的,我无论如何都无法放心。
「沈牧,这件事随便你按照自己的兴趣去安排,但是有一点,贺风不是小人物,不要伤害他的性命。」
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沈牧要是真一时兴起,我根本拦不住。
我本想掌握一切,但人心又怎能真的被掌握。
「金宝珠,你真该看看你现在的表情,怎么?现在才发现我是什么人?害怕了?」
沈牧毫不留情地嘲讽我。
自从那晚酒醉以后,我与他的关系不知不觉从互相配合着演戏变成了一种诡异的赤诚。
「我不是害怕,我只是有点累了,沈牧,我输不起。」
「这么输不起还敢找我,后悔了?」
沈牧的脸贴得很近,近到他的呼吸好像与我融在一起。
「我不后悔,沈牧,我只是在求你。」
沈牧轻笑了一声,翻身下床离开了房间,之后接连三天都没有回来。
而贺风已经养好了脑震荡,在他的要求下,我们收拾了行李准备回去。
在去往机场的路上,后视镜突然出现一辆灰色商务车,跟苍蝇一样黏在左右。
我猜是沈牧来了。
新找到的司机想加速甩脱这辆车。
前方的一辆黑色轿车却突然急刹车,司机躲闪不及猛地撞了上去。
即便是早有准备,我还是被这一下闪得不轻。
贺风更是狼狈的撞上了前座,伴随着痛呼,头上的纱布又渗出血来。
还没等这一车的人仰马翻回过神来。
灰色商务一个急刹停了下来,几个戴着口罩墨镜的壮汉手持破窗器冲下车来。
不过两下,车窗玻璃便哗啦碎了,手伸进来从里面打开车门,粗暴地将我跟贺风拖拽下车。
他们动作太快,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我们就被挟持上了商务车。
头套带着黑暗笼罩下来。
脖颈处传来针扎的疼痛,我迅速在黑暗中失去了意识。
等再醒来的时候是在一间废弃的仓库。
我双脚双手均被捆绑,躺在冰冷满是尘土的水泥地上,跟屠宰场待宰的猪一样。
贺风就在我不远处,五花大绑,额上渗着血迹,还在昏迷。
这个沈牧……搞得阵仗这么大,在路上劫人,万一被其他人看到报警了怎么办,还有那个司机万一报警了呢。
还撞车拦截,出意外了怎么办…等等…
我给他的人应该能没有胆大包天到这种地步,那都是些干灰活的,又不是真的亡命之徒。
这件事是沈牧搞得吗?
恐慌姗姗来迟。
我艰难地往贺风那边挪动了几下,试图叫醒他。
「贺风,贺风你醒醒。」
贺风躺在那生死不明一点反应也没有。
「贺风……」
我第二次的呼唤刚刚脱口,仓库大门嘎吱一声打开了。
五个男人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个光头,大冷的天只穿了一件贴身线衣,肌肉跟石头一样夸张。
我迅速扫了一圈,这几个人个子都很高,但没有一个身型像沈牧,都戴着帽子口罩跟墨镜,完全看不清长相。
「呦醒了啊。」
光头男人似乎刻意在压低嗓子说话,语调很奇怪。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求财吗?」
找不到沈牧,这件事不是沈牧干的?那是谁?外来人?
那几个男人越走越近,影子像山一样笼罩下来。
这熟悉的一幕唤醒了我灵魂深处的恐惧,虚汗一层层往外冒。
「不愧是豪门的大小姐,就是跟普通人不一样,遇到这样的事都这么冷静。」
光头男人在我身前蹲下来,他太高大健壮了,好像一伸手就能像掐麦子一样掐断我的颈椎。
他往贺风的位置转了转脑袋,身后一个男人心领神会走上来,狠狠踹了贺风几脚。
贺风从疼痛中伴随着潜意识的痛叫睁开了眼。
我死死盯着他。
人刚苏醒时的反应是很难作假的。
他脸上下意识冒出来的恐惧跟惊吓让我的心狠狠一沉。
看来这事他不知情,那么只有三种可能。
一种这是外来人搞出来的,但是没有提前告诉贺风。
这种可能性比较低,除非是贺风也成了不重要的棋子,外来人根本不在乎贺风的反应,只想对付我。
还有一种就是沈牧搞出来的,他根本没有听进去,甚至因为我的话产生了逆反心理,所以放任计划失控。
另外一种是我足够倒霉,碰上了真的绑架。
这种事在我们的圈子里不是没有发生过,重财之下永远不缺亡命徒。
「怎么回事……」贺风到底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片刻的惊恐过后,迅速冷静下来:「你们……你们这是绑架,你们想求什么?」
「求什么?贺大律师,你说我们求什么?当然是求财还有你的命了!」光头冷笑了两声,伸出手重重地拍了贺风的脸两下。
冲贺风来的?难道是私怨?
「不知道是我哪里得罪了你,麻烦给个明白。」
贺风脸色有点白,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东西。
「得罪?贺大律师真是贵人多忘事!」
光头揪着贺风的头发狠狠甩了他几个耳光,贺风本来就有伤在身,几个耳光下去人都要晕过去了。
光头骂骂咧咧的质问贺风想起来了没有,贺风咬死什么都不知道,试图从光头嘴里套出点信息。
我跟剩菜一样被冷落在旁,心里却紧张的要命。
完了,如果这是私怨,那他们绝对不可能放过我,我必死无疑。
怎么办,赶紧想想怎么办!
我不能死在这,我还没有消灭系统跟外来人,我都努力到这一步了,我不能输。
我看了一眼还在对峙的两个人,斟酌着插话道:「大哥,我不知道你们两个到底有什么私怨,但我不想死。你也很清楚你在做什么事,想必你也调查过我的身份了,我可以帮你。」
「哦?」光头扔下手中的贺风,一把把我拎了起来:「你怎么帮我?」
他粗糙的手摸在我脸上的触感让我恶心。
「大哥,绑架杀人都是重罪,你们应该也不想把自己搭在里面,我有钱有人脉,我可以帮你跑路。」
「胆子倒是不小,但是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我凭什么相信你,更何况我们哥几个敢这么做,难道自己没准备后路吗?!」
「我相信你们肯定准备了,但是你确定足够了解金家的地位能力吗?绑架对我们这些豪门来说也是丑闻,能花钱解决的事情我们绝对不会自找麻烦的!」
光头沉默了下去,我看不清他伪装背后的脸是什么表情,只能等待着他的回应。
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十分缓慢,好像油炸心肝一样痛苦。
不知道等了多久,光头松开了我,我直接摔在地上,他一句话没说,站起身向仓库外走去,其他几个人跟了上去。
大门一闭,仓库再次被寂静包围。
贺风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
「贺风,你到底得罪了谁?」
贺风没说话,只是疲惫地半合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我不知道,我根本不认识他。」
「你确定?我看他不是这么说的」
贺风沉默着不说话,只沉重地呼吸着。
他一定有问题。
虽然他自始至终不承认得罪了光头,但看他的样子肯定心里有了怀疑。
他到底干了什么?人家要要他的命。
我正盘算着,有人进来了。
看样子是刚才五个人中的一个人。
他直接奔着我而来。
「我们大哥想了一下,觉得你的提议很不错,但是为了保证你不会背叛我们,我们得抓点把柄。」
他话刚说完,就弯腰一把把我拽起来了,像扛麻袋一样将我扛到肩上。
「你干什么!」
我忍不住大声喊出声,下意识地看向贺风。
贺风愣了一下,大声喊道:「你们干什么!你们不要乱来!」
他重复地喊着这几句话,还扭动了几下身子。
看起来像是着急,但是言行都卡在一种试图帮忙但又不会真的惹怒对方的尺度。
是了,那个疯子左不过只有一个人,他还有三个同伴在附近,看似舍身替我挡砸下来的那一下,其实是在可控范围内的险中,求了一次富贵。
但现在情况不同,对方来势汹汹,他孤立无援,更不用说这些人还跟他有瓜葛,所以他在恐惧,这种情况下,什么事都没有比保命更重要,这戏就演得不真了。
我指望不上贺风,眼看着这个突然折返回来的男人把我往仓库的小房间扛,各种乱七八糟的恐怖设想铺天盖地的袭来。
我疯狂地调动口舌试图劝阻他。
「你不要乱来,你们是求财的,把我逼急了玉石俱焚什么都没有!」
「只要有了钱要什么东西没有,别为了一时的冲动坏了你们的大计。」
不管我说什么,他都无动于衷,径直将我扛到了小房间。
房间的门一开一合,我被男人放到地上。
我彻底陷入绝望,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哆嗦起来,生理性的泪水根本控制不住滑落下来。
难道我要重蹈覆辙了吗……不……不要………
「别怕,是我。」
伴着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好像世界在这一刻静止了,只有沈牧摘下口罩帽子的动作是活的。
他缓缓露出的完整面容像是扎破气球的一根针,满腔情绪在这一刻崩裂。
「你…你…」
大悲又大喜,让我哆嗦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沈牧的脸色不太自在:「你怎么怕成这样……不是都说了随便我发挥嘛。」
「我……」
一口气卡在嗓子眼里是骂不出来也喊不出来。
我真的没想到这居然是沈牧搞出来的。
「他你不让我杀,我吓唬吓唬他总行吧,谁知道你吓成这样。」
他嘟囔了几句,抬起手拍了几下我的脑袋,动作很僵硬。
我能看到他瞳仁中小小的倒影,我像那横死的恶鬼一样苍白狰狞。
我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挤出一句完整的话:「我给你的那几个人搞不出这么大的阵仗,你还打着私怨的名头,我以为是被别人劫胡了,我没想到是你!」
大概是我现在的样子实在是太可怕凄惨,沈牧罕见的露出了心虚的模样。
「我…我这不是为了效果逼真找了其他人嘛,你干嘛吓成这样,就算真被绑架了又怎样,我会来救你的。」
他这句话简直是太火上浇油了。
我被吓急了,眼泪止也止不住,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蜷起被绑的腿狠狠踹了他一脚。
用劲之大我整个身体被冲得往后蹭出一块距离。
除了刚见面时的那一巴掌,别说动手了,我连重话都没对他说过。
沈牧眼睛猛地瞪大了,一瞬间露出了凶相,又生生忍了下去,紧咬着牙下颚角都绷了起来。
我满腔的情绪随着这一脚也倾泻而出,虚脱一般躺在地上,汗湿了衣服。
一时没力气说话,只直愣愣地看着沈牧。
沈牧单膝正跪在地上,垂在双侧手地握成拳,松松紧紧好几次面容才缓和了些。
「沈牧,你为什么会那么问贺风,你是不是查到什么了?」
「没有。」沈牧的语气很冲:「就他那种人我不信他私底下没做亏心事,我诈他的。」
「什么?!」
诈他?万一猜错了呢,这太容易露馅了,一场催化事态的绑架而已,为什么不用更稳妥的……算了,沈牧这人做事本来就是只要够痛快,就不会考虑后果,跟他说这个也没用。
都怪我,是我之前怕一味压制沈牧会引起他的不满,让他触底反弹乱来惹出麻烦,才把这事交给他的。
谁知道这家伙是没乱子也要搞出乱子。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因为刚才踹他那一脚,我往后滑了一下,胳膊被压在身下的姿势很不舒服。
我动了动身子想找到一个合适的角度,却因为惊吓过度现在还浑身发软,没什么力气。
「就照原计划进行。」
沈牧站起身,拽着我的胳膊把我拎了起来,跟摆弄娃娃一样让我坐正。
「行吧,那你自由发挥吧。」我疲惫地叹了口气,真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总之别搞出人命来,也别拖太久,这次的动作那么大,我怕会有人报警,或者是被金楚涵那边发觉。」
「你放心好了,这种事我熟得很,找的也是熟手,不会留尾巴的,那段路前后我都掐了人望风,没有过往车辆,摄像头也动了手脚,司机被我关起来了,没在他面前露过脸,这事结束前他不会有机会接触外界的,至于金楚涵…」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部手机递给我。
我看着他一时无言以对。
「……哦!」
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把手机往旁边一搁,给我被缚的双手解绑。
我活动了下手腕拿过手机查看。
这是贺风的手机,应该是他昏迷的那段时间拿他的指纹解锁的,然后取消了锁屏密码,所以现在我可以畅通无阻地探索他隐藏的秘密。
他的手机很干净,除了必要的软件没有多余的东西。
相册短信都很正常,连通话记录里也都是正常社交中偶尔夹杂一条外来人的电话,通话只有几分钟。
点开他的社交软件,我的对话框被置顶在最上方,我翻到下面去找到外来人的对话框。
他们两个人最近一次交流是昨晚,外来人问他是不是明天要回来了,他回复了几句,上面的记录也很普通找不出异样,不知道是不是删减过。
犹豫了一下我还是点进了外来人的账号翻看她发过的动态,结果却发现了一条我没看到过的动态,
只有一张天空照片没有配文。
下面却有贺风的评论。
几乎是每天都有一次,评论很简短。
【进度 0】
【进度 10】
……
一直到最新的一条是今天早上。
【回归路上,进度百分之百,可开始下一步。】
果然没猜错,他们两个就是一伙的,他们应该是一开始就已经把一切沟通好了。
之后计划开展两个人都很谨慎,平时应该就是见面交流,轻易不会在电子产品上留下痕迹。
仅仅靠着这条动态去传递是否每日都正常进行的讯息
而且就算这个动态被发现也根本无法当成证据,大可以说这是代表我与贺风感情进展的汇报。
这样谨慎的作风像是贺风的主意。
下一步?他们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
让我想想…如果我是他们我接下来要怎么做?
先结婚,拿到想要的东西,同时因为婚姻的产生,丈夫将成为妻子的第一监护人。
妻子有抑郁症的前科,因为生病很多疑,不停猜忌丈夫与妹妹有什么问题。
即便是丈夫跟妹妹细心地呵护照料,妻子依然不可理喻,逐渐出现过激行为,成为众人眼中的疯子最后被摒弃,下落不明。
只有可怜的丈夫跟妹妹受到了大家的同情。
我能想到的他们应该也可以想到。
从他们目前透露出来的信息,跟我对外来人的了解,这极有可能是他们的计划。
为了保证这个计划的顺利进行,才会有民俗村那三个男人的出现。
如果不是那疯子横插一脚达到了同样的目的,那三个男人估计也会给贺风制造一场英雄救美,让我对贺风彻底倾心。
现在我跟贺风虽然在一起了,但不会那么快就谈婚论嫁。
他们没有这个耐心等上个一年半载,所以他们肯定会想办法逼我不得不尽快嫁给贺风。
这也是我让沈牧搞这次意外的目的,把机会掌握在自己手里。
贺风成功英雄救美,可以进一步加深我们的感情,取信外来人,让她早点露出爪牙。
贺风不成功,那么他们前面的部署就相当废了,我合情合理地规避了这次的感情陷阱。
而沈牧误打误撞把事情搞成现在的局面,或许比之前的安排更方便让我利用。
我把我的分析讲给沈牧听,沈牧却有些兴致缺缺。
他手里把玩着从我腕上摘下的绳子,修长的手指绕来绕去,半垂着眼,声音慢条斯理的。
「金宝珠,你好像对男人碰你这件事反应格外的大。上一次在纽约也是,被拍了下屁股就吓哭了,这一次只是把你扛过来你就直接崩溃了。按照你平时的样子,应该会想办法先周旋的。还有俄罗斯女人那件事你反应也很大。我当着你的面干的坏事可不少,你只有那一次那么不高兴,还把人要走了。」
他慢慢说着话,缓缓抬起了眼睛,直勾勾地盯我,手上缠绕的绳子好像处决者在整理他的绞刑架。
「这件事情很难理解吗?」我刚平静下来的心跳再次加速起来:「不管怎么样,我是个女人,对这种事情的恐惧自然是男人很难去理解共情的。」
「是……么……」
沈牧弯了弯唇角,这两个字念的极轻极慢,跟落在皮肤上的羽絮一样让人发痒发毛。
我凝聚着眼神,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肯定。
他伸出手,粗糙炙热的拇指摁到了我的嘴唇上,摩挲了两下:「算了……」
他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两个字,表情松了下来:「不过你这种身份的女人,要是发生了这种事,肯定会有风言风语传出来的,我没道理查不到,更何况,那个金楚涵对你虎视眈眈,真有这种事,她早挑的全世界都知道了。」
我对他笑了笑,继续说道:「好了,现在时间紧迫,我们言归正传。反正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一会我会假装我被你们拍下了裸照当做把柄,你要配合我把这件事透露给贺风知道,但是不要直接说,给他一点点线头,让他自己去猜测就好了,接下来就是我跟贺风会想办法逃跑,你不要表现得放水太明显,以免引起怀疑,总之我们随机应变好吗?」
「知道了。」
沈牧应了声,收回了手顺势拿走了手机,重新把我绑了起来。
「衣服,头发扯乱点,这样比较逼真。」
「哦。」
沈牧伸手就是一顿乱撕。
「够了够了,差不多了,别来了。」
「就这样?不用再撕一撕?」
他捏着我毛衣一角,脸上满是意犹未尽,跃跃欲试。
「够了,你带我出去吧。」
沈牧撇撇嘴,不情愿地戴好伪装,把我扛了出去。
贺风还躺在原地,见到我们过来欲言又止。
沈牧一把将我扔在地上,暗中拿脚在我脑袋落地的位置上垫了一下,这才没磕到。
「行了,你们两个好好告个别吧,很快就没这个机会了。」
沈牧吊着嗓子阴阳怪气地骂了一句,往外走的时候还看似不经意地往贺风小腿上踩了一脚。
贺风短促的呼了声痛。
我静静地躺在地上,扮演一个遭到重击,无助崩溃失神的可怜女人。
「宝珠,你怎么了?」
等沈牧离开了仓库,贺风才问出了第一句关心。
我默默无言闭上了眼睛不去看他,一行眼泪适时的落了下来。
我看不见贺风,但我知道他现在的眼神一定是落在我凌乱不堪的衣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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