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我的身体愈发精神起来,也更抗揍了,我忍着疼,苦中作乐地想着,但是这次到底是投机取巧了些,若非体内那个婴孩剩余的最后一丝魔气扰乱他的心神,我怕是已经魂归黄泉。
当年溪梧与体内那人情意绵绵时,可是什么都说了,若是说让我记忆最深刻的一点便是,溪梧吸食母亲精气长大,最后吞噬母体,可在他尚是胚胎便有意识,他见识过母亲的温柔美丽,十分厌弃自己的出身导致母亲死亡,这琴,便是母亲唯一留下的东西。
这也算是溪梧心里唯一一点纯白的记忆。
可我并不后悔,他杀人无数,导致多少人母子分离,阴阳相隔,又有多少人因他而死,想起体内之人曾经想要救赎他。
呵,救赎,他也配。
魔教上空的天忽然火光亮起,照着幽蓝的天,地面发出轻颤动,是众人走动的声响。
我精神紧绷,回到黑雾森林时,便碰见了满脸喜意的沈长轻,他眼睛弯弯,一株纯白九尾叶片静静落在他的掌心,「找到了,圆圆姑娘我们准备离开。」
「哼,这点东西也好意思讨赏,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圆圆你看我……」少年清脆声音响起又戛然而止,霎时变得慌乱起来,我清晰在他明亮眼里,看见浑身血肉绽开,满身是血的自己。
我神经在听见他声音那瞬间忽然放松下来,视线变得有些模糊,他接住即将软倒在地的我,嗓音带着些哭腔,「圆圆,你疼不疼呀,疼不疼呀……」
我轻轻摇头,「不疼,你别哭,别吵。」
我醒来时,是在一家宅子里,身上是淡淡的药味,泛着苦,手也被包扎好了,奚青原手撑着头打着盹,脑袋上露出毛茸茸的耳朵尖,我伸手,碰了碰,他睁眼,眼睛有一瞬间茫然,最后脸不自觉红了起来,耳朵收了起来,声音都结巴了。
「圆圆,你还疼不疼。」
我摇头有些遗憾,指尖有些发痒,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沈长轻一身青衣进来,嗓音清润,「玄元丹药材已经准备好了,今日便可炼制,昨日我去了趟师门,取了师门的一品玄火,炼制成功的几率,有七成。」
我心里一喜,忍不住夸赞道:「真厉害。」
奚青原有些不开心,凑近我小声道,「那日在魔教,我采的药材可多了,比他多多了。」他张开手,在空中比画了大圆,「有这么多。」
我有些好笑,忍不住逗弄道:「这么多是多少。」
奚青原犹豫却还是没有开口,嘟囔道:「反正好多好多。」
沈长轻瞥一眼奚青原,「此行确实多亏了奚公子。」
奚青原挺起胸膛,冷哼一声,丝毫不领情,又笑意盈盈地看向我,脑袋微微一歪,眼里亮晶晶的。
我想说什么,沈长轻却忽然拱手道:「神`玄丹乃一品丹药,练成必有雷劫,我……」
他沉默下来,我看着他,「你担心玄元丹抗不过雷劫。」
他看向我,眼里情绪不明,最后眼睛一弯,「是。」
奚青原嘟囔,「我就说他不行吧,圆圆,我给你找更好的炼丹师。」
沈长轻被挤兑了也不恼火,仿若他不存在一般,笑吟吟看向我,显得奚青原如同跳脚找存在感的小孩。
「圆圆觉得呢?」
我点头起身,不过区区几道雷劫,我都能在魔教教主的手里逃生。
那丹足足炼制了七天,其间沈长轻一直没有出过门,我坐在门口守着,等着雷劫到来。
那日在魔教的事情不知怎么就被传了出去,我们上了魔教的通缉令,关于我们三人的画像传遍了整个修真界。
我这才知道,溪梧发这么大的脾气,不单单是因为我弄瞎了他的眼睛,更是因为,在他让人去黑雾森林找药时,却被人告知黑雾森林值钱的药材全被人挖走了,魔尊震怒,下令捉拿盗贼。
我看见不远处幽怨看着我的奚青原,朝他招手,他屁颠屁颠地走来,蹲在我身前,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也不看我,我这才注意到这几日他情绪上的不对劲。
「怎么了?」我看着他的乌黑的发顶。
他沉默着,最后摇头。
「你把黑雾森林的药草都拔了?」
他闷闷点头,还是满脸不开心,我没有安慰过人,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这一路以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不开心。
天边乌云忽地聚拢,里头乌云聚拢,我心里一喜,丹药的雷劫,终于要成了。
那道雷劫足足有十二道,竟是比我当年结丹时的还要多出六道,雷劫伴随着大雨落下,将屋顶都劈裂开了,最后那道等了许久都未曾落下,聚在云里,屋子里传来沈长轻有些虚弱的声音。
「圆圆,最后一道天雷。」
我秒懂,提剑抬头,剑气直指向天边,在雷劫落下时,真气在我体内流转,那道雷劫落在我身上时,我只觉得浑身战栗,身上原本结痂的伤又裂开,我看见我袖口的衣襟已经渗出了血,我手里的剑落地,有人将我一把抱在怀里,然后我看见头发一瞬间炸起来的奚青原。
他眼里忧心,抱着我死不撒手,我在那一瞬间有些愣神。
雷劫落在他的身上,他此刻显得有些滑稽,待雷劫落完,他哀嚎起来。
「圆圆,我丑了。」
我安抚道:「别怕,不丑,好看。」
此时他的头发炸起,脸蛋黢黑,身上的衣服也破了好几个洞。
他明显不信,屁颠屁颠地又跑了。
大雨砸在我身上,门被打开,沈长轻满脸苍白,脸上却浮现一丝笑意,他看着我,眼里像是清晨的雾气,他朝我靠近几步,却骤然吐出一口鲜血,炼制神玄丹需要消耗大量灵力,如今他已经筋疲力尽了,我上前扶着他,他交给我一个盒子,「一共三颗,姑娘可自行查验。」
说完,将手里的盒子交到我的手上,便昏迷了过去,
屋檐外大雨哗哗,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下来,他浑身虚弱,我低头看着他,轻叹一口气,不远处的奚青原又变回了俊秀少年模样,撑着一把青竹伞,遥遥看着我,透着无尽委屈。
我皱了皱眉,男人心,海底针。
我将沈长轻扶到隔壁他的房间,点亮了一盏煤油灯,又替他掖了掖被角,我和奚青原房间在对面,他过来接我,伞微微向我倾斜,他没有向往日一样叽叽喳喳,我还有些不适应。
待进了房间,他忽然开口道:「不可以!」
奚青原嗓音很大,他用力放下手里的伞,窗外隐约透进来一丝亮光,我看见他眉眼盛着怒火。
我放剑的动作一顿,脸上笑意凝滞,且不说我与他之间并无那种关系,便是他这理所当然的姿态也叫人无端恼怒。
我点燃屋子里的灯,「不可以什么?」
他对上我带着寒霜的眼睛,似乎感受到气氛得不对,但素来认错极快的少年只眼睛通红地看着我,倔强的微抬下巴,像是丝毫不肯让步。「不可以,和别人抱一起,也不可以看别的男人。」
说完,他眼里的泪滑了下去,又被他用力擦去。「你不可以和他在一起,你是我的。」
越说他似乎越委屈,眼泪怎么也擦不掉。
「你不喜欢我吗,你难道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他又哭了,只因为我刚刚扶着沈长轻。
我抿了抿唇,两人僵持了许久,他倔强的微仰头,鼻头眼尾都染上红晕,烛火摇曳,映着他通红眼睛。
我叹了一口气,终是妥协。
走近,吻上他的唇,他倚靠在桌子边,身体微微后仰,怔愣两秒,眼睫微微颤抖。
「别哭了。」我低声道,呼吸交缠,又俯身吻住他带着雾气的眼睛。
然后听他的声音逐渐变得颤抖,窗外两人身影交缠。
他钩住我摸向他腰间的手,声音颤抖。
「你,你欺负我。」
我只冷笑,反问道:「那你要不要?」
奚青原立马大声道:「要,我要!」
我抬手摸向他因羞怯露出的耳朵,他摁住我的手,低声轻喘,「别,别摸这里。」
我退后一步,沉默看向他,他眼尾微微上扬,眸子水润,泛着红,像是日出时的那道光,好看极了。
他又赶紧凑近,「你在亲亲我嘛。」
7
自那日后,奚青原看沈长轻,就越发不顺眼了。
沈长轻多喝了口他买的酒,他便阴阳怪气地道:「沈公子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沈长轻给灵石,他也不要。在背后也没少挤兑,光我自己就听见好几回,我将奚青原拉到一旁教育,他就无辜看着我,十分乖巧的模样。
「圆圆你多虑了,我如何会同他一般计较。」
可转头,我便听见阴阳怪气的冷嘲热讽,「除了会告状,你还会做什么,哼,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我私下找沈长轻说过这件事,替奚青原道歉,沈长轻也只是微微一笑,十分大方。
「圆圆姑娘多虑了,我又怎么会同他一般计较。」
炼制的三颗丹药,我们三人分了,奚青原那颗他没要,执意要给我,我没收下,他便收在了自己的空间戒指里,沈长轻回了一趟丹宗,成功从一品炼丹师变成了修真界最年轻的神级炼丹师,这件事情传遍了整个修真界时,我同奚青原已经踏上了雪域。
沈长轻走的时候我没有去送,只站在山头长亭远远地看着。
心里却有两分不舍,但人总是要分开的,去过自己的生活,尤其是身边带着个醋坛子。
倒是奚青原似乎有点不舍的,还特意跑去道了别,他跑过芳草萋萋,衣袍在空中翻飞,像一只跳跃的蝴蝶。
他总是做什么都很可爱。
两人叽叽歪歪了好一阵,最后奚青原挎着个批脸回来,抱着我,脑袋搭在我的肩头,浑身情绪低落。
「哎,圆圆,他走时可干脆了,不像我,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雪域极寒极苦,适合锻骨,神玄丹自然是好的,吃完后我便觉得全身经脉像是重塑一般,到达一种很充盈的境界,就连我破损的金丹,也似乎慢慢复原,可我已经选择做一名体修。
便是毫无灵气的体修,我也能将他们踩在脚底。
玄元丹将我的身体拉到最好的状态,可谓是刀枪不入,便是寻常低阶术法也对我来说如无物,可到底没有修炼,空有架子,揠苗助长,若是碰见某些宗门长老,也不免会毫无反抗之力,而雪域魔兽众多,很是适合实战。
奚青原这一路上都哼哼唧唧,愈发娇气了。
「好累啊,需要亲亲才有力气。」
他拉着我的手,似自言自语道,眼睛不住地朝我身上瞥,我有些好笑,装作没听见,便见奚青原气恼道:「圆圆圆圆……」
我有些好笑,捞过他的脸,吧唧一口。
真是的,缠人得紧。
修真界的岁月漫长,三年转瞬即逝,魔教关于我的追踪令一直挂在榜首。
溪梧的眼睛据说是好不了了,这三年来一直在找医师救治,对此,奚青原有些得意,混沌石炼制的东西,岂是说能治好就能治好的。
狼族原是修真界早期最强的妖族,可后来出现了捉妖师,妖族便逐渐落寞了,雪域狼族到奚青原他爹这一代就不行了,能化形只有寥寥几人,奚青原出生时她娘快成仙了,恰逢渡劫天雷降下,他因此经脉受损,不能修炼,不过好在奚青原是狼王之子,生来便会化形。
奚青原平日不显山露水,却是修真界最大拍卖行的少东家,家财万贯,可谓是修真界第一有钱人,也难怪他可以在短短时间内挖空魔族的值钱药材,还说我想要什么都可以替我找来,随手一掏便是灵器法宝,旁人宗门恨不得当宗门镇宗之宝的灵器,他说送就送,壕无人性,嫉妒得我眼睛都红了,恨不能将奚青原捉起来打一顿,摸秃他的耳朵。
他见我不说话,凑近我,撒娇道:「圆圆,我累了。」
他累了,闻言我只是冷笑,今天看我在这里和雪蛟打半天,又是吃东西,又是满山找宝贝,我可没看见他有半分累。
他不依不饶,「圆圆,要亲亲才可以好。」
我脱离肉体去了趟荒芜之地,里面都是被流放的罪犯魂魄,又称人间地府,在这里每一天都要忍受魂体。
曾听师傅说过,这里面都是十恶不赦之人,我在里面飘荡许久,遇见过不少穷凶极恶之人,与他们搏斗期间不停锻炼着魂体,我无比害怕,又一次出现在我身体虚弱,灵魂弱小时被人鸠占鹊巢.
有时候,差点魂飞魄散。
这几年里,我一直在想,我该如何洗刷我的冤屈,一体双魂的事情又有谁会信,他们看见的,是我这双手,亲手杀了我师傅。
想到师傅,我心里忍不住难过起来,便是到了最后,他也仍在护我周全。
荒芜之地,鬼怪横行,有好几次,我都险些魂飞魄散,终于,在第四个月时,我找到了我想要的秘法,那个可以将人魂体从身体里拉出来的,禁忌之术。
谁犯下的错,便由谁承担。
外界时间流速和荒芜之地的似乎不太一样,我在里面度过了七月,可出来时,也不过过去了七天,也幸亏体内有一个灵魂,否则魂魄离体这么久,肉身早就死亡。
奚青原见我回来,眼睛都忍不住红了,抱着我亲了许久,我也有些不舍,自遇见他后,这还是我们第一次分开那么久。
修真大会举行前夕,我又听见了江念月的消息,五年不到,她已经突破金丹二层,不可谓是不快。
如今的她,是云苍宗天才弟子,又是人美心善仙子,丹宗少宗主的未婚妻,一时风头无两,是全修真界的女人最想成为的人。
修真大会那日,我带着奚青原上了云苍宗,当着众人的面,将体内的另一个灵魂丢了出来,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那第二人的长相,细长的眉眼,穿着一身奇怪的衣服,露出细长的胳膊,她的魂体很淡,在虚空中显现,显得有几分无措和可怜。
「你还活着?」
众人一惊,师尊看着我,手指颤抖,眼里有几分失望。
「你偷学了禁术。」他一时气得脸色发红,看着我,有些痛心疾首,「你师傅若是九泉之下,怕也是后悔收你为徒。」
而江念月,脸色一瞬间苍白。
我低下头,在踏入这片领土时,我的心脏便密密麻麻地泛着疼,这师尊也是看着我长大的,辟谷初期,我还是馋得厉害,他下山回来都会给我带上一份糖葫芦,他说若不是我师傅先下手为强,我便是他的弟子了。
「你自己说。」那个魂体瑟瑟发抖地将这些事情说了出来。
场内一时有些安静,我看着那些熟悉的人,面前的人,都曾是我的亲人,可今日我看见他们眼里的不可置信。
「你以为不知从哪里捉来的野鬼,我们便会信你。」江念月握紧手里的剑,身上灵力一瞬间向我袭来,奚青原霎时有些脸色苍白,金丹高手神识的威压,对我来说也并未毫无感觉,更别说江念月还是带着杀意而来,试图震碎我的五脏六腑。
我将奚青原拉到我的身后,不知道为何,她对奚青原似乎也有一种浓厚杀意,我只当她是冲着我来的,忽地,远处传来清冷的声音,一身白衣的师姐御剑而来。
「我的师妹,自然是我们信。」
她手里拿出信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往日师妹出山门,我都会让她给我带些药材,这是她给我写的清单,每个人的书写习惯不同,是不是一个人,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着,她又拿着另一些信封出来。「此女的字,可谓是不堪入目,如何同我师妹比。」说着,她有些嫌弃。
她又看向江念月,眉头轻蹙,「你们将她逐出云苍宗,如今她与你们无关,但是师傅死前说,一切与明月无关,并未断绝他们的师徒关系,她就还是师傅的弟子,是我的师妹,受了冤屈,我自然要替她解释。」
师姐素来不爱讲话,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可今日却说了很多,「你明知我师妹金丹被毁,如今与普通人无异,却想要我师妹的命?你怕大家知道什么?还是说,那个人说得都是真的,你早知道我师妹已经换人了,却还是故意引诱,想要我师妹的命。」
说完,她挥一挥衣袖,又走了。
这件事情太过奇幻,宗门大比在即,所有门派都就这事讨论起来,有人相信,自然有人不信。
宗门大比因为这件事而搁置下来,所有人都在,而我便是要在所有人面前,叫大家看清她的这副嘴脸。
江念月手中长剑翻动,指向魂体,只听见一声尖叫,我手快夹住她的剑
那魂体回过神,开始恼怒起来,将她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其中便包括江念月刻意引导她的事情,甚至还有她说关于我的坏话,这可就离不开江念月早年对她的捧杀时,顺带暗戳戳对我言语贬低,如今更像是狗咬狗。
沈长轻却是附和道:「我同明月姑娘有些渊源,当日在魔教,溪梧确实说,是江姑娘让他去引诱她的。」
沈长轻话落音,场内议论纷纷,他是这一辈最年轻神级炼丹师,可以说,整个修真界,也就只有一个沈长轻,大家对他的话,不管真假,也都会附和几句,江念月脸色苍白如纸,她看着沈长轻,眼眶一红,模样可怜,「我没有。」
我也赶紧眼眶一红,却没有泪,像是强忍着一般,「我不知哪里得罪了你,你要如此害我,毁我声誉,害我师傅。」
师兄也此时却站了出来,跪在师尊面前,「弟子有事要报,云苍宗弟子江念月,与魔族勾结。」
他拿出一些信件,继续道:「这是他们往来信件,江念月这些年提升如此之快,便是因为魔教教主将自身功法给她,而她则利用丹宗少宗主未婚妻身份,替他找治眼睛的丹药。」
一个一个证据摆上来,越来越多的人站出来,江念月似乎有些百口莫辩,看着我,又哭又笑,她转而看向沈长轻,「这些年,你当真一点也不喜欢我嘛?」
沈长轻眉眼冷淡,「不曾。」
奚青原就在这时,拉住了我的手,我看向他,安抚性朝他摇头。
江念月有些失魂落魄,像个疯子一样朝我刺来,她的招式十分毒辣,剑锋一转,我拉开奚青原,她的剑划开我的脊背,霎时鲜血淋漓,我一脚将奚青原踢出去,然后打开奚青原给的结界锁,外面的世界已经被流水阻隔,看不真切,我手握成拳,穿透灵力,砸到她的腹部,另一只手掐住她的脖颈,一拳一拳,发泄着这些日子所受到的所有痛苦,直到感受到她的灵力逐渐消失,她痛苦地哀号着,震惊极了,「你,你不是……」
金丹破裂不能修炼是真,可她若觉得杀死我如同杀死蝼蚁,那便是她自大了。
「是,我金丹被毁,而凡人之躯修道艰难无人能成,可那又如何,若无人能成,我便成为这天下第一人,曾经我修剑时,便想争这天下第一,如今做了体修,我便要做这最强之人,我要做天下第一,做,踩在你头上的人。」
我看着她,最后一掌,震碎她的金丹,她眼神恶毒,「若是重来,我定不会输你。」
「我原本很好奇,你为何要这样恨我,可如今,我算是想明白了,丑陋恶心的东西看见比自己高不可及的人,难免心生嫉妒,妒忌他们得到的一切,自己却不愿意努力,只想着将人拉下马取而代之。」
她看着我,「你凭什么这样说我,你有天赋,有那么多愿意帮你的人,你自然是做什么都轻而易举。」
「是啊,我就是招人喜欢,我也没办法,就好像你那么努力抢别人东西,成为人人敬仰羡慕的人,而我一个普通人之躯,却也可以将你踩在脚下。」我看着她的脸,只觉得有些好笑。
「可你想过没有,今日你的这身修为,若是辛苦修炼所得,是真本事,你又如何会被我轻易打碎金丹,对了,你可能不知道吧,沈长轻今日,说谎了,在魔教时,他并未听见溪梧说的那些话。。」
她不可置信,喃喃道:「不可能,他不可能做这种事情,他明明是最清白的人。」
我低头看她,沈长轻自然不可能,他愿意帮我,我自然不会拒绝,更何况,杀人诛心,这不是江念月的作风吗?害我众叛亲离,声誉全毁,如今这滋味,也让她自己尝尝。
「因为他喜欢我呀。」我答,一瞬间,江念月眸子一片死灰。
我拿走她手里的剑,手里的沧澜剑一如往常,闪着寒光,「我的东西,该还我了。」
然后又将自己浑身弄得狼狈弄得狼狈不堪,用背后鲜血染红衣襟,低头朝她笑道,匕首刺入她的四肢,气味「就算重来一百次,掌握了多少先机,强了多少别人命定的机缘,你都不可能赢我,忘记告诉你了,你没有机会重来了,你会长长久久地活着,直到生命终结。」
8
宗门大会前夕,我给师兄师姐寄了一封信。
信上内容希望他们可以帮我。
奚青原有些紧张,捏着信封不敢送出去。
「他们万一不帮你呢?」
我只是摇头,「不会的,我是他们的月月。」
而去就算他们便是不帮,我也自有办法。
当日我昏迷在大会之上,大家也都看出了江念月的真面目,过往所得一切成灰,天之骄子落下神坛,什么天才,不过是个揠苗助长通过外力的来的天才,不免有人嫉妒,他们辛辛苦苦修炼,抵不过别人和魔教勾结得来的灵药。
她被赶出了宗门,受尽众人嘲笑奚落,最后疯了,她想死,却又处处受阻,只能这样生不如死地活着。
溪梧在得知我的下落时便派人追杀,可未等他行动,我便杀进魔教,他眼睛蒙着一块红布,看着我,依旧高高在上,他的神识落在我的身上,那一架足足打了三天,魔教一时血流成河,而我,站在血泊之中,拿剑,刺入了他的胸膛。
死前,他眼里还是不可置信。
「你,你怎么可杀我?」
「你凭什么觉得我杀不了你呢?以前我可以夺你眼睛,如今便可取你性命。」
他多次败于自己的傲慢,到死也没想到自己输在哪里。
我将体内那个魂体赶去了荒芜之地,走时,她不断挣扎怒骂,「你真恶毒,心狠手辣,我也不想到你的身体里面。我也不想的啊,后来的事情我也是被骗的啊,明明江念月原本就是冲着你来的,我也不想的。」她不断挣扎,试图让我放过她。
闻言,我有些想笑。
「你说我心狠手辣?你一个占用旁人身体不知悔改的贼,或许你一开始确实是不知情。可你贪恋我身体为你带来虚假名誉,想灭我魂体,其实我也能理解,凡事俗人都舍不得荣华和爱情,可你千不该万不该,用我的手害死了我的师傅。」
我朝她笑了笑,无视她惊恐的眼神。
「放心吧,你不会死的,我会保护你,让你清醒着为自己犯下的错赎罪。」
我看着她,往她身体掐了个决,丢进了荒芜之地,魂体,便要和魂体打交道,我要让她,有意识的,长长久久,用千百年的时间,让她为师傅赎罪。
我去的最后一个地方,是师傅的灵牌前,小小的玉牌上,刻着师傅的名字。
我眼泪刷地落下,在寂静的宗祠里嚎啕大哭。
「逆徒明月,前来谢罪。」
然后絮絮叨叨说着这些年发生的事情,我说得语无伦次,我终于报仇了,终于洗清了冤屈。
「我疼,这些年,我疼,我对不起师傅。」
我一直在想,若是我努力修炼,不曾偷懒,在师傅逼着学体修时多听听他的话,多锻炼魂体,是不是就不会被抢走身体,师傅也不会死了。
可自古千金难买早知道。
奚青原在我的身后,安安静静地跪在一旁,爬轻轻拍拍我的背,也红了眼睛。
「圆圆别哭,你一哭我也难受。」
师兄站在我身后,最后什么也没说,准备转身离开。
我叫住他,低声道谢。
他犹豫两秒,还是问道:「若是那日我不帮你,你是不是就不打算理我了?」
我点头,没有犹豫,宗门之内,我唯独对不起师傅,却对旁人问心无愧。
相处多年的人换了芯子,他们都不曾发觉,也不曾信任。
我没有留在云苍宗,和奚青原离开了
临走时,我感谢了师姐,师尊他们似乎有些不舍,我看见他们眼里淡淡歉疚,却不好意思开口挽留。
自魔教那件事后,我的名声一时传到了修真界,不少没有灵根的人也想拜我为师,可得知体修修炼条件后,又都一个个退缩了。
奚青原有些心疼,一个劲问我疼不疼。
我摇头,看着他着急的样子有些好笑。
「比起疼,我更怕我想做的事情落空。」
他心疼地抱住我,和奚青原在一起后,我常常逼问他上辈子的事情,一开始他并不愿意说,可他小脑瓜子并不聪明,总能被我套话。
拼凑的词汇中,我大概明白了江念月为何会如此恨我。
她来自上辈子,带着上辈子的记忆,上辈子或许她过得不好,而奚青原,是我上辈子拯救的小狼崽。
他有些不开心地说道:「上辈子她炸金丹,我就在旁边被炸死了,可疼可疼了,吓死我了,要亲亲才会好。」
我有些想笑,我想若是我没有遇见奚青原会怎么样,我的生活或许只有仇恨,然后在报仇雪恨后如无根浮萍,不知去向。
金丹破损,无法修道,得道成仙,我甚至找不到自己目标。
可我遇见了奚青原,叫我觉得,这世间还是有些意思。
我亲亲他的唇,夸道:「奚青原你真可爱。」
这还是那个异世之魂用我身体恋爱时常用来夸魔教教主的。
「可爱,什么是可爱。」
我低眉想,便答,「值得喜爱,想到便心里欢喜。」
他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那圆圆也最是可爱的,是我最最最可爱的人,天下第一可爱的人。」
番外
1
隔了那么多年后,他再次遇见了明月,她神色狼狈,衣着破烂,手里的剑也破破烂烂,眼里像雪域多年未化的雪。
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她依旧是他心里耀目的少女。
明月不知道的是,他等她等了可久可久了。
他几乎要落下泪来,真好,他又看见了她。
奚青原年少时遇见过一个姑娘,她像是苍穹之上最耀眼的月亮。
那时他同族人走散,落入雪熊的手里,他以为自己要死在那里,便见红衣少女腰间别着一把长剑,只抬手间,便将那大熊的头颅砍下,又将还是狼崽子的自己抱在怀里,她似乎很喜欢摸自己的狼耳朵,抱着自己不撒手,奚青原就红着脸任由她动作。
他那时浑身是伤,圆圆一直悉心照料,
她告诉自己,自己叫明月,明月圆满,所以未踏入修仙之道时,乳名叫圆圆。
后来她一直将他带到身侧,而奚青原也见证了她一路飞升,见证了她越来越好,成了修真界遥不可及的存在。
他们一起度过了春秋冬夏,后来奚青原又见证了她喜欢上了另一个人,他的未婚夫,丹宗的少宗主。
他们一起修行,历经磨难,然后互生情愫。
每次提到他时,圆圆的眼睛便是亮晶晶的,她偶尔也会抱怨,可这抱怨里又无多少责怪,是带着欢喜的。
她们大婚那晚,奚青原也在送嫁的人里面,他第一次化成了人形,在人群里,他看见一个神情疯癫枯槁的女人,怨毒地盯着明月,他在那一瞬间便觉得不对劲。
果不其然,她想毁了这场婚礼,她想自爆全身修为,和场内之人同归于尽,奚青原知道,明月强大,并不会有事。
但是他不想她今日不开心,为了这场婚事,她做了许多,奚青原曾经听过,大婚是女子一生最重要的人。
于是他想阻拦那个疯女人,可他太弱了,和那个疯女人同归于尽了。
死前他忽然想到圆圆将他抱在怀里时,常常对他说,「这是谁呀,这是我最喜欢的狼崽崽。」
可他一睁眼,又回到了自己还是狼崽崽的时候,可他在雪熊旁等了很久很久,也没有等到那个人。
后来他等到了,可却和上辈子有所不同,她好像受了很多苦,身上满是千疮百孔,他觉得难受又欢喜,难受的是他喜欢的人过得并不好,欢喜的是他们又相聚了。
但是这一次,她还没有喜欢上别人,奚青原忽然就贪心起来了。
反正上辈子圆圆可说过了,她最喜欢自己了。
2
圆圆怀孕了,孩子父亲便是面前这人的,这叫他心里涌起难言的戾气,恨不能将面前的人千刀万剐,他想杀了面前这人。
他也很讨厌沈长轻,他很嫉妒沈长轻,上辈子他是第一个知道他会化出人形的人。
威胁自己要是化成了人形,明月铁定不要自己。
他享受着和圆圆在一起的日子,便愈发畏惧上一辈子圆圆喜欢的人,所以奚青原从不吝啬于用各种恶毒的词汇来辱骂他,在逃出地牢后,他又将沈长轻的牢门加固了几道法器,叫他无法逃脱。
沈长轻还是如同上一世那样假惺惺,人前温润如玉,人后阴阳怪气,说他的喜欢不过一厢情愿,闻言奚青原恨不得将面前的人打一顿。
天下炼丹师何其多,圆圆需要,他替她找便是,反正他不想要沈长轻待在圆圆身边了,可即便这样,圆圆还是要回去救他,他生气又无奈,他的小心思太明显了,他怕圆圆觉得他恶毒,然后不要他。
他气恼自己操之过急,又难受,又想到那个大概让圆圆伤心的人,于是越想越气,便派出法器,将山里所有珍贵的药材都挖了空。
一个也不留。
3
奚青原很心疼现在的圆圆,她本应站在高台之上,让人仰头看她。
可不知出了什么事情,让她变成如今这样,看见她满身是血的样子,他难受的天都要塌了一般。
那次回去后,他忧心忡忡的,加上圆圆夸了沈长轻,他便愈发难受了,他生怕她如上辈子一样喜欢上沈长轻。
他明明采的药草最多,他却偏偏只夸沈长轻。
他等了好几天,也没等来圆圆的夸奖。
他气死了,在心里扎沈长轻的小人,这个不知廉耻妄图勾引圆圆的贱男人。
看见他们相依的场景时,奚青原脑子里的弦断裂,这个可恶的臭男人,居然卖可怜,他想起上辈子他们相依的场景,心里便像是堵着一团棉花。
他很伤心,特别伤心。
可他多日来的喜欢似乎得到了回应,圆圆主动亲了自己。
奚青原又开心起来,有些羞涩但是心里又十分欢喜。
看吧看吧,他就知道圆圆最喜欢他了。
喜事总是一件接一件的,沈长轻总算知道要走了。
奚青原特意去送了某人,他心里高兴,一整天都没压下嘴角,连走路的姿势都忍不住雀跃起来。
这个讨人嫌的家伙,终于走了。
沈长轻无语看向这人,眼见他恶毒的嘴脸蹦出讨厌的话,气到想将面前的人打一顿。
但若是打了,他指不定捂着脸跑去圆圆那里叽叽歪歪什么。
「你这个妄想插足的丑东西,快滚吧。」
沈长轻看着面前之人嘴脸得意,只差没把刻薄写在脸上。
他忽然也有些不是滋味,却不知因何而起,或许是那个坚韧到不可思议的姑娘。
于是忍不住反唇相讥,「圆圆姑娘一心修炼,或许并非晓得喜欢是何物,许是见你对她好,便误以为是喜欢了。」
奚青原才懒得听他叽叽歪歪,他得意洋洋笑道:「你这个不知所谓的丑东西,还想挑拨我和圆圆之间的关系,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奚青原讲话恶毒又刻薄,他才不觉得自己有错,看着沈长轻,眼里带上几分傲慢轻视,「圆圆说过,她最喜欢我了。」
沈长轻一梗,有些好笑的摇头,忽地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他低下头,最终什么也没说。
证明他实力的丹药在他的神识里,他想要的都得到了,可还是觉得差点什么。
那夜他做了一个梦,梦里灼灼桃花盛开,红色长绫飘飘,大红色盖头之下,他看见了眉眼漂亮的少女,娇艳的像是满山的映山红。
那是那个叫圆圆的姑娘,他这才想起,他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呢。
4
后来他知道了她的身份,莫名其妙开始惆怅起来。
明月明月,他忽然想到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姑娘闯入了他的竹林,骄傲肆意,光听声音,便知是个肆意明媚之人,
他又想起闯入他房间的姑娘,裸露肌肤疤痕遍布,却有一双极亮的眼睛,叫他魂牵梦萦。
原来,她就是明月。
原本,她也可以做他的妻子。
若是没有江念月,她本应该在苍穹之上,是天上最皎洁的月亮,她本可以不经历那些伤痛,以血拼出一条生路。
思及此,他眼里划过一抹对江念月的厌恶。
宗门大会后,他找到了明月,他看见对面之人疏离的眼睛,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却见对面之人问,「你为何要帮我?」
他只道:「圆圆姑娘,倘若我说,我对你有情呢?」
对面姑娘眉头轻蹙,「我已经有心悦之人。」
沈长轻想到那个有些幼稚的少年,却什么都没说。
沈长轻忽然想起,原本,她也可以做他的妻子。
她与她,一步之差,一生之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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