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始终认为这些坏人之间不可能有真正的忠诚可言。
他不可能买通所有人,一定会有人指证他,以此换取重大立功的机会。
可是现在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他。
直到案件开庭受理。
邢启勇这个幕后主使都像是置身事外一般,继续和他的宝贝女儿操持着手里天虹中心的项目。
面对着这样的境况我虽然意外,但心里已经不会惊慌和急躁了。
我继续关注着邢启勇的个人设备,像一个真正的猎手那样冷静地等待着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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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等待着邢启勇露出马脚的过程中,我还是抱着一丝希望的。
我相信邢启勇会受到该有的审判。
经历过许多之后,我已经不像是晨怡刚刚离开时那样急躁、暴怒。
一直关注着他设备的我,可以从他和别人的通讯消息上看出,他已经陷入了深深的麻烦之中。
即将走入末路的恐惧正一点点地包围他。
我看到他越发焦急,看到他开始哀求别人……
正当我期待着他最后被收网抓捕时,周顺突然发来了一个消息。
「段谦,有个事情我想了想,还是要跟你说一声。」
「?」我只回复了一个问号。
我已经很久没有和人交流过了。
我经历的腌臜的事情只能沤在心底,谁都不能告诉。
「我在网上看到了一些东西。你看是不是和……晨怡有关。」
他的信息让我的心脏骤然缩紧,我握着鼠标移向他发来的网址时居然抖颤到点了 5 次才点开。
『个人私房艺术照:被捆束在巴洛克中的美艳身体』
猛然填满整个电脑屏幕的照片,正是蒙着面纱的晨怡蜷缩在一张蓝丝绒沙发上的样子……
颤抖地攥紧拳头,我用力地深吸了数次空气才恢复呼吸。
强行压制着发颤的手掌,我直接开始侵入这家网站的后台,将那些照片删除掉了。
可是这些照片已经在网络上流转了三天……
这三天来有多少人浏览并进行了下载?那是一个无法去想象的数字……
我痛苦地闭上眼睛,脑海中控制不住地出现了面孔淫丑的家伙们在对着她的照片污秽行动的场景。
此时已经是一片冰凉灰烬的她还要被这些人最最下作的念头去臆想、侮辱……
强烈的愤怒和悔恨针扎一样在我的脑海中穿刺、搅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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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周顺已经看到了,那么如果她曾经的同学、朋友,甚至她的父母、她父母的亲朋……
邢启勇!!!
这只老狗不应该能确认就是我匿名举报了证据材料。
可是他现在已经有些发疯了。
于是他直觉地向我反击,不管那个人是不是我。
在我有意地找寻下,我发现他不只是在艺术照网站上上传了这些照片。
在网络更腌臜的地方,还有着一些剪碎的视频……
「别这样,我有男朋友的。」
……
「我知道错了……放过我好不好……」
「我可能已经是个妈妈了,你们停下来!」
……
视频里被注射了肌肉软化药物的晨怡完全瘫软在那里。
一个个身影走过来像是对待一条母狗那样轻贱地对待她……
张大嘴巴紧紧地咬住自己攥死的拳头,从晨怡离开便强制自己不能软弱的我彻底崩溃地流下泪水……
她不停地在哀求……面容因痛苦变得扭曲、狰狞……
我从来没有见到过晨怡这个模样。
可是从这一秒开始。
我只要再回忆起关于晨怡的往昔,都可能会想起她现在的模样。
为什么人类会痛恨伤害,因为「痛」的感觉会扎根在意识的深处,永远都无法再消除。
就好像伤口的痛会让一个人害怕刀刃。
而最最重要的是她反复哀鸣的那一句『我可能已经是个妈妈了』……
我愚钝地回想起来,她有段时间的例假一直不太正常……
虽然从王警官那里得到的解剖报告让我清楚地知道她并没有怀孕。
可是现在看来,在她的心里一直是以为自己的身体中在孕育着我们爱的结晶。
她在被侵犯的时候,以为自己已经是个妈妈了。
可能也正因为这个「小生命」,她才会突然急切地想有一个家,才会在受到伤害后无法面对而选择离开人世。
我到此时此刻才真正地切实知晓,活泼开朗的她选择放弃自己的生命时心底是有多么痛苦和绝望。
而那种痛苦和绝望此时终于吞噬了我……
我大声地嗷嚎着抱头痛哭。
曾失去过双亲的我孤苦、无助,在近乎放弃希望时,晨怡拯救了我。
而在失去晨怡之后,我刚熬过了最最痛苦的时段。
可是突然袭来的这份伤痛再一次让我崩溃。
一个人能从悲痛的深渊走出几次?
此时的我真的不行了……
对晨怡感同身受的绝望、这段时间来的痛苦与孤独、一直憎恨着一个人的愤怒和煎熬,所有感受交织在一起,在我抱头痛哭的这一刻彻底地压垮了我。
已经彻底落尽深渊的我心里只剩下暴怒、愤恨和剧痛,这些刺烈的感觉是唯一能再支撑着我心脏跳动的力量了。
反正自从晨怡走后我的生活就没有了快乐可言。
这样的人生结束也好、毁灭也罢,真的不重要了。
我决定选择最直接也最暴戾的手段。
我耐心地监控着邢启勇的一举一动,手已经握住了准备好的利刃和凶器。
或许我不一定会解决掉他,但我要他后面的余生再没有任何的喜乐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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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基本的进食和睡眠保持着生命,我耐心地等待着邢启勇留给我的机会。
他这样的人居住的地方安保级别很高,以我的身手和能力不可能进去。
陪他出行的司机自然不可能是个只会开车的。
我已没了心力再去做什么计划。
我现在只需要等待一个他落单的时候。
手握凶器、单刀赴会、玉石俱焚。
在监控他设备的过程中,我找出了一些规律。
他虽然小心地防备着,但是每过一段时间都会自己去到柳城的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小区。
可能那里有他的情妇,或者藏着什么东西。
为了掩人耳目,他找的小区房价并不算高。
我直接在那里找了一套房子租下来,就在邢启勇会出入的 14 号楼的对面。
我第一时间侵入了小区监控中心的电脑。
只要越过了红线,做这种事情的时候就会毫不犹豫,因为真的太方便了。
经过翻看以前的监控记录,确认他每次来到这里的时候都是一个人。
我最后判断,在他从车里进入电梯的这个过程,是我下手最好的时机。
虽然有监控,但是比较容易得手,我可以藏在汽车之间,然后从后面袭击他。
况且我已经入侵了监控中心的电脑,一个监控的失效并不会让安保人员警觉。
确认了动手的地点和后续的行为,我买了大功率的电击器,足以让人瞬间丧失抵抗,并抽搐、昏迷的那种。
我准备把他拉到我家位于附近山村的老房子里。
那里有个阴暗的地下室,应该是折磨他的好地方。
在执行最后的报仇之前,我一个人去了她的陵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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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那块属于她的黑色墓碑,献上一束白玫瑰的同时,我还放了一瓶超大桶的可乐。
「你最喜欢的。」
长久以来我都沉默着,突然开口时的声音特别沙黏。
甚至可以说自从和邢启勇正面交锋失败之后,一个人窝藏起来的我就几乎没有和别人有过口头上的交流。
看着放在她墓碑前的大桶可乐,我脑海中突然浮上了好多的回忆。
她以前特别喜欢喝可乐,但是又总觉得姑娘家买大桶的不好看。
可我又总是故意地买最大桶的逗她。
最后她还是只拿着个好看的小杯子一点点地喝,喝完了就让我再给她续杯。
而且她还让我必须提着大桶可乐,像傻子一样在商场里陪她逛街……
心里轻快些后,我抬头看了眼她灰白色的照片觉得太暗淡了,她应该不会喜欢。
拿着她送给我的一条手帕,我认认真真地为她擦拭了墓碑。
做完这些琐事,我终于能坐在她身边跟她说些压在心底的闲话。
「居然会这么想你。」
「吃饭的时候想,睡觉前也想。」
「可能是一个人总归是太寂寞了。」
……
……
「已经入冬了,不过还没下雪。」
「我最近过得不好,也瘦了不少。」
「可是你看,这件你买的无印白风衣我都能穿出来了。」
「不过大冬天的,穿起来是真冷。」
……
「一直没来看你,你别怪我。」
……
「叔叔阿姨的钱应该追回来了,至少骗你钱的那些人已经被抓起来了。」
「咱们的那份,叔叔阿姨也领到了,我让他们把你身边的墓地买了下来。」
「反正你走了,房子也就不买了。」
……
「我又要有段时间不来看你了。」
……
「不过没关系,我应该很快就来陪你了。」
「你等着我啊。」
我在她的墓碑前留下了一张便笺,上面写着一句诗。
「失去了你,我就像被抛下的船锚,沉入海底,在世界的底部拖行……」
26
从墓地回来,我心里已经和这个鲜活的世界做了告别。
耐心地等了一段时间,我终于从他的手机上看到了他让司机把车给他停在某某街道的信息。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应该是要来这里了。
利用手机监控着他的行踪,我潜伏在地下停车场里通往 14 号楼的电梯口附近。
真的听到邢启勇驾驶的车辆一点点地朝这里靠近时,我的心跳突然加快。
不知道是因为兴奋,还是紧张,我的感官在这一个变得格外清晰,浑身泛起鸡皮疙瘩,头皮发麻。
突然!他的一只脚落在我的眼前,然后他的侧脸就近在咫尺。
一个箭步冲扑出去,我用了全身往前冲的力量把手里的电击器捅到了他的身上。
毫无防备的他直接被强大的电流冲击到痉挛,整个人像是濒死的鱼一样口吐白沫、抽搐颤抖。
我伸手托住已经失去意识能力的他,从他身上拿出车钥匙打开了车门。
把他拖进后排,将他嘴上的白沫简单地擦拭,我拿着他的手机给在小区里等待的对方,发送了「临时有事,改天再说」的信息。
这儿确实是他藏情妇的地方。
因为这个女人给他生了一个儿子,所以他每次来都特别小心,害怕他的女儿知道。
担心会碰到有人查车,我把提前准备好的白酒在他身上和车里都洒了一些。
这样的手段是我唯一能做的掩饰了。
从那个不起眼的小区出了柳城直奔山村,所幸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意外。
中途我换了一辆提前准备好的面包车,他的豪车开进我们的山村里面还是太显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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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夜色把他拖进我家老房子里。
我没想到失去了意识的他会这么重,在把他拖进屋内的过程中两条手臂都是酸软的。
把他捆在一张椅子上,我等他转醒过来。
他迷糊地睁开眼睛,略微愣神了一下,然后视线停在我的脸上。
没有多说什么,他的身体只惯性地挣扎了几下,就不再动弹了。
到底是作恶多端的老江湖,如果处境对换一下,我绝对做不到他这么快地冷静下来。
他没开口我也就没搭理他,而是慢条斯理地将提前准备好的工具一件件地摆放好。
地下室唯一的白炽灯就在我放置工具的横桌上面。
光色惨白,但是足够直近的灯光照打在锋利的刃口之上,闪烁出一种令人胆寒的光亮。
我提前准备的东西有从农具市场买来的杀猪刀、专门剔除骨缝里肉丝的小细刃……
每一件都崭新而且沉重、锋利,足以倾注积压在我心里的恨意。
「这个是专门为了挖出牛眼用的。你们这些有钱人可能就喜欢吃这些稀罕东西。不过这个尺寸可能有些大。牛眼要比人类大 1.5 倍,虽然看起来……」
我拿着一个刃口包边的圆槽向依然没有出过声的邢启勇讲解。
这是在故意给他施加压力。
「小兄弟这是真的准备跟我拼了啊。」他终于还是开口了,并急切的打断了我,「你是准备拿你和女朋友两个人的命来换我的?」
「也不一定,我可能并不会杀了你。」我说完这句话就直接拿着一把窄刀走到了他旁边。
用指头紧捏着窄刃的刀柄,我朝他的脸上比划了一下。
「小兄弟,你也别吓唬我了。你就说要什么条……啊啊啊啊!!!」
我实在是看不惯他这样高高在上、胜券在握的嘴脸。
捏着那把窄刃,我直接拽着他的耳垂捅了个洞穿。
窄细的刀刃轻松地洞穿他厚实耳垂的瞬间,还是有轻微阻塞感,但也因此才有贯通感。
他的话被惨叫堵在了嘴里,凄惨的嚎叫紧贴在我的耳边响起。
巨大而且惨烈的声响根本不像是人能发出来的声音。
它们在空荡的地下室里来回震荡,像是一排排钢钉那般穿过我的胸口、心脏和脊背。
我有些心颤地把他的嘴巴堵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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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我脑海里有个声音在颤抖地说「快停下来」,可是我心里的恨意让我无法停止。
那把窄刃就这么卡在了他的耳垂上面,他每一次挣扎和动弹,朝下的刀刃都会划开一点点血肉。
他像是不惧疼痛般摇头晃脑地挣扎起来。
我冷冷地看着他先是愤怒的朝我怒视,从喉咙里推出来粗重的声响,应该是在吼骂我。
可是我什么都没说只是拿着另一把一模一样的窄刃站在他另一只耳朵那边。
他停下了粗暴的挣扎,开始喘着粗气。
我在他慢慢平复下来,并企图用眼神和我交流时松开了他的嘴巴。
因为晨怡的视频。
因为这才刚刚开始。
我捏着那把窄刃冷冷地看着他。
「小兄弟,我认栽了。你这人够有种,如果想我自首,你现在就打电话,我绝对一五一十地全都交代。」
「别把我当傻子了。」我捏着窄刃摆了摆手。
「侮辱我女朋友的视频你放在哪儿了?」我捏着窄刃把刀头抵在他的耳垂上冷声地质问。
「就在……就在你抓我的那个小区里面。我全都藏在情妇那儿……唔唔……」
我没听他继续胡扯,直接重新塞住他的嘴巴将另一把窄刃捅了过去。
他激烈地挣扎起来。
紧站在他身边的我能看到他的脖颈被堵住的嘶吼迅速地充胀,松垮的皮肤充血胀红,还泛起了一些难看的鸡皮疙瘩。
等他再次安静下来,我又松开了他的嘴巴。
他小心翼翼地喘息了几下,估计是害怕耳朵上朝下的刀刃带来的疼痛吧。
「在我公司后面暗室的电脑里,家里书房的电脑里面也有备份。这次真的没有骗你。你还想干什么!?」
他看着我拿起了一根专门用来锤打肉丸的包铁木棒彻底地害怕了。
「没怎么,我想了一下。就算你说的是实话我也拿不到。等把你解决掉,我自然会把这个信息告诉受理案件的警官,他们应该会妥善处理的。现在是我把晨怡受的苦还给你的时候。」
我高高地扬起手里包了一层薄铁皮的木棒朝着他的嘴巴抡圆了砸了过去。
……
29
邢启勇现在已经没了挣扎的力气了。
他低垂着脑袋坐在那里,整个人就像散架了一样。
我看了下手表,刚刚凌晨三点多。
我给自己最后留下的夜晚刚过了一大半,他就彻底地失去了挣扎的能力。
这有些太早了。
我拿出嗅盐塞进他的鼻孔,让他强行地醒转过来。
「我知道错了……放过我好不好……」
视频里晨怡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可是他们依然……
紧攥着木棒的手掌用力地搓动,那是我距离杀了他最近的一瞬间。
我转身拿来一支录音笔放在了他的身前。
「现在说一说自己做过的那些恶事吧。详细一些,就从什么时间诱骗我女朋友开始。」
「好的……」他好像是突然看到了生还的希望,然后像是积极表现般一股脑地说出了自己犯下的事儿。
我当然知道这样收集来的证据不可能被正常使用,但是他的话会给调查提供很好的方向。
等到他差不多交代清楚,刺耳的鸣笛声突然响起,然后很快地包围了老房子的周围。
我看了看坐在那里的邢启勇扔下手里的木棒。
有人说复仇是在追求个人过度的公正。
其结果只对复仇成功的人来说是公平的,对其他人,甚至整个社会都可能差了公正。
我已经剥夺了他下半辈子的幸福。
可是这个家伙做了这么多恶事,他不只欠我一个人的。
我应该把他交付给正常的程序,然后让他接受审判,这样才能还给其他人公正。
……
30
邢启勇已经被抓获了,虽然并没有审判,但已经年过五十的他估计是一辈子都不能再回到社会了。
而且他的双腿已经残疾,牙齿都已经脱落。
接下来的生活里很难再有什么喜乐可言了。
而我当然也要为自己私人的行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被告人段谦,因故意伤害、非法使用网络技术……但鉴于本案情节,以及被告人为破获其他案件提供的关键证据,予以从轻处罚,合并执行 13 年。」
在隔离社会的这段时间里,我经过时间的洗涤与深刻的教育,终究平复了心里的憎恨。
可是再次回到社会时,我也已经是年过四十的中年人了。
曾经掌握的电脑技术已经被淘汰。
我软磨硬泡下总算是幸运地找到了一份对我来讲再好不过的工作。
现在我每天为晨怡所在的陵园看着大门。
闲来没事的时候就在她的墓碑前种下一些花籽,有很多我也叫不上来名字。
可是不知不觉间她的墓碑周围已经满是缤纷的色彩。
在她的墓碑后侧,我一点点地亲手刻下了那首诗的全部。
「失去了你,我就像被抛下的船锚,沉入海底,在世界的底部拖行……」
「但总会再被捞起。」
「海风依然是会有咸涩或温柔的变相。」
「可是眷守着和你的过往,我的生命便不会只是苦难。」
「依然会有我们曾一起看过的朝阳每天升起。」备案号:YX11Wgndo0b